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塔中的各種佛,當然不會是真正的佛,他們隻是佛門弟子,各自傳承於不同的佛位,這個門派的修煉方式相較於整個大陸中的其他門派都是不同。


    佛門弟子隻需煉體,其他一概不管,煉體境界達到某種程度以後,便會得到進入諸天佛陀的機會,那裏被佛門稱為西天佛地,其實不過是一個法則殘缺的小世界罷了。


    諸天佛陀內,傳聞有著十方億佛,每個進入其內的佛門弟子都會順著自己的緣,找到自己的佛,並獲得獨屬於他自己的傳承。


    不過段天卻是知道,那所謂的十方億佛,隻不過是說說而已,真實而言,其中佛陀的數量,恐怕也就與段氏玄冥殿未荒廢前,其中魂體的數量,相差無幾。


    這佛門的傳承,有些類似於段氏的魂體傳承,不同的是,段氏“魂龍訣”繼承魂體,不同的弟子,所得是不定的,有些弟子可能收獲頗多,有些弟子可能毫無所獲。而且段氏的魂體隻能使用一次便會消散,而佛門的傳承卻是固定的,傳承於不同的佛,所獲得的修為能力也是恒定的,繼承佛位以後,修為也不會再有增漲,並且傳承之後,西天佛地中的佛位也並不會消散。


    還好煉體是極為艱難的,要達到能承受傳承的程度,更是不知需要多少的歲月與努力,鮮有人能達到,佛門弟子之中每年也就幾人能夠修煉到獲得傳承的境界。不然以佛門這樣的修煉方式,短期之內便是能夠產生大量的中階修士,早就成為大陸第一的門派了。


    段天凝視著身前的血影,心中越發疑惑,這裏究竟是何處,竟是出現了佛門弟子。


    他稍稍思考,決定不再多想,此時應當快速解決麻煩,追上明鸝才行。他喚出劍丸,金色的劍丸繞著他的手臂飛舞翻轉,他試探性地揮出一劍,劍氣毫無阻礙,直接斬在了血影身上,劍氣劃過,留下一道劍痕,帶出一條血線。


    血影怒吼一聲,卻是一動不動,僅僅隻是怒吼罷了,他隻是死死的盯著段天,一臉的殺意。


    段天摸著下巴,疑惑著,這血影竟是毫不還擊,實在是有些出乎預料,就算此處有著陣法,或是結界讓他無法下來,可是受到攻擊之後,總該是有些反應的,不管是躲閃也好,揮拳也好,這樣動也不動,是怎麽回事。


    他手成劍指,一指空中的劍丸,猛地向後一拉,口中喝出劍訣,那劍丸便是光芒閃爍,一個拉長化為五尺匹練橫擊而去。


    血影還是毫無反應,隻是用那雙滿是癲意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段天。


    劍到,血濺紛飛,血影隨劍過以後,身體化為兩半。


    “砰”那是屍體落於地麵,與地麵相擊發出的聲音。


    段天睜大了眼睛,他實在是沒想到,這修為甚至高過自己的血影,竟是毫不反抗,呆立原地,活活被自己一劍劈成兩半,死在當場。


    他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口中吸入,滿是血腥,內腹之中,寒意襲人,方才的經曆,實在詭異。他收回劍丸,拍了拍自己的後頸,隻要他感到緊張時,他便是會無意地拍一拍自己的後頸。


    幾息之後,他雖然還是沒有弄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但還是決定繼續往上,既然這階梯處有著結界,那就算前方有無法解決的危險,好歹也是有了後路。


    他跨過地上的屍體,向前走著,第二層中的景象,比之第一層,更為驚悚,地上的屍塊多了一倍,看著更是血腥,讓人作嘔。


    他一層一層的往上,越是走著便越是覺得心驚,這佛塔之中,每一層都是鋪滿了屍體,這些屍體死狀都是極慘,甚至很難找到一個完全完整的屍體,大多都是被大力擊打之下,四分五裂,化為的屍塊。


    越是往上,屍體上殘留的法力波動便越是強大,是誰,竟能殺了他們,造成這樣的死法。


    他已是來到了第十九層,終於是發現了一具稍微完整些的屍體,那是降龍羅漢,他的胸口處,有著一個凹陷極深的拳印,拳印清晰無比,看著觸目驚心,仿佛還帶有那出拳的威勢。


    難道這殺人者也是一位煉體士?可是據段天的了解,大陸中,煉體之法修煉到頂,也強不過入境修士,煉體能達到的巔峰,也不過等同於練氣境界中的入魂大圓滿而已。佛門如若沒有諸天佛陀的傳承,簡直就是三流門派,百年之內便會消失在門派鬥爭之中。


    他沒有過多停留,一切的疑問,隻要見到那人便是知曉了,隻是他心中卻是不斷地祈禱,可千萬不要遇到,一定要在那之前攔下明鸝。


    那人恐怕也是和自己一樣,是外來之人,也就是說塔中的結界對他來說,或許是無用的,而此人殺入境如同割草,自己恐怕也是接不下他的一拳,段天滿心隻想早些找到明鸝,這一次,他已打算強行將她帶出去了,此處實在是太過危險,隨時都有可能喪命。


    他繼續往上,心中越發焦急,修行這麽些年,他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而這次,顯然是破例了。


    許久之後,十九層中,一堆肉塊突然抖動起來,一個長眉老僧顫抖著爬了出來,他的眼中帶著癲意,如同那第二層中的血影一般,他咧著嘴,口水肆意流出,掛在嘴角,混合著有些幹枯的血液,一個極為扭曲的笑容,他抽動著腦袋,斷斷續續地說著,“魔,魔頭,魔頭,又來了一個,又來了一個,哈哈,魔頭,魔頭,哈哈,魔頭。”


    他那癲狂的笑聲,在這十九層中,回蕩著,久久不息。


    段天運氣,腳下踩起一道一道的白光,腳步踏過虛空,在半空中留下一個又一個白色的腳印,腳印光彩熠熠,幾息之後才是消散。


    他速度極快,一層接著一層,往上狂奔著,這是白光步,記載於“大光明經”中的身法。


    這裏已是二十八層了,一路上,他都沒有再遇到任何類似血影的佛門弟子,這塔中,除了他自己,仿佛已經沒有任何其他的活物。


    他不去看那地上越來越多的屍塊,也不去看那越來越紅的塔壁,他早已屏住了呼吸,因為越是往上,那股血腥味便是越濃,甚至形成了血霧。


    他那一身的白衣早已沾滿血腥,通紅一片,衣服緊貼著他的身體,粘稠的觸感,讓他覺得難受不已,不過他沒有打算用法術清理,此刻沒有那樣的時間,也沒有多餘的法力可以浪費。


    他還沒有遇到明鸝,要知道自己可是運用了身法,竟然還是沒能趕上明鸝,她的修為分明才是聚氣,為何竟是能走得這般的快。


    他不知道,明鸝的肉身修為雖隻是聚氣,但是境界卻是入道,入道境的玄妙,他此時的確是理解不了的。


    二十九層,段天終於是看見了前方一個俏麗的背影,那人正是明鸝,他終於是送了口氣,一直緊繃的精神也是放鬆了些,來不及呼喊,他腳下法力一催,速度便再快上一分。


    明鸝聽到動靜,回過頭來,也是看到了他,但她並沒有動,也沒有說什麽,她就站在原地,注目著前方的階梯。


    段天幾步來到她的身邊,正準備勸說,但此時,他抬頭看到了前方的階梯,口中想說的話,打了個轉轉,又是給咽了回去。


    這階梯與自己之前一路走來的情形,全都不同。之前的階梯之上滿是血腥肉塊,而眼前這通往三十層的階梯,卻是覆蓋著一層詭異的黑色,那黑色像是氣體,又像是實質,有些地方竟是還在動著,像是活物一般。


    明鸝此時才是開口,說道,“這第三十層,和前二十九層完全不同,我想,殺了前二十九層中所有活物的人,現在就在這第三十層中。”


    段天咽了口口水,說道,“明知如此,你還是要上去瞧上一瞧嗎?”


    明鸝點了點頭,沉吟一陣,說道,“我能感受到前二十九層中,那些屍體上殘留的法力波動,也知道前方定是危險之極,但是,我還是要去,非要我說出一個理由,我也是不知,我隻覺得,像是有著什麽在催促著我,讓我趕快上去。”


    她話才說完,便是掏出了幽藍水晶,畫出一道光門,這一次她點下的位置,是那光門底部。


    手中的水晶在點下的瞬間,便是化為了粉碎,次數用完了。


    她站起身來,指著光門,說道,“這就是出去的路,既然還能用幽藍水晶畫出光門,說明我們還是身處秘境之中,你陪同我來到了這裏,我已是十分感激,接下來的路,我打算自己走,你,你還是先行離去吧。”


    段天看著光門,眼中有些掙紮,這一路走來的場景,曆曆在目,心中對明鸝的擔憂,那些屍體上殘留的威壓,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壓力,這一切都讓他有些疲憊。


    現在,如若他還要跟著明鸝進入三十層,更是很有可能可能就會死在裏麵,他心中有些掙紮,他並不是怕死的人,但是也不願死得這般不明不白,以他的天賦,百年以後,名聲必將響徹整個大陸。


    明鸝仿佛看穿了他內心的想法,展顏一笑,說道,“出去以後,勞煩大師兄通知一下五長老,報上我的名字,就說我把秘境弄得一團糟,麻煩他來善後一下。”


    段天歎息一聲,心生無奈,說道,“你又是何苦,明知上去可能隻是送死,為何還偏要去,僅僅隻是心中的一個感覺,便是值得你賭上自己的性命嗎?”


    明鸝笑臉如花,那黃鸝鳥般的聲音在笑語之下更為動聽,她笑道,“有人曾與我說過,人活於世,隨心,便是對於自己最大的獎勵。我小時候過得實在艱苦,踏上修行之路,被段氏收留之後,才算是脫離苦海,從我踏入段氏大門的那一刻起,我便是告訴自己,從今往後,我,隻會接受獎勵,不再忍受屈苦。”


    “哪怕這獎勵帶來的是死亡?”


    “哪怕這獎勵帶來的是死亡。”


    冥冥之中或許真是有著天意,明鸝不知前麵到底有著什麽,但她的心中,卻是有著一個十分強烈的感覺,這股感覺催促著她,她非上去不可。此時此刻,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不再重要,哪怕是尋找那記憶中的人。


    這三十層中,一定有著誰,那人與自己一定有著說不清的聯係,命運相連一般的聯係。


    “哈哈哈!”段天突然大笑起來,這一問一答之下,他隻覺得自己心中突然一片透亮,“大光明經”竟是自行運轉。


    外表看去,看不出絲毫的變化,然而他的體內,卻是如同翻天覆地一般,聖潔的白光照耀著五髒六腑,隻見從那心房開始,漸漸褪去凡俗,過程極快,幾息之間便是晶瑩無暇,如同世上最為純淨的水晶。


    變化並未止於五髒,而是想外擴散,改造著他身體的每一處。十息之後,白光淡去,然而他的體內,每一寸都是散發著淡淡的熒光,玲瓏心肺,玉白肌骨。


    他突破了,一語頓悟,已不再是凡胎俗骨。


    半步已是踏足入道,隨心之道。


    心中釋然,他臉色又是恢複了原有的模樣,踏入佛塔之後,便是消失的笑容再次浮於臉上,他身上亮起白光,紅透的衣裳轉眼便是恢複潔白,他一拉衣擺,神情瀟灑,眼色清明灑脫,大笑道,“如此,在下豈能離去,陪姑娘生死路上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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