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七麵上陡然變色,咳嗽得麵紅耳赤,差點就一口氣沒上來,在他成名之後,還從來沒有聽過那麽囂張那麽無禮的話。


    之前其實顏火兒對他的評價就不高,讓他試一試的話中頗有諷刺之意,但是聽到的隻有孟莊生父子二人,他們也沒當回事,更不會回去學給諸葛七聽,沒想到今日顏火兒的話卻更不客氣,言語中更是直指諸葛七的兩次失敗,豈不是赤裸裸地打臉?


    她的第一句話沒法反駁,諸葛七確實失敗了兩次,這是他沒法否認的事實。


    但第二句話就過分了。


    什麽叫用跟普通的虎骨,我大哥就能完成修複——她大哥是何方神聖,難道是傳說中的神匠不成?


    “好!好!好!”


    諸葛七氣得渾身發抖,口中隻能吐出一個好字,還是他的跟班機靈,又送上熱茶,諸葛七一氣飲盡,這才緩過氣來,瞪著顏火兒咬牙道:“你大哥是哪一位,叫他出來!我倒要看看,慶豐城中又出了哪一位比我更強的大匠!”


    慶豐城不以鍛冶而聞名,從來就沒有出過什麽厲害的匠人,諸葛七信心滿滿,準備好迎接挑戰了。


    “我大哥?”


    顏火兒微微一笑,伸出纖纖玉指,對著前麵點了一點,“不就是他嘍?”


    李淳配合地舉起了雙手,滿麵得色,似乎在等待別人的歡呼——迎接他的,卻是一陣轟然笑聲。


    “我一位真有什麽厲害的大匠,原來是開玩笑!”


    “就是,剛才還真期待了一下,這小姑娘怎麽開這種玩笑?”


    “什麽寶劍?竟然諸葛大匠出手都失敗了兩次,你們有消息麽?”


    眾人都是搖頭微笑,李淳剛剛親口承認,完全沒學過鍛冶之術,大匠所說的理論和基本知識,他也是一點都不懂。


    他就是那位姑娘的大哥,怎麽可能有本事修複連諸葛大匠都修複失敗兩次的寶劍?


    這不是開玩笑是什麽?


    “哈哈哈哈哈哈哈!”


    諸葛七也是發出一陣尖細的狂笑,“你們兄妹倆還真是奇葩,居然敢如此胡吹大氣,一個完全不懂鍛冶的人,還想要修複寶劍,還敢認為老夫的話不對?真真是笑話!”


    他仰頭大笑,麵上滿是鄙夷不屑之色。


    孟通也是冷笑,“李兄,你還是不要嘴硬了,趕緊把金眼黑雲虎的脊骨交出來,別浪費大家的時間,這也是為你好!”


    “呸!”


    李淳這回真是怒了,這幾個家夥上門來挑釁,胡說八道,要不是看在諸葛七是個鐵匠的份上,他早就踢人了,現在這些人還敢蹬鼻子上臉?


    “火兒說行,那就是行,你們不信,還是那句話,有種賭一賭啊!”


    他一怒之下,自然是要力挺妹子的發言,雖然其實心裏也沒什麽底氣,但嘴上是絕對不能輸的。


    “哈哈哈!”孟通大笑,“李兄,你真要賭,我自然奉陪,不過你是必輸無疑的,何必要硬撐呢?”


    “這樣吧,你要試試就讓你試試,我若贏了,你隻要老老實實把金眼黑雲虎的脊骨獻出來就行了,我們若是輸了……”


    “你們要是輸了,就把你們孟家在慶豐城中最大的那間鐵匠鋪天爐讓到我大哥名下,包括材料和存貨!”


    沒等孟通說完話,顏火兒就開始插口,說完還對李淳擠了擠眼睛,看來是胸有成竹。


    “天爐鐵鋪?”


    孟通微一愣神,遲疑未決。


    “怎麽,孟公子怕輸麽?還是在家中做不了主?”


    顏火兒接著擠兌。


    這兩個理由,孟通一個也不能接受,當下咬了咬牙,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就賭吧,不過李淳,你要是輸了,還要跪下來跟諸葛老爺子道歉!”


    天爐鐵鋪的東西他確實不能怎麽做主,但是想著這絕對不可能輸——這種當麵讓李淳丟臉的好事,他也不想錯過,當下就不顧一切地答應了下來。


    李淳哈哈大笑,“沒問題,那你輸了,也跪下來跟我道歉麽?”


    他的語氣帶著調侃,孟通卻氣得七竅生煙,但話說到這個地步,也隻好咬牙答應。


    反正——絕不會輸。


    “你可不要後悔啊……”李淳口中還在挑釁,自己卻緩緩退到顏火兒身邊。


    “老妹,大哥可是被你趕鴨子上架啦,你到底有沒有把握?”


    他壓扁了聲音,低低開口。


    “那還用說。”顏火兒微笑點頭,“你就等著當鐵匠鋪的掌櫃吧……”


    “我可不想當什麽鐵匠……”李淳嘟噥了一聲,看顏火兒這麽有信心,他也放心了幾分。


    “既然如此,那就請李小子你展示一下你的神技吧!”


    諸葛七也是怒火攻心,他壓根兒不相信李淳能夠修複寶劍,這簡直就是對鍛冶之術的侮辱,當下伸手一拍,一直隨身攜帶的斷劍飛射而出,平平穩穩地落在李淳的麵前,未發出一點兒聲音。


    “這老頭倒還有幾分門道……”


    李淳心中嘀咕一聲,不知道諸葛七的鍛冶水平到底怎麽樣,但這一手表現出來的內功卻已經不弱,作為一個武者來說,修為應該還在李淳之上。


    他伸手撿起斬浪劍的兩截殘骸,苦笑搖頭。


    這也是他那天斬斷斬浪劍之後,第一次再看到這一柄劍,想當日信隱君攜此劍出現的時候,何等意氣風發,那劍鞘上的七顆明珠,李淳到現在還垂涎三尺。


    但現在斷劍就是斷劍,就算劍刃之上仍有鋒芒,劍身卻全是晦氣色,就像是人的屍體,雖然其實跟生前一模一樣,但你看的時候,感覺就是不同。


    “大哥,就拜托你了!”


    信隱君滿目期待。


    李淳咳嗽一聲,卻是轉向了顏火兒。


    “你說我剛風塵仆仆地回來,牙還沒刷呢,老妹你就讓我幹這個,那現在我該怎麽辦?”


    他這句話徹底證實了他對鍛冶果然是一竅不通,諸葛七和孟通都是露出了得意的冷笑,一眾旁觀的閑人也是紛紛搖頭。


    “既然不會,何必硬撐呢?”


    “真是丟人啊……”


    這時候孟通好像突然想起什麽,趕緊開口,“李淳,你修複這斬浪劍,也不能太浪費時間,至少半日總要有結果,否則我們難道一直等你不成?”


    他害怕李淳實在沒有辦法,一頭躲進內室,說是修複寶劍,其實都不知道幹什麽去了,難道自己這一夥人都在此傻等。


    “不必擔心。”


    顏火兒的聲音輕盈靈動,“我大哥就在這一時三刻之間,就在你們的麵前,將這寶劍修複,你們都好好地睜開了狗眼看好了!”


    此言一出,一眾嘩然。


    就連李淳也禁不住苦笑,“老妹,不用這麽絕吧?”


    這是把自己也逼到了絕路,顏火兒就這麽有信心?


    咱可是第一次啊!


    李淳心中悲呼——他可一點兒不想給那糟老頭子下跪認錯,現在就隻能指望顏火兒的方法能夠有效了。


    顏火兒微微一笑,轉頭對著信隱君道:“我一直跟你說不要急,滿三十六日之後,直接來這裏取回你的劍,你可記得麽?”


    信隱君愕然點頭。


    這句話顏火兒老說,他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


    “今日,就是第三十六日。”


    李淳耽擱了好幾天,現在,已經是那天信隱君找上山來之後的第三十六天了。


    “這三十六天,有什麽講究?”


    李淳陡然若有所悟。


    “不錯!”


    顏火兒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了讚許之色,“我早就說大哥你的資質不錯,可以當一個鐵匠,果然你是第一個想明白的。”


    “鍛冶之法,北派講心,南派講理。”


    “而心煉之法,第一個講究就是天時!”


    “不在合適的日子時辰,根本鑄造不出想要的名劍,這次隻是修複,所以時辰還不怎麽要緊,但日子是萬萬錯不得的!”


    “有些人連天時都不懂,還敢說什麽心煉之法,一大把年紀全都活在狗身上了,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她一邊講述,一邊斜眼瞧著老頭諸葛七,把剛才他的狂妄之言全都還給了他。


    諸葛七氣得哇哇大叫,但心中一轉之後,臉色卻陡然刷白!


    因為他發現,顏火兒所言,果然是至理名言。


    這天時之論,與他老師多年感悟,不謀而合,事實上,還說得更加深入淺出!


    這……這是誤打誤撞,還是這小小女娃兒真得懂心煉之法?


    他自己未曾體會到這個境界,但是多年鍛冶的經驗,也讓他隱隱有所感悟,覺得在某些日子鑄造兵器總是特別順利,而有些日子,卻是做什麽砸什麽,總是透著蹊蹺。


    他明白其中蘊含著天時之理,但要他自己推算,到底哪天是合乎天時的時機,他根本就做不到。


    事實上,就算是諸葛七的老師,最多也隻能做到在鑄造的當天,潛心推算,看今天適不適合開爐,要他提前預測,根本不能。


    至於提前三十六日知曉是否是天時,那根本想都想不到!


    更可怕的,是這小女孩還提到了時辰,精確到時辰的天時計算方法,諸葛七更是聞所未聞!


    這……這難道是隱藏的神匠麽?


    她……她真能指導自己的哥哥,當眾完成斬浪劍的修複?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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