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陽來到趙流躍宿舍門口,敲門半天沒人應,打電話也沒人接,鈴聲卻從屋裏傳出來,在寂靜的宿舍樓裏顯得頗為驚心動魄。邵陽擔心趙流躍出事,正想破門而入,不料趙流躍突然自作聰明幹了件十分多餘的事——他害怕見邵陽,所以不給他開門,但手機響了很久才意識到這麽大的鈴聲門外一定也能聽見,便下意識地把手機塞進了被子裏。


    鈴聲驟然減弱,趙流躍還沒輕鬆一秒就意識到,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自己蠢大發了。


    門外的邵陽一愣,接著所有擔心都化作憤怒,轟隆一聲抬腳踹上房門。


    “趙流躍!你再不開門別怪我把鎖砸了!”


    趙流躍欲哭無淚終於發著抖裹著被子慢吞吞爬下床,半閉著眼睛開了門。


    邵陽的憤怒在看到這個頭發亂如雞窩,一臉沒精打采,作難民打扮的人時立刻被拋到九霄雲外,他一手按上趙流躍的額頭,燙人的溫度把他嚇了一跳。


    索性不管趙流躍披著被子的形象能不能出門,拉上他就往外走。


    趙流躍推開他的手,“你幹什麽呀……”


    邵陽再次拉住他,“趕緊去看病,小心燒死你。”


    趙流躍沒力氣跟邵陽推搡,便轉身抱住床柱,閉著眼睛道:“我不要去獸醫院看病!”


    邵陽滿臉黑線,“現在放假,校醫院不開門,我帶你出去看病!”


    趙流躍抱住床柱不依不饒,“看什麽呀,我睡一覺就好了,你別管我,好煩。”


    邵陽一愣,趙流躍從沒這樣跟他說過話,趙流躍也是一愣,接著掩飾般扭開臉,挪到樓梯處爬啊爬,可由於體虛無力,他試了好幾次居然都沒爬上去,最後隻好把被子先扔上床,再整個人趴在上麵哼哧哼哧半天,總算上去了。


    一上去就又用被子蒙住自己,縮成一團麵靠牆,留給邵陽一個寫意的背影。


    邵陽叉腰愣了半晌,打開他們宿舍的抽屜找藥,結果一無所獲,一拎熱水瓶,空的,再一摸暖氣,隻有些微微的溫度。


    總算明白趙流躍為什麽發燒了。


    從桌上撈起趙流躍的鑰匙串,邵陽走了,趙流躍立刻從被筒中探出頭來,四下警惕地望了望,真的走了?因為自己剛才語氣太差,把他氣走了?


    哎……趙流躍周身滾燙頭暈目眩精神不濟,想著想著又犯迷糊了。


    迷糊中感覺有人用鑰匙開門,怎麽可能,宿舍就他一個人,一定是做夢了。


    趙流躍放下心繼續睡,卻不知邵陽買了藥、體溫計和純淨水,兩隻手上還拎著他們宿舍的四個電壺,當然,都是剛剛打好熱水的。


    兌滿一大杯溫水,邵陽站在樓梯第一格上,伸手扯趙流躍的被子。


    “趙流躍,起來喝熱水,聽到沒有。”


    趙流躍翻了個身,看到眼前的人是邵陽,想了許久,才意識到這不是做夢。


    邵陽把水杯遞到他麵前,眼看著要直接喂他,趙流躍連忙彈起來,接過水杯,下意識往牆裏靠了靠,避開邵陽的眼神開喝,哇,快三天沒喝過熱水了,真是好東西啊!渾身每一個毛孔好像都張開了!好舒服!趙流躍咕嘟咕嘟,一口氣便喝下去大半,邵陽很高興。


    “來,再量一□溫,吃點兒退燒藥,然後我陪你去醫院,看看需不需要打針。”


    趙流躍正從善如流地準備接受,突然一愣,這是怎麽了?這種情況很詭異啊!


    一下子他又這麽聽邵陽的話了,如果他都照做,是不是就代表他……默認了什麽?


    不能這樣啊,不能給邵陽錯的信息和……希望。


    不能不能,堅決不能。


    做完心理建設,他又用被子蒙住自己,背對邵陽躺下,悶聲悶氣地說:“我不看病,不要你管。”


    邵陽一頓,壓低身體,幾乎是趴在趙流躍被子上,“你別鬧別扭了好不好,聽話一點兒,現在大家都在訓練,我走開已經很不對了,你趕緊把病看好,也好……”


    “那跟我有什麽關係?”趙流躍突然生氣地拔高聲音,“是你自己要來的,不是我叫你來的,你現在倒來怪我?你不想浪費時間就走啊,我又沒留你!”


    趙流躍鼓足勇氣把這段話說完,屋裏的氣氛頓時凝滯了。他忍不住又往牆裏縮了縮,他不敢麵對,他想逃避。他知道邵陽對他好,可現在,自己卻不得不說那樣難聽的、違心的話。


    他不知道邵陽會有什麽反應,但他自己渾身都在發抖,牙齒還在打顫,他似乎感覺到邵陽的氣息離他近了,他緊張極了,然而最終證明,那隻是錯覺。


    邵陽終於不再說什麽,從樓梯上下去,走到門口,開門、關門、走了。


    趙流躍鬆了口氣,可緊接著就壓力更大。


    他萬萬沒想到,出生至今,他第一次發脾氣、第一次說難聽話,居然是對著一個他很重視、並且說過喜歡他的人,雖然,是個男人。


    邵陽何等聰明,趙流躍那點兒小伎倆根本瞞不住他,說狠話氣他,多麽俗套、多麽狗血。他雖然沒有受傷沒有心痛,但卻有些泄氣、有些傷感。趙流躍抗拒至此,他該怎麽扭轉乾坤?


    褲兜裏還裝著他們宿舍的鑰匙,至少,不要輕言放棄就是了。


    趙流躍又不知道迷糊了多久,然後突然清醒,接著就意識到自己快餓死了。拚命爬起來,跟周圍旋轉個不停的天地做了十分鍾的鬥爭,打電話叫了碗鹵肉飯和奶茶外賣,接著繼續鬥爭,拚了老命爬下床,看到桌上的藥和杯子裏涼的水時,心裏又不是滋味了。


    打開電壺一看,全是滿的,哎,邵陽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他不可能回報他的。


    實在沒力氣下樓取外賣,便打了個電話給樓管,求他放送外賣的小哥進來,還許諾等自己病好了就請樓管叔叔吃水果喝奶茶。這一學期以來,樓管叔叔和趙流躍建立的友誼還算不錯,現在放假,宿舍樓沒什麽人,又看他病著,便答應了。


    趙流躍興奮地說謝謝,掛掉電話後笑臉立刻垮了下來,他又使勁兒揉了揉臉,心裏默默算計有多久沒這樣笑過了?哎,都怪邵陽,討厭死了。


    裹著被子吃鹵肉飯喝原味奶茶真是幸福,如果沒有生病,那就是更大的幸福了!


    吃著吃著就又想到邵陽,因為這個鹵肉飯還是當初他推薦的,說自己肯定會喜歡,事實也的確如此。邵陽這個人真的蠻厲害的,至少,能把他方方麵麵都看得這麽透徹。


    不過他剛才說了那麽重的話,以後他跟邵陽恐怕要真的拜拜了吧。


    吃著吃著就又悲從中來,一個人離鄉背井孤獨無依,現在還病了,好淒慘,真想大哭一場。


    房門突然哢塔一聲,趙流躍扭頭一看,不由地含著勺子瞪大雙眼,邵陽怎麽又回來了?!而且他手上拎的袋子,就是鹵肉飯那家的!


    趙流躍胸中一緊,有種即將熱淚盈眶的感覺。


    邵陽把袋子放在桌上,看到趙流躍已經開吃了,有些尷尬。


    “我還以為你病了,會連外賣都懶得叫,沒想到動作還挺快。”


    趙流躍含著勺子,癡癡望著邵陽無語凝噎。


    “不過你這麽能吃,想必兩碗也不在話下。”


    趙流躍還是含著勺子,癡癡望著邵陽無語凝噎。


    邵陽哭笑不得,“你怎麽了?”


    趙流躍總算放下勺子,悲喜交加道:“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再也不理我了。”


    邵陽一怔,隨即笑了,一手按著趙流躍的後頸晃了晃。


    趙流躍突然就覺得沒什麽好堅持的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念頭很可怕。


    邵陽道:“要不要上床,我喂你吃?”


    趙流躍愣住,像在猶豫。


    邵陽淡淡道:“因為你病了才有這麽好的待遇,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你考慮清楚。”


    趙流躍忙不迭地點頭,抹抹嘴便爬上床,動作輕快了許多。


    邵陽笑意連連,等他躺好,就站在上床的第一格樓梯上,鋪上報紙,把飯和奶茶放好,一會兒喂口吃的一會兒喂口喝的。趙流躍享受極了,心說有些事還是不能死撐啊!


    “隊長你剛才幹什麽去了?”趙流躍突然問。


    “訓練啊,我不能離開太久。”


    “哦……”


    “待會兒記得吃藥,趕快好起來。既然你不回家專門留下訓練,那就盡量別曠,知道不?”


    趙流躍終於安分地點了點頭。


    “我那兒還有多餘的一床被子一條毯子,等一下給你拿過來,你都蓋上,發發汗。”


    “你下午還去訓練?”


    “那必須的,晚飯想吃什麽?”


    趙流躍想了想,道:“吃什麽都行。”


    邵陽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麽。


    趙流躍突然覺得,之前他糾結的,似乎真的是些不知所謂的事情。


    晚飯邵陽準時送來,兩人一同吃了,邵陽就賴在他宿舍不走,說怕他晚上突然再燒起來,所以要留下陪他。趙流躍不同意,邵陽就說那你趕緊好,你好了,我自然就不用這樣了。


    邵陽又說他有心理潔癖,不習慣睡別人的床,堅持坐在趙流躍床下,裹著趙流躍的長羽絨服,困了就趴著睡。趙流躍除了隨他也不知道該這麽辦,因為他根本就不聽勸。


    不過,真的有種很感動、很感動的感覺。


    好像有他在,自己就完全放鬆,什麽都不用操心了。


    包括半夜裏那次吃藥,半睡半醒間,感覺到有人扶起他,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些什麽東西,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倒,然後他很快就又睡了過去。這種經曆,嬰兒時代之後再沒有過。


    夢裏很熱,他一次又一次地踢開被子,但總有人不厭其煩地給他蓋嚴,他知道那是邵陽。


    於是不知在多少次之後,他終於難耐地抱怨了一句“隊長好熱啊”!


    趴在桌子上的邵陽被喊醒,抬頭一看,趙流躍的胳膊從床邊護欄的空隙裏伸出來,就在麵前。漆黑中,他伸出手握住那隻手,與它緊緊地十指相扣。


    作者有話要說:小流糊糊塗塗地就上了賊船,隊長離成功不遠了哈哈哈哈^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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