說完送廖青梅回醫院的顧明朗剛出了巷子就被同事接走,廖青梅這會也不急著回去,一個人在如蛛絲般盤根錯節的巷子裏轉悠。


    她們先前去的院子隻能算是較多職工的聚居,還有不少職工住在別的地方。


    廖青梅並不清楚具體位置,但她可以慢慢找慢慢看。


    先前在那個院子裏廖青梅根本就沒有說話的餘地,就連顧明朗也沒找著機會了解情況,說是走訪不過是聽何建軍一個人說而已。


    其中事實被嚴重歪曲,還是當著她的麵。


    陸續找到兩戶人家,廖青梅還沒有進去就被人趕了出來。


    “走吧,走吧,該說的我們都跟公安說了,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事故發生的時候我在車料子,什麽也沒看見,你去問別人吧。”


    “哎,不知道不知道!”


    ……


    這還算好的,有個大媽把廖青梅趕出來的同時還把門邊的竹條掃帚扔到廖青梅的腳邊,雖然沒有砸到人,但正好砸進水坑,濺起大片泥點,落了廖青梅一身。


    “你還有臉來我家,我告訴你,媽你媽幹下這喪盡天良的事,遲早要遭報應的!”


    說完門砰地一聲被摔上,留下廖青梅無奈地站在門外。


    看了眼緊閉的門扉,廖青梅默默把掃帚撿起來放好,才轉身去找廁所。


    類似城中村的居民區隻有公共廁所,廖青梅找了兩天巷子終於找到一個。


    泥點不僅濺到了衣服鞋子上,臉上還有零星幾點。


    這個廁所砌在牆縫裏,特別深,廖青梅走到最深處洗墩布的水池子邊,還沒擰開水龍頭,就聽到了男女輕聲的嬉笑聲。


    “幹啥呀,急啥!你輕一點!往裏走一點,別人看見了得多丟人!”女人捏著喉嚨的嬌笑聲聽在耳裏,讓人格外適應不良。


    “哎呀……真是冤家!”適應不良的同時,又帶著莫名的熟悉,總覺得這個聲音在哪裏聽過一樣。


    此時的情況莫名地有些尷尬,廖青梅想走又走不得,她伸腳踢了踢牆邊的墩布,原以為這對野鴛鴦會走呢,沒想到人家半點也不在意。


    “別鬧!是不是有人呀?”還是那個女人。


    伴隨著幾聲叭唧聲,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我都盯了半天了,哪裏來的人,可能是哪隻野貓吧。”


    是何建軍!


    廖青梅下意識捂住嘴巴,才沒有驚呼出聲,這會她也聽出來那女人是誰了,不是別人,正是趙香蓮。


    難怪她會覺得別扭,想到趙香蓮一個半老徐娘,捏著嗓子嬌滴滴的撒著嬌,廖青梅瞬間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


    廁所這麽髒汙的地方,這兩人竟然半點也不顧及,聽著不絕於耳的吻啃聲,廖青梅死死地捂住耳朵。


    “想不想哥?想不想?”


    “想!想,想,想。”


    “嘿嘿,哥可是想死你了,怎麽地,哥比你家四瘸子好吧,啊?”


    “……”


    耳聽著這兩人就要漸入佳境,原以為自己會要現場旁聽一聲動作戲,沒想到有人及時出現解救了她。


    “媽!媽!你在哪!快出來!”外頭傳來小孩子尖利的呼喊聲。


    耳邊的聲音猛然一停,何建軍突然開口,“得了,我兒子喊媽呢,你趕緊地,去看看!”


    這句話廖青梅倒是聽在了耳裏,隻是一直捂著耳朵沒聽得太過真切,她也沒心思去細聽分析意思,滿心正慶幸這兩人走了呢。


    等他們走了好一會,廖青梅才打開水籠頭,一邊擦著身上的泥點,一邊暗暗腹誹。


    難怪前世廖媽總被趙香蓮無故欺壓,就連幾乎到手的主任位置也被人搶了去,原來趙香蓮早和何建軍搞到了一起。


    這就不難理解了。


    匆匆洗了手,廖青梅趕緊從氣味難聞的公廁走了出來,這時候的廁所可不是後世那種裝修華麗帶馬桶的,而是水泥台子砌起來的蹲坑,連門都沒有的那種,這時候也沒有天天搞衛生的人,裏麵的氣味有多難聞可想而知。


    也就這個公廁構造有些不同,裏麵有個洗墩布的小水池子,剛好和外麵隔開來,不然廖青梅這麽大個人站在裏頭,趙香蓮也沒臉那麽喊下去。


    真不嫌丟人!


    廖青梅擦著手,快步往外走,雖然以後也沒什麽機會,但她這輩子都不要來這個鬼廁所了!


    一隻髒兮兮的皮球突然滾到廖青梅的腳邊,好在最後一刻廖青梅反應過來,趕緊拐開了腳,才沒有踩上去。


    緊接著一個小男孩從旁邊的門口噠噠跑出來,追著球跑到牆邊,也不嫌髒抱起小球就要回院裏去。


    “小朋友以後玩球不要到路上來,很危險的知不知道?”看路上許多軋痕就知道這條路上平時走的車不少,這麽小一個孩子在路上玩球,沒事還好,要是被車撞了,或者因為皮球把車弄倒了怎麽辦?


    廖青梅好心好意,沒想到小男孩一把把她甩開,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想跑。


    眼看著他一腳要踏進坑裏,廖青梅忙去拉他,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一個花白頭發踮小腳的老太太,劈手打在她的手背上,速度極快地把小男孩塞到自己身後。


    “哎,我說你這姑娘,你怎麽這麽不能容人呢?你和個孩子計較個啥?”老太太劈頭蓋臉地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始了。


    “我……”


    “還我啥我,我家娃玩個球礙著你啥事了?你這還沒事呢,要是有事你不得吃了我家娃啊?你心怎麽這麽狼呢!”小男孩扒著老太太的褲腿看廖青梅,黝黑幹淨的眼眸裏滿是好奇。


    “大奶,我真沒有,這不是看他要踩坑裏去了麽,想拉他一把。”廖青梅無奈地指了指小孩半隻腳踏著的水坑。


    “哎呦,我的個乖孫!”老太太一驚趕緊蹲下把小孩子提到懷裏,一摸,褲腳濕了半截。“你咋不早說呢,你安的啥心哪!”


    老太太一邊嘀咕著一邊把孩子抱進了屋裏。


    廖青梅指了指自己,半天張不開嘴,她倒是想說來著,那也要她有開口的機會呀!


    今天的運氣真夠背的,廖青梅看著最終還是被濺得滿是汙漬的小白鞋,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她這裏算是沒有半點進展了,還是等顧明朗那邊的結果吧。


    回了醫院,廖爸趁廖媽睡著的時候已經趕回去上班了,輕輕擦了擦廖媽臉上未幹的淚痕,廖青梅輕輕地歎了口氣。


    其實廖媽並沒有她相像的那麽堅強,兒女雖然可以信賴卻不足以成為依靠,哪怕心裏再委屈害怕她也要站在兒女的身邊,替她們撐起一片天。


    現在廖爸回來,不止是廖青梅重擔減輕,廖媽也終於有了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事故的原因還在調查,傷勢較輕的職工已經陸續出院,過重的早早轉去了省城的大醫院,留在醫院的隻有廖媽在內的四個人。


    好在這次事故並沒有大的人員傷亡,除了想不開自殺的那個。


    提起蘭香姨,廖青梅不由得有些唏噓。


    她去給她送錢的時候,正好趕上男方的家屬在鬧事。


    劉蘭香是外地人,前幾年來靖北遇到了比她大五歲的丈夫,兩人結了婚生了個兒子,省吃儉用地把房子蓋了起來,今年剛開始出租收租金。


    本來夫妻兩個都在廠裏做事,再加上家裏的租金,生活正一步一步往好的方向發展,沒想到鞋廠突然出了這事,男人還接受不了現實自殺了。


    現在租戶門嫌不吉利紛紛要退租,孤兒寡母帶個丁點大的孩子,男方的親戚門像是狼看到了肉一般,立馬湧了上來。


    廖青梅去的時候,他們正在談房子的事情。


    廖青梅雖然喊姨,實際上劉蘭香才二十三歲,正是年輕的時候,再嫁人也很正常。


    男方讓她嫁人,把孩子和房子留下來,話說的好聽是給侄兒看著房子,但天長日久的誰知道呢。


    當然劉蘭香也可以留下來,但必須發誓按手印,保證守著兒子過日子,終身不能再嫁。


    他們鬧事的時候,靈還停在院子中間,小小的孩子因為他們氣勢洶洶的聲音哭著縮在媽媽的懷裏不肯出來。


    好在男方家裏還有幾個講道理的老人,看他們鬧得不像樣,喝止了他們。


    不過……廖青梅歎了一口氣,這是想得便宜還想要臉皮啊!真看不下去不早點出來說,為什麽要等到圍觀的人都看不下去的時候!


    把廖媽的錢交給蘭香姨的時候,她已經哭的說不出話來,隻哭著拉兒子衝廖青梅磕了個頭。


    廖青梅可不敢受,趕緊跳開,也不敢多留,她可沒忘記就是這些男方家屬差點拆了醫院的門。


    現在他們看她的眼神的非常不善。


    第二天下葬廖青梅沒去,隻讓廖昊宇去放了一掛鞭炮,這時候離事故當天已經過去了七天。


    這幾天天氣晴好,廖青梅沒事就會推廖媽去曬曬太陽,回病房給廖媽拿毯子的時候,沒想到會遇到那天罵人的那個老太太。


    老太太獨自一人從藥房過來,低著頭數著手裏包著藥片的紙包,根本就沒注意到廖青梅就站在她旁邊。


    “香蓮婆婆……”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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