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留給陳喬山的時間還不少,可他暫時一點頭緒都沒有。


    保證金他肯定是拿不出來的,又不想平倉,那就隻有一條出路,隻能寄希望於國投電力的股價,在明天上午能漲上去,可這未免很不切實際。


    陳喬山心裏清楚,沒有利好的刺激,股價短期內想逆市上漲基本是不可能的。他也清楚,以自己的能力,想推動股價,肯定是天方夜譚。


    想炒作股票,不是簡單的事情,不管是股評上忽悠薦股,還是炒概念造利好,這些都不是一個小散戶能辦到的。


    周末的文章,也隻是預先打個埋伏而已。


    預言,隻有成真的時候才會引起人們的關注,在此之前,也就是一句空話而已。


    陳喬山感覺很是苦澀,因為他的參與,原有的曆史慢慢發生了變化,幸運的是,這種變化還是有跡可循的。


    證監會加強對金融市場的監管,原本就會發生,而根本的觸發因素,就是南方證券危機的爆發。


    至於保護流通股股民的合法權益,這句話聽聽就算了,沒什麽實際意義,口號喊了那麽多年,也沒見出台什麽切實的措施。


    陳喬山也是無可奈何,國內的股市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


    眼前的這輪熊市已經持續兩年多了,起因就是因為政府在股市高點的時候,推出國有股減持計劃,想減持套現,結果直接引發了市場的崩潰。


    到03年中,股市行情始終不見好轉,政府又出台了一係列經濟刺激措施,可惜,始終未見成效。


    症結其實所有人都明白,國有股的股改政策一天不明朗,大盤就不會真正有起色。


    眾所周知,國有股占據a股總市值的6成以上,短時間內完成改造肯定是不可能了,政府又不能放任大盤持續走低,股市刺激政策便成了救命的稻草。


    可奇怪的是,政府一邊刺激股市,一邊又收緊銀根,減少貨幣供應。


    截然相反的經濟政策接連推出,股市的走勢想而知。


    ……


    陳喬山以前經常聽人說,股市有風險,他從來都沒有這麽真切的體會。


    證監會加強對市場的監管,原本是為了保護中小股民的利益。


    這次南方證券的危機,受害者眾多,除了跟南方證券有業務往來的上市公司,更多的是超過十六萬的在此開戶的散戶,造成的惡劣影響不問可知。


    有鑒於此,證監會才放出嚴監管的信號,管控金融風險。


    陳喬山原本不通經濟,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惡補,他也清楚了政策的利弊。


    監管日漸收緊,必然會引發市場對於貨幣總量的擔憂。


    再加上央行提高了存款準備金率,就會導致貨幣總量和實體經濟信用的收縮,必然會引發對資本市場的壓製作用,大盤下跌也就不奇怪了。


    明白經濟政策是一回事,想掙錢卻是另外一回事,經濟學家多了,也沒見有哪個教授靠炒股發家致富的。


    陳喬山有些意興闌珊,他知道,如今的情形怨不得別人,隻能怪自己太想當然了,把國內股市看得太簡單。他心裏不禁苦笑,如果慢慢積累,悶聲發大財也不是什麽難事,可惜的是,時間偏偏不等人。


    晚上,陳喬山的心情又壞了幾分,李素又在網上蹦躂開了。


    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他剛給出預測,大盤在年尾會有超過10%的漲幅,緊接著上證就跌了將近5%,擊破1300點,李素要是不抓住這個機會才是怪事。


    陳喬山隨意掃了兩眼,一點好心情都欠奉。


    他知道,雖然今天股市暴跌,不過大勢是不會改變的。


    上證跌破1300點,離99年1245點的曆史低點隻差一線,雖然看起來很危險,實際情況卻並不是如此,這次暴跌隻是恐慌性的,不會持續太久,從另一個角度分析,政府也不希望看到新低的出現。


    “走吧,咱們出去走走。”陳喬山對陪著一起過來的嚴小沁說道。她點了點,稍微收拾了一下,兩人很快便離開了。


    轉眼,來燕京已經滿三個月了,時節已經到了冬季。


    這裏的冬天很冷,在室內還不覺得,走在校園裏卻已經能感受到徹骨的寒意。剛從暖氣房裏出來,陳喬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不由清醒了幾分。


    “咱們現在去哪?嚴小沁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隨口問道。陳喬山想了想,說道:“去靜園草坪那轉轉吧。”


    嚴小沁好奇地追問道:“外麵天這麽冷,去那幹嘛?”


    “你來決定吧,你想去哪?”陳喬山隨口問了一句。嚴小沁一愣,想了想說道:“那就去靜園吧!”


    陳喬山無奈了,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


    靜園不遠,就在第二體育場北邊,處於校園的中心地帶。


    這裏是北大為數不多的大草坪,周圍被六棟獨立的老式建築圍繞,都是民國時期的老古董了,走在其間,很有曆史餘味。


    由於季節性的原因,草坪早已失去了綠意,大晚上的,看起來很是荒涼。雖然大冷的天,草坪上的人還不少,有年輕的學生,也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大家互不幹擾,散落在四處。


    兩人隨意走著,冷不丁地,嚴小沁突然開口問道:“你今天怎麽了?”


    陳喬山一愣神,“沒怎麽啊。”


    嚴小沁側頭瞄了他一眼,肯定地說道:“你平時可不這樣!”


    陳喬山感覺有點奇怪,問道:“我平時哪樣?”嚴小沁沒有理會他的問題,輕聲問道:“股票是不是跌了?”


    “是跌了點。”陳喬山輕描淡寫地說道,沉吟了一下,他又問道:“你怎麽知道的,我好像沒跟你說過買的哪支股票吧?”


    “吃晚飯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再說了,你很少在晚上上網看行情的,也很少在晚上四處閑逛。”


    陳喬山默然,正如嚴小沁所言,他晚上基本不去電子閱覽室,兩人一般不是在圖書館就是在自習室。


    大一的課程不是很緊,不過陳喬山製定了一個嚴格的計劃,他不準備跟著學校的進度走,誰都不知道,未來會不會有足夠的時間讓他靜下心學習。


    “是不是很嚴重?”嚴小沁盯著他的眼睛,關切地問道。


    嚴小沁本身智商就不低,看來瞞是瞞不過了,陳喬山說道:“是跌了,行情不太好,我有點猶豫。”


    “咱們還剩多少錢?夠還袁靜他們的錢嗎?”嚴小沁語氣有點急,挽著陳喬山胳膊的手明顯加了幾分力道。


    陳喬山不由笑道:“沒你想的那麽嚴重。”


    他在心底估算了下,以現在的行情,在明天早上集合競價的時候清倉,保守估計,拿回五萬塊錢是沒問題的。


    “你放心,四五萬還是有的。”


    “你沒騙我吧?”嚴小沁語氣中有點懷疑。


    陳喬山解釋道:“是真的,股票是跌了,不過沒你想的那麽嚴重,我就是有點拿不準,未來的情形不明朗,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既然嚴小沁問到這了,陳喬山沒再隱瞞,直接把心裏的猶疑說了出來。


    嚴小沁聽完,不禁白了陳喬山一眼,語帶嬌嗔地說道:“我才發現,原來你就是個死腦筋!”


    陳喬山有點摸不著頭腦,“我怎麽死腦筋了?”


    “行情不好就清倉啊,你在網上跟啤酒花鬧起來的時候,不是讓散戶清倉止損嗎,怎麽輪到自己就忘了。”


    陳喬山心下苦笑,事情哪有她想的那麽簡單,不過他也沒往下細說。


    嚴小沁看出了他麵有疑慮,也沒追問,徑自說道:“咱們現在不是還有五萬塊嗎,還掉袁靜她們的錢,還剩不少,足夠花了。”


    頓了頓,她又鄭重地說道:“我發現你最近好像出了點問題。”


    陳喬山愕然問道:“什麽問題?”


    “你心思都沒在學校裏,社團什麽的你從來都不摻和,我聽王芊姐說了,有班委跟係裏反應,說你經常逃課,不參加班裏組織的集體活動,即使去上課,也是自己做自己的……”


    陳喬山無語了,沒想到自己這麽多毛病,可這也怪不得他,大學跟高中到底是不一樣的。


    嚴小沁沒等他開口,又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想掙錢,想為將來早作打算。”她停頓了一下,“其實不用那麽著急的,等將來畢業了,我們可以一起掙的。”


    陳喬山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他感覺有些冷,索性直接把嚴小沁攬進了懷裏。


    嚴小沁伏在他胸前,眼睛盯著廣袤的夜空發呆,兩人都沒開口,氣氛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良久,嚴小沁開口問道:“你還記得美姝嗎?”


    “記得!”陳喬山答道,美姝是個帶著菊花清香的女子,是《菊花香》的女主人公,這本書還是他推薦給嚴小沁的。


    嚴小沁突然變幻了語調,以一種很輕的語調低聲呢喃著:“我的這一輩子,是簡單的也是幸福的。”


    陳喬山馬上就記起了,這是美姝臨走前的囈語,他輕聲接口道:“和最愛的人結婚,住在最浪漫的地方,有了可愛的孩子,沒有什麽比這更幸福的生活了。”


    “你都記得啊!”嚴小沁嬌聲說道,語氣裏很是有幾分興奮。


    “當然。”陳喬山笑著說道。


    嚴小沁笑靨如花,她指著南方的夜空說道:“你看!”


    “那是獵戶座,美姝去的地方!”


    嚴小沁笑著說道:“原來這你也知道啊。”


    “那是,別看我平時很低調,其實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嚴小沁輕輕啐了一口,嗔怪道:“就知道吹牛。”


    陳喬山輕笑一聲,沒再說話,嚴小沁也沒在意,又莫名其妙地輕聲感歎一句:“美姝的那種幸福真是太簡單了!”


    聞言,陳喬山沉默了好一陣,然後才長舒了一口氣,他知道,是該做出決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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