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大那個9號邊鋒,速度快,活動範圍大,經常左右路來回跑,腳下活兒也精細,每次有效進攻基本都靠他發動,所以盯防一定要下大功夫……”


    休息室裏,大家脫了濕衣服擦身,聽邵陽分析戰情。


    “不過主要還是左路,張艦、蘇智、曲海毅的三角區,必須堵死。他換到右路也是一樣,周圍幾個接應的點也都要有人,防止他把球傳出去。”


    大夥兒紛紛點頭,“明白了,邵隊放心。”


    邵陽左右看了一圈,“趙流躍呢?”


    真是奇怪,今天居然兩次讓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失蹤,看來果然是燒昏頭了。


    “不是跟邵隊一起進來的麽,咋一轉眼就沒了?”


    “上洗手間去了吧……”


    休息室門猛地推開,趙流躍一手一個大食品袋,風風火火衝進來。


    邵陽迎上去,“你幹嘛去了?”


    趙流躍連忙推著他坐下,一副“你是病人你不能站起來”的表情,“我去買熱橙汁,每人都有!淋雨之後喝這個可舒服了,再上場肯定所向披靡!”


    他像救濟災民的大使一樣把袋子放地上發放,“見者有份哦,快來快來!”


    邵陽無奈笑了,“這兒有熱水。”


    趙流躍抬起頭,隻見牆根蹲了個飲水機正咕嘟咕嘟地響,不少隊員拿著杯子等喝。


    張艦道:“流川學弟,水就要開了,還不趕緊排隊。”


    趙流躍一愣,“我沒看見嘛,好心好意給你們買喝的還不領情,不喝算了,我一個人喝完正好。”探頭在袋子裏翻找出兩杯特大號的,湊到邵陽麵前,“嘿嘿,帶的錢隻夠買兩個特大杯,隊長你喝。”


    “謝謝。”邵陽笑著接了,趙流躍的心思他最清楚不過。他想買熱飲給發燒的自己,又怕做得太明顯,隻好每人一份,可最大的這份,還是逃不過私心給自己。


    抱著另一個特大杯的趙流躍一臉茫然,“隊長,要不你把這個也喝了?”


    邵陽噙著吸管撲哧笑了,“饒了我吧,我可不想比賽的時候到處找廁所,給李琳。”


    趙流躍腦門燈泡一亮,對,李琳!邵陽真聰明!


    “嗯嗯,給學姐給學姐,大風大雨跟著一起受罪,太不容易了!”


    李琳說謝謝,並神色複雜地對邵陽做了個舉杯的動作,“托邵隊的福。”


    趙流躍一怔,這話怎麽不太對味兒……完了完了,李琳肯定是知道了,從上次撞見他和邵陽那個啥就知道了,真丟臉。


    他故作鎮定,轉身衝大家做憤怒噴火狀,“你們不要我全喝光!”


    眾人立馬一窩蜂擁上去開搶!


    “誰說不要了?!流川學弟買的怎麽能不要?!”


    “就是啊,趙流躍一片好心當然要收下!”


    “趙流躍謝謝啊,謝謝!”


    哼,白眼狼!趙流躍站起一旁懶得搶,被耍得團團轉,氣死了。混亂中不知誰給他手裏塞了一杯,他念了句“還算有點兒良心”,便挨著邵陽坐下,扭頭認真打量他。


    “隊長,你好點兒了沒?”像怕吵到睡覺的人,他用噓聲問。


    邵陽道:“喝了你的橙汁好多了。”


    趙流躍撇嘴,“瞎說什麽呀,又不是仙丹。”


    “知道你還問。”


    “……”


    煩死了你,關心一下嘛都不懂。


    他從包裏掏出浴巾遞給邵陽,“隊長我這個沒用,還是幹的,你披身上吧,會暖和。”


    邵陽心裏一滯,此時趙流躍還*地渾身滴水,卻把唯一的幹浴巾給自己。自打相識,他單方麵苦苦追尋,從沒得到過回應,而這一刻,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個動作,卻讓他覺得得到了許多許多,他們終於……有互動了。


    接過浴巾,邵陽顯得有些感慨,“你不是說這是妹子用的麽?”


    “但是好用啊,呼啦擦一下全身都幹了,管它是誰用的嘞,”趙流躍笑嘻嘻道,水珠不斷從發梢滴到臉上,“你快披上。”


    “不了,你把你自己擦擦吧,我沒那麽嚴重。”


    趙流躍一下嚴肅起來,低聲警告:“就有就有!你別逞能,你現在肯定冷得渾身發抖!”


    邵陽笑了,“我不想待會兒連你也病了。”


    “我才不會嘞!”趙流躍一副看不起你的樣子,“我最喜歡淋雨了!反正我不用,你自己看著辦!”


    他倆的耳鬢廝磨拉拉扯扯很快就被發現了,全隊的人都把目光投過來,趙流躍又尷尬地臉紅了,但他長進了不少,很快鎮定下來,像上次邵陽臨陣脫逃一樣,拍拍屁股走到飲水機旁,用橙汁杯接熱水,還裝模作樣地哼著歌。


    邵陽確實燒得內冷外熱頭暈目眩,心中卻是從未有過的滿足。他脫掉襯衫,將趙流躍的浴巾貼身披上,再把襯衫套在外麵。


    趙流躍忍不住用眼角瞥這邊的情況,看到邵陽就範,總算滿意了。


    安靜中張艦突然道:“謝謝流川學弟的橙汁,謝謝邵隊。”


    邵陽心知肚明地笑了一下,卻道:“謝我幹什麽。”接著打了個岔,“趙流躍,你開發票了沒?”


    趙流躍傻乎乎地轉身,“什麽發票?”


    “買橙汁的發票,回去給你報銷。”


    “當然沒!”趙流躍暴躁了,“你怎麽不早說!再說那種小店怎麽會有發票!”


    邵陽攤手,“那我私下給你報吧。”


    趙流躍不滿地嘟嘟囔囔,“算啦算啦,我請客嘛,才不攤那些小便宜嘞,不用了。”


    “那謝謝你。”


    邵陽說得平淡而隨意,卻一直用趙流躍最熟悉的眼神看著他,弄得他又有點兒渾身僵硬,他聽得出來,邵陽這聲“謝謝”,包含了很多很多……隻有他們倆才知道的東西。


    屋外水聲潺潺,激烈比賽的間隙,難得一刻靜謐與溫柔。


    趙流躍滿屋轉了半天,最終還是坐在邵陽身邊,低頭捂嘴小聲問:“隊長好點兒沒?”


    “好多了,真的,舒服多了。”


    “你待會兒在隊服裏多套幾件衣服,我把我的t恤也給你。”


    “你讓我去耍猴嗎?”


    “可那樣會暖和……”


    “現在下雨,穿得越多越容易把寒氣捂在裏麵,好得更慢。”


    趙流躍想了想,不信任道:“什麽理論嘛……”


    “真的,”邵陽信誓旦旦,“真沒事兒,你是關心則亂。”


    趙流躍眼睛轉了轉,嘴硬道:“我才不關心你嘞。”


    說話期間,他一直彎腰低頭用手捂著嘴,好像大牌球星怕人用唇語術破解談話內容,可惜做得太明顯,絕對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好在隊員們早習慣了他倆的公然廝混,都懶得取笑了。


    比賽暫停了二十五分鍾後再度開始,這會兒雨小了不少,可草皮經過大雨浸泡,又沒有先進的排水係統,宛如池塘泥沼,更難踢了。


    經過暫停前那一陣猛攻和邵陽的怒吼,再度開戰r大果然舊貌換新顏,卯著勁兒玩命衝鋒,n大也不示弱,上半場的狀態仍在。這下勢均力敵,節奏緊張,比賽觀賞性節節攀升,可惜觀眾基本都走完了,就隻有幾個記者在場。


    也幸虧這些敬業的記者,否則這場酣暢淋漓的熱血對抗戰將被雨水衝刷,趙流躍不久後才絕豔的千裏走單騎,也將如錦衣夜行,成為神秘傳奇。


    讓他徹底一戰成名的二十五秒,在比賽進行到第61分鍾時到來。


    此前趙流躍親眼看著邵陽在高燒、雨水和泥濘的折磨下怎樣一次又一次地帶領大家衝擊,自如的表現根本看不出他是個病人,可他道,那完全是靠精神力支撐著,念頭一旦鬆懈,邵陽很可能會立刻昏倒。


    雖然大家都很努力,雖然他也抱著跑斷雙腿都不放棄的精神拚命,可他始終覺得不夠,始終覺得無論怎麽做……都無法為邵陽減輕負擔。


    很沒用。


    邵陽那樣強大的人,已經習慣了時刻罩著他,罩著全隊,即便現在明明是他需要被罩,他卻還是一點兒不肯示弱。


    這樣的人……讓人很心痛。


    真的……想好好地為他做點兒事。


    卻苦於不知道怎麽做才好,隻能紅著眼用盡全力去戰鬥。


    各種複雜的情緒纏繞著趙流躍,很難想象他居然會在踢球時這樣胡思亂想,更難想象的是,胡思亂想的原因竟是為了邵陽。


    於是後場斷球的那一刻他什麽都忘了,隻知道要向前衝,要突破阻擋他的所有人。


    見證奇跡的時刻往往並不隆重,一如此時的趙流躍,他那一連串不可複製的經典,親眼所見者,不過隻幾十人。記者們拍下了這短暫而神奇的二十五秒,不等比賽結束就將視頻發至網上,很快便被大肆轉載,各種各樣的網站、論壇、來自世界各地的記者、球迷、足球領域的專業人士,隻需輕點鼠標,便能看到他的表演。


    那是一段向球王馬拉多納致敬的表演——


    趙流躍帶球橫向扯動,擺脫n大兩名後衛,試圖從熟悉的中路突破。他腳下淌了兩步,提速,麵對迎麵而來的防守隊員時一個變向,輕鬆擺脫。


    曾有評論員在解說阿森納的比賽時激動地大喊“千萬不能讓亨利淌起來”,如果他看到今天的趙流躍,想必也會做出同樣的評論。


    趙流躍腳下幹淨利落,靠著純熟的帶球技巧,假動作一晃再過第四人。攻入前場,張磊、馮遠和邵陽做好接應的準備,他卻隻顧悶著腦袋往前跑。


    對手三人圍上來,雨滴啪嗒啪嗒,又見漲勢。趙流躍似乎踩水踩出經驗了,速度越來越快,如入無人之境,腳下故意一頓,接著一招馬賽回轉,轉身帶球繼續前進。


    三名防守隊員傻了,r大的隊友們也都一愣一愣的。


    一挑七,還挑得這麽輕鬆,這水平絕對不在一個層次上。


    長途奔襲一路進禁區,n大急了。擋在趙流躍麵前的最後一道兩人後衛線如臨大敵,趙流躍卻絲毫不懼,大膽地衝進了兩人中間的空隙。


    此時的他窺到了進攻的真諦:怕被斷球,那就加快速度,讓對手追不上就好。


    動作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利落到不能再利落,直衝不退、一劍封喉,世界足壇將這種進攻方式發揮到極致的就隻有一個人,而且,是個外星人。


    此時此刻,趙流躍複製了外星人的身影。


    r大隊員們幾乎都停止跑動,就那麽瞪大眼睛注視著他。


    趙流躍飛速移動,於兩人夾擊中探出半個身位,腳下一掃,假萊曼眼前一花,r大隊員們喊了起來。身後球網晃動,他回頭一看,滿是泥水的皮球砸在泥濘的草地上,砸出一個深坑。


    這球怎麽進的……


    假萊曼傻了,他沒看到趙流躍做射門動作,更沒看清球路,因為下雨眼花了嗎?


    他死死盯著趙流躍,確實、確實牛逼,這球不怪他,這球遠至雅辛近至卡斯利亞斯都守不住。


    趙流躍也傻了,愣愣地站在雨裏發呆,沒有興奮,沒有慶祝,他很恍惚,剛才怎麽了?做夢一樣……他好像幹了件很了不起的事,可那真的是他做的嗎?


    一般情況下他進攻前都會想好大概戰術,可這次沒有,腦子裏完全一片空白,是身體自主發出指令,甚至連射門那一下都不是他的主觀意願,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天上嘩嘩嘩嘩,耳邊嗡嗡嗡嗡。


    身體猛地一緊,邵陽抱住了他。


    “隊長……”邵陽的身體很燙,隔著衣服都感覺到了。


    “你太棒了。”


    “我、我也不知道……”


    趙流躍一片茫然,接著開始窒息——大家紛紛抱了上來,抱得越來越緊。他就像短暫失憶過後,空白終於一點點填補,他終於回想起他做了什麽,而他自己也被嚇住了。


    不可能、太不可能了。


    一個月後,一位著名足球評論員響徹世界的經典之語,則恰好解釋了他此時神一般的狀態,那便是“馬拉多納靈魂附體,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這一章早前就碼好了,但最近被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纏繞,沒時間修改,也就一直沒發,罪過罪過,今天終於發了呼……


    走過2012渡過世界末日來到2013,祝大家新年快樂身體健康事事順利!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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