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逢
出了咖啡店，我們都沒有說話。
其實都心知肚明，隻是不想提起。
霧因歎了口氣，“晚點再說吧，我們先去個地方。”
這一回，飛船走了很遠。
下了飛船，我就知道這是哪兒了。
是當初的飛船建設場。
廣場中央，站著一個人。
我的呼吸瞬間凝重起來，因為那人，不是別人，是蒂亞。
人類蒂亞。
隻見蒂亞微笑著，看著霧因走近。
“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裏。”
霧因離開地球的第二年，出現了冬眠技術，於是蒂亞花費重金購得了冬眠資格，不為別的，隻為了能見霧因一麵。
雖然心中篤定，霧因一定會將“自己”複活，但是歸來時，有沒有成功，蒂亞沒有把握。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沒有說話，眼神交流勝過千言萬語。
最後，蒂亞看向我。
“看到你，我很高興。因為霧因成功了，有人能了卻我的心願，繼續愛著霧因，照顧這個心思敏感的孩子。”
“辛苦你了。”蒂亞鞠躬。
“你也是。”
“聽著自己跟自己講這種話，感覺還真是奇怪呢。”蒂亞笑了笑，然後離開了。
有件事，霧因想問，沒有問。
因為心中有了答案。
會不會繼續冬眠？
沒有必要了，因為所有的心願已了，再活下去，有什麽意思？
霧因和我逛著，看著這些熟悉的地方。
“知道我為什麽一直不想見我媽媽嗎？”
我示意我在聽。
“其實原來，我跟我媽關係一直是很好的。雖然兩人的思想和觀點完全相反，經常交流不到一塊兒去，更直白的說，是雞同鴨講，但是，我還是很黏我媽。以至於有人戲稱我為‘媽寶男’。”
我搖搖頭，像霧因這種極有主見的人，無法與“媽寶男”聯係在一起。
“我媽的嘴很厲害的，經常能把人心紮碎，關鍵是，她自己從不覺得。用我媽的男朋友的話講，就是他一個50歲的‘道心’穩固的人，尚且受不了她的紮心話語，更何況一個年輕人，我已經做得很好了。”
霧因媽媽的男朋友，我經常聽霧因說起，霧因叫他“空船”叔叔，這是起源於第一次認識時，是媽媽與“空船”叔叔網上打牌，“空船”是那叔叔的網名。媽媽與“空船”叔叔，是在很早以前就認識了，關係很好，霧因一直不知道罷了。
這位“空船”叔叔，是一個很風趣、也很有見地的人，與霧因是亦師亦友的關係，霧因以前經常喜歡跟他聊天。
“道心”穩固，當然是霧因自己的說法，大概是覺得用原來的“古井不波”不夠貼切。
“後來，我媽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說法，突然就更加紮心了，紮得我那叫一個死去活來，都得了雙向情感障礙了。你知道吧，一種精神病。最令人惱火的是，我跟她說不要這樣，她來一句，不被打擊如何成長。”
“人有很多種，有在打擊中越挫越勇的，有的在打擊中一蹶不振的。書上一直瞧不起後者，其實不是這樣的。人各有命，在我的理解看來，這句話的意思是，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因此他的命運就不一樣。有的人天生適合打擊，有的人就不適合，後者不一定成就就比前者差了。就比如說，我就是個不適宜甚至不能用打擊式教育的人，我的成就，當真就比別人差了？”
我深以為然。
四、媽媽
“但是，我媽不是不明白這點，她反而很清楚，還是這樣打擊，所以後來，我就不理她了，一來是不說話就不會被打擊，二來，是真的生氣了。”
“萬一成了瘋子，咋辦？有這種飲鴆止渴的方式？打擊一個不適合被打擊的人，真的利大於弊？留下了心理陰影，豈不是要盡一生之力去解決，難道就不是弊大於利嗎？得虧我自愈能力之強，不然，我可能真成了瘋子。”
“本來一件沒什麽大不了的事，無非就是看不慣同事的做事風格，起了矛盾。結果到她那，就變成了你修心不夠。嘰裏咕嚕講了一大堆，得出結論，你要去幫那人解決心理問題。交淺言深，我與一個人關係一般，還去幫人解決心理問題。你看我會跟老賴說，來來來，我來幫你解決心理問題吧，這種白癡的話嗎？哪怕是老賴，都會覺得我是不是吃錯藥了。
“這倒算了。第二天，我和我媽出去運動。我媽提了兩個話題，直接讓我炸了。第一個話題，死去的姨外婆。拜托，我心情已經很糟了，提個死人，多晦氣。第二個話題，武漢是我的福地。我直接氣得回家了。你還不知道，原來我在武漢的一個學校，待了9個月，原本預計是要待一年的，為什麽中途停了？因為那邊的人打人。本來沒什麽事的，那教官抄起木凳猛砸我，還把我最喜歡的心理書丟進雨裏。這一切，監控都拍下來了，那邊的還給了一堆懲罰，明明他們不占理。結果我跟我媽一說，校長馬上去查監控，查完之後跟我媽說了一句，完全沒有的事。”
縱使是我，此時也很憤怒。
“所以我對於那邊的人，隻有一個想法，我從來不在乎這個想法別人聽了會感覺如何，隻是如此堅定。那就是，那邊的人全死光。”
我沉默。
“所以你可以想見，當我媽說武漢是我的福地時，我會有多憤怒了。”
“那就不去了吧。”我小聲說道。
霧因少見的猶豫了，這麽長的相處時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霧因猶豫。
最後，霧因歎了一口氣，“還是讓我媽抱抱孫女吧。”
……
銀狐別墅。
這裏是霧因買給媽媽的別墅，因為小的時候，家裏的房子比較小，所以霧因有一個願望，就是長大了給媽媽買個別墅。
這個別墅沒有那麽大，是霧因故意這樣做的，媽媽是個閑不下來的人，房子太大，老人難免寂寞。
按響了門鈴，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回來了。”婦女臉上都是笑容。
“媽媽。”
“媽媽好。”我抱著霽軻，小家夥很高興。
“你好。”
一行人走入屋內，坐下，媽媽去準備咖啡。
其實也沒什麽準備的，就是衝幾杯速溶咖啡罷了，霧因以前喜歡喝這個。
“這杯是你的，”媽媽將咖啡遞給霧因，“三包，你喜歡的量。”
“這杯是兩包的。”媽媽將咖啡遞給我。
“謝謝媽媽。”
我把霽軻抱給媽媽。
“蒂亞，霽軻。”
“霽軻，好名字。”
“退休了，怎麽還不得閑？都沒幾根黑頭發了。”
“我就這樣，喜歡沒事瞎操心。”
兩兩無言。
“空船叔叔呢？”
“出門運動去了。”
“你最喜歡運動，怎麽不去？”
“聽說你回來了，想著你可能會回來看看，就等著呢。”
就這樣沉默著，三人都不說話，媽媽逗著霽軻，霽軻開懷大笑。
門外，響起鑰匙插入的聲音，門開了，空船叔叔回來了。
霧因立刻站起身，喊了一聲“空船叔叔”，跟空船叔叔去陽台上了。
媽媽開始問我一些問題。
“洛施這幾年在外麵，過得好不好？”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認識了我，結識了幾個朋友。”
“挺好的，他這一生，最缺朋友。”
麵前這個婦女，怎麽也無法和霧因描述的那個紮心媽媽聯係起來。
“那是因為，媽媽老了。”心裏響起霧因的一聲歎息。
霧因那邊，霧因跟空船叔叔聊起冒險的經曆，不像對老賴那樣巨細無遺，卻也不像對謝老師那樣忽略很多。
空船叔叔聽了，很是欣賞，說了很多讚賞的話。
在這個家庭，支撐霧因一直走下去的，其實是空船叔叔的肯定。
“走了。”霧因說道。
“偶爾再回來。”
“知道了。”這回，霧因的話很真誠。
出了咖啡店，我們都沒有說話。
其實都心知肚明，隻是不想提起。
霧因歎了口氣，“晚點再說吧，我們先去個地方。”
這一回，飛船走了很遠。
下了飛船，我就知道這是哪兒了。
是當初的飛船建設場。
廣場中央，站著一個人。
我的呼吸瞬間凝重起來，因為那人，不是別人，是蒂亞。
人類蒂亞。
隻見蒂亞微笑著，看著霧因走近。
“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裏。”
霧因離開地球的第二年，出現了冬眠技術，於是蒂亞花費重金購得了冬眠資格，不為別的，隻為了能見霧因一麵。
雖然心中篤定，霧因一定會將“自己”複活，但是歸來時，有沒有成功，蒂亞沒有把握。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沒有說話，眼神交流勝過千言萬語。
最後，蒂亞看向我。
“看到你，我很高興。因為霧因成功了，有人能了卻我的心願，繼續愛著霧因，照顧這個心思敏感的孩子。”
“辛苦你了。”蒂亞鞠躬。
“你也是。”
“聽著自己跟自己講這種話，感覺還真是奇怪呢。”蒂亞笑了笑，然後離開了。
有件事，霧因想問，沒有問。
因為心中有了答案。
會不會繼續冬眠？
沒有必要了，因為所有的心願已了，再活下去，有什麽意思？
霧因和我逛著，看著這些熟悉的地方。
“知道我為什麽一直不想見我媽媽嗎？”
我示意我在聽。
“其實原來，我跟我媽關係一直是很好的。雖然兩人的思想和觀點完全相反，經常交流不到一塊兒去，更直白的說，是雞同鴨講，但是，我還是很黏我媽。以至於有人戲稱我為‘媽寶男’。”
我搖搖頭，像霧因這種極有主見的人，無法與“媽寶男”聯係在一起。
“我媽的嘴很厲害的，經常能把人心紮碎，關鍵是，她自己從不覺得。用我媽的男朋友的話講，就是他一個50歲的‘道心’穩固的人，尚且受不了她的紮心話語，更何況一個年輕人，我已經做得很好了。”
霧因媽媽的男朋友，我經常聽霧因說起，霧因叫他“空船”叔叔，這是起源於第一次認識時，是媽媽與“空船”叔叔網上打牌，“空船”是那叔叔的網名。媽媽與“空船”叔叔，是在很早以前就認識了，關係很好，霧因一直不知道罷了。
這位“空船”叔叔，是一個很風趣、也很有見地的人，與霧因是亦師亦友的關係，霧因以前經常喜歡跟他聊天。
“道心”穩固，當然是霧因自己的說法，大概是覺得用原來的“古井不波”不夠貼切。
“後來，我媽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說法，突然就更加紮心了，紮得我那叫一個死去活來，都得了雙向情感障礙了。你知道吧，一種精神病。最令人惱火的是，我跟她說不要這樣，她來一句，不被打擊如何成長。”
“人有很多種，有在打擊中越挫越勇的，有的在打擊中一蹶不振的。書上一直瞧不起後者，其實不是這樣的。人各有命，在我的理解看來，這句話的意思是，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因此他的命運就不一樣。有的人天生適合打擊，有的人就不適合，後者不一定成就就比前者差了。就比如說，我就是個不適宜甚至不能用打擊式教育的人，我的成就，當真就比別人差了？”
我深以為然。
四、媽媽
“但是，我媽不是不明白這點，她反而很清楚，還是這樣打擊，所以後來，我就不理她了，一來是不說話就不會被打擊，二來，是真的生氣了。”
“萬一成了瘋子，咋辦？有這種飲鴆止渴的方式？打擊一個不適合被打擊的人，真的利大於弊？留下了心理陰影，豈不是要盡一生之力去解決，難道就不是弊大於利嗎？得虧我自愈能力之強，不然，我可能真成了瘋子。”
“本來一件沒什麽大不了的事，無非就是看不慣同事的做事風格，起了矛盾。結果到她那，就變成了你修心不夠。嘰裏咕嚕講了一大堆，得出結論，你要去幫那人解決心理問題。交淺言深，我與一個人關係一般，還去幫人解決心理問題。你看我會跟老賴說，來來來，我來幫你解決心理問題吧，這種白癡的話嗎？哪怕是老賴，都會覺得我是不是吃錯藥了。
“這倒算了。第二天，我和我媽出去運動。我媽提了兩個話題，直接讓我炸了。第一個話題，死去的姨外婆。拜托，我心情已經很糟了，提個死人，多晦氣。第二個話題，武漢是我的福地。我直接氣得回家了。你還不知道，原來我在武漢的一個學校，待了9個月，原本預計是要待一年的，為什麽中途停了？因為那邊的人打人。本來沒什麽事的，那教官抄起木凳猛砸我，還把我最喜歡的心理書丟進雨裏。這一切，監控都拍下來了，那邊的還給了一堆懲罰，明明他們不占理。結果我跟我媽一說，校長馬上去查監控，查完之後跟我媽說了一句，完全沒有的事。”
縱使是我，此時也很憤怒。
“所以我對於那邊的人，隻有一個想法，我從來不在乎這個想法別人聽了會感覺如何，隻是如此堅定。那就是，那邊的人全死光。”
我沉默。
“所以你可以想見，當我媽說武漢是我的福地時，我會有多憤怒了。”
“那就不去了吧。”我小聲說道。
霧因少見的猶豫了，這麽長的相處時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霧因猶豫。
最後，霧因歎了一口氣，“還是讓我媽抱抱孫女吧。”
……
銀狐別墅。
這裏是霧因買給媽媽的別墅，因為小的時候，家裏的房子比較小，所以霧因有一個願望，就是長大了給媽媽買個別墅。
這個別墅沒有那麽大，是霧因故意這樣做的，媽媽是個閑不下來的人，房子太大，老人難免寂寞。
按響了門鈴，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回來了。”婦女臉上都是笑容。
“媽媽。”
“媽媽好。”我抱著霽軻，小家夥很高興。
“你好。”
一行人走入屋內，坐下，媽媽去準備咖啡。
其實也沒什麽準備的，就是衝幾杯速溶咖啡罷了，霧因以前喜歡喝這個。
“這杯是你的，”媽媽將咖啡遞給霧因，“三包，你喜歡的量。”
“這杯是兩包的。”媽媽將咖啡遞給我。
“謝謝媽媽。”
我把霽軻抱給媽媽。
“蒂亞，霽軻。”
“霽軻，好名字。”
“退休了，怎麽還不得閑？都沒幾根黑頭發了。”
“我就這樣，喜歡沒事瞎操心。”
兩兩無言。
“空船叔叔呢？”
“出門運動去了。”
“你最喜歡運動，怎麽不去？”
“聽說你回來了，想著你可能會回來看看，就等著呢。”
就這樣沉默著，三人都不說話，媽媽逗著霽軻，霽軻開懷大笑。
門外，響起鑰匙插入的聲音，門開了，空船叔叔回來了。
霧因立刻站起身，喊了一聲“空船叔叔”，跟空船叔叔去陽台上了。
媽媽開始問我一些問題。
“洛施這幾年在外麵，過得好不好？”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認識了我，結識了幾個朋友。”
“挺好的，他這一生，最缺朋友。”
麵前這個婦女，怎麽也無法和霧因描述的那個紮心媽媽聯係起來。
“那是因為，媽媽老了。”心裏響起霧因的一聲歎息。
霧因那邊，霧因跟空船叔叔聊起冒險的經曆，不像對老賴那樣巨細無遺，卻也不像對謝老師那樣忽略很多。
空船叔叔聽了，很是欣賞，說了很多讚賞的話。
在這個家庭，支撐霧因一直走下去的，其實是空船叔叔的肯定。
“走了。”霧因說道。
“偶爾再回來。”
“知道了。”這回，霧因的話很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