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漢宮,龍潛製止了泊車的小弟,從他手裏接過鑰匙,徑直走向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他剛拉開車門,正準備坐進去的時候,突然聽到寂靜空曠的停車場裏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似乎有三四個人。


    龍潛反應敏捷地撐著車門飛快地往旁邊避開一步,憑對方的腳步聲舉槍對準了靠近自己的人。


    一片黑暗兜頭撲來,對方的動作顯然經過了極其專業的訓練,甚至不給他看清麵貌的機會就用布袋蒙住了他的頭,與此同時,他的左手被人迅速地反扭在身後,扭曲的劇痛讓槍從手中脫落,他還沒來得及咒罵反抗,後腦勺上重重一頂,金屬的冰冷透過布袋滲透進他的太陽穴,帶著死亡的寒意。


    龍潛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以屈辱的姿勢被迫雙手反扭地趴在車蓋上。


    “你們是誰?”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問。


    他第一反應是前不久勾結梁家叛徒的那群越南佬,但緊接著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這些人的身手不像是東南亞那邊的路數。


    對方安安靜靜地壓根沒有要回答他的意思,正當龍潛試圖直起身體找機會反抗時,一條結實有力的手臂忽然毫無預兆地穿過他的腰際,不費吹灰之力一把將他攔腰抱起,不多時,他的屁股重重落在富有彈性的座椅上,整個人像條離開水的魚一樣猛地彈跳了一下。


    他能感覺到巨大的壓迫力就在自己身旁,實力的懸殊差距令他惱羞成怒,剛要開口,對方仿佛知曉了他的意圖,竟然隔著布袋準確無誤地扣住了他的雙頰,那臉似乎越靠越近,近到龍潛已經感受到他的氣息——


    “阿潛。”那人在他的耳邊非常親昵地叫他。


    他瞬間就安靜了。


    不再掙紮的身體看起來近乎乖順地保持著半躺半坐的姿勢和對麵的人無聲對峙。


    車門被人用力地打開,梁洪烈粗噶的聲線打破了車內詭異得讓人幾欲發瘋的安靜,他一巴掌拍在車門上,衝著車內喊道:“唐嘯,你他媽的綁了我的人做什麽?”


    龍潛走後他在雅間沒有等到唐嘯的時候才猛然意識到不對,等他帶人匆匆趕來果然猜測成真了,沒想到唐嘯真敢直接把人綁走。


    相比之下,唐嘯顯得溫和多了,他牽動了一下嘴角,看了眼被自己摟在懷裏的龍潛又轉頭看著梁洪烈,冷冷地笑了聲,“他是誰的人,你我都清楚。”


    說著他在龍潛臉旁又笑,“我養了他八年,他自己也很清楚。”


    他的熱氣燒灼著龍潛的皮膚。


    他的笑,是一種冷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警告,一種沒有通過暴力和威脅而表現出來的凶狠,這種狠辣像一種仿佛死亡一樣的冷氣,從他嘴角的淺笑裏散發出來。


    梁洪烈到不畏懼,哈哈怪笑道:“唐嘯,當初你拋棄他道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個個說你心狠手辣也從不見你言語,既然他不再姓你唐姓,如今你又來搶我的人這算什麽?”


    唐嘯不語,隻是用手撫摸著龍潛的肩膀,用一種父親疼愛兒子的方式撫摸著,良久,他淡淡地道,“孩子不懂事,和父親鬧了別扭就哭著嚷著要跟他媽媽姓,這也不是第一回了,”他看了眼梁洪烈和車外劍拔弩張的兩邊人馬,“說到底,這隻不過是我唐家的家務事,況且——我幾時說過唐家要拋棄他,更不記得說過要將他逐出家門,所以他現在還是唐家的三少爺,我的兒子。”


    他的一言一語有種說不出的漫不經心,亦從容淡定卻氣勢逼人。


    吳銃見他不欲再多說,簡單一個手勢,昏暗的停車場裏呼啦多出不少人,把梁洪烈和他的人都圍在裏麵,擺明了早有準備以多欺少,梁洪烈的眼裏閃過一絲狠戾,冷聲笑道,“看來唐爺你今天不帶走他是誓不罷休了,但龍潛跟了我這麽幾年,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輕易地讓他被你帶回去為你唐家效力。”


    “這種事,等他醒了由他自己決定。”唐嘯慢條斯理地從吳銃手上接過一支細小的綠色針劑,握住兒子的手腕不容抗拒地將藥水推進他的身體裏,龍潛猛地掙了一下,隨後迫不得已地癱軟了下來,頭無力地靠進唐嘯的肩窩裏。


    唐嘯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看過梁洪烈一眼,裝著唐家當家和唐家小少爺的車子毫無阻礙地從停車場緩緩駛出,滑入夜色之中。


    被法警從法庭上帶離的時候他問過唐雲天——也就是他的大哥,爸爸為什麽不來替他作證,唐雲天說,“爸爸說沒必要多此一舉。”


    龍潛這輩子都不會忘了被送進監獄的那天。


    和庭審那天熱得幾乎讓人發瘋的天氣相比,這天的天氣陰沉得簡直讓人想吐,整個天死死地壓在頭頂,他坐在押送犯人的囚車裏,看著路邊的風景變得越來越荒涼。


    辦完交接手續,他亦步亦趨地跟在看守後麵走進懲教所,未來十八個月的監獄生活,他會在這裏度過,四周圍綁著粗電線的鐵絲網柵欄,還有一個不算高卻足以將整個區域盡收眼底的瞭望台,以及荷槍實彈的獄警。


    那時候他才真正地感到憤怒,被拋棄的憤怒。


    他是唐家名副其實的小公子,自古幺兒多受寵,唐嘯對他的好有目共睹,所以在他放棄救他時,他才那麽難以接受。


    負責帶他的看守工作牌上寫著黃力成,那男人有著一雙陰森森的眼睛,從剛才開始他的視線便會時不時地轉過來落在他身上,那是一種充滿了敵意的惡毒眼神。


    “進去!”黃力成粗魯地把他推搡進一間潮濕的平房,裏麵已經有了兩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少年犯,三個少年視線短暫地對了一下,房間裏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衣服脫了,都滾到那邊凳子上坐好!”


    他聽到脫衣服,先是愣了一下,就在他愣神的工夫,另外兩個少年犯已經無所謂地三下兩下脫了個精光,毫不介意地袒露著屁股。


    見他還沒動,黃力成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二話沒說一個巴掌狠狠地打了過來,反手又是一個巴掌,邊打還邊數,“一,二,三,脫不脫!”


    他甚至不給人回答的機會,打完三下再次惡狠狠地正手反手啪啪連續打,旁邊的兩個少年犯看得心驚膽戰的,麵麵相覷。


    “你今天打我多少下我會全部還給你,總有一天!”他的聲音裏混著血沫的噗噗聲,他的聲音很輕,眼神卻像把刀,生生割人肉。這樣的眼神是唐嘯慣有的,他學了個十成十,隻不過唐嘯的狠更為內斂,而唐潛的卻隻是浮於表麵,就好像他還是唐家眾星捧月的小公子,隻有他知道當時他心裏的恐懼和無力。


    黃力成終於打累了,惡狠狠地撕開他的襯衫,剝了他的褲子,使勁將他往凳子上一推,看著他不慎跌倒雙腿敞開的樣子得意地哈哈大笑。


    他剛爬起來坐好,旁邊那個少年犯就湊過來迅速地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他在逼你還手,這樣你一進來就直接關禁閉,那可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被打得頭昏腦脹,腦子裏嗡嗡地回聲。


    水泥牆上散發著潮濕的黴味,三個孩子被挨個剃了頭,他是最後一個被剃了頭發的,原本有些長的可以遮住額頭的頭發變成了圓寸,摸上去有些紮手心,也讓他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和整張臉。


    給他剃頭的那個男人在完事兒後捏了捏他的下巴說,“喲,這小子長了張勾人的臉,你瞧瞧,瞧瞧。”男人的視線順著他的額頭一溜兒看到下巴,手指捏著他的下巴硬給扭過去讓其他人看,語帶猥褻,“這幸虧是親生的,要不然……這當爹的能不能忍得住還是個問題。”


    “到底是不是親爹還說不準呢。”黃力成惡毒地應和著。


    “不是親爹舍得把他扔這兒?還不自己放屋裏頭好好用了,哈哈哈。”刺耳的嘲笑,“聽說那種混久了的人都有奇怪的癖好,皇朝知道嗎?裏麵清一色的小男孩兒,個個不到二十,專門給有錢人準備的。”


    黃力成陰冷的視線在唐潛身上來回,冷哼,“你怎麽就知道他沒被用過,搞不好是用膩了才找地方扔了。”


    ——他們說他和唐嘯不明不白,他硬生生地被這樣不倫的念頭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全身赤|裸著任人侮辱,從那一天開始他沒有任何尊嚴可言。


    這場不甚愉快的噩夢連貫流暢地上演了大半個晚上,龍潛費力地睜開眼皮的時候,天還未大亮,朦朦朧朧的有些陰沉,他還記得唐嘯給他打得那一針,藥力可能還沒完全消散,以致於他在下床的時候雙腿不自然地一軟,險些跪倒在地毯上。


    坐在床邊勉強休息了一下,龍潛熟門熟路地走到浴室,洗了把臉。這是他原來還在唐家時住的地方,家居擺設都沒動過。


    洗了臉總算舒服了不少,隻是鏡子中的自己臉色白得像鬼一樣,他也說不清是因為那支針劑的緣故還是心情的緣故,隻是對著鏡子扯起一道帶著冷意的似笑非笑的弧度,把毛巾扔到架子上轉身回到房間。


    果不其然,衣櫃裏掛滿了適合他的衣褲,龍潛隨便挑了一套煙灰色的運動家居服,拉開房門。


    外麵的人像是沒料到這扇門會這麽早被打開不由地愣了一下,在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後表情放鬆了不少,開口道:“三少爺。”


    “原來我還是這個家的三少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犯人呢。”龍潛嘲諷地扯起嘴角,又說,“不過也是,他連綁架都幹得出來,再不要臉一點也無所謂了。”


    吳銃的臉色白了又灰,灰了變白,龍潛懶得理他,徑直下樓。


    邊舒展著筋骨邊往花園裏走,剛走到拐角,迎麵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兩人似乎都沒料到這時候會有人拐過來,砰地撞上,齊齊後退半步。


    龍潛身體還虛著,對麵的男人塊頭比他大力量也比他大,這一撞讓他體內還沒褪去的藥性騰地躥了起來,腦子裏頓時七葷八素翻攪。


    忽然間,自己的手臂就讓人給抓住了,對麵的人把他抓到近前,驚喜地叫他,“阿潛,你回來了!”


    龍潛這才掀起眼瞼,波瀾不驚地開口,“原來是大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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