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薛老三這個招牌式的表情,許子幹,安在海實在是太熟悉了。


    說來,他們聚集密議的次數,絕不算少了。


    走到今天,遇到的艱難險阻,亦是難以計數,可不管再是困難,隻要薛向這個智多星臉上浮起這種表情時,結局就注定了。


    許子幹笑道,“好,看來你小子是有譜兒了,那你回答我幾個問題試試。第一個,告訴我你的自信來自哪裏,用不著細數安遠大哥的履曆,他的履曆,我都能一字不差的背誦出來,換句話說,我就想知道安遠大哥憑什麽能勝過別人,出任檢閱首長的。”


    許子幹這個問題,絕對是直指核心。


    因為,即便是老首長不願出任,軍wei班子裏,還有大把元老。


    要知道,如今的薛安遠雖然顯赫,但在軍wei班子裏的排名,還在一個巴掌之外。


    況且,除去老首長,剩下幾位排在薛安遠前邊的皆是掛了軍副牌子的。


    按照舊事,昔年閱兵的一二三號老帥,都是以軍副的身份,參加的閱兵。


    不管怎麽比,薛安遠都掉著一格。


    在如此多的競爭對手麵前,薛安遠哪裏又有勝機?


    薛老三先不搭話,反掏出香煙來散了一圈,瞧見三位長輩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打斷,挑得眉峰急跳,方才笑道,“許大主任,如果我現在告訴你,現在那邊正開著的會議的主題,不是由誰來出任檢閱一號,而是在力勸老首長親自出任,您信不信?”


    “別廢話!”


    “老三,麻溜兒的!”


    “鬧騰慣了是吧!”


    不成想薛老三一句話出。倒是引得三人齊齊嗬斥出口。


    薛老三俊臉一紅,趕緊道,“道理其實很簡單。打個比方,許伯伯和安伯伯都是做過省委一號的。若是你們的地頭舉辦一場盛會,不,應該是來了上頭的人來視察,如果你們不方便出麵接待,你們是會選擇副手,也就是包含省長的幾位副書記之一,來代為接待呢,還是更願意選擇常務副省長呢。”


    薛向的比方。雖然有些牽強附會。


    但場間三人,何等政治素養,當真是入耳即明。


    的確,這等大事,又涉及朝中諸老,薛老三言語慎重,無可厚非。


    細細品咂薛老三所言,三人真不得不為薛老三那一肚子下水叫好。


    的確,正因為那幾位距離老首長的位子更近,老首長怕是愈不會選擇那幾位出任檢閱首長。


    二三號老帥的舊事。怕是誰也不能忘懷。


    反之,那幾位皆是明心見性的高超人物,恐怕自也能看透其中玄機。


    即便是老首長欽點他們其中之一。那幾位隻怕也會忙不迭地避嫌。


    其中,感觸最深的當初安在海,因為安老爺子就在那幾位的其中之一。


    身為安老爺子的長公子,他自然更能帶入安老爺子的角色。


    先前,他質問薛向“難道安遠大哥能比得過你安爺爺”,心中實是認定了安老爺子若肯出山,定然沒薛安遠什麽事兒。


    反之,他自也明了安老爺子不會出山的根源,無非還在“功震、明哲”兩個成語上。


    由安老爺子推而廣之。其他幾位老領導的想法,自然就不難揣度了。


    轉瞬。三人俱想透了薛向那牽強附會比喻中的意思。


    明白了這個比喻,後邊的事情自然就容易得多。


    書記不願副書記負責接待。副書記自然也不願常務副省參加接待,畢竟,如今的這個常務副省長勢頭已是極猛,若不抑製,誰知道屆時,常務副省會不會取誰而代之,成為副書記。


    其中道理多有幽暗陰思,不足為人道,但稍有提示,細細品咂,要得出其中答案,實在是不難。


    的確,在現行情況下,那幾位能上上不了,自然也不願薛安遠這風頭最勁的後起之秀,再攀高峰。


    畢竟,明天的那個位子,太過貴重,簡直有點召開天下,封禪泰山的意思。


    若是,薛安遠一旦成行,弄不好,這位年紀輕輕的安遠將軍,就真得能跟大夥兒鼎足而立了。


    從那幾位的角度出發,最好的策略,自然不是明著反對薛安遠出任,畢竟,若是反對薛安遠,就勢必要另提舉一位來接替。


    可如今軍中,除了他們,還有誰能跟薛安遠比肩了。


    當年,吳二勢頭極猛,還稍稍壓過薛安遠一頭,如今,吳二連軍w都沒入,比之屢立奇功的薛安遠,不知差了多少級。


    此外,明著反對,又不利於班子團結。


    那幾位反對薛安遠出任,是從政治的角度考量,拋卻這一層,幾位老領導對薛安遠主政軍中的功績還是看在眼裏,記在心上的。


    對這位當年的紅小鬼,能取得如斯成績,也是頗為感慰的。


    再加上,薛安遠為人謙遜,極是尊重這些老領導。


    是以,薛安遠雖然鋒芒畢露,但並不招老領導們厭惡。


    從這個角度講,老領導們也不會太過觸及薛安遠的臉麵。


    因此,明著反對薛安遠,是幾位深謀遠慮的老領導,不會也不可能做的。


    如此,唯一的策略,便是勸說老首長三思而行是,務必由老首長出山鼎任。


    的確,這是最好的法門。


    老首長倘是出任,那是四海升平,天下鹹服。


    大家各任各職,彼此平心靜氣。


    與此同時,也顧及了薛安遠的臉麵。


    念頭到此,許子幹,安在海,薛安遠三人,俱認可了薛老三方才的論斷——“此刻,正開著的會議,討論的一定不是由誰出任,而是規勸老首長三思而行,親任檢閱首長,安定大局。”


    想通此節,安在海顧不得讚歎薛老三那超乎想象的才思,站起身來,踱了幾步,忽然,猛地俯下身子,將寬額打臉,抵在薛老三眼前,“老三,別憋著悶屁了,說吧,你小子說老首長到底會如何決斷!”


    事已至此,安在海已經不願意費腦筋了,在薛老三這個鬼靈精麵前,他安大書記從來都沒覺得自己的腦筋夠用過。


    既然動腦無益,還不如威逼薛老三快些吐出結果,是正經。


    反正,事後總是證明,這貨又說對了。


    薛老三道,“二伯,您坐下,晃得我眼暈,其實,到底很簡單,不用我說,人家許主任就明白!”


    薛老三話音放落,鐺的一下,腦袋上挨了一下。


    原來,許主任重重賞了薛老三一個板栗。


    也怪薛老三太過得意忘形,嘴上不帶個把門的。


    任誰聽了“不用我說,許主任就明白”,恐怕都會生出火氣,這就好比說,你還不明白麽,村頭的二傻子都聽明白了。


    敢如此輕賤許主任,他薛老三能不吃苦頭麽?


    “打得好!小混蛋就是該打!架上梯子就敢上房揭瓦的貨!”


    罕見地,安在海對老冤家許子幹的幹法,表示了讚同。


    的確,按照薛老三方才的醃臢話,他安某人還不如許子幹這村頭的二傻子呢。


    “老三,你也是太不成體統,別鬧了,趕緊說,我在這兒待不了幾分鍾了!”


    薛安遠趕緊中斷小插曲,連聲催促。


    這會兒,這位百戰沙場的老將軍,滿臉漲紅,眼睛亮得嚇人。


    是的,他的熱血有些沸騰,心中一片火燒。


    將軍百戰,血染征袍,數十載的槍林彈雨生涯,不可否認,薛安遠曾抱著必死之心,血薦軒轅,爭取國家獨立和民族解放。


    然,當初所追求的,已然得到了實現,祖國金甌無缺,民族獲得獨立,難免的,薛安遠會想到身前令名,身後哀榮。


    這無關個人品格是否高尚,更無關一個黨員的個人情懷在,這是隱在心底,符合人類行為心理的正常反應。


    薛向趕忙道,“其實,結果早就注定了,老首長何等偉人,性格堅韌,深謀遠慮,他既然做出了決定,就斷無更改的可能,我敢斷定幾位老領導的勸說,不可能讓老首長收回成命。大伯,現在的關鍵就看您了。”


    “看我?”


    薛安遠瞪圓了眼睛。


    薛老三點頭道,“是的,我敢打賭,您今次被派到郊外去視察閱兵工作,就是老首長為這次會議特意布局,畢竟,您若在場,場麵勢必尷尬。我想會議一結束,您就該收到通知,接受談話。”


    “談話的內容,您應該也猜到了,是的,就是詢問您的個人意願,畢竟,老領導們勸說無效,最後的一招,自然隻有放在您的人品上,誰上您一貫謙遜,不爭不搶,在他們想來,今次的榮耀巨大,且突如其來,您猝不及防,自然是又是婉拒推辭,隻要您一推辭,他們在老首長那裏也好說了。”


    “所以,您今次要做的就七個字,膽大心黑臉皮厚!”


    “不對,五個字……”


    薛老三還待解釋,鐺的一下,腦袋上又挨了一記。


    這次出手的正是薛安遠!


    誰叫薛老三說到興奮處,完全就忘乎所以了呢。


    薛老三捂頭抱怨道,“不帶你們這樣的啊,要是再這樣,下次再開會,我就隻帶眼睛和耳朵過來就是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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