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楓,雙木成林的林,木字有風的楓。


    學生時期,我是令老師頭痛的長短腳學生:語文一塌糊塗,英語不堪入目,數理化則很優秀。


    高考的時候,靠著一些不太幹淨的手段,我總算把腳短那部分補上了不少,勉強考進了向往中的大學學堂。


    從中學起,我就對機械有著特別的天賦。事實上,這種天賦其實是家族遺傳的,和癌症捆綁在一起,伴隨著我的父輩,爺爺輩的許多人一代代傳下來,隻是到了我這一代成了更強妖孽的能力。如果我沒有推算錯誤的話,癌症應當是我們家族的人運用這種天賦而得到的副產品。我父親那幾個從商的兄弟,還有我爺爺那一輩的幾個兄弟,隻要不是從事和機械有關的行業,都沒有染上這種可怕的不治之症。


    癌症,是我們得到了別人所不擁有的能力而付出的代價,這是等價交換,很公平的等價交換。


    對於這種等價交換,我並不怨恨,相反我很讚賞這種交換!沒有付出就沒有得到,這很公平,非常地公平!我甚至認為,如果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能夠按照等價交換的方式來運轉,這個世界會變得很美好,人與人之間的矛盾衝突會少很多很多。


    遺憾的是,這個世界的許多事情,大都不是按照等價交換的法則來運轉,實際上等價交換的原則能處理的事情少得有限。於是我不得不用別的準則去處理人生中遇到的各種麻煩,而這些都不是我擅長的。因為在行事過程中,總會有一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左右和影響著我的判斷,令我做出各種愚蠢錯誤的決定。


    這些令我犯錯東西,是名為喜,怒,哀,懼的人類情感。


    為防止自己再因自己個人的情緒而犯下這類愚蠢的錯誤,我做了一個決定。


    通過方宇,我認識了他的導師,一位神經科方麵的權威。在他的幫助下,我補充了相關的理論知識後,終於成地解析了這些名為喜,怒,哀,懼等各種人類情感的本源,明白他們是如何產生和運行的規律之後,我找到了消除他們的辦法,運用我那特殊的能力,我一舉將喜、怒、哀、懼這些會影響我判斷力的情感從身上割除。


    那天之後,我不會哭也不會笑,不會悲傷也不會恐懼,成功地讓自己變成了一台不受情緒波動左右的思考機器,最大限度地抑製了我自身性格上的缺陷!排除了這些幹擾之後,我可以理智地去進行我的事業,所以直到發病前的那一年,我的事業一直蒸蒸日上。


    在這期間,我收了一個徒弟。當他出現在我麵前時,是一個滿嘴口花花,外交能力極好,泡妞水平極優秀,做事能力基本為零,看上去似乎不太牢靠的學生。其他為我打工的手下都不理解,做事待人都嚴厲苛刻的我,怎麽會如此重用和信任這樣一個看似輕浮的小毛頭。方宇和他接觸過後也同樣不理解,因為從前的我明明是最討厭這種人的,這樣的人我應當是一掌把他拍進太平洋才對。


    人,是要用兩條腿走路的。就象高考一樣,學習上長短腳的我盡管在數理化上異常出色,卻總是比不過全麵發展的方宇。我做事的那條腿足夠強壯,但人際的那條腿卻幾乎沒有長出來。


    沒有了情緒的幹擾,我看清楚了自己的弱點,並且承認了自己的弱點。我的弱點正是這個叫陳濤濤的年青人最大的優點,我更明白我從前討厭象他這樣的人並不是真的討厭,我的這種討厭,其本質是嫉妒,對,是嫉妒,不是討厭。


    就象許多小孩子總是討厭同齡的,那些被父母過度寵愛的同伴一樣,其真象也不過是出自自身的嫉妒罷了。因為自己沒有,得不到,所以隻能用討厭來催眠自我以取得心理平衡,其實他們討厭的東西卻是他們最想要的!在明白了這一點後,我做了自己在處理人際關係時不多的正確決定,我需要這個人來補足我殘廢的那條腿。


    至於說我自我切割後,付出的代價是失去自我,弄得自己有如人格變異一般,這不過是等價交換付出的必須代價罷了,屬於可以承受的損失。


    遺憾的是,這種完美的非人類狀態在我的腦子裏長了一個腫瘤後被強行終結了。


    這顆腫瘤破壞了我控製大腦化學反應的能力,硬生生地把我打回了原形,令我重新變回受情緒左右的愚蠢生物。而隨之而來的各種癌症大聚會,更是將我折騰得不成人形。


    從確診得了癌症之始,醫生就給我下了死亡鑒定——其實不用他們開出報告單我也自診出自己無藥可救,去看醫生僅是為求取最後一絲希望。那時的我,幾乎被這個診斷擊倒——曾經用自我割除的方式讓自己變得無悲無喜無懼,近乎於佛的我,在人格上變回凡人之後,一紙診斷報告就幾乎將我完全擊垮。


    那時的我,沒有健康,沒有有人生目標,沒有親人,除了掙下的一分比較大的家當外幾乎一無所有,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度過餘下來不多的生命。除了抱著一堆醫書苦讀想要完全解析人體的奧秘以便自救外,我不知道生活還有什麽樂趣。


    但要完全解析人體的奧秘,這是不可能的!


    人,是這世上最精密也是最複雜的機械,與之相比,我所謂的超能力要解析他就如以尺量天,微不足道。我解析得越多,知道得越多,卻發現自己無知的地方更多,也越絕望。這種枯燥而絕望的生活中,為了給自己找些樂趣以便能熬過一個個肝痛發作的難眠長夜,我弄來了一個高倍數軍用望遠鏡,閑得無聊時,就通過它窺視周圍住戶生活的一舉一動來打發時間。


    她就在我這無聊的偷窺過程中闖入我的眼簾,最後進入了我的生活。


    當時的她還是在校的大學生,還梳著學生式的披肩發,穿著領口較寬的白色連衣裙,登場時恰好從對麵住宅小區裏走出來。那時,她最先吸引我注意的是那仙鶴式的長腿,套著肉色的絲襪的,蹬著一雙白色的球鞋,剛剛出現,就引得我把望遠鏡投射往她所在的方向。


    就在那時,她正好在那兒彎腰係鞋帶,這個動作導致寬鬆的裙裝領口下垂,不慎將胸部的飽滿的奧秘走*,而我所在的角度恰好將一切*光捕捉個正著。


    那一時,那一刻,我有種被電到的感覺。


    充滿青活力的女孩,長腿,豐胸,纖腰,長頭發,完全符合我個人的審美取向,就這麽幾秒鍾的時間,她闖進了我的生活。


    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過去一直過著糜爛得近乎非法的生活的我,竟然會為這種僅望了一眼的女子而真正心動。


    我清楚自己,我不是好人,我的內心深處住著一個惡魔,而且他時常出來。但是在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認,我有些心動了。


    我把這事告訴了我的徒弟。


    “你戀愛了,師傅!努力地去泡她吧!你年青多金事業有成,就算你病了,但你們完全可以來一段藍色生死戀!”


    我那便宜徒弟這麽叫嚷著,並為我出了不少泡妞的主意,不過我一個都沒有采用。


    在接下來的三年裏,我就這麽一直通過望遠鏡偷窺著她。以至於我對她,還有她的妹妹,她的母親,她們一家三口人的生活起居習慣了解得比誰都透徹。到最後,這種偷窺甚至影響到了我自己的生活節奏:為了能多看到她,每天早上在她出門前的前一刻,我就早早地等在望遠鏡邊了。


    我能熬過這地獄般的三年,她居功至偉,正是她的出現,讓我對生活有了新的期待。每天在望遠鏡前看到她,哪怕隻是很少的一點生活片斷,都足以令我心滿意足。


    “師傅,你眼光的確毒辣,她確實是個大美人!可是師傅你泡妞的本事真是讓我淚流滿麵,我教了你這麽多,最後全教到太平洋裏去了!”


    我的乖徒兒倒是熱心無比,他多次慫恿我展開追求攻勢,但我連最基本的第一步都沒有勇氣跨出去——這並不僅僅是我快死的原因,而是我性格上的缺陷。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是我的徒弟幫我查出來的。我一直認為,上天給人的能力是都是一樣多的,就象我的這個便宜徒弟永遠學不到我半成的技術一樣,用正常的方法,我這輩子大概也不會有他這台自走式人形播種機十分之一的功力。


    “她的名字叫柳眉,父親車禍早亡,家有一母,其妹名為柳雪。她本人芳齡二十,其妹比她小三歲,其母大她二十一歲。她們一家三口是半年前從外地遷來的。師傅如果你功力足夠深厚,姐妹同行,甚至母女三人同收都有可能!”


    這都是三年前我的便宜徒弟替我查出的情報,收他為員工甚至以師徒關係互相戲稱,這確實是我人生中最正確的一次決定。遺憾的是,在泡妞這方麵,我實在很爛泥扶不上牆罷,至今我和她之間最近的距離為零點五米——這是某次我以路人甲的身份等她從身邊路過時與她的間距。


    我曾想過,如果我在身體健康的時候,會不會有勇氣上前呢搭訕認識並展開追求攻勢呢?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我的徒弟信手拈來的泡妞手法,我一件都做不到,就好象陳濤濤每次見到損壞的機械總是有多遠躲多遠,麵對著女人的心,我也向來是一愁莫展。哪怕是三年前那個割除了人類情緒的我,也作不到。


    如果是三年前身體完全健康時的我麵對她時,我會怎麽做呢?


    我想,那時的我肯定會得到她的肉體,用那時的我一貫的方式!我的徒弟泡妞是用一張油嘴,而三年前的那個我從不泡妞!


    女人,隻是用來滿足生理需要的!那時的我,就是這麽認為的!


    我看中哪個就推倒那個!用錢推倒,或者用我的手。人,哪怕是人中最複雜的女人,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台以血肉為零件的機器罷了,而所謂的愛情,其實也不過是一種化學反應。我的能力無法解析出女人的心,但人工合成愛情,當時的我還是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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