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我不用任何力量,隻用技藝。”


    夏極隨手撿起一杆枯枝,站在午夜正中的月華裏。


    此處是高山之巔,山風烈烈,還揉著遠處戰場淡淡的血腥,以及山中濕潤的泥土味兒。


    燕浪一愣,也抬手摘下一根樹枝道:“那小人...”


    “我是你老師。”


    燕浪點點頭,心裏的自卑讓他一時半會無法改過稱呼,但還是生硬地改成了“學生”。


    “那學生也用樹枝。”


    夏極搖搖頭:“不,你用你的刀,用你所有的力量。”


    燕浪愕然道:“實不相瞞,學生在刀道上已聞一道,在真元境裏也已至大圓滿,吞食北地至寶,所以真氣已有兩百餘年。”


    他的成就在他這年齡,已經足以在凡人裏,傲視天下,所以口氣裏也帶著一股自得。


    秀氣而帶著狠辣的麵容上也浮出了一縷驕傲。


    隻是,夏極雖然很想給他些鼓勵,但他對於兩百餘年的真氣實在沒啥概念。


    他仔細想了想,再算了算。


    現在他是以“囚”來計算真氣數量的,而1“囚”等同於1000年真氣。


    唔...


    連我的一個零頭沒有嘛。


    即便四舍五入也還是零。


    所以他隨口“嗯”了聲,然後道:“就這麽來。”


    手指一指燕浪腰間的白口妖刀,“用你全部的力量,甚至所聞之道,來攻擊我。”


    他就是傳道者。


    怎會畏懼一個有著道影的聞道者?


    燕浪有些猶豫,但想起麵前之人的身份,道:“那學生便失禮了。”


    說罷。


    他往後退了數步。


    左手呈半抱刀鞘的姿勢,右手則是反握著刀鞘,形成一股古怪的拔刀姿勢。


    身型如弓,五指自然地掠過,到了某處,猛然一緊。


    夏極捏著枯枝,一雙平靜的眼睛似已洞徹麵前少年的心。


    他忽然吐出一句:“廢物。”


    兩字刺耳無比,如同攝心,化作魔音直逼靈魂。


    燕浪此時本就處於心如止水的地步,排開萬般雜念,而這魔音般的兩字,瞬間勾起了他無數回憶。


    父親隕滅,虛山宮為仆,浪跡北地,卑躬屈膝,在死亡裏打滾...


    燕浪雙目通紅,手中白口妖刀鏗然出鞘,他身形就如獵豹般往前衝來,隻是刀刃後拔,使得敵人在無論任何角度都看不到一點寒芒。


    好像這少年就赤手空拳本來送死。


    但可能麽?


    夏極站立不動,單手負後。


    燕浪瞬間臨近,手中白口妖刀這才展露些微鋒芒,刀反向割裂出去。


    夏極樹枝點出,點在刀刃偏上的無鋒之處。


    但燕浪的手如同魔術般,順勢把這刀的力量卸去。


    反手是輕,他人也輕。


    但交碰的刹那,卻將敵人的攻勢瞬間化解。


    化解了第一重,他側身,已經如一汪奔騰的、再無阻攔的洪流。


    右手翻轉,正握的妖刀,左手猛推,一百餘年真氣刹那融匯,在敵人力量新舊力道交接的刹那,以最狂暴的力量齊腰斬出。


    刀勢已成!


    鋒芒畢露!


    但刀才斬出半段,卻無法推進了。


    因為燕浪隻覺虎口一麻,那樹枝順著刀身的虛招順勢而出,力量已經敲擊在了他手上,真氣的奔湧似乎被這一擊阻斷,而無法圓滿。


    刀勢才成,卻在根源上被斷!


    啪。


    輕響。


    止損之心,對於真正的刀客來說是必要的。


    燕浪身形一側,向右側滑去。


    白口妖刀如陣,防守嚴密,如果敵人追來,他自然也會還擊。


    但事實證明是他多想了。


    夏極隻是斬出那一枝,便未再動,負手高站崖端。


    皓月下,迎風而立,黑發輕揚,露出有著傷疤,卻帶著溫和笑意的臉龐。


    淡淡道:“奇巧淫技,萬般伏手,又有什麽用?”


    燕浪若有所悟。


    夏極又一聲:“廢物。”


    魔音入耳。


    刹那之間。


    燕浪妖刀刀尖在周身旋一籠半球的寒芒,輕聲提示:“小心了。”


    他剛剛第一刀,已經用盡了自己的心機與技巧。


    論詭譎已是妙到毫巔。


    而剛剛那一刀更是盜寇之中,被稱為聖山大雪山密宗的殺道無上秘傳。


    這樣的秘傳都未曾奏效,燕浪自然不會再用其他招數自取其辱。


    他閉目,妖刀一揮,身後驟然浮現出一個戴著青色鐵麵的虛影。


    鐵麵之上,有著十三道透光指孔,正上兩孔顯出如淵的深邃,頭顱之下則不是人形,而是密密麻麻的金屬洪流。


    整體觀之,好似是一個人首被插在無數刀劍形成的海浪尖上。


    “此乃學生聽聞之道,宗心。”


    燕浪手中之刀緩緩平舉。


    而在刀光的拖拽之中,一道道殘影顯出。


    那些殘影似影而又如真。


    夏極靜靜看著。


    燕浪的刀舞著,所有的殘影都未曾消逝,好像真的被凝固定格在了月色的空氣裏,幾個刹那,燕浪就被數百數千刀形所包裹。


    “一刀歸宗。”


    燕浪猛衝,一刀揮出。


    千把凝固的刀影同時揮出。


    這一瞬間。


    他如洪流。


    刀如流。


    夏極麵對著一千把刀。


    可他依然隻有一根樹枝,依然未曾想著退後。


    抬手。


    無窮化一,一化無窮。


    一刀就是無窮刀。


    兩人身形交錯。


    一刀對上了鋼鐵洪流。


    急如驟雨紛紛的鼓點密集般的刀音才響便止。


    一瞬。


    已分了勝負。


    燕浪撲倒在地,手中白口妖刀插落在懸崖的堅石,沒過半寸。


    他半跪在地,大口大口喘著氣。


    身後浮著的虛影已經消失了。


    沒有人比他更能理解剛剛夏極那一刀的可怕。


    那一刀...


    似如佛陀點指。


    似如天地初開。


    似如刀之終極。


    而偏生,他完全確定這男子完全沒用多餘的力量,沒有真氣,玄氣,甚至也沒有用道...


    “這,這怎麽可能?”


    燕浪根本無法理解這一刀。


    他轉身撲出,刀揮出一道圓弧,狠厲無比斬出。


    啪。


    刀再次被擋開。


    燕浪狼狽地撲在一側地上。


    “再來!”


    狂吼著,刀再次斬出。


    夏極卻連身都不轉,看也不看,手中枯枝隻是微微抬起一個角度。


    隻是這個角度,便使得燕浪再難往前半步。


    因為,如果再往前,他的脖子會撞向那枯枝。


    月光裏,這位北地盜寇裏可算翹楚,可算梟雄的狠辣少年徹底無言。


    未曾交手時,知他是神話。


    而交手之後,才發現他何止是神話。


    他簡直是活著的神明。


    燕浪把白口妖刀丟在一側,向夏極跪倒磕首,真誠無比,一字一頓道:“請老師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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