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到過太行山的人,才會知道太行山山脈的山勢有多險,懸崖峭壁隨處可見,而且山間少樹多灌木,光禿禿的石頭山占了大多數。


    站在這邊山梁上看向不過數十米外的另一座山頭,卻不得而過,想過去,要麽深入穀底再攀援而上,要麽,繞行十數裏之遙。


    如果說雪花山、乏驢嶺、娘子關、舊關等為太行之出入口要地,那其後的綿綿不絕的太行山脈,才是真正的險地。


    許多村莊的居民,一生或許都沒有下山的經曆,因為山勢實在太過險峻,上山下山都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而七亙村,卻是地理位置極其優越,正處於群山包圍的一處凹地。山民們沿著山體開辟梯田種植旱地作物為生,曆代山民經曆數百年的努力,梯田層層向下,猶如一個個階梯,從山頂向下看,蔚為壯觀。


    而曾經時空中的軍神,現任129師師長劉師長,之所以連續三次在七亙村設伏,破天荒的打破了“用兵不複”的用兵規則,正是因為此處的地理環境。


    不是險要,而是重要。


    這裏,是石門通過太行山脈連接乏驢嶺再至娘子關的一處要道。


    日軍打通乏驢嶺的目的,不僅僅是要迂回測魚鎮側擊娘子關後翼,亦有物資運輸的考慮。將物資從井陘縣城再運抵娘子關前線,路程要比自石門(石家莊)過七亙村至乏驢嶺遠了不少。別看山路彎彎,但這一帶的山路可以過馬車,絕對是抄小路必備。


    曾經的時空中,因為娘子關主陣地失陷,由右翼迂回的日軍主力並沒有發揮想象中的作用,但其由石門至七亙村的輜重中隊,卻是被386旅連續伏擊三次,被擊斃數百人,算是紅色部隊在山西之戰中亮點之一。


    隻是因為平型關115師一戰實在太過驚豔,一戰覆滅近千日寇,所以七亙村伏擊戰才不被世人所熟知。人類,其實很健忘,能記得數十年前最強的,就算是不錯了。


    可是,曆史,真的就該被遺忘嗎?


    劉浪站在七亙村前那條長長的峽穀之上,默然不語。


    他的身旁,站著信心滿滿滿臉微笑的未來大將,他們兩人的身後,站著兩排軍官,分別是772團徐團長以及他麾下的三個營長,獨立團團副張儒浩亦帶著獨立團三大步兵營主官站在後麵。


    除了還尚未抵達的炮兵營長趙二狗以及坐鎮舊關獨立團指揮部指揮特種作戰的俞獻誠,預備在七亙村伏擊日寇的第十八集團軍和獨立團所有指揮官盡在與此。


    這亦是他們陪同劉浪前來觀察地形並分配作戰任務,雖然他們此前已經來過不下十遍,這裏的地勢他們都已經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但此次作戰的副總指揮劉團座卻是第一次來這裏。


    雖然他們也並不知道,此地的地形,劉浪熟悉程度其實並不比他們差多少,甚至,劉浪還知道,就在他們所站的地方,在80年後,會有一塊高達10米紀念七亙村之戰的紀念牌會高高矗立。


    劉浪相信,在這個時空,不用80年後,無論是乏驢嶺還是娘子關或是七亙村,都會有紀念牌高高聳立。共和國,不會忘記,所有為了民族而犧牲的戰士。他們,也不該被忘記。


    今天,他就要在這裏,讓日寇同樣對七亙村,銘心刻骨。


    在劉浪眼前的這條東至石門,長5000餘米,深達數十米,底部寬有四米的峽穀,正是日寇必經之路,無論是其輜重部隊或是其主力,想抵達娘子關後側,除了吃大力丸翻越一道又一道的山梁,那,就隻能通過這裏。


    這裏,是曾經時空中軍神和未來大將伏擊日寇之地,也是,他劉浪選擇的伏擊日寇之地。


    昨天夜間,將舊關防務交由第17師趙壽山中將負責,第772團葉團長為前線總指揮,劉浪就率領警衛排星夜趕往此地。


    峽穀兩側的山梁上,依舊保持著原樣,沒有陣地,亦沒有挖掘戰壕,十天過去,依舊還是老樣子。


    甚至,看不到一個兵。


    但劉浪卻知道,這裏,足足駐紮了4500精兵。


    386旅771團2000人,獨立團敢死營、刺刀營、磐石營及炮兵營一半主力皆齊聚於此。比舊關的實力,還要強大的多。


    他們,都在800米外的山林之中,隻需要一聲令下,不需五分鍾,就能將整個峽穀圍成鐵桶。


    “劉團長,獨立團敢死營堵於峽穀之首,刺刀營和磐石營位於峽穀兩側,我386旅772團守於峽穀之尾,這樣的安排你看如何?”站於劉浪之側的未來大將指著地勢向劉浪征詢意見。


    他雖然是這次作戰的總指揮,但獨立團卻是派出了三個步兵營及半個炮兵營以及六百壯丁,兵力其實還占了大頭,再加上劉浪才是這個計劃的主導者,作戰計劃自然得劉浪的意見。


    “不妥。”劉浪卻是微微搖頭,否決了未來大將的作戰計劃。


    劉浪之所以斷然否決,自然是知道,未來大將將最苦最累亦是最危險的活兒留給了他386旅。先不說日寇入甕,急於逃命,防守峽穀之後的772團會遭遇敵寇怎樣搏命的反擊,那必然是一場惡戰。


    更重要的,5000米的峽穀長度看似不短,但日寇指揮官不是低能兒,足足4個步兵大隊4800人加上炮兵輜重兵工兵近7000人,斷無可能將所有部隊都塞到這個隻能看到天空的絕地。


    除了足夠的偵查以外,劉浪估計他們最大的可能是將整個旅團分成前中後三路,一至兩個步兵聯隊打頭陣,然後旅團部居中路,最少一個步兵大隊再掩護炮兵通過這條險路。


    隻要那位日軍少將旅團長腦袋不抽筋的話。


    那樣,就算利用此地將百分之五十甚至六十以上的日軍主力步兵包圍,但位於峽穀之後的日軍主力將會瘋狂的攻擊企圖封鎖住峽穀出口的772團。


    772團所承擔的壓力,將會前所未有的大。劉浪可不想自己設計了一出針對日軍的好戲,最後結果卻是獨立團吃了果子但386旅卻崩掉了大牙。


    不光是改變了很多人未來的曆史,劉浪以後可是無顏再見未來大將和軍神了。


    不是他們有多麽金貴不能被犧牲,而是,既然是戰友,那就要共同麵對,劉浪從來沒有隻捏軟柿子的習慣。


    不過,劉浪卻知道眼前未來大將的個性,別看他笑容可掬,其實性情極為堅韌,他決定了的事,想說服他,卻是極不容易。


    “嘿嘿,莫非陳旅長認為我獨立團四年不戰就不堪大用否?覺得我獨立團四年時間就在四川就著火鍋吃香的喝辣的養得膘肥體壯來山西旅遊的?”劉浪幹脆反其道而行之,一臉憤怒的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啥叫旅遊?”劉浪混不吝的這一招的確見效,直接把未來大將給搞楞了。


    “旅遊就是拖家帶口出來遊玩還拍照留念那種。。。。。。嗨,陳旅長我更你扯這幹嘛?反正,你這把我獨立團放到這位置我不同意,堅決不同意。”劉浪臉上的憤怒之色欲濃,指指陪站在身後的周石嶼,厲聲命令道:“周營長,我命你除去衣衫,順便和陳旅長匯報一下你敢死營的來曆。”


    國軍少校三下五除二解開軍服扣子脫掉衣物,赤裸著上身露出滿身猙獰傷疤和周石嶼白麵書生頗為相左。個性沉悶的周石嶼話不多:“敢死營前身敢死連,於長城之戰和日寇血戰一日,全連206人,戰歿160,存45,殘17,餘28。”


    “劉營長,脫下衣衫,也給陳旅長匯報一下你刺刀營的來曆。”劉浪又指指劉大柱道。


    身材敦實的劉大柱一身肌肉不算什麽,但兩條自胸部到肋部長達15厘米的刀疤卻是讓人觸目心驚,在場的人都知道,那是刺刀所創。很難想象,會有人受了如此重的刀傷竟然還活著,而且還活得如此活蹦亂跳。


    “刺刀營前身夜襲第八師團敢死隊300人,一戰,死273人,活17人,斃寇近千。”劉大柱迎著幾名紅色軍官歎服的眼神,傲然而立。


    同樣是領軍大將的未來大將明白,擁有這樣氣質的營長,那他們,就是精銳,不在於裝備,而在於精神。哪怕隻活了十幾個二十幾個,但隻要沒有退,他們就是精銳中的精銳。


    “怎麽樣?陳旅長,他們,能不能被用在刀刃上?”劉浪很認真的看著未來大將,緩緩說道。


    這,亦是他劉浪的請戰方式。他的兩個營,必須要用在戰事最激烈的地方。


    “團座,還有我呢?”排名最後的磐石營營長淩洪有些委屈的小聲絮叨。


    劉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理這個憊賴貨。都已經嘚瑟了兩個人了,再來一個,沒看772團三個營長也準備解扣子露傷疤證明自己不是孬種了嗎?你以為,一幫少校光著膀子站這兒很好看?


    “磐石營,守溝口,堵住鬼子讓其不得寸進,772團一營二營位於峽穀兩側對溝底日寇進行殺傷,敢死營位於峽穀之尾,堵住其逃竄日寇;刺刀營及772團三營擋住增援日寇,待殲滅日寇後我軍主力對增援日寇再進行兩麵包抄,將其一舉殲滅;獨立團警衛排及386旅警衛連包括獨立團壯丁營、輜重連、工兵連在日寇後方設伏,堵住逃竄之敵。這一次,全員上陣,不留預備隊,畢攻於一役,所有官兵,死戰而不退。陣地,可以丟,但必須是全員皆墨。團長死,團副上,營長死,連長上,連長死,排長上。。。。。”劉浪深吸一口氣,回眸看著所有人,聲音雖輕,但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雖不是第一次和日寇大規模部隊打交道,但這一次,卻是和以往任何一次又不相同。


    這一次,是一個武裝到牙齒的日軍步兵旅團。


    這一次,獨立團再沒有任何堅固的工事。


    這一次,雖是伏擊,但天空中依舊有日軍的飛機,所有人,都暴露在日機的攻擊之下。


    其艱難,並不是像小說中那樣,隻要利用地形優勢將日軍圍住,日軍馬上就會丟盔卸甲潰不成軍任其宰殺。


    第115師於平型關一戰,數千人利用地形之利圍攻不過上千人的輜重大隊,卻依舊打出了1比1的傷亡比就是明證。


    尤其是天空中的日機,才是劉浪最擔心的。


    不知道,山西的天空,會不會有中國的雄鷹呢?


    或許,會有吧!劉浪仰望天空,閃動著希冀的眼神,無人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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