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井下,有著這樣綿長龐大的地下河,為何那口井中竟是幹枯得滴水不見,難道這已是壯闊得無以複加的地下河,它本來的模樣,竟是填滿了這整個洞窟嗎。


    這是一個極大的岩洞,洞頂起碼有百丈之高,進來時的那口枯井,此時隻是一個微乎其微的小光點。


    他沒有過多思考,任誰突然見到這樣壯闊的場景,都會停止思考,腦中唯留有驚歎,他隻是快速靠近前方的什麽和尚。


    什麽和尚笑眯眯地看著琳琅,待他來到了自己的身邊,大手一揮,架起一朵雲彩,帶著他繼續向著東方飄去。


    他看著這條大河,眼中情緒複雜,緩緩說道,“貧僧在這裏待了可有三千年了,適才見到小施主,心情激動,言語有些癲狂了。”


    他緩緩轉頭,眼中帶著慈善的目光,接著說道,“三千年啊,差點忘記如何開口,險些把自己是誰都給忘了。”


    琳琅看著什麽和尚,點了點頭,他雖然不能體會這樣的寂寞有多麽折磨,但是他能聽出什麽和尚話語中帶有的悲涼。


    “哎,不說這些,貧僧帶著小施主先到處看看再說。”什麽和尚笑了笑,像是好客的主人,熱情的帶著琳琅東遊西看,觀賞著自己的住所。


    不過,這裏除了岩石,也就隻有腳下奔流不息的河水了,琳琅東看西看,左聽右聽,沒事沒有發現有什麽特別。


    什麽和尚看著左顧右盼的琳琅,笑著說道,“小施主難道不奇怪,為何在井外之時,不管走出多遠,那片草原枯井便是跟了多遠,而在這井下,卻不是如此。”


    琳琅聽完,瞪了瞪眼,點頭說道,“沒錯,敢問前輩,這是為何。”


    和尚笑道,“這是因為,井下雖是不會被法則限製自由,卻是同樣永遠也沒法離去,這條河,是無盡的。”


    琳琅聽得雲裏霧裏,無法理解,索性直接問道,“不知此處到底是何處,前輩又是如何來到的這裏?”


    什麽和尚沉吟一聲,臉色不停變換,沉重地擺了擺頭,才是回道,“告訴小友也是無妨,這裏是時間的開始,也是時間的終結,這裏或許就是世人所追求的長生之地。貧僧修行多年,當然也是和世人一般,追求著超脫一切的長生之道。”


    他歎著氣,語氣越發的沉重,“長生,長生,如若世人知道,他們苦修多年,得到的,便是這樣的長生,恐怕當即便是會道心破裂,功散而亡吧。”


    琳琅又想皺眉,如果他現在有眉毛的話,兩條一定得皺成一條,什麽神神鬼鬼的,又是時間又是長生的。


    長生之地,傳說中可是要突破天人境界,踏碎虛空,開得天門才能到達的地方。


    他晃了晃頭說道,“前輩能否說得明確一些,在下來到此處,是因為觸碰到了不知何人記憶所形成的結,在下修為也僅僅隻是聚氣,還做不到傳說中突破天人,踏破虛空,步入長生地。聽前輩所言,此地既然是無數人的夙願,為何此地僅有前輩一人。”


    什麽和尚聽言,連連歎息,苦笑道,“長生之地,或許從一開始,便是一個謊言,貧僧三千年前,可以說是天下第一的奇才,短短時間,便是修為天人,但是隨後數百年,貧僧用盡了方法始終是無法突破,於是貧僧便是到處尋找古跡古籍,想要找到天門真正存在的證據。”


    他的臉上浮現出追憶的神情,接著說道,“沒想到,短短百年,竟是當真讓我尋到了證據。那人,不過是一介凡人,沒想到將死之下,竟是爆發出了驚天威能,這股威能直衝雲霄,他頭頂的空中,竟是形成了一道威勢大到,讓我都喘不過氣來的門。”


    他停下言語,皺著眉頭,像是在思索要怎麽形容一般,半響,還是搖了搖頭,開口說道,“那門,隻有一個字最為貼切,那就是‘天’,我重來沒有見過天門,但是那一瞬間,我便是確定,眼前所見,定是傳說中的‘天門’。”


    琳琅靜靜地聽著,卻是不知為何,自己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青衫白帽,看起來極為普通的書生人影。


    他不由得直接問了出來,“那凡人,是不是一個頭戴白帽,身著青衫,長相十分平常的書生。”


    什麽和尚一聽,顯然是大吃一驚,沉著的語氣都是有些激動起來,說道,“對,沒錯,小友是如何知曉的,那人看起來,隻有一個感覺,那就是普通,無論如何去看,都隻會覺得毫不起眼,轉眼就會忘掉。然而,事後想想,我身為天人境的修士,又怎麽會忘記一個人的麵孔,這人怎麽可能是凡人,定是修為比我還高的前輩高人。”


    不知為何,什麽和尚不再自稱貧僧,而是用了我字,對琳琅的稱呼,也從小施主,變成了小友。


    “不,他就是凡人。”琳琅腦中突然冒出了這句話,想都沒想便是脫口而出,話已出口才是猛的一驚。就像是自己腦中還有著另外一個人的思想,方才隻是那另外的一人在說話罷了。


    什麽和尚卻像是沒有聽到他這句話一樣,自顧自地說著,“我當時見那人竟是打開了‘天門’,也沒管他的死活,鼓足法力便是衝進了‘天門’,一切比想象中的都是要順利太多,隻是沒有想到,‘天門’之後,便是此地,隻有一片沒有邊際的草原,和那一口幹枯的水井。”


    “那人並沒有死。”琳琅張口,又是不受控製的說了一句。


    什麽和尚一愣,也是接口說道,“對,對,對,那人沒死,他竟是在我之後也是來到了這裏。”


    “缺心,缺眼,缺魂,孤門無用。來了這裏,你可就出不去了,無聊之時,你可以去看看井下的河,聽聽那河水流動的聲音。”琳琅張口說出一句,他已經能夠確認,這的確不是自己的想法,他現在就像是個旁觀者,那個說話的自己,竟是毫無熟悉感,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誒,沒錯,他就是這樣說的,我當時十分暴躁,我覺得這就是他設下的一個局,不知我到底與他有著什麽仇怨。不過我卻是怎麽都無法靠近他,他與我就隔著十步,但是我每走一步,這整個空間便是會跟著我走上一步,我可是天人,當時便是知道,這是這個世界中法則對我的限製。”


    什麽和尚更加激動了起來,說道,“然後我便是按照他說的話,來到了井底,我試圖找到河流的源頭,他卻告訴我,不要白費功夫,這河是無盡的,沒有起點,沒有終點,這條河便是時間。”


    “我與你並無仇怨,我已是找了一處極為隱秘的地方死去,沒想到你還是撞了進來,這就怪不得我了。你被困在了時間之中,永遠都是無法出去的,然而也並非毫無好處,在這裏,你隻要每日飲下河水,便是能擁無盡的生命,這裏,就是你們修士追求的長生。”琳琅說道。


    什麽和尚連連點頭,說道,“對,對,一開始我是非常激動的,無盡的生命啊,哪個修士不想得到。”


    “然而,不出千年,你便是會感到厭倦,卻又舍不得去死,終日活在折磨孤寂之中。”琳琅淡淡地說道,臉色已是變得冷漠。


    “是啊,不出千年,他全都說對了。”什麽和尚苦笑著說道。


    琳琅的視角突然變了,他竟是真的抽離了出來,變成了一個旁觀者,自己原來的位置上,站著一個十分普通的書生。


    琳琅連忙問道,“這裏果然還是你的記憶嗎?”


    書生笑了笑,說道,“沒錯。”


    琳琅問道,“你是誰,我的腦中為何會出現你的記憶,什麽和尚又是誰?”


    整個空間都是靜止了下來,腳下河水流動的聲音也是沒了,什麽和尚還保持著苦笑的模樣。


    書生笑道,“我就是我,什麽和尚就是什麽和尚,總有一天,你會知曉的,本想讓你們多聊一會兒,不過,現在有人來接你了,隻好讓你先回去了。”


    書生伸手輕輕一推,琳琅便是覺得自己不受控製的向後飛去,畫麵在眼中拉成細線,他大聲喊道,“什麽和尚說他是第一個來到這裏的人,又是為何,他分明知道你才是第一個來到這裏的人。”


    轉眼間,琳琅便是飛出了枯井,回道了畫麵天的大廳,然而他的元神方才進入身體,整個人便是拔地而起,那一推的力量仍在,帶著他繼續往上,速度實在太快,他的眼中什麽都沒能看清。


    突然,他隻覺得往上的力突然盡了,自己便是向下跌去,重重地摔倒了地上,摔得那是渾身無處不疼,腦中天旋地轉。


    他腦海中隱隱盤旋著一段話,“那人要接你,我便是把你送遠一點,讓他慢慢去接。哦,對了,什麽和尚的確是第一個來到這裏的人,至於我,我可不是人,我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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