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醬汁兒你是不是冷了?”裹成粽子的蘇譽眨了眨眼。


    愚蠢的刁奴,竟然還敢提那個傻不拉幾的名字!今日定要給這蠢貨一點教訓!柔軟的爪子上前一步踩住蘇譽的脖子,琥珀色的眸子中滿是怒火。


    安弘澈的身體還是個小奶貓,隻有巴掌大,圓圓的腦袋頂著滿頭鬆軟的毛毛,睡得一團亂,這般形象,要如何擺出冷酷威嚴的模樣,真是個千古難題……


    至少當事人蘇譽是絲毫沒有感覺到“上位者的威壓”之類的,忍笑看著即將炸毛的小東西,對貓還算了解的蘇譽,知道這家夥是覺得自己侵犯了他的領地,準備揍他了。快速從被窩裏伸出手,一把將小毛球拽進了懷裏,按住掙紮的四爪,趁機在那毛茸茸的腦袋頂親了一下,“好了好了,這麽大的床你又睡不下,就大人有大量讓給我一點吧。”


    柔軟的唇帶著剛剛沐浴後的濕潤,暖暖地觸碰在頭頂。安弘澈愣怔了半晌,緩緩地抬頭,恰好看到一截白皙中透著些許粉色的脖頸。這該死的奴,竟,竟然,親,親他……


    金色的小耳朵向後抿著,沒有毛毛的那一麵已經紅透,安弘澈翻了個身,把腦袋在蘇譽的內衫上使勁蹭了蹭,該死的,竟然弄濕了他的腦袋,讓他威嚴全無,這般模樣怎麽頒布詔書?哼,今日就姑且放過他,下次可不會這麽好糊弄了。


    蘇譽看著滿臉不情願地在自己臂彎裏團成一團的毛球,無聲地笑了。窗外的北風還在呼嘯,往常冰冷的被窩,因為多了一個小小的身體,突然就變得不一樣了。


    廟會並非天天有,但城西的小吃街卻一直在,隻是每逢雙日生意會比較好。做這種有特色的小吃生意,最好固定在一個地方,因而蘇譽也沒有換地方,每天準時準點在那棵大樹下擺攤。


    那個要買貓的小胖子倒是沒有再出現,蘇譽也就漸漸把那三兩銀子拋到了腦後,隻是嫡母趙氏的身體一直不見好轉,這讓他有些發愁。


    幹了小半月,攢了些錢,蘇譽去藥鋪裏買了幾根五十年的參須,宰了隻老母雞燉湯,給嫡母送去。


    五十年的人參要百兩銀子,蘇譽還買不起,但買幾根參須還是可以的。嫡母趙氏的身體其實問題不大,在蘇譽看來,那純屬是營養不良造成的。古人飯食簡單,女人們吃得少,身子一弱就講究這也不吃那也不用,天天躺著靜養,沒病也該餓出病來。


    “呦,蘇老板最近掙得不少啊。”一道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蘇譽的去路,遮住了大片的光亮。


    蘇譽微微蹙眉,抬頭看去,但見一個滿臉痘坑的男子,挺著肚子堵在往後院去的月亮門前。這滿臉紅色痘坑,在古人看來就是滿臉癩瘡。古人飯食清淡,能在青春期吃得長痘足見這人吃的有多好、多油膩。


    這個油膩的男子,就是蘇譽的堂兄蘇名。


    “小生意糊口,以後還得仰仗兄長。”蘇譽無意與他糾纏,雞湯放冷就不好喝了。


    “雞湯啊,”蘇名一點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伸著頭去看他手中的碗,就差把臉埋進去嚐嚐了,“我母親這兩日身體困乏,喝雞湯正好,還是堂弟想得周到,交給我便是。”說著就要去搶蘇譽手裏的湯碗。


    雖然蘇譽身形也算修長,但與人高馬大的蘇名比就吃虧了,眼看著就要被搶了去,蘇譽咬牙,猛地抬高了手,蘇名果然上手去奪,一碗滾燙的雞湯頓時傾灑出來,兜頭罩在了蘇大少爺的腦袋上。


    “哎呦,燙死我了!”蘇名頓時蹦起來,搖頭晃腦地把頭上的東西甩下去。


    “堂兄想喝就直說,喝這麽急當心燙了舌頭。”蘇譽故作驚訝地說著,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襟。


    安弘澈蹲在一旁的樹上,靜靜地看著這場鬧劇,從沒見過這般直白無賴的做法,一時覺得稀奇,不知道這小魚奴接下來怎麽辦。


    “你敢潑我!”蘇名臉上還掛著蔥葉,粘稠的雞湯順著額前的頭發滴答下來,前襟濕了一大片,氣得滿臉通紅,揮拳就朝蘇譽的臉上招呼。


    蘇譽早有準備,轉身就跑。開玩笑,他隻是個廚子,可不是武林高手。


    “……”安弘澈愣了半晌,還以為這家夥有什麽高招,真是高看他了。用後爪撓了撓耳朵,金色的小貓沿著樹梢躍上牆頭,眨眼消失在青磚灰瓦間。


    好在雞湯燉了一鍋,弄灑了還有。蘇譽又盛了一碗,喚了嫡母院子裏的丫環過來端,免得再被截胡。


    前院的小小風波趙氏已經聽聞,拉著蘇譽的手看了半晌,生怕他被燙到,見他沒事,這才冷笑一聲道:“這些個齷齪東西,越發的張狂了,且叫他們再蹦q幾天。”


    “母親,兒子現在能掙錢了,大伯若是繼承了爵位,您就跟著兒子出去單過吧。”蘇譽從袖子裏掏出幾塊新換的銀子放到了炕桌上,這些時日魷魚賣得特別好,基本上保持每日三桶的量,他便把大量的銅錢換了銀子存起來。


    趙氏看了看桌上的幾塊小小的銀子,握在手中掂了掂,約莫有五兩左右,沉吟片刻道:“你這些時日賣的那些個東西,可還有嗎?”她知道蘇譽每日出去擺攤賣熟食,沒料到竟然這麽賺錢。


    “母親想嚐嚐嗎?兒子這就去烤幾串來。”蘇譽笑了笑,起身往外走,這烤魷魚其實最受女子的喜愛,每日都有富貴人家的女眷差下人跑來買魷魚,一買就是幾大把,倒是他疏忽了,沒有拿了給母親嚐嚐。


    趙氏並沒有阻止,也沒有推拒他孝敬的銀子,隻是慢慢把一碗雞湯喝完,吩咐春草開箱籠。等蘇譽捧著幾串烤魷魚回來,就見趙氏正襟危坐在主位上,手裏捧著一本泛黃的冊子。


    金色的小貓在東城的牆頭輕快地跳躍,不多時便來到了昭王府。


    於老四無精打采地在小偏門收魚,上個月不知道撞了什麽邪,魚缸破了個大洞,滿缸的魚被野貓吃了個精光,讓他損失頗重,估計半年都翻不過身來,瞧見牆頭的幾隻貓,忍不住啐了一口。


    安弘澈甩了甩尾巴,從牆頭跳進了王府,熟門熟路地摸到主院裏去。院中花鳥水榭,亭台樓閣,修建得甚是奢華,穿著淡藍色繡五爪銀龍常服的年輕男子,正坐在院中小亭裏,麵前擺著滿桌的美酒佳肴。此人,正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昭王。


    “王爺,這是剛撈上來的鮮貝,您嚐嚐。”一個長相妖嬈的女子正殷勤地給王爺布菜,用一個精致的小銀勺將貝殼裏的肉挖出來,沾上醬汁遞到男子的嘴邊。


    “王爺,吃這個,用紫蘇果烤的小黃魚,是妾身親手做的。”另一個清麗可人的女子不甘示弱,夾起一塊魚也遞了過去。


    “唔,好吃……”不知道吃哪個好,直接將兩個一起含到了嘴裏,原本就微胖的臉頓時被撐得鼓鼓的,不經意地一抬眼,看到了樹梢站著的金黃毛球,頓時噎住了,“咳咳咳……”


    “王爺,王爺!”兩個女子慌了神,連忙又是順氣又是遞水。


    金色的小貓冷眼看著他,琥珀色的眼中滿是嫌棄。


    “行了行了!”昭王不耐煩地揮手,“統統給本王退下,礙手礙腳的還讓不讓人吃了!”


    眾人頓時不敢吱聲,低著頭魚貫而出,院子很快空無一人。


    安弘澈大搖大擺地走過來,跳上了石桌,蹲坐在桌子中央,一副天下唯我獨尊的拽樣,斜著眼看吃得滿嘴油的昭王。


    昭王長得眉清目秀,很是俊朗,隻是因為發胖,看著圓滾滾的少了幾分威嚴,此刻麵對著巴掌大的小貓,莫名地有些心虛,搓了搓手道:“那個……這幾日過得好還吧?”


    月上中天,蘇譽抱著一本泛黃的書晃回了自己的院子,一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今日趙氏嚐過他的烤魷魚之後,鄭重其事地將這本家傳秘籍交給了他。蘇譽也想過,這蘇家好歹是開國功勳,怎麽可能窮到揭不開鍋,定然是有什麽家底的,當他接過這一本古籍的時候,無數個念頭在腦子裏閃過。


    這也許是一本兵法秘籍,熟讀之後就能一統天下;也許是一本內功心法,修煉之後便能天下無敵;更可能是先祖留下的藏寶圖,裏麵詳細記載了三十六處寶藏的藏身之地……


    懷著激動莫名的心情,蘇譽翻開了古籍的第一頁,上書四個大字“蘇記菜譜”!蘇譽嘴角抽搐地收起傳家寶,然後更加抽搐地聽完了蘇家的發跡史。


    ……夢想與現實終究是有差別的,而且還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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