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鬆江西城方麵日軍損失慘重。


    超過600人戰死,沒有傷員,隻要留在戰場上廢墟中,基本都會被中國軍人幹掉,能僥幸存活到日軍主力重新大舉進攻的,不過寥寥。


    在戰場中的7個個步兵中隊,幾乎損失了他們所有的重武器,部署在前線的三門步兵炮和七挺重機槍,不知道是被摧毀了還是被中國人搶了,反正是沒了。


    還找不到人擔責,炮兵小隊和重機槍小隊人員基本上沒幾個活著的,就算活著的也是小蘿卜頭兒,軍曹以上軍官基本都死了。


    其實,這個悲劇的時刻也沒人去找這些小蘿卜頭兒的麻煩,第六師團的高官們自個兒都是焦頭爛額中。


    甚至,戰場都變得沉寂了,冒著再和中國人惡戰一場的危險,衝進還在燃燒著的廢墟裏找人的日軍主力抬著尋找到的屍體和救下的那幾個活人先退出了戰場。


    雖然在那之前,正燒屋燒得開心的手槍營和鬆江保安團步兵們早已領先一步撤出戰場,日軍的炮兵可不是吃幹飯的。


    不過這一次,日軍炮群率先是朝著鬆江城內開火,105榴彈炮、75山炮、75野炮不要錢一樣向城內投擲高爆彈、硫磺彈、毒氣彈,尤其是西城方向,更是他們的打擊重點,最少有一半以上的105榴彈炮是衝著西城區來的,炸得那是一個地動山搖。


    為了長久之計,這一次指揮部沒有命令炮兵向城外進入廢墟的日軍步兵開炮,也讓日軍步兵沒廢多大力氣就進入戰場並救了幾隻小魚小蝦走。


    但阪本德太郎這一次的選擇也頗出乎鬆江前線指揮部將校的預料,他並沒有貪戀失而複得的陣地,反而在搜救出幾十號小蝦米之後就迅速撤軍,就連倉城,他也沒有攻擊。


    這倒是讓鬆江前線指揮部的一幫將校們有些撓頭,把戰場讓給鬼子,就是準備好好發揮迫擊炮的優勢不斷吊打他們,結果鬼子竟然不要了,他們又在玩什麽花招?


    戰爭,打的是後勤,打的是勇氣,打的也是交戰雙方指揮官的智慧和耐心。先出招,固然可以先發製人,占盡先機,可是,不出招,一樣能讓人撓頭,尤其是不出招的人還占著上風的當口。


    阪井德太郎突然不出招這一招,著實厲害。因為,鬆江指揮部的這些將校們都知道,日軍不會退兵,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攻下鬆江,這不是阪井德太郎所能決定的,也不是穀壽夫能決定的,甚至還是日軍第十軍司令官柳川平助能決定的。


    為了這個大迂回包抄國軍後路的戰略,日軍可是動用了上百條大型運輸艦並從華北戰場上抽調兵力,就算是第六師團打光了,他們也得執行軍令。更別說,這兩天一夜不過是小打,就算損失了三四千兵力也不至於讓強悍的第六師團傷筋動骨。


    不會退兵,卻不進攻,這其中定然是陰謀的。趁著戰場空隙的時間,鬆江指揮部一幫將校們聚集在一起開會討論,也沒討論出一個所以然,隻是得出了日軍必然還有大動作的結論。


    到這兒也沒啥可討論的,不管穀壽夫出什麽招,隻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接著了。


    穀壽夫其實沒中國將校們想象的那麽牛逼睿智,之所以不進攻,那不是他想的,而是第十軍軍部的命令。


    從金山衛出兵到這個早晨,第六師團已經在鬆江耗了兩天兩夜,第十軍軍部帶著114師團的一個旅團都已經快抵達鬆江了。當知道第六師團在鬆江方向毫無進展之後,柳川平助下達軍令,暫緩進攻,等候軍部抵達。


    強壓著怒火的穀壽夫在西城獎勵完救回來在鬆江城外幸存的一幫殘兵敗將,就帶著兩個旅團長去黃浦江畔迎接柳川平助去了。


    倒不是說柳川平助有多牛叉,值得穀壽夫如此直降身份去當小弟。論軍銜,穀壽夫和他兩人都是陸軍中將軍銜,完全可以平級論交,哪怕從戰鬥序列上,第六師團歸臨時組建的第十軍直轄,柳川平助是司令官,有指揮第六師團作戰的權利,但也不是說中將司令官來了,穀壽夫這個師團長就屁顛屁顛的跑去迎接。若是換成個陸軍大將或者是陸軍元帥還差不多。


    但若是穀壽夫想實現自己更大迂回包抄中國大軍的野望,可就得捧著柳川平助了,他可以用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說辭不執行參謀部的軍令,但近在咫尺的第十軍司令官的軍令他可不能視若不見,否則,那麻煩可不是一般的大。


    更重要的是,柳川平助手下還有可以幫助第六師團的裝甲部隊和重炮部隊,想想自己已經慘重到讓人落淚的死傷,穀壽夫就算再傲氣,這會兒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把柳川平助當老大捧一回。


    這隻能說,小弟不爭氣,老大就得受氣。一路上,穀壽夫也沒少給麾下兩個旅團長好臉色看。


    阪井德太郎在鬆江西門方向打得臭不可聞,戰損高達一千近兩千餘,負責鬆江南門方向的牛島滿其實也沒好到哪兒去。阪井德太郎是連城牆的邊都沒摸到,牛島滿則不過是看到了城牆而已,但看著寬達30餘米的護城河,也隻能望河興歎。


    上午十一時,柳川平助終於來了,看著親自來迎接的穀壽夫,臉色嚴肅的日本陸軍中將臉色終於是好了那麽一點兒。好歹,一直以驕狂著稱的穀壽夫還算給麵兒不是?


    隻是,簡單和穀壽夫寒暄兩句的柳川平助的臉色很快又嚴肅起來,能讓穀壽夫這樣驕狂的人都放下架子大老遠的來迎接他,也可以想見他和第六師團在鬆江遇到了極難啃的硬骨頭。


    果然,雖然從戰報裏已經知道鬆江城內中國守軍難纏的日軍第十軍司令官在聽了兩個在前線指揮作戰的日本陸軍少將的親口匯報後,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過兩日夜的功夫,號稱“地表最強師團”的第六師團竟然戰損達3800餘人,而殲敵不過4000餘人,雖然是攻防戰,防守方因為有堅固工事要大占優勢,可是這一比一的戰損比,還是讓在場的日軍將佐們極為震驚。


    當然了,如果他們知道,所謂的殲敵4000餘人不過是第六師團這三位自己通過加工並想象出來的,其實,中國軍人的傷亡絕不超過2000,驕狂的日軍將佐們恐怕小心髒都得驚爆了。


    恐怕,在場的隻有一個人在偷樂,曾經被穀壽夫大肆貶低的114師團師團長末鬆茂治中將這會兒是低著頭。不過,不是為第六師團所遭受的沉重損失而感到沉痛,而是,不低頭,就會讓人看到他笑得直冒的牙花子。


    “支那城防堅固,光靠我師團第六炮兵聯隊的12門105榴彈炮恐難以摧毀,我請求軍部繼續向帝國海軍方麵求援,請求更多轟炸機將其城防摧毀。”穀壽夫徑直說出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向海軍求援?”柳川平助冷冷的詢問一聲,目光就停留在地圖上一動不動沒有再說話。


    做為第十軍軍長,他當然憤怒,這幫蠢驢一打不好就想去找海軍那幫孫子支援,但被海軍孫子奚落的不是蠢驢們,而是他這個當老大的好不好?


    “海軍方麵前日和支那空軍決戰損失甚重,還要支援滬西方麵作戰,頻繁請求不妥。”平靜了老半天才平息怒火的柳川平助搖搖頭。“穀君,那我就將第六重炮旅團交予你指揮,並將114師團127旅團留於鬆江方向,你看如何?”


    “嗨意!有第六重炮旅團協助,我可以保證在一天之內攻克鬆江城!至於127旅團。。。。。。”做出承諾的穀壽夫說到114師團,臉上卻是露出不屑。


    第六重炮旅團擁有大正七年式150毫米口徑重炮30多門,九零式240毫米口徑重炮20門,九六式305毫米口徑重炮10門,這樣的可怕重炮當然給了穀壽夫足夠的信心,但一個乙種師團的步兵旅團,他要來有毛用?看看他們在金山衛登陸戰中打的,跟狗屎一樣。


    可以說,鄙視渣渣們,已經自覺是強者的穀壽夫的一種習慣。


    換成以前,恐怕114師團自末鬆茂治以下的渣渣們也就忍了。但今日,可不同往日。某些不渣渣的,貌似和渣渣打得也差不多嘛!


    “穀君,我114師團金山衛登陸戰打得的確不好,但擁有“黑色的皮膚鮮紅的血”之譽的第六師團乃是我大日本帝國陸軍最強師團,還請穀君不要吝嗇,讓我114師團帝國官兵於鬆江前線好好學習一下。”末鬆茂治不陰不陽的來了這麽一句。


    “你。。。。。。”穀壽夫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兒沒蹦起來。


    再愚蠢的人,也聽得出來114師團這位中將師團長言語中的諷刺之意,尤其是他還專門在鬆江這個詞上麵加重了口音。


    “好了!就這麽定了,127旅團駐紮黃浦江畔,諸君當以軍情為重,帝國武運昌隆!”


    如果不是柳川平助冷著臉來了這麽一句,保不齊兩個日本陸軍中將當眾就要撕破臉來場相撲。


    “嗨意!帝國武運昌隆!”兩個日軍中將隻能是跟著念叨一句口號並咬著後槽牙互相瞪眼珠子。


    而鬆江城內,卻是因為登上西林寺塔的山鷹意外帶回的一名少年,趁著難得的戰鬥間隙,舉行了一場小型的祭奠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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