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光拉著胖大娘坐在身邊,輕聲道:“這個我也說不準。”


    “易術一道,是人界的不傳之術,妖修沒有懂得這個的。 我當年在太華山後山值日的時候,也隻是機緣巧合,聽了幾次,學得不精。”卯光歎息著看向窗外,“不過雖然我隻學了個皮毛,可是我還是算得出來,三郎確實有一劫,而且就在最近。”


    胖大娘眉頭緊皺,一臉擔心地看向卯三郎遠去的地方,“如果真的有劫數,你就不該讓他出去,好好地待在你我身邊,我們一起好好看著他,不是更好?”


    “他的劫數就在這裏,我如何能讓他留在這裏?讓他去太華山,就是想讓他避過這一劫。”卯光一片慈父拳拳之意,不忍看見胖大娘傷心,將頭湊過去,在胖大娘麵頰上親了一親,低聲勸哄她。


    胖大娘猶豫半天,還是對卯光說道:“……榮姑娘曾經說過,她會算命。而且,她有三片龜甲,並非凡品。會用這種龜甲的人,肯定會易術。”


    卯光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用龜甲占卜,是易術占卜的一種簡易法子。真正能發揮最大作用的占卜工具,是蓍草。


    “太華山的龍掌門,是易術高人,可惜恪守人妖之分,雖然對我折節下交,但是內心深處,他並不當我是平等的朋友,也從來不肯授我易術。龍掌門那裏,我見過三片龜甲,據說是當年洛水河退,神龜托洛書,獻給太華山的第一代創始人元始真人,元始真人在洛水河邊悟道,開創太華一派,傳至今日,已經有五千年了。那龜甲,就是神龜臨走的時候,送給元始真人的。——榮姑娘那三塊龜甲,不可能比太華山的龜甲更加珍貴。”卯光眉頭微皺,想起一事,又窒了窒。


    胖大娘撇了撇嘴,“你別不信。我的眼光就沒有錯過。榮姑娘手上的龜甲,最少也有上萬年的曆史。太華山的那三片龜甲,充其量也不過五千年,能跟人家比?”


    卯光以手托腮,深思起來。他知道胖大娘目光獨到,從來就沒有看走過眼。她既然信誓旦旦,說不定榮慧卿的龜甲真的有奇異之處。


    “如果我能親眼見識一下就好了。”卯光站起來,背著手在屋裏走來走去,“你如何知道榮姑娘會占卜之術的?”


    胖大娘就跟卯光說了當日的情形,末了又道:“那時候,我想著外麵的人都在追殺她,她不能出去擺攤算卦,所以就將她留了下來。誰知道……”誰知道,自己的兒子居然對她動了心。


    這到底是前世的冤孽,還是現世的劫數?


    卯光想來想去,還是想將這件事弄清楚,就道:“正午時分,我去後院教榮姑娘習練旭日訣。晚上吃完飯之後,我再跟她提一提,看她能不能用龜甲給三郎算一卦。”


    胖大娘點點頭,“如此甚好。我也擔心三郎的安危。”


    兩人商議已定,就一起回到自己屋裏。


    正午時分,榮慧卿來到後院,可是她沒有等來卯三郎,來的人是卯三郎的爹爹卯光。


    “卯大叔。”榮慧卿行了禮,“卯大哥呢?”掂著腳往卯光身後瞧。


    卯光笑了笑,“榮姑娘,三郎有事出去了。今日我來教姑娘習練旭日訣。”


    榮慧卿愣了愣,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偏了大叔家的東西了。”


    卯光一笑,“榮姑娘客氣。”說著,就向榮慧卿解釋,“不知道三郎跟你說過沒有,旭日訣可以幫助隱藏你的雷靈根。等你的旭日訣上了第二層,外麵的修士就再也查驗不到你的雷靈根,隻能查驗到火靈根和金靈根。”


    榮慧卿仔細想了想,“您的意思是,雷靈根被偽裝成火靈根?”


    “正是如此。”


    “沒有什麽東西能夠查驗到真正的靈根嗎?”榮慧卿想起在朵鈴山莊發生的一切,還是有些不放心,“會不會有些異寶,能夠查驗出真正的靈根?”


    “還有,”榮慧卿有些不解,“就算讓別人查驗到我的雷靈根,又有什麽大不了的?難道還有人敢偷天換日,奪取我的雷靈根不成?”羅辰說過,那碧玉蓮花已經不在這個世上,再也無人敢冒著天劫之險,去奪取別人的靈根。


    卯光卻是笑了笑,道:“這很難說。一般的靈根,就算是那些單一的天靈根,大修為的人士也未必放在眼裏。可是雷靈根不同,有雷靈根的人,在渡劫的時候,不怕天雷之威。這種資質,對於很多將要渡劫的大修士來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良材美質。”


    “這麽稀奇?”榮慧卿有些不信,微微皺起了鼻子。


    卯光正色道:“你別不信。東大陸一萬年來,你是唯一一個身懷雷靈根的人。”頓了頓,卯光又道:“外麵的人為什麽找你,我想,跟你的靈根或多或少也有關係吧?”


    榮慧卿來到葫蘆街,也有兩個多月了,她對這裏的妖修信任日增,對於修習過旭日訣的卯光,信任度還要更大一些。再想到外麵的人四處追殺自己,是為了什麽原因,似乎也應該讓有些人知道。


    如果有一天,自己出去被人做掉了,也不會死得不明不白,至少還是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的。


    “卯大叔,這話說來話長。”榮慧卿就擺出一副要長談的姿態。


    卯光揮手製止她,“今日時辰正好,你先習練旭日訣。有話,咱們吃完晚飯再說,好不好?”


    榮慧卿點點頭。還是修行要緊。


    自從知道她有了靈根,也可以修行,榮慧卿心裏就振奮起來。


    先前她以為自己不能修行,這輩子都打不過那個大惡人,本來想著另辟蹊徑,要借力打力,整治那個大惡人。


    現在知道自己可以修行,二話不說,先把自己強大起來再說。


    “請卯大叔賜教!”榮慧卿對卯光拱了拱手。


    卯光背對著正午的陽光,淵停嶽峙地站在那裏,一股強大的靈力威壓,如泰山罩頂般撲麵而來。


    榮慧卿忍住要抱頭逃竄的衝動,站在卯光麵前,寧折不彎。


    卯光收了威壓,滿意地點點頭,“三郎的眼光不錯。你一身傲骨,是人界裏麵極少數俱備修習旭日訣條件的人之一。”


    榮慧卿一顆心怦怦跳得非常厲害,全身的血緣似乎都要被卯光的威壓從頭頂抽了出來。


    卯光的威壓一收,所有的血液似乎又急速從頭頂退卻,迅速收縮。


    一漲一縮之際,直接衝擊她奇經八脈,如潮水衝刷堤岸一樣,一遍一遍地刮洗著她細弱的經脈。


    這種痛,如剜骨椎心之痛,不是一般人能夠忍耐的。


    榮慧卿死死咬住牙,不讓自己痛呼出聲。小臉慘白,就算正午的陽光也沒能給她染上紅暈。


    是個倔強的孩子,能吃苦,而且品行端正,習練旭日訣,倒是挺合她的性子。


    接下來,就要看她的悟性和資質了。


    修行,是對體力和智力的同時考驗,差一方都不行。


    “旭日訣第一層,抱陽負陰,衝氣為和。見小曰明,守柔曰強。用其光,複歸其明,無遺身殃,是為習常。道衝,用之不盈。淵兮,萬物之宗。挫銳解紛,和光同塵。旭日高升。”卯光念得口訣,和卯三郎說的有些不一樣。


    不過榮慧卿馬上就反應過來,卯三郎教她的是原文,而卯光剛才念的,已經帶了卯光自己的注解。


    卯光的修為肯定比卯三郎要高,他的注解,當真是金玉良言。


    榮慧卿立即盤膝坐下,兩手在胸前虛握成火焰升騰之狀,默然內視,尋找自己的識海。


    她記得第一次內視的時候,她的識海隻如一顆豆子大小,灰蒙蒙的一團,看不出形質,懸浮在一個無邊無際的空間裏。


    旭日訣運轉一個大周天之後,她的識海之內霎時亮起一道電光,咯察一聲,就如盤古開天地一般,識海之內雲霧翻滾,不斷分裂、牽引、撕扯,體積也膨脹到雞蛋大小。


    榮慧卿有些不滿意,很想進入自己的識海內看一看,裏麵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的願望是如此強烈,以致一縷弱小的剛剛萌發的神識已經聽從她的指揮,鑽入了自己的識海。


    進到那團雲霧裏麵,榮慧卿才明白,這個地方,為何叫作“識海”。


    果然是一片海洋,隻不過海水是白色的雲霧,天空裏漂浮著金色的浮雲。


    雖然從外麵看,隻有雞蛋般大小,可是進到裏麵,也是一個無邊無際的浩瀚空間!


    這就是所謂的“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吧!


    正午的陽光越發強烈,熱辣辣地灑落下來,從榮慧卿頭頂百匯穴投入,在旭日訣的指引下,迅速被煉化,運行了一個小周天。


    雷靈根和旭日訣碰在一起,就如孤獨的火種遇上森林大火,立時燒得如火如荼。


    雷靈根在日光精華的淬煉下不斷被打磨,其情致逐漸起了變化,從藍紫色的光柱,往火紅色轉變。


    卯光一直密切注意著榮慧卿的狀況。


    察覺到榮慧卿的雷靈根已經在向火靈根的顏色轉變,卯光不由動容:這是直接從旭日訣第一層進入到第二層?她是怎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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