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陽這一拳是爆炸性的,原本就混亂的場麵徹底不受控製了——


    凶手應聲倒地,捂著臉滾來滾去,不忘身為一名演員的自我修養;邵陽兩步上去還要再打,對方球員圍上來推搡,r大隊中幾個脾氣火爆的也衝進來:惡意犯規、傷人見血、隊長被圍,他們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看台上也罵起來,到底r大是主場,一時間對客隊的辱罵聲震耳欲聾。


    趙流躍被醫務組挪到場邊治傷,感覺半邊臉沒了,左眼也睜不開,腦袋裏嗡嗡亂響。他開始害怕,怕這事兒一發不可收拾,怕自己不能再上場比賽,更怕毀容……


    結果隻是場邊治療還不行,醫生止了血,就要帶他走。


    “要去哪兒了?我還要比賽呢!”趙流躍急得大叫。


    “都這樣了還比賽,你要不要臉了?!”醫生很凶地訓他。


    “先簡單處理一下不行嗎?!比完賽再治療!”饒是再怕毀容,他也不能在這個當口說走就走。


    “不行!得去醫務室縫針,情況好的話你還有機會。”


    “有機會?有機會什麽?!”閉著眼睛雙手亂揮,什麽意思?是有機會比賽還是有機會活著?他到底傷得多嚴重?怎麽辦怎麽辦……


    “這邊走!”、


    趙流躍不辨方向跌跌撞撞,醫生氣地拽他一把,“睜開眼睛看路!你眼睛好著呢!”


    “……”


    好在兩隊都有冷靜的隊員,連忙拉架,又向裁判說盡好話,總算控製住情況,沒打起來。裁判看的確沒造成實質性傷害,決定比賽繼續,並做了兩項判罰——


    客隊的凶手和邵陽被紅牌罰下,禁賽一場,並嚴重警告兩隊,如果再有類似行為,立刻重罰;趙流躍在禁區內被犯規,r大獲得點球。


    判罰合情合理,但對r大來說,卻不是個好接受的結果。


    絕對主力受傷,能不能繼續比賽都是問題,隊長又被罰下,主心骨也沒了,堪稱滅頂之災。後麵的比賽他們能拿得下來嗎?他們還能不能比去年更進一步?難道八強……真的是魔咒?


    鬧完了,冷靜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邵陽的臉更是青白一片。


    摘下隊長袖標交給蘇智,又囑咐了幾句,轉身黯然離場。蘇智將隊長袖標纏好,暗自沉了口氣。當聽到不要換人等趙流躍回來時,他不解,亦很震動,沒想到邵陽對趙流躍竟是那樣信任。


    休息區的替補隊員們都低著頭,邵陽的心一下沉到穀底。然而此時此刻,他隻能,也必須暫時放棄球員身份,盡職盡責地做一名教練。掏出紙筆站在場邊,仔細記下場上的變化,從旁觀者的角度審視兩隊的優勢和弱點,為本隊製訂出更實際高效的技戰術方案。


    令他欣慰的是,突遭變故後隊員們並沒有灰心喪氣,那股誓死血拚、舍我其誰的氣勢反而更強。現在的r大與之前不同,之前他們求勝,現在更要報仇。


    邵陽的心不由地跟著沸騰,何其幸運,他擁有一幫這樣的隊友。


    這一次暫且將情人身份的趙流躍放在一邊,他要守在這裏,跟他的球隊一起完成蛻變;而趙流躍也是其中一員,他要做的,就是等他回來。


    “謝謝叔叔阿姨!但你們要快點哦,我趕著比賽呢!”


    趙流躍躺在床上,跟醫生護士們求個不停。他眼裏的醫生形象總是冷酷無情的,這個也不例外,盯著他凶狠地說:“別廢話,小心把嘴也給你縫上!”


    趙流躍立刻閉嘴,這是要縫針了,剛才打麻藥了嗎?應該打了吧,哎無所謂,反正他那半邊臉一直都沒知覺,糟了,他會不會變偏癱,隻有半邊臉有表情能動?!


    完了完了完了……


    就在他對臉的未來展開無限想象之時,縫針結束,包紮完畢。聽見“好了”兩個字他一咕嚕跳下床就要跑,醫生卻拽住他。


    “唔?”趙流躍回頭一臉茫然,“要交錢嗎?但我現在沒帶……我是工傷,算球隊的吧,那麽大個學校又跑不了嘿嘿嘿……”


    正笑著頭上便是一記爆栗,“誰問你要錢了?坐下打消炎針!”


    小護士一邊配藥一邊笑,趙流躍一看要打吊瓶立刻不依,“不行不行,我真的要比賽,這場比賽很重要!我比完賽立刻回來打針,也就幾十分鍾,不會耽誤的!”


    他一臉急切和執著,好像不去比賽就是要了他的命,這份認真,感染了所有人。


    “你們隊肯定換人了,你去也沒用啊!”


    “不會的!”趙流躍堅定地搖頭,“我們隊長一定不會換人!”


    滿室寂靜,這個為了比賽什麽都不顧的少年,跟剛才那個嬉皮笑臉滿嘴胡謅的,判若兩人。


    “真的謝謝醫生、謝謝護士!我先走了,再見!”趙流躍給大家鞠了一躬,“我們一定會贏!”


    撒腿跑回球場,出事時是上半場臨近結束,現在下半場也過去十分鍾了。一看大屏幕,他們1:0領先,真好。上麵還標注了是點球,看來就是自己製造的那個點球進了,真好真好。


    誰進的呢?邵陽吧,嗯嗯,肯定是。


    這麽想著,卻意外地在場邊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隊長,嚇壞了。


    “隊長你怎麽在這兒?!”


    邵陽看著半邊臉都蓋著紗布的趙流躍,心有點兒痛,避重就輕道:“被罰下了……”


    “被罰下?!怎麽回事兒?!”


    按住暴跳如雷的人,邵陽道:“傷怎麽樣?還能踢嗎?”


    “沒問題!”


    邵陽笑了,相信他果然是對的。


    “那趕緊上場,咱們一直少一個人呢。”


    瞬間趙流躍感動了,邵陽真的、真的一直留著他的位置,這麽做明顯是孤注一擲、甚至是不理智的,但邵陽為他做到了……


    雖然在醫務室就這麽說,但他心裏也曾小小地懷疑過,可是現在……沒有懷疑了,他怎麽能懷疑呢?邵陽對他百分之百的信任,邵陽對他……百分之百得好。


    重重點頭,他帶傷跑上場的一刻,看台上觀眾集體起立,熱烈鼓掌。


    他為球隊帶來了邵帥的最新指示,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力保1:0的比分不失,鋒線三叉戟還多次創造了機會,可最終總是與運氣失之交臂。趙流躍並不灰心,畢竟以今天他們被幸運女神如此唾棄的情況看,能取勝,已經很逆天了。


    “隊長,那我去嘍?”


    比賽結束,他們打破魔咒,進入四強,趙流躍蓋著半邊臉,笑嘻嘻地向邵陽講了醫務室見聞。


    “我陪你。”邵陽按著他的肩,笑得有些疲憊。


    “好啊!隊長,咱比去年進步了!說明你比去年的隊長牛逼,哈哈!不過我看大家怎麽都不太高興的樣子,哎,也難怪,這場比賽踢得太憋屈、太生氣了……不過沒關係,雖然場麵上一般,但到底是贏了,隻要結果好,一切都好!”趙流躍嘰嘰喳喳個不停,剛才專心比賽,臉上的傷都被忘了,現在卻覺得火辣辣地疼,便又呲牙咧嘴。


    “很疼?醫生怎麽說?”


    “疼是肯定的,而且剛才出汗了,有點兒蟄,不會沒事兒,醫生也說就是看著嚇人,其實情況還挺良好,否則也不會放我來比賽。”


    兩人邊走邊聊,邵陽總是在適當的時候說著適當的話,保持著一個完美男人的形象,即使他現在心事重重,趙流躍卻一點兒都發現不了。


    重新換藥打針後,兩人打車回到學校活動室,趙流躍驚訝地發現,隊友們居然都在。


    “唔?你們不是早回來了麽,怎麽都沒走?”


    “等你們倆呢,你的傷怎麽樣?”蘇智道。


    “縫了幾針,還開了好多藥,不嚴重。”


    很快趙流躍就發現隊友們表情都很嚴肅,氣氛也很詭異,根本不是贏球後該有的樣子。他又茫然又緊張,扭頭看邵陽,邵陽依舊麵無表情,走到衣櫃旁坐下。


    “我知道大家有話說,說吧。”


    趙流躍更懵了,大家好像都心知肚明,隻有他蒙在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邵隊,我們也不知道這麽說合不合適,”蘇智道,“畢竟一路走來大家都是靠你……”


    “咱們是兄弟,一家人,沒什麽不能說的,”邵陽打斷他,“而且就算你們不說我也要說,今天我的確……太衝動了,身為隊長,卻第一個動手跟對方起衝突,導致球隊少一人作戰,影響軍心、影響技戰術發揮、各方麵都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後果,我道歉,是我的錯。”


    一旁發呆的趙流躍恍然大悟,賽後邵陽大略講了他受傷後的事,雖然他也覺得邵陽不該那麽做,可萬萬沒想到回來居然會被批鬥。


    “這不是認不認錯的問題,那種情況下誰能不氣,但關鍵是……”張磊一臉憤憤,“我們下場比賽的對手是t大,可邵隊你缺席,我們怎麽……況且這件事不光牽扯場上,後續怎麽處理現在沒人知道,一個鬧不好,就不隻是紅牌禁賽這麽簡單,很可能我們全隊會被禁賽,還會影響後以後的參賽資格,很可能參與的人都會被學校處理、背處分……邵隊,你一向是最冷靜、最顧大局的,但今天……我們真不知道你是怎麽了。”


    “是啊,學生比賽發生打架事件,說多嚴重都不為過。邵隊你那一拳,恐怕要把自己和球隊都拉下水了,現在還有什麽辦法……”


    又一人附和,趙流躍僵了,站在那裏不知該怎麽好。


    他真是沒心沒肺,之前還對邵陽說偶爾鬧一鬧球場暴力很酷,完全沒想到後果會這麽嚴重……邵陽肯定早想到了,卻一直敷衍自己,不讓自己操心。


    哎,下場跟t大踢,絕對的複仇之戰,可邵陽卻不能上場;運氣再差一點,全隊禁賽,甚至以後都不能參賽,隊員還背處分……那他們辛苦努力這麽久,不都白費了嗎?邵陽不就成千古罪人了嗎?可邵陽自始至終都是全隊付出最多、最想取勝的人,他之所以衝動、之所以做錯,之所以走到這一步,不都是因為自己嗎?不都是因為他……喜歡自己、緊張自己嗎?


    “你們不能這樣責怪隊長!”


    下意識喊出來,在大家齊齊的注視中,有些手足無措。


    雖然他經常貧嘴,但那是隻有在邵陽麵前才有的本事,人多的地方他很少說話,即便在球隊也一樣。老實說,趙流躍總覺得自己與隊友情感上並不熟絡,在如此正式而嚴肅的場合下,要說出一番反駁大家的話,當然很緊張。


    不過為了邵陽,豁出去了。


    “隊長以前在隊裏有多努力我不知道,可大二大三的學長你們很清楚!今年他更是一心一意撲在球隊上,時時刻刻都在想球隊的事,睡覺也在想,隻要想到什麽就會立刻爬起來拿筆記下。你們想過沒有,他一個人既當隊長又當教練,壓力很大!他每次比賽前都睡不好覺!上回跟山寨阿森納比賽下大雨,他發高燒照樣從頭堅持到尾,因為他說他要做一個稱職的隊長。隊長一個人扛了那麽多、做了那麽多,為什麽偶爾犯一次錯就不能被原諒呢?再說這次是因為我,要不是我隊長也不會打人!你們要怪就怪我好了!”


    他氣喘籲籲,半邊臉通紅。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平常不甚言談,即使開口也是胡說八道的趙流躍,連邵陽都不例外。他驚異於趙流躍像小孩子護玩具一樣維護自己,甚至一反常態地不想阻止他。


    他想聽聽,趙流躍口中的他,究竟是怎樣的。


    “t大就t大,有什麽好怕的,就算隊長不上場咱們也照樣贏!我看隊長在場邊指揮的時候,咱們的表現更好!至於……”趙流躍吼完了,終於耷拉下腦袋,“至於那些後果,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就隻能做最壞的打算抱最好的希望啊!說不定根本沒事呢?畢竟是對手理虧啊!”


    一開口左邊臉疼痛會加劇,情緒又激動,腦仁都嗡嗡地疼,最後,他一錘定音總結道:“總之你們別怪隊長了!”


    一屋子人默不作聲,半晌後,邵陽淡淡地歎了口氣。


    李琳連忙打圓場,“大家不是責怪邵隊,隻是這件事太突然了……你看我們在場上團隊精神不是照樣很好嗎?回來了總得說說,總結經驗教訓,想想該怎麽辦,是不是?當時人人都有責任,沒有人真地怪邵隊,所以趙流躍,你別生氣了。”


    “我沒生氣。”趙流躍一臉無辜,“我不是那個意思……”


    李琳笑了,“其實這件事完全可以讓咱們更有凝聚力,就像你說的,得往好的方麵想。大家放心,我跟兩位隊長、還有趙流躍這個受害人,我們四個會找學校認真談,把這件事的壞影響降到最低,我想問題應該不大。”


    趙流躍的心終於回暖了一點兒,就是,他去找學校、找大賽組委會,讓他們都看看他臉上的傷,博取他們的同情心,就不相信那樣還會被罰。


    當屋子裏又隻剩下他們兩人時,邵陽坐在那裏,終於露出輕鬆的笑容。


    “謝謝你為我辯護。”


    “我實話實說嘛,”趙流躍站在他跟前,撇著嘴說,“不過他們說的也很對,你下次真的真的不能再衝動了。明明知道後果很嚴重還打人,你忍一下會死啊?!”


    邵陽靠在櫃子上,像在回憶什麽,“我知道,我知道那麽做很不對,可那個時候……我真的控製不了。”他吸了口氣,眼神無比認真,“後來我問自己,如果重來一次,還會不會這樣做……”


    趙流躍立刻抬眼看向他。


    “答案是會,因為那個人是你。”


    趙流躍的心瞬間被一種名為感動的情緒爆滿,甚至有些發痛。鼻子又酸了,他紅著眼眶抖著嗓音道:“幹嘛這麽說嘛……煩死啦。”


    邵陽隻是笑,“我還以為你早習慣了呢。”


    “是啊是啊早習慣了!”趙流躍大吼,吸著氣撇著嘴抬著眼睛四處看,不讓眼淚掉下來,配上半邊臉的紗布,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哎……哎哎哎……”他不停地歎氣,“不行不行不公平,我也要說句讓你受不了的話。”


    “好啊你說。”


    邵陽饒有興致,他真不相信趙流躍能說出什麽讓他受不了的話,但是結果,他敗了。


    趙流躍沒看他,語氣不情不願,聲音還很低,但是他說:“隊長我也挺喜歡你的。”


    邵陽懶散的笑容一滯,愣是回味了好一陣,才確定自己不是幻聽。渾身血液衝到腦頂,雙手發抖,他從沒想過,趙流躍簡簡單單一句話,竟有這樣的威力。


    猛地伸手撈住趙流躍的腰抱過去,抱得很緊很緊。


    耳朵貼上他胸口,聽著他加快的心跳,聽著他緊張的呼吸,整個世界在這一刻,沒有遺憾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光榮的一刻、偉大的一刻、千載難逢的一刻、萬眾矚目的一刻!


    小流終於突破重重障礙,向隊長告白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隻有你有真心,隻有你肯努力,沒有什麽是不能攻克的!


    隊長萬歲!小流萬歲!萬歲萬歲!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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