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頗為擔心,在她看來,青山論壇根本不值一千萬美金。


    即便王四峰在青山論壇占股,劉暢也沒隱瞞她的觀點,她清楚陳喬山的投入,前前後後一共砸進去四百多萬,其中二百萬還是墊資借款。


    對於運營一家論壇來說,陳喬山絕對是大手筆,貓撲在被陳一舟收購之前隻有一台服務器,天涯社區略勝一籌,卻也沒好多少。


    陳喬山從來不吝於投入,效果顯而易見,經過站長大會的宣傳,青山論壇的用戶數迎來一次爆發式增長,累計已經突破四百萬大關,成績很是不錯,與之對應的卻是零收入。


    這也是最容易被人詬病的問題,新浪就是抓住這一點,直接把陳喬山的報價砍了一半。


    劉暢問道:“你確定要暫停談判?”


    她私下給青山論壇估過價,在一千萬人民幣左右。


    新浪開價五百萬美金,在她看來是很有誠意的,起碼給出了超高的溢價,按照這個價格計算,陳喬山獲得了超過十倍的收益,可他仍然堅持一千萬美金的報價,這難免讓人擔心。


    陳喬山很是隨意地說道:“就按我說的辦。”


    他很清楚,新浪的收購意向很強。


    由於sp業務被歐美市場看衰,雖然三大門戶前兩個季度淨利潤都大幅增長,股價卻無一逃脫被腰斬的命運,這就是最直接的市場壓力。


    對一家互聯網公司來說,利潤說明不了問題。


    陳喬山很清楚,決定一家互聯網公司價值的,是其構建未來行業地位的能力,而不是當前的賺錢能力。


    這樣的事情很常見,有的公司營收和利潤都跌了,股價卻能上漲,比如蘋果,有的卻相反。


    最慘的例子當屬陌陌,在營收增長超過一倍,淨利潤增長近九成的情況下,就在季度財報公布的當天,股價暴跌20%的,最慘的是,這樣的事一年之內接連發生了三次。


    對於門戶來說,股價已經給了他們足夠的壓力,轉型勢在必行。


    網易布局遊戲市場,效果顯著,搜狐高調進軍搜索領域,與此同時,砸重金布局彩信,新浪也不甘示弱,一方麵收購朗瑪uc,一方麵又盯上了論壇。


    陳喬山對這些情況一清二楚,新浪旗下本就有兩大論壇,金庸客棧和新浪bbs,隻不過影響力一般,用戶也很有限。


    新浪如果押注論壇的未來,並購就成了最簡單的方法。


    被天涯明確拒絕,青山論壇就成了最合適的目標,至於價格,談下去肯定有回旋的餘地。


    陳喬山相信自己的判斷,新浪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他雖然不能親自參與談判,手裏卻握有充足的籌碼,隻不過還沒到掀底牌的時候,先擺出強硬的態度,拿到談判的主動權再說。


    劉暢很無奈,她希望交易能順利達成,信心卻不是很足,陳喬山不鬆口,她也隻得依言行事。


    把人送到藍旗營,劉暢沒有多待,公司事情不少,老板閑著,她卻閑不得。


    到了樓下,陳家三姐妹都有些意外,這裏可不像學校。


    陳夕問道:“二哥,這裏是北大的?”


    “這裏是藍旗營,算是清華北大的教師住宅區,出小區門往西,不到八百米就是北大東門。”


    陳婉問道:“咱們來這裏幹嘛?”


    陳喬山沒跟家裏提在燕京買房的事,他不準備瞞下去,讓陳夕陳婉實地接觸一下,回頭跟陳爸陳媽也好交待一點。


    “回家呀。”


    見三個妹妹都是一臉驚訝,陳喬山笑道:“我在這買了套房,這也是咱們家。”


    陳夕和陳婉都呆住了,她倆知道二哥有本事,還在和父母商量在鄧州買房的事,她倆沒有發言權,卻也好奇得很,沒想到他早就在燕京買了套。


    陳喬山帶著三人上了樓,小五對什麽都好奇,尤其是陽台上的雙人吊椅,坐上去就不肯下來,陳夕陳婉也沒好多少,一會兒的工夫,三姐妹就笑鬧起來。


    “二哥,二哥,你快來。”


    陳喬山剛把行李歸置好,把陳媽準備的吃食放到冰箱,陽台上就傳來小五的大呼小叫。


    “怎麽了?”


    小五說道:“我們把秋千抬到客廳吧,那裏有空調,還可以看電視。”


    陳喬山一腦門黑線,“老實待著,客廳沙發是容不下你還是怎的?”


    陳夕陳婉聞言不由笑了,小五癟了癟嘴,也不吭聲了,這裏是陳老二的地盤,先暫且忍耐,等過個階段,熟悉了周圍的情況再說。


    吊椅被陳夕和小五占了,陳婉隻得站在陽台邊,她指著窗外遠處問道:“二哥,那是什麽地方,城裏怎麽還有山?”


    “那是西山,回頭要是有時間,我帶你們過去玩。”


    藍旗營西邊就是北大,視野寬闊,再過去就是頤和園和玉泉山,天氣狀況要是好的話,西山清晰可見,倒是一景。


    “好啊,好啊。”小五滿口答應,她早就跟嚴小沁打聽清楚,燕京好玩的地方不少,什麽故宮頤和園,她是一處都不準備錯過。


    陳喬山也拿小五沒轍,他提醒道:“下車的時候不是喊困嗎,要不先睡一覺,我先處理點事情,中午我帶你們出去吃飯。”


    “我不困。”小五坐在吊椅裏就不想動彈,正新鮮得緊,哪有工夫睡覺。


    陳婉卻問道:“哥,晚上怎麽分房間啊?”


    房子是三室兩廳的布局,不過隻有兩個臥室,一間被改成了書房。


    陳喬山道:“你們睡床就行,床單和毯子都是新換過的,我睡沙發。”


    陳夕說道:“不用吧,二哥,你一間,我們三個擠一擠就行。”


    “算了吧,要是小五再被你們蹬下床,回頭打起來,我可不管。”


    “二哥!”這回輪到陳夕和陳婉不依了,小五也是一臉的心有餘悸,陳家沒蓋新房之前,三姐妹隻能擠一間房,期間沒少鬧出亂子。


    ……


    剛回來,陳喬山也沒心情做飯,中午便帶著三個妹妹出了門。


    單元樓下停著兩輛新單車,這是陳喬山從香港回來以後剛買的,藍旗營離北大和融科資訊都不遠,騎車幾分鍾就到,倒是方便得很。


    “我騎一輛,誰坐我的車?”


    陳夕很有先見之明,大熱的天,騎車就是受罪,小五和陳婉卻為誰騎另外一輛車爭論起來,最終還是陳喬山說道:“小五,你就別逞能了。”


    小五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在陳婉後座上,稍一轉念,她又問道:“二哥,我們中午吃什麽?”


    “你們不是成天念叨去北大嗎,中午去北大吃食堂。”


    “好啊,我要吃鬆林包子,還有雞腿飯。”


    小五經常跟嚴小沁聯係,倒是門清,陳夕陳婉也沒意見,論起對北大的了解,她倆未必比得上小五。


    ……


    在陳喬山的帶領下,陳家三姐妹終於進到了傳說中的北大校園。


    因為是暑假,學校隻有返校準備參加軍訓的學生,因為非典的影響,去年暑假沒有軍訓,今年便有兩個年級的學生同時參加軍訓,人比上課期間少了一半,卻絲毫不影響陳家兄妹的興致。


    一頓飯下來,小五大失所望,“二哥,這雞腿飯不好吃,還沒媽前天燉的雞腿好吃。”


    “盡說實話,等你住校,你就知道這是水準之上了。”


    對於陳喬山的話,陳夕和陳婉是深以為然,北大夥食再差,也比一高強好幾個檔次。


    陳婉提議道:“二哥,我們去光華看看吧?”


    “行啊。”


    中午是在學三食堂吃的,光華樓就在食堂和小東門之間,繞過電教大樓就是,費不了多大工夫。


    遠遠就能看到光華樓的一角,陳喬山把位置說了一下,陳婉帶著小五就急不可耐地先走了,陳喬山和陳夕則不緊不慢地跟著。


    路過三角地,陳喬山正跟陳夕介紹這裏的光榮曆史,冷不防有人突然攔在車前,把喬山嚇一跳。


    好在車速不快,他又及時拉了手刹,這才沒撞上,陳夕卻沒防備,幸好她反應夠快,扶著陳喬山的腰才穩住身形。


    “陳喬山,沒看出來啊,你夠有本事的,這才幾天,換了幾個女朋友了?”


    攔車的是李曉·琳,兩人前兩天剛見過,沒想到冤家路窄,今天又遇上了。


    陳喬山隻能自認倒黴,這裏離光華樓不遠,又是飯點,遇上也不奇怪。


    陳夕一臉的驚訝,她的視線在李曉·琳臉上掃來掃去,李曉·琳卻也在打量她。


    陳夕知道,李曉·琳肯定是誤會了,不過聽了明顯帶著譏諷的話,她心裏也開始八卦起來。


    陳喬山不想搭理李曉·琳,當著陳夕的麵,他暫時不想捅破幾人之間的複雜關係。


    李曉·琳三番五次找他的麻煩,無外乎不想陳喬山打擾張伊一的生活,


    陳喬山很清楚妹妹的性格,以陳夕拗性的性子,不問清楚張伊一的情況,這事肯定沒完。


    “李曉·琳,說話注意點,別沒事找事啊!”陳喬山不想在這掰扯,歪了下車把,就準備從旁邊繞開。


    李曉·琳哪肯放過這個奚落陳喬山的機會,一伸手又攔住了,她正準備說些什麽,卻突然麵色一變。


    陳喬山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卻見一個中年女人走了過來,他心裏很是無奈,來人他也認識,今天還真是巧了,張子瑜竟然也在。


    陳喬山認出了張子瑜,張子瑜卻不認識他,她看到女兒攔在一個青年的車前不依不饒,而車上還載著個年輕女孩,這麽明顯的事,她自然想差了。


    李曉·琳有些慌張,今天學校報道,媽開車送自己過來,順便在食堂吃頓飯,她剛臨時被叫去學工處走了一趟,沒成想就遇到了陳喬山。


    “媽,你怎麽過來了?”


    “等你好一陣子,有些無聊,就在三角地看看。”張子瑜的注意力在陳喬山身上打轉,女大不中留,她像二女兒這麽大的時候,都已經結婚了。


    張子瑜覺得陳喬山有些眼熟,她問道:“曉琳,不幫媽媽介紹一下?”


    不待李曉·琳說話,陳喬山搶先開口道:“張老師,你貴人多忘事,我是李曉·琳的同學,咱們見過。”


    他不想當陳夕的麵捅破雙方的關係,不然有得麻煩。


    李曉·琳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順著陳喬山的話說道:“是啊,媽,這是我同學,姓陳,你忘了,上回農展館的飛機主題咖啡店裏,不是介紹過嘛,你沒印象了?”


    張子瑜點了點頭,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她又看了陳喬山兄妹兩眼,見陳夕雖然從後座下來,卻依然親密地站在陳喬山身邊,她也誤會了兩人的關係。


    既然姓陳的青年已經有女友了,就不可能跟女兒有關係,張子瑜如是想著,心裏也鬆了口氣。


    做女人不容易,張子瑜是有切身體會的,她不想閨女過早地介入一段感情,既然這個青年跟女兒沒關係,她也就沒了細問的心思,正準備帶著女兒離開,身後卻響起一陣清脆的自行車鈴聲。


    三角地離光華樓僅一個拐角,久不見二哥過來,陳婉和小五又找了回來。


    見陳喬山正和人交談,陳婉也不吱聲嗎,把車停在他身邊,小五卻不管那些,她直接問道:“二哥,這是哪個?”


    小五突然找了回來,陳喬山心知要遭。


    他見過張伊一,跟小五實在是太像了,他都能看出來,跟張子瑜當麵,沒道理她認不出來。


    張子瑜一開始並沒有多想,隻不過小五那獨特的方言口板,讓她心思一動,再看小姑娘的相貌,她不禁臉色劇震。


    張子瑜在豫省待了近十年,甚至比父母待的時間都長,對前王村當地的方言想不熟悉都難,姓陳,又是同一個地方,跟大女兒又如此相像,聰明如她,又豈能想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李曉·琳也被驚呆了,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眼前這個小女孩跟姐姐實在是太像了,以至於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見到兩人這幅表情,陳喬山什麽都明白了,張子瑜應該是認出了小五的身份,一個陳夕就夠讓他頭疼了,再加上陳婉和小五,他想都不敢想,“行了,這是我同學和她媽媽,別問了,咱們走吧!”


    “哦!”小五隻是好奇地打量了對麵的母女兩眼,也沒想太多。


    見幾人要走,張子瑜連忙說道:“等一下,我能跟你們打聽一些事嗎?”


    陳喬山有些頭疼,怕什麽來什麽,他拿出家門的鑰匙,遞給陳夕道:“你們先回家,我跟張老師談點事。”


    陳夕雖然心有疑惑,不過見二哥一臉的嚴肅,她便老實應了。


    小五卻不滿意了,“二哥,你不說帶我們去光華玩嗎?”


    陳喬山說道:“天太熱,你們先回家,傍晚涼快了我再帶你們過來。”


    “哦,那好吧。”小五小聲嘟囔了一句,到底沒敢堅持,走的時候媽交待過,在外邊必須聽二哥的,她可不想二哥回頭找自己麻煩。


    看著兄妹幾個的互動,張子瑜神色很是複雜。


    當年的事,有父母的壓力,也有她自己的動搖,事情過去二十多年,她一直心存愧疚,甚至深深的後悔,當年本以為能一刀兩斷,這輩子或許就再無相見之期,可現實卻跟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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