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快點嘛,奶奶做了可多好吃的。”四五歲的小丫頭,正是話癆的時候,嚴妍就沒一刻肯安靜下來。


    陳喬山看得好笑,他想起康盛的一個程序員吐槽自家熊孩子的話:


    “我家的娃,除了睡著了看著有幾分乖巧可愛,其他時候,都氣得心肝疼,用戶體驗實在是太差了,都恨不得重新設計一個。”


    人都是從那個階段過來的,陳喬山是深有感觸。


    印象裏,連陳夕陳婉都有不聽話的時候,就更別提小五那丫頭了,小時候,他這個做哥哥的也沒少受氣。


    嚴教授兒子兒媳都住在城裏,院裏就住著夫婦倆帶著小孫女,外加一個從老家帶出來的保姆,倒是寬敞得緊。


    看著小院子,陳喬山倒是有了點想法。


    相比於高層住宅樓,腳踩實地抬頭見天的四合院明顯更合他的心意。


    前幾天,他看過一個新聞,一個澳籍華僑花四百八十萬在東城區買了一個四合院。


    麵積不大,也就三百五十平米,不過跟往年相比,價格上漲了超過20%,算是創下了近年來的房價新高。


    東西城是燕京的核心區,陳喬山很有點心動,這個價錢,以他現在的身家,想想辦法還是買得起的。


    院子貴,倒不是四合院有多稀罕,而是貴在燕京兩個字上麵。


    陳喬山以前沒少看新聞,就二環內的宅子,隻要有完整的產權,將來沒有九位數根本不用去打聽。


    這一對比,如今的四合院簡直就是白菜價。


    陳喬山又四處掃了一眼,還是帶小院的宅子住的舒坦,哪怕是做投資,拿下一處也是不錯的。


    晚餐很豐盛,李老太太親自動手,做了一大桌子。


    “酒呢?”嚴教授剛坐下就不滿意了,他對著保姆說道:“小王,把我那瓶菊花白拿來。”


    “好嘞。”保姆答應一聲,又笑著問道:“老爺子,今天有什麽喜事吧?那酒可就隻剩大半瓶了,上回嚴大哥想喝兩盅,您都沒答應。”


    李老太太笑道:“他啊,就是小氣,那幾瓶是十一年的陳釀了,我記得當時老大剛考上大學,老頭子的一個學生進京,調到經貿委工作,知道他喜歡喝兩盅,這才托關係弄了一箱送過來。”


    “他以前性子古怪,何曾收過別人的禮,也就破天荒的這麽一回。”老太太數落了一句,又接著說道:“這酒聽說用的是前朝的方子,以前是宮裏的禦酒,妍妍她爸也是個沒出息的,經常偷著喝,為這事,爺倆沒少鬥嘴。”


    老太太講得有趣,屋裏人頓時笑聲一片。


    嚴教授很是心疼地說道:“那小兔崽子沒個輕重,你以為這是市麵上能買到的?那是有說道的,都是照古法釀出來的藥酒,小酌兩杯就好,他倒好,每次都是牛飲,也不怕喝出個好歹。!”


    老太太不樂意他這麽數落自家兒子,“聽你說的嚴重,就是小氣罷了,老大沒少喝,也沒見出什麽事!”


    嚴教授不禁氣結,枉他滿腹學問,在家裏還是說不過一起過了半輩子的老妻,想想也正是憋屈。


    嚴妍突然問道:“爺爺,小兔崽子是誰啊?”


    幾人都是一滯,然後就是一陣開懷的大笑,氣氛倒是歡樂不少。


    李老太太很是無奈地點了點小丫頭的腦門,“你呀,又是個不省心的,將來有得你老子頭疼。”


    頓了頓,她又對著陳喬山說道:“小陳,老頭子今天是心情好,你們不知道,前幾天社科院的小裴來過家裏,把你的文章是誇了又誇。”


    陳喬山倒是受寵若驚,跟對了師傅,果然比單打獨鬥要強上不少。


    換個人過來,同樣的文章,即便質量上乘,也未必能引起其他人的關注,畢竟文人相輕,這是延續了幾千年的陳規陋習了。


    嚴小沁也是滿臉的笑意,她這會兒是完全不擔心了。


    有了這篇論文打底,陳喬山上學期的學業問題算是敷衍過去了,想來光華也不會這般不近人情,把學術人才給開了。


    嚴教授有些不滿地說道:“提這些做什麽,他現在的基礎都不牢靠,也隻能做些表麵文章,不值得誇,做學問還是得腳踏實地一步一步來。”


    “小陳第一次登門,你說這麽多幹什麽。”李老太太不滿意了,“再說了,小嚴還在這呢,學問上的事你們爺倆回頭去書房說,不要帶到飯桌上來。”


    陳喬山一看壞事,忙插話道:“差點忘了,來的時候我給老師提了幾瓶酒,就在外邊車裏,我去搬進來。”


    說完,他也不等幾人反應,直接去車裏把那箱茅台搬了進來。


    老太太嚇了一跳,“小陳啊,你還是學生,送什麽禮啊,這一箱茅台得花不燒錢吧,我們不能收。”


    陳喬山笑道:“這是專門買來孝敬老師的,以後少不得還得叨擾,您要是不收,我可沒臉再登門了。”


    李老太太倒是不好說什麽,她隻得看了老爺子一眼,嚴教授倒是頗有興致,他看了看箱子,“五十三度的飛天茅台,好東西,這一箱花了不少錢吧?”


    錢確實沒少花,如今的茅台都已經漲到了三百五一瓶,抵得上基層公務員小半個月的工資了。


    當然了,這也是少有的能保值的產品,每年10%的漲幅肯定是不止的,比一般的金融產品都靠譜。


    陳喬山自是不會在意這點酒錢,他說道:“老爺子,這酒您可得收下,錢不錢的倒是其次,您也不用替我心疼,等回頭院裏發了獎金,這酒錢也就回來了,就當是光華請的酒。”


    “小子,你這話我愛聽。”嚴教授倒是笑了起來。


    經院和光華本就不對付,他倒是從中找到陳喬山這個異類,也活該姓李的眼拙,好好的一塊璞玉被自己給搶先收歸門下。


    北大經濟學院原本是一家獨大的存在,光華的前身隻不過是經院下屬的經管係。


    李股份當年也隻是個係主任,後來帶著經管脫離經院自立門戶,老爺子也是在那個時候接過了經院掌舵人的位置。


    這麽多年過去了,在逐漸興起的經濟浪潮中,光華倒是後來居上,即便再純粹,嚴老爺子心裏也是憋著一股勁的,沒能保持領先優勢,怎麽說也算是心裏的一樁憾事。


    “來,把酒打開,今晚咱們就嚐嚐這光華請的茅台,回頭找個機會,我得請李老頭喝頓酒,就品這茅台,倒時候還是你來執壺!”


    陳喬山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他好歹還也是光華的學生,說句不好聽的,這就叫吃裏扒外了,還得在光華待三年呢,要是讓李股份心生嫌隙,他搞不好就得吃掛落。


    還沒等他吭聲,李老太太說道:“這禮太重了,不能收。”


    嚴教授笑道:“沒事,別人的我肯定不收,這小子也是個資本家,一箱酒算是便宜他了。”


    李老太太眼神狐疑,聯想到門口那輛小巧的汽車,她心裏愈發好奇,“小陳,你是哪的人?家裏是做什麽的?”


    “老太太,我是豫省人,老家是農村的,父母都是農民。”


    聊到這,陳喬山心裏也泛起了嘀咕。


    陳家就那幾畝地,忙活一年也隻夠囫圇幾張嘴,自從幹上了打井的營生,家裏倒是不用再為幾個兒女的學費發愁。


    陳衛國是卯足了勁,上次回家,聽說打井的廣告都刷遍了臨近的鄉鎮,收入也是蹭蹭上漲,不過即便如此,家裏的地也沒撂下。


    陳喬山倒是勸過好幾次,如今一個月收入抵過去一年,更何況他還不時貼補,何必再在土裏刨食。


    但是陳爸陳媽都沒答應,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按照他們的說法,如今鄧州也進了農業稅減免的試點,這麽好的政策,把地荒著就等於是敗家,更何況未來還有農業補貼,不種地那就更不可能了。


    至於出外掙錢,那更是不能耽誤的,家裏四個娃,將來娶媳婦出嫁,花銷肯定不能小。


    日子有了奔頭,陳衛國和陶秀英精氣神也變了,陳喬山不勸還好,一說幹得更起勁了。


    陳喬山很無奈,下半年小五都上初中了,老三更是麵臨高考。


    他想著過幾天回家,是不是在市裏買套房,再給陳衛國換個輕省點的營生,好歹他都千萬身家了,總不能看著爹媽在地裏忙活。


    嚴教授笑道:“你是農村出身不假,不過現在的身家可不低。”


    李老太太倒是越發好奇,“這話怎麽說?”


    陳喬山也很奇怪,他隻是簡單提了幾句,這老爺子是怎麽知道的?


    嚴教授看出了他的疑惑,也沒隱瞞,徑自說道:“你也別瞎琢磨了,上回不是說青山論壇和康盛是你搞起來的嗎,我從小俞那打聽了下,聽說康盛的估值都過億了,你倒是有本事,不聲不響弄出這麽大的陣仗。”


    陳喬山頓時恍然,老爺子原來是私下打聽過,也難怪不在意了。


    燕京科委雖然名頭不大,卻是中關村的正管單位。


    陳喬山原本計劃著拜訪一下那位名義上的師姐,可惜不湊巧,如今肯定是來不及了,隻能回頭再找機會。


    老太太笑道:“哦,小陳都開公司了?”


    見著嚴教授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陳喬山隻得訕訕地說道:“也就是運氣好,課餘時間瞎忙。”


    嚴教授看了他一眼,“能賺錢是好的,隻希望你不要荒廢學業。”


    老太太不願意了,“行了,吃飯,再聊下去,飯菜都該涼了。”


    ……


    有嚴妍這小丫頭在,飯桌上很是熱鬧。


    人逢喜事,最近又諸事順遂,陳喬山也來了興致,陪著同樣很有興致的嚴老爺子,很是喝了幾盅。


    陳喬山酒後雖然也是麵紅耳赤,卻難得地保持著清醒,一直到告辭離開,也沒有太大的不適。


    上了車,嚴小沁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沒什麽事,好得很。”坐在車裏,陳喬山手裏還攥著那兩本樣刊。


    第一篇論文順利發表,他的信心也足了不少。


    陳喬山心裏盤算著,該著手收集有關希臘“貨幣掉期協議”的相關信息了。


    雖然查不到高盛的資料,但是根據歐盟的檔案利用政策,希臘中央銀行的係統報告是可以自由利用的,這一點倒是不難拿到。


    陳喬山記得,在希臘債務問題爆發之前,就有歐洲學者偶然之下發現問題。


    他要做的,就是在年底之前,找出確鑿的證據,然後寫成論文發出去,這其中,時間是一個很關鍵的因素。


    ……


    7號一大早,陳喬山就帶著劉暢到了主會場,今天事情太多,也沒時間給他浪費。


    主會場就在友誼賓館的主會議廳,能容納近千人,用作主場地倒是綽綽有餘。


    外包公司和場館的負責人都很是驚奇,誰都沒想到,金主竟然是個年輕人。


    聯想到趕製的易拉寶上的宣傳語,幾人都不禁默不作聲,那可是三十萬人民幣的無償投入,還有二百萬美金的風險投資,想想都有點不可思議。


    陳喬山隻看不說話,一直都沒吭聲,全都是劉暢在跟幾方溝通。


    “陳總,您有什麽意見沒有?”趁著空閑,外包方的一個年輕的女助理問了一句,她倒是想的挺好,陳喬山看著年輕,或許更好說話。


    陳喬山似笑非笑地問道:“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場麵一下就安靜了,沉吟片刻,外包公司的劉經理說道:“陳總,有問題盡管提,我們是專業的服務公司,一定在會議開始前滿足你們的要求。”


    “我記得合同上有媒體推廣吧?到現在為止,我沒有看到你們有任何的計劃安排。”


    “還有場地,會議廳和外麵的露天啤酒走廊,掛什麽條幅,你們不覺得很low嗎,我們是互聯網創業者大會,是站在時代風口的行業頂級盛會,說句不客氣的,這裏麵少說也將誕生十位以上的億萬富豪……”


    看著陳喬山在那白沫子喧天地吹牛逼,包括劉暢在內,一幫子甲方乙方的人呆立當場,聞訊趕過來的友誼賓館的經理也是目瞪口呆。


    不少人都在心裏琢磨著,這是哪裏跑來的二百五,還十來個億萬富翁,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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