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們兩個人之後，尉赤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沙發上的程嬈。
程嬈現在的情況經不起刺激，而他很清楚，尉正升和尉鈞遼嘴裏肯定說不出來什麽好話。
“你們來幹什麽？”尉赤蹙眉詢問。
尉正升聽到尉赤這麽說話，也有些不高興了：“你說我們來幹什麽？”
他推了一下尉赤的肩膀，直接走進了客廳。
尉鈞遼跟在尉正升身後一起走進來。
走進來之後，他們兩個人齊齊看向了坐在沙發上的程嬈。
程嬈這會兒胳膊和腿都打著石膏板，身上穿著寬鬆的睡衣，整個人消瘦得不行。
尉鈞遼之前跟程嬈見過一次，那會兒見麵的時候，程嬈雖然看著也不是珠圓玉潤，但至少沒現在這麽瘦。
路上的時候尉正升和尉鈞遼說了程嬈在附屬二院住院的事兒，尉鈞遼自己也沒想到，程嬈竟然是喬如章的繼女。
這中間的關係，有點兒亂。
程嬈見到生人之後就會瞪大眼睛看，這會兒也不例外。
瞧見他們兩個人之後，程嬈睜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好半天都沒說話。
等反應過來之後，她才看向尉赤：“表哥……”
這一聲裏，帶著濃濃的依賴。
尉赤聽到程嬈這麽喊他，心一下子就酥了。
他走到沙發前，在程嬈身邊坐下來，當著尉正升和尉鈞遼的麵兒，抬起胳膊來摟住了她。
“沒事兒，是我爸爸和我爺爺，他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哦。”程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尉鈞遼之前是跟程嬈接觸過的，他對程嬈的印象就是兩個字：冷淡。
雖然就見了那麽一次，但印象足夠深刻了。
現在她這個狀態，跟之前的出入確實挺大的。
尉赤深知程嬈在場，他們也沒辦法好好聊。
於是，他將程嬈抱起來，抱去了臥室。
把程嬈放到床上以後，尉赤揉了揉她的頭發，對她說：“你先躺一會兒，我跟他們聊幾句就回來。”
程嬈聽話地點了點頭，沒有哭也沒有鬧。
安頓好程嬈以後，尉赤走到了客廳。
他出來的時候，尉正升和尉鈞遼已經坐下來了。
尉赤看了一眼，然後去餐廳的冰箱裏拿了兩瓶水出來，放到了茶幾上。
尉正升看了一眼水瓶，隨後將視線轉向了尉赤，直截了當對他說：“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我們不可能同意你和她在一起。還有，辭職的事兒你想都別想。”
“我接受調回洛城，但是前一條要求我不答應。”尉赤知道，既然他們兩個人都已經找上門兒來，他勢必是要在某個方麵妥協的。
尉赤想，他可以在工作方麵妥協，但是絕對不會在感情方麵妥協。
之前和溫嘉魚在一起的時候，他已經體驗過一把沒有濃烈感情為基礎的關係有多麽枯燥無味，那也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聽到尉赤這麽明確地表態，尉正升和尉鈞遼的臉色都很難看——
“尉赤，你也快三十的人了，思想別跟個未成年人一樣行不行？”尉鈞遼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這麽成熟又理智的一個人，兩個兒子都是浪漫主義，沒有一個遺傳了他。
想想，真是夠無奈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尉赤掃了一眼尉鈞遼，開口道：“她一輩子這樣我也認了，我願意養著她。”
他這話一出來，尉正升和尉鈞遼都氣得夠嗆。
尤其是尉正升。
尉正升之前從喬堯俞口中聽過程嬈和蕭野的事兒。
拋開別的不說，程嬈都跟別的男人結過婚、為別的男人懷過孩子了，他再把程嬈留在身邊，豈不是笑話？
而且，程嬈還是為了別的男人瘋的，他這麽屁顛兒屁顛兒地跑來照顧，傳出去，他們尉家的臉往哪兒擱？
他怎麽說都是尉家的長子，根本沒必要這麽卑微。
尉正升當兵時的暴脾氣都被尉赤激出來了，“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她為什麽瘋的你不知道嗎？尉赤，我醜話放在前頭，我們家絕對不可能接受她。”
“不需要你們接受。”雖然尉鈞遼很生氣，但尉赤卻表現得十分淡定。
他很平靜地看著尉鈞遼，對他說：“以後跟她過日子的人是我，不是你們，你們如果不喜歡她，那就別過來看她，我喜歡就行。”
“你——”尉正升被他噎了一下。
其實，尉赤對他一直都是很尊敬的，之前有意見相左的時候，也不會這麽直接地頂撞他。
然而，這一次，他卻為了一個程嬈這樣和他說話。
尉正升愈發覺得，這程嬈如果留著，那絕對是禍水級別的。
“爺爺，我快三十了，做事兒之前我也會想好結果，我就想跟她在一起，別人我都不要，你們別管了。”尉赤又將自己的態度重申了一遍。
尉正升這次是徹底被惹得生氣了：“行，行！你要是非跟她在一起，那幹脆就別回尉家的門兒了！”
“可以。”這點兒要求對尉赤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尉家的門兒，他本來也不想回去：“那我調職的事兒你們也不用管了，直接上上麵批我辭職。”
他本來也不想再繼續做那種工作，太累。
“你的職位我已經安排好了。”不等尉正升回答，尉鈞遼已經開口了：“你下周開始跟著我去市委。”
“算了，不用。”尉赤說，“我沒打算升官發財，你們趁早別指望我。”
“沒出息！”尉正升氣得咬牙，聽完尉赤反複表態之後，尉正升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朝著臥室的方向走了過去。
尉赤看到這樣的場景後，馬上開口阻攔他：“爺爺，你去幹什麽？！”
尉正升回頭看了一眼尉赤，沒有給他回應。
尉赤的公寓本就不大，尉正升走幾步就去到了臥室。
尉正升推門進去的時候，程嬈正靠著床頭坐著發呆。
尉正升目光嚴肅地盯著程嬈，感覺到他的目光之後，程嬈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
“表哥……”
慌亂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就想到了尉赤。
這個時候，尉赤正好也進來了。
看到尉赤之後，程嬈仿佛看到了救星。
尉赤走到床邊坐了下來，輕輕地拍了一下程嬈的後背，“沒事兒。”
尉正升看到他們兩個人的互動就覺得頭疼。
現在程嬈是個腦袋不清醒的，他深知就算跟程嬈溝通也沒有用，跟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計較，反倒會顯得自己沒風度。
跟尉赤說，尉赤又不肯聽。
尉正升想了一下，這個事兒，大概也隻能跟黃萍談了。
之前尉正升跟黃萍見過幾次，他對黃萍的印象還是很好的，當時喬如章第一次帶著黃萍跟他見的時候，尉正升對黃萍的印象就挺好了。
他相信，黃萍肯定也是明事理的人，聊幾句的話，應該是會放棄的。
這麽一想，尉正升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尉赤，對尉赤說：“下周跟著你爸去上班兒，調職的事兒他會給你辦好，你最好不要再出什麽岔子。”
“我不想去。”尉赤抬起頭來看向尉正升，“您也看到了，她現在的情況離不開我。”
“離不開你？她是沒媽還是沒親人？為了一個女人，你什麽都不要了是嗎？”
尉正升原本也不想在程嬈麵前把話說得這麽難聽，畢竟她還是個病人。
但是，尉赤剛才的話實在是太讓人生氣了。
他們尉家的孩子，怎麽能這麽沒出息？
他絕對不能接受。
“尉赤，你不要逼我用什麽手段，如果你下周不去上班，後果自負！”尉正升這次也沒多廢話，丟下這句話之後就轉身出去了。
**
程嬈對他們兩個人對話的內容似懂非懂。
等尉正升出去之後，程嬈看向尉赤，問道：“你不要我了嗎？”
她問這問題的時候，聲音已經有些顫抖，而且，眼神也很委屈。
好像已經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不是。”尉赤說，“我沒不要你，別瞎想。”
程嬈吸了吸鼻子，將頭埋在了他的胸口，“表哥……他們好凶。”
“沒事兒，我現在把他們弄走，馬上。”尉赤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你先起來，我這就去。”
他終究是不太會哄人的，盡自己所能安慰了程嬈幾句之後，便鬆開了她，走到了客廳。
尉赤出來的時候，尉正升和尉鈞遼兩個人已經打算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尉鈞遼又對尉赤說：“周一，去我辦公室找我。”
尉赤：“……”
尉鈞遼似乎也沒打算等尉赤的回答，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跟尉正升一塊兒走了。
尉赤也沒送他們。聽到防盜門關上的聲音之後，尉赤抬起手來抓了一把頭發。
他轉身回到了廚房，把剛才泡著的碗筷給洗了。
洗完之後，尉赤第一時間回到了臥室。
他剛一進來，就聽程嬈說：“我想上廁所。”
尉赤立馬將她抱起來，抱去了洗手間。
等到給她脫了褲子之後，尉赤才反應過來，她現在還在生理期。
“你等會兒，我去給你拿東西。”
說完這句，尉赤轉身去了外麵，從包袋裏拿了幾包衛生巾送到了她手上。
程嬈這會兒就一隻手能活動，做起來這動作的時候不是很熟練。
尉赤好幾次都想動手幫忙，但他實在是不太會，就隻能看著她自己弄了。
換好之後，尉赤給她提起褲子，將她抱到了旁邊的凳子上，親自給她洗手。
洗手池前的鏡子裏照出了他們兩個人的身影，他身形高大，身材又比較壯，程嬈這會兒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堪堪到他胳膊肘的位置。
她太瘦了，尉赤覺得，自己稍微用力一點兒，她就會散架。
捏著她的手腕給她洗手的時候，他就暗自發誓，一定要把她喂胖一些。
**
從尉赤的公寓出來之後，尉正升和尉鈞遼並沒有直接回尉家。
他們父子兩個人上了車，尉正升摸了摸下巴，對尉鈞遼說：“你先等一會兒，我給如章打個電話。”
尉鈞遼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
尉正升掏出了手機，撥出了喬如章的號碼。
………
尉正升的電話進來時，喬如章正跟黃萍坐在一起。
喬如章在屏幕上看到尉正升的名字之後，右眼皮跳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正坐在辦公桌前忙碌的黃萍，走到落地窗前接起了電話。
電話剛接通，喬如章這邊還沒來得及和尉正升打招呼，就聽到尉正升問：“有時間嗎？你和黃萍一塊兒出來，我們見麵聊幾句。”
說到這裏，尉正升又補充一句：“程嬈的問題。”
尉正升這麽一說，喬如章的眼皮跳得更厲害了。
尉赤把程嬈接走的時候，喬如章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但是他真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尉正升這麽快就知道程嬈和尉赤的關係了？
喬如章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黃萍，先試探性地問了一下尉正升的態度：“您見過嬈嬈了？”
“見麵再說吧，我和鈞遼在智孝茶莊等你們。”尉正升並沒有在電話裏提太多這個問題。
喬如章聽過後，隻能暫時答應下來。
“好，我們兩個人盡快趕過去。”
答應下來尉正升的要求以後，喬如章掛斷了電話。
他捏著手機，走到了辦公桌前，用手指輕輕地叩了叩桌麵。
聽到動靜之後，黃萍回過神兒來。
她看向喬如章：“怎麽了？”
“尉家的人喊我們去見麵。”喬如章說，“老爺子現在知道了尉赤和程嬈的事兒，估計在氣頭上。”
這個後果，之前黃萍跟喬如章也已經想過了。
聽到喬如章這麽說，黃萍當即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從椅子上站起來，“那走吧。”
喬如章看到黃萍這樣，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他走到黃萍身邊，抬起手來摸上他的肩膀，“老爺子要是說什麽難聽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他說難聽的話也是應當的。”黃萍笑了笑，“換位思考，要是我的孩子這麽做，我也高興不到哪裏去。”
喬如章聽到黃萍這麽說，無奈地笑了笑，他說：“也不要這麽想，嬈嬈是個挺優秀的孩子。”
優秀嗎？
黃萍仔細想了想，要是沒有出這種事兒，程嬈確實算得上一個優秀的人。
名校畢業，他們家裏條件也不錯，她的工作能力和專業素養都比同齡人高了一個層次。
可惜的是，她的心思都不在這些事兒上。
按程嬈之前的條件來看，某些方麵可能確實配得上“優秀”一詞。
但是現在呢？
她現在這個情況，連獨立生活的能力都沒有了，誰還願意跟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
黃萍特別理解尉正升，她想了想，別說自己親生的了，哪怕是喬堯俞要找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她這個當後媽的的都不能同意。
所以，尉家人反對，她十分理解。
誰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找一個優秀的人，這是人之常情。
喬如章見黃萍一直在沉思，以為她是在擔心一會兒的見麵。
於是，喬如章出聲安慰她：“不要緊，老爺子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我倒是希望，他們的阻攔能讓尉赤放棄。”黃萍回過神來輕歎了一口氣，“如章，你也知道，程嬈現在的情況真的配不上尉赤。”
“你多想了，尉赤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喬如章對黃萍說，“他決定的事情，不管尉家怎麽反對，都不會有所改變。當初他去維和部隊的時候，老爺子也不同意，僵持了快半個月的時間，最後還是老爺子妥協了。”
“這跟那個不一樣。”黃萍搖了搖頭，“總之……如果他能跟程嬈分開，那是最好的結果。”
並非黃萍不想看著程嬈過好日子，自己的女兒，她怎麽可能不心疼？
她隻是不想讓尉赤做這麽大的犧牲。
他現在確實是喜歡程嬈的，但是隻憑借著“喜歡”維持下來的一段關係，能堅挺多久呢？
過日子本身就是繁瑣的，她是真的不希望尉赤為了程嬈放棄大好的前途。
若是以後兩個人之間出現了什麽問題，尉赤責怪起了程嬈……
那樣雙方都鬧得太難看。
“現在先別想這麽多，看看老爺子那邊兒怎麽說，尉赤是什麽性格，他們應該也都清楚。”喬如章摟住黃萍，“走吧，我們先去茶莊。”
**
過了約莫四十分鍾，黃萍和喬如章一起來到了茶莊。
尉正升應該是跟這邊的招待提前打了招呼，他們兩個人剛一進來，便被帶到了樓上的雅座裏頭。
喬如章和黃萍是一起進去的。看到尉正升以後，黃萍主出聲和尉正升打了個招呼。“伯父好。”
“先坐吧。”尉正升對待黃萍的態度倒也算客氣。
他雖生氣，但心裏頭卻很清楚，這事兒跟黃萍沒什麽關係。
等黃萍和喬如章坐下來之後，尉正升才讓人幫忙倒茶。
服務生倒過茶之後便退下了，走的時候關上了雅座的門。
“之前還不知道，你女兒和尉赤在一起過。”尉正升看著黃萍，笑著說出了這句話。
黃萍說：“以前沒機會說，兩個人後來分手了，是我們程嬈沒這個福氣。”
“我這個人，年輕時候一直部隊裏呆著，說話比較直接，有什麽想說的，我就直接說了，你別介意。”
尉正升並沒有打算拐彎抹角，直接說了自己喊他們出來的目的：“程嬈現在的情況呢，我之前聽我們堯俞說過，我覺得她不適合和尉赤在一起，但是尉赤那脾氣，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所以要辛苦一下你了。”
“老爺子，該說的話，我們都跟尉赤說過了，”
這種時候，喬如章自然是無條件站在黃萍這邊兒的，他不可能讓黃萍受委屈。
“您也知道尉赤那性格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黃萍一直也不想讓程嬈再跟尉赤在一起，確實是會耽誤他，苦口婆心說了很久，但是尉赤自己決定了，我們確實是不好再反對。”
“伯父，”等喬如章說完之後，黃萍開口，對尉正升說：“我非常能理解您的心情，您放心，這件事情我會再和尉赤交涉，我也會盡量勸他不要因為程嬈的事情影響自己的未來。”
說到這裏，黃萍微笑了一下，“我也不希望尉赤因為程嬈的原因放棄自己的大好前途，大家都是過來人，感情這種事兒穩定性不高，未來如果出了什麽事情，他後悔了，不可避免地要怪罪程嬈，這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結果。”
他們說話的時候，尉鈞遼就在旁邊兒坐著。
他之前沒怎麽跟黃萍接觸過，今天一接觸，他才發現，黃萍是一個特別明事理的人，也難怪喬如章眼光這麽高的人，能看上她。
跟她談這件事兒，確實是有效果的。
尉赤是什麽性格，尉鈞遼也知道，讓他現在直接對程嬈放手，絕對是不可能的，目前他們隻能先采用迂回政策——
不管怎麽樣，不能讓尉赤放棄工作的機會。
黃萍考慮得也挺周到的，確實是這樣，如果尉赤現在為了程嬈放棄了工作，後麵兩個人一旦出什麽問題，不可避免地就會怪罪程嬈。
黃萍這個當媽的，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背這個黑鍋。
尉鈞遼思考了幾秒鍾，然後對黃萍說：“我這邊安排了尉赤下周去上班，方便的話，你那邊找個保姆，他一個糙老爺們兒，也不會做飯，照顧起來肯定沒專業的人貼心。”
黃萍是聰明人，尉鈞遼這麽一說，她馬上就明白這意思了。
她笑著點了點頭，“放心，保姆我已經聯係人去找了，應該明天或者後天就可以找到。你們擔心的問題我都想過了。”
黃萍的態度很好，這樣一來，尉正升倒也不好再說什麽強硬的話了——
他長歎了一口氣，對黃萍說：“可能我剛才說話有點兒不好聽，你別介意，都是當父母的，你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我們尉家現在就尉赤一個孫子了，就想著他能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趕緊結婚生孩子，大院兒裏跟他同齡的，關係好的幾個，基本上都定下來了。就剩下他，老大不小了，還這麽折騰來折騰去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
黃萍抿著嘴唇思考了幾秒鍾，雖然尉正升並沒有把話說得很難聽很直接，但黃萍仍然明白他背後的意思。
她想，尉正升肯定是知道程嬈和蕭野的事兒了，才會這麽說。
她完全能夠理解。
“程嬈確實是配不上尉赤，回頭我再好好跟他談一談吧。”黃萍鄭重其事地向尉正升做出了承諾。
聽到黃萍這麽說，尉正升滿意地笑了笑，“辛苦你了，我也是沒辦法，希望你不要怪我。”
“不會。”黃萍搖了搖頭。
喬如章坐在旁邊兒，看著黃萍點頭的樣子，內心湧上了一陣無奈。
這種時候，他確實是不好說什麽。
尉正升和尉鈞遼的用心，他懂；黃萍的無奈，他也懂。
可感情這種事情，真的沒有什麽辦法。
不管是尉赤對程嬈，還是程嬈對蕭野，都是這樣。
**
程嬈午飯過後睡了個午覺，她睡著的時候，尉赤就在她身邊躺著，安安靜靜地看著她。
她睡著以後很安靜，身體略微蜷縮著，軟軟的頭發貼在臉頰邊兒上，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其實程嬈的長相一直都挺孩子氣的，但之前因為性格的關係，所以這種感覺不太明顯。
生病之後，她整個人身上的棱角幾乎都沒有了。
程嬈這一睡就是兩個多小時，尉赤就躺在旁邊兒盯著她看了兩個多小時。
他不困，白天的時候，他很少睡覺。
下午六點鍾的時候，尉赤的手機響了。
手機振動起來之後，尉赤躡手躡腳下了床，來到客廳，接起了電話。
電話是黃萍打來的。
“你們沒準備晚飯吧？”黃萍問。
被黃萍這麽一問，尉赤才反應過來，他剛才一直忘記這茬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嗯，還沒，我給忘了。”
黃萍：“沒事兒，我讓阿姨做，等會兒給你們送過去，順便有點兒事情跟你說。”
尉赤：“好。”
尉赤這邊剛掛斷黃萍的電話，程嬈就醒過來了。
她睡了一下午，醒來的時候有些口渴。
“表哥……”程嬈抬起手揉了一下眼睛。
她聲音不高，但是尉赤聽得一清二楚。
他馬上放下手機，快步走回到臥室裏頭。
“怎麽了？”
“我想喝水。”程嬈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尉赤一聽她這麽說，二話沒說就去給她倒水了。
考慮到程嬈手腳不方便，尉赤從冰箱的盒裝牛奶上撕下來一根吸管，放到了杯子裏。
程嬈確實是口渴，咕嘟咕嘟，很快就喝完了一杯水。
“還喝嗎？我再給你倒一杯。”尉赤問。
“不了。”程嬈搖了搖頭。
“你湊過來一點兒好嗎？”程嬈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
尉赤一看她著眼神，不自覺地就順著她的話做了。
他下意識地湊近了她一些。剛剛湊上去，程嬈突然在他嘴上親了一下。
啪啦——
尉赤手裏的玻璃杯直接摔到了地板上，滾了老遠。
尉赤完全沒想到，這種情況下，程嬈會主動親他。
“……為什麽親我？”尉赤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不是也親我嗎？”程嬈眨了一下眼睛，“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不親了。”
“別。”尉赤捂住她的嘴巴，“我挺喜歡的，你隨便親。”
程嬈好像不太相信他的話：“真的嗎？”
尉赤點了點頭，“嗯，真的。”
他剛答應完，程嬈又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
吧唧一下，特別響。
尉赤對程嬈本來就沒什麽抵抗力，她這會兒左親一下右親一下的，他就快把持不住了。
但是她這會兒還在生理期，這麽一想，尉赤就更暴躁了——
他低頭在程嬈嘴巴上咬了一口，“等你好了，老子幹死你。”
程嬈：“……？”
她顯然是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而且，因為他語氣太凶悍了，程嬈的表情有些委屈。
尉赤瞧著她委屈又無辜的樣子，突然就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太禽獸了。
他輕咳了一聲，抬起手來揉了一下程嬈的臉，“沒事兒，我瞎說的。”
“走吧，帶你去上個廁所。”說到這裏，尉赤站了起來，然後彎腰把程嬈從床上抱起來，帶著她去了洗手間。
上完廁所以後，尉赤抱著程嬈將她放到了沙發上。
過了會兒，黃萍來了。
尉赤本來以為黃萍是一個人來的，沒想到，她是帶著喬堯俞一塊兒的。
“堯俞，你來啦。”
說起來，程嬈也就半天的時間沒見喬堯俞，但是卻想他想得不行，畢竟喬堯俞之前照顧了他那麽長時間。
尉赤看到程嬈對喬堯俞這麽熱情，有些介意，不過並未表現出來。
他自己也知道，這樣太小氣了，但就是控製不住地介意。
黃萍手拎了一個很大的保溫桶，她將東西交給了喬堯俞，然後看向尉赤：“先讓堯俞照顧程嬈吃飯吧，我們兩個人在客廳聊幾句。”
黃萍這麽一說，尉赤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嗯”了一聲，把程嬈抱去了餐廳，安頓下來之後，他拿了一瓶水，才折回客廳。
尉赤將水遞給黃萍，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尉赤問：“您有事兒跟我說？”
黃萍：“我給程嬈找了做飯的阿姨和護理，等人定下來之後就把她接回家，你有工作就去做，沒必要二十四小時守著她，什麽時候你有空了，去家裏看看她就行。”
尉赤聽到黃萍這麽說，不由得蹙眉。
上午的時候他們說得好好的，黃萍當時根本不是這樣的態度。
他想不通，怎麽過了一下午，黃萍的態度就變了。
尉赤思考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了什麽事情，臉色更沉了：“他們找你了？”
“不管他們有沒有找我，你都不應該為了程嬈放棄工作。”黃萍說，“她不值得你這麽做。”
“我覺得她值她就值。”已經認定的事情，他絕不妥協。
“尉赤，人這一輩子不可能隻為感情活，那樣很容易受傷，你看看現在的程嬈就明白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尉赤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對黃萍說：“他們給我安排的工作我會去，您找的護工和做飯的阿姨就直接來我這兒吧，回頭我買個大一點兒的房子，把他們一塊兒安頓過去。”
黃萍聽到尉赤說去工作之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不用買房子，我這邊空著好幾套房子，你回頭看看哪邊比較方便直接搬過去就行，要是沒方便的，我再去買。”
“伯母，不用。”讓黃萍幫忙買房子這事兒，他可做不出來。
尉赤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自己買就行，您不用操心這個，我不會委屈了程嬈。”
聽到尉赤說出這句“不會委屈了程嬈”，黃萍的眼眶驀地酸了。
程嬈現在的情況經不起刺激，而他很清楚，尉正升和尉鈞遼嘴裏肯定說不出來什麽好話。
“你們來幹什麽？”尉赤蹙眉詢問。
尉正升聽到尉赤這麽說話，也有些不高興了：“你說我們來幹什麽？”
他推了一下尉赤的肩膀，直接走進了客廳。
尉鈞遼跟在尉正升身後一起走進來。
走進來之後，他們兩個人齊齊看向了坐在沙發上的程嬈。
程嬈這會兒胳膊和腿都打著石膏板，身上穿著寬鬆的睡衣，整個人消瘦得不行。
尉鈞遼之前跟程嬈見過一次，那會兒見麵的時候，程嬈雖然看著也不是珠圓玉潤，但至少沒現在這麽瘦。
路上的時候尉正升和尉鈞遼說了程嬈在附屬二院住院的事兒，尉鈞遼自己也沒想到，程嬈竟然是喬如章的繼女。
這中間的關係，有點兒亂。
程嬈見到生人之後就會瞪大眼睛看，這會兒也不例外。
瞧見他們兩個人之後，程嬈睜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好半天都沒說話。
等反應過來之後，她才看向尉赤：“表哥……”
這一聲裏，帶著濃濃的依賴。
尉赤聽到程嬈這麽喊他，心一下子就酥了。
他走到沙發前，在程嬈身邊坐下來，當著尉正升和尉鈞遼的麵兒，抬起胳膊來摟住了她。
“沒事兒，是我爸爸和我爺爺，他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哦。”程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尉鈞遼之前是跟程嬈接觸過的，他對程嬈的印象就是兩個字：冷淡。
雖然就見了那麽一次，但印象足夠深刻了。
現在她這個狀態，跟之前的出入確實挺大的。
尉赤深知程嬈在場，他們也沒辦法好好聊。
於是，他將程嬈抱起來，抱去了臥室。
把程嬈放到床上以後，尉赤揉了揉她的頭發，對她說：“你先躺一會兒，我跟他們聊幾句就回來。”
程嬈聽話地點了點頭，沒有哭也沒有鬧。
安頓好程嬈以後，尉赤走到了客廳。
他出來的時候，尉正升和尉鈞遼已經坐下來了。
尉赤看了一眼，然後去餐廳的冰箱裏拿了兩瓶水出來，放到了茶幾上。
尉正升看了一眼水瓶，隨後將視線轉向了尉赤，直截了當對他說：“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我們不可能同意你和她在一起。還有，辭職的事兒你想都別想。”
“我接受調回洛城，但是前一條要求我不答應。”尉赤知道，既然他們兩個人都已經找上門兒來，他勢必是要在某個方麵妥協的。
尉赤想，他可以在工作方麵妥協，但是絕對不會在感情方麵妥協。
之前和溫嘉魚在一起的時候，他已經體驗過一把沒有濃烈感情為基礎的關係有多麽枯燥無味，那也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聽到尉赤這麽明確地表態，尉正升和尉鈞遼的臉色都很難看——
“尉赤，你也快三十的人了，思想別跟個未成年人一樣行不行？”尉鈞遼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這麽成熟又理智的一個人，兩個兒子都是浪漫主義，沒有一個遺傳了他。
想想，真是夠無奈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尉赤掃了一眼尉鈞遼，開口道：“她一輩子這樣我也認了，我願意養著她。”
他這話一出來，尉正升和尉鈞遼都氣得夠嗆。
尤其是尉正升。
尉正升之前從喬堯俞口中聽過程嬈和蕭野的事兒。
拋開別的不說，程嬈都跟別的男人結過婚、為別的男人懷過孩子了，他再把程嬈留在身邊，豈不是笑話？
而且，程嬈還是為了別的男人瘋的，他這麽屁顛兒屁顛兒地跑來照顧，傳出去，他們尉家的臉往哪兒擱？
他怎麽說都是尉家的長子，根本沒必要這麽卑微。
尉正升當兵時的暴脾氣都被尉赤激出來了，“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她為什麽瘋的你不知道嗎？尉赤，我醜話放在前頭，我們家絕對不可能接受她。”
“不需要你們接受。”雖然尉鈞遼很生氣，但尉赤卻表現得十分淡定。
他很平靜地看著尉鈞遼，對他說：“以後跟她過日子的人是我，不是你們，你們如果不喜歡她，那就別過來看她，我喜歡就行。”
“你——”尉正升被他噎了一下。
其實，尉赤對他一直都是很尊敬的，之前有意見相左的時候，也不會這麽直接地頂撞他。
然而，這一次，他卻為了一個程嬈這樣和他說話。
尉正升愈發覺得，這程嬈如果留著，那絕對是禍水級別的。
“爺爺，我快三十了，做事兒之前我也會想好結果，我就想跟她在一起，別人我都不要，你們別管了。”尉赤又將自己的態度重申了一遍。
尉正升這次是徹底被惹得生氣了：“行，行！你要是非跟她在一起，那幹脆就別回尉家的門兒了！”
“可以。”這點兒要求對尉赤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尉家的門兒，他本來也不想回去：“那我調職的事兒你們也不用管了，直接上上麵批我辭職。”
他本來也不想再繼續做那種工作，太累。
“你的職位我已經安排好了。”不等尉正升回答，尉鈞遼已經開口了：“你下周開始跟著我去市委。”
“算了，不用。”尉赤說，“我沒打算升官發財，你們趁早別指望我。”
“沒出息！”尉正升氣得咬牙，聽完尉赤反複表態之後，尉正升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朝著臥室的方向走了過去。
尉赤看到這樣的場景後，馬上開口阻攔他：“爺爺，你去幹什麽？！”
尉正升回頭看了一眼尉赤，沒有給他回應。
尉赤的公寓本就不大，尉正升走幾步就去到了臥室。
尉正升推門進去的時候，程嬈正靠著床頭坐著發呆。
尉正升目光嚴肅地盯著程嬈，感覺到他的目光之後，程嬈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
“表哥……”
慌亂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就想到了尉赤。
這個時候，尉赤正好也進來了。
看到尉赤之後，程嬈仿佛看到了救星。
尉赤走到床邊坐了下來，輕輕地拍了一下程嬈的後背，“沒事兒。”
尉正升看到他們兩個人的互動就覺得頭疼。
現在程嬈是個腦袋不清醒的，他深知就算跟程嬈溝通也沒有用，跟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計較，反倒會顯得自己沒風度。
跟尉赤說，尉赤又不肯聽。
尉正升想了一下，這個事兒，大概也隻能跟黃萍談了。
之前尉正升跟黃萍見過幾次，他對黃萍的印象還是很好的，當時喬如章第一次帶著黃萍跟他見的時候，尉正升對黃萍的印象就挺好了。
他相信，黃萍肯定也是明事理的人，聊幾句的話，應該是會放棄的。
這麽一想，尉正升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尉赤，對尉赤說：“下周跟著你爸去上班兒，調職的事兒他會給你辦好，你最好不要再出什麽岔子。”
“我不想去。”尉赤抬起頭來看向尉正升，“您也看到了，她現在的情況離不開我。”
“離不開你？她是沒媽還是沒親人？為了一個女人，你什麽都不要了是嗎？”
尉正升原本也不想在程嬈麵前把話說得這麽難聽，畢竟她還是個病人。
但是，尉赤剛才的話實在是太讓人生氣了。
他們尉家的孩子，怎麽能這麽沒出息？
他絕對不能接受。
“尉赤，你不要逼我用什麽手段，如果你下周不去上班，後果自負！”尉正升這次也沒多廢話，丟下這句話之後就轉身出去了。
**
程嬈對他們兩個人對話的內容似懂非懂。
等尉正升出去之後，程嬈看向尉赤，問道：“你不要我了嗎？”
她問這問題的時候，聲音已經有些顫抖，而且，眼神也很委屈。
好像已經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不是。”尉赤說，“我沒不要你，別瞎想。”
程嬈吸了吸鼻子，將頭埋在了他的胸口，“表哥……他們好凶。”
“沒事兒，我現在把他們弄走，馬上。”尉赤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你先起來，我這就去。”
他終究是不太會哄人的，盡自己所能安慰了程嬈幾句之後，便鬆開了她，走到了客廳。
尉赤出來的時候，尉正升和尉鈞遼兩個人已經打算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尉鈞遼又對尉赤說：“周一，去我辦公室找我。”
尉赤：“……”
尉鈞遼似乎也沒打算等尉赤的回答，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跟尉正升一塊兒走了。
尉赤也沒送他們。聽到防盜門關上的聲音之後，尉赤抬起手來抓了一把頭發。
他轉身回到了廚房，把剛才泡著的碗筷給洗了。
洗完之後，尉赤第一時間回到了臥室。
他剛一進來，就聽程嬈說：“我想上廁所。”
尉赤立馬將她抱起來，抱去了洗手間。
等到給她脫了褲子之後，尉赤才反應過來，她現在還在生理期。
“你等會兒，我去給你拿東西。”
說完這句，尉赤轉身去了外麵，從包袋裏拿了幾包衛生巾送到了她手上。
程嬈這會兒就一隻手能活動，做起來這動作的時候不是很熟練。
尉赤好幾次都想動手幫忙，但他實在是不太會，就隻能看著她自己弄了。
換好之後，尉赤給她提起褲子，將她抱到了旁邊的凳子上，親自給她洗手。
洗手池前的鏡子裏照出了他們兩個人的身影，他身形高大，身材又比較壯，程嬈這會兒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堪堪到他胳膊肘的位置。
她太瘦了，尉赤覺得，自己稍微用力一點兒，她就會散架。
捏著她的手腕給她洗手的時候，他就暗自發誓，一定要把她喂胖一些。
**
從尉赤的公寓出來之後，尉正升和尉鈞遼並沒有直接回尉家。
他們父子兩個人上了車，尉正升摸了摸下巴，對尉鈞遼說：“你先等一會兒，我給如章打個電話。”
尉鈞遼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
尉正升掏出了手機，撥出了喬如章的號碼。
………
尉正升的電話進來時，喬如章正跟黃萍坐在一起。
喬如章在屏幕上看到尉正升的名字之後，右眼皮跳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正坐在辦公桌前忙碌的黃萍，走到落地窗前接起了電話。
電話剛接通，喬如章這邊還沒來得及和尉正升打招呼，就聽到尉正升問：“有時間嗎？你和黃萍一塊兒出來，我們見麵聊幾句。”
說到這裏，尉正升又補充一句：“程嬈的問題。”
尉正升這麽一說，喬如章的眼皮跳得更厲害了。
尉赤把程嬈接走的時候，喬如章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但是他真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尉正升這麽快就知道程嬈和尉赤的關係了？
喬如章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黃萍，先試探性地問了一下尉正升的態度：“您見過嬈嬈了？”
“見麵再說吧，我和鈞遼在智孝茶莊等你們。”尉正升並沒有在電話裏提太多這個問題。
喬如章聽過後，隻能暫時答應下來。
“好，我們兩個人盡快趕過去。”
答應下來尉正升的要求以後，喬如章掛斷了電話。
他捏著手機，走到了辦公桌前，用手指輕輕地叩了叩桌麵。
聽到動靜之後，黃萍回過神兒來。
她看向喬如章：“怎麽了？”
“尉家的人喊我們去見麵。”喬如章說，“老爺子現在知道了尉赤和程嬈的事兒，估計在氣頭上。”
這個後果，之前黃萍跟喬如章也已經想過了。
聽到喬如章這麽說，黃萍當即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從椅子上站起來，“那走吧。”
喬如章看到黃萍這樣，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他走到黃萍身邊，抬起手來摸上他的肩膀，“老爺子要是說什麽難聽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他說難聽的話也是應當的。”黃萍笑了笑，“換位思考，要是我的孩子這麽做，我也高興不到哪裏去。”
喬如章聽到黃萍這麽說，無奈地笑了笑，他說：“也不要這麽想，嬈嬈是個挺優秀的孩子。”
優秀嗎？
黃萍仔細想了想，要是沒有出這種事兒，程嬈確實算得上一個優秀的人。
名校畢業，他們家裏條件也不錯，她的工作能力和專業素養都比同齡人高了一個層次。
可惜的是，她的心思都不在這些事兒上。
按程嬈之前的條件來看，某些方麵可能確實配得上“優秀”一詞。
但是現在呢？
她現在這個情況，連獨立生活的能力都沒有了，誰還願意跟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
黃萍特別理解尉正升，她想了想，別說自己親生的了，哪怕是喬堯俞要找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她這個當後媽的的都不能同意。
所以，尉家人反對，她十分理解。
誰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找一個優秀的人，這是人之常情。
喬如章見黃萍一直在沉思，以為她是在擔心一會兒的見麵。
於是，喬如章出聲安慰她：“不要緊，老爺子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我倒是希望，他們的阻攔能讓尉赤放棄。”黃萍回過神來輕歎了一口氣，“如章，你也知道，程嬈現在的情況真的配不上尉赤。”
“你多想了，尉赤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喬如章對黃萍說，“他決定的事情，不管尉家怎麽反對，都不會有所改變。當初他去維和部隊的時候，老爺子也不同意，僵持了快半個月的時間，最後還是老爺子妥協了。”
“這跟那個不一樣。”黃萍搖了搖頭，“總之……如果他能跟程嬈分開，那是最好的結果。”
並非黃萍不想看著程嬈過好日子，自己的女兒，她怎麽可能不心疼？
她隻是不想讓尉赤做這麽大的犧牲。
他現在確實是喜歡程嬈的，但是隻憑借著“喜歡”維持下來的一段關係，能堅挺多久呢？
過日子本身就是繁瑣的，她是真的不希望尉赤為了程嬈放棄大好的前途。
若是以後兩個人之間出現了什麽問題，尉赤責怪起了程嬈……
那樣雙方都鬧得太難看。
“現在先別想這麽多，看看老爺子那邊兒怎麽說，尉赤是什麽性格，他們應該也都清楚。”喬如章摟住黃萍，“走吧，我們先去茶莊。”
**
過了約莫四十分鍾，黃萍和喬如章一起來到了茶莊。
尉正升應該是跟這邊的招待提前打了招呼，他們兩個人剛一進來，便被帶到了樓上的雅座裏頭。
喬如章和黃萍是一起進去的。看到尉正升以後，黃萍主出聲和尉正升打了個招呼。“伯父好。”
“先坐吧。”尉正升對待黃萍的態度倒也算客氣。
他雖生氣，但心裏頭卻很清楚，這事兒跟黃萍沒什麽關係。
等黃萍和喬如章坐下來之後，尉正升才讓人幫忙倒茶。
服務生倒過茶之後便退下了，走的時候關上了雅座的門。
“之前還不知道，你女兒和尉赤在一起過。”尉正升看著黃萍，笑著說出了這句話。
黃萍說：“以前沒機會說，兩個人後來分手了，是我們程嬈沒這個福氣。”
“我這個人，年輕時候一直部隊裏呆著，說話比較直接，有什麽想說的，我就直接說了，你別介意。”
尉正升並沒有打算拐彎抹角，直接說了自己喊他們出來的目的：“程嬈現在的情況呢，我之前聽我們堯俞說過，我覺得她不適合和尉赤在一起，但是尉赤那脾氣，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所以要辛苦一下你了。”
“老爺子，該說的話，我們都跟尉赤說過了，”
這種時候，喬如章自然是無條件站在黃萍這邊兒的，他不可能讓黃萍受委屈。
“您也知道尉赤那性格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黃萍一直也不想讓程嬈再跟尉赤在一起，確實是會耽誤他，苦口婆心說了很久，但是尉赤自己決定了，我們確實是不好再反對。”
“伯父，”等喬如章說完之後，黃萍開口，對尉正升說：“我非常能理解您的心情，您放心，這件事情我會再和尉赤交涉，我也會盡量勸他不要因為程嬈的事情影響自己的未來。”
說到這裏，黃萍微笑了一下，“我也不希望尉赤因為程嬈的原因放棄自己的大好前途，大家都是過來人，感情這種事兒穩定性不高，未來如果出了什麽事情，他後悔了，不可避免地要怪罪程嬈，這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結果。”
他們說話的時候，尉鈞遼就在旁邊兒坐著。
他之前沒怎麽跟黃萍接觸過，今天一接觸，他才發現，黃萍是一個特別明事理的人，也難怪喬如章眼光這麽高的人，能看上她。
跟她談這件事兒，確實是有效果的。
尉赤是什麽性格，尉鈞遼也知道，讓他現在直接對程嬈放手，絕對是不可能的，目前他們隻能先采用迂回政策——
不管怎麽樣，不能讓尉赤放棄工作的機會。
黃萍考慮得也挺周到的，確實是這樣，如果尉赤現在為了程嬈放棄了工作，後麵兩個人一旦出什麽問題，不可避免地就會怪罪程嬈。
黃萍這個當媽的，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背這個黑鍋。
尉鈞遼思考了幾秒鍾，然後對黃萍說：“我這邊安排了尉赤下周去上班，方便的話，你那邊找個保姆，他一個糙老爺們兒，也不會做飯，照顧起來肯定沒專業的人貼心。”
黃萍是聰明人，尉鈞遼這麽一說，她馬上就明白這意思了。
她笑著點了點頭，“放心，保姆我已經聯係人去找了，應該明天或者後天就可以找到。你們擔心的問題我都想過了。”
黃萍的態度很好，這樣一來，尉正升倒也不好再說什麽強硬的話了——
他長歎了一口氣，對黃萍說：“可能我剛才說話有點兒不好聽，你別介意，都是當父母的，你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我們尉家現在就尉赤一個孫子了，就想著他能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趕緊結婚生孩子，大院兒裏跟他同齡的，關係好的幾個，基本上都定下來了。就剩下他，老大不小了，還這麽折騰來折騰去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
黃萍抿著嘴唇思考了幾秒鍾，雖然尉正升並沒有把話說得很難聽很直接，但黃萍仍然明白他背後的意思。
她想，尉正升肯定是知道程嬈和蕭野的事兒了，才會這麽說。
她完全能夠理解。
“程嬈確實是配不上尉赤，回頭我再好好跟他談一談吧。”黃萍鄭重其事地向尉正升做出了承諾。
聽到黃萍這麽說，尉正升滿意地笑了笑，“辛苦你了，我也是沒辦法，希望你不要怪我。”
“不會。”黃萍搖了搖頭。
喬如章坐在旁邊兒，看著黃萍點頭的樣子，內心湧上了一陣無奈。
這種時候，他確實是不好說什麽。
尉正升和尉鈞遼的用心，他懂；黃萍的無奈，他也懂。
可感情這種事情，真的沒有什麽辦法。
不管是尉赤對程嬈，還是程嬈對蕭野，都是這樣。
**
程嬈午飯過後睡了個午覺，她睡著的時候，尉赤就在她身邊躺著，安安靜靜地看著她。
她睡著以後很安靜，身體略微蜷縮著，軟軟的頭發貼在臉頰邊兒上，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其實程嬈的長相一直都挺孩子氣的，但之前因為性格的關係，所以這種感覺不太明顯。
生病之後，她整個人身上的棱角幾乎都沒有了。
程嬈這一睡就是兩個多小時，尉赤就躺在旁邊兒盯著她看了兩個多小時。
他不困，白天的時候，他很少睡覺。
下午六點鍾的時候，尉赤的手機響了。
手機振動起來之後，尉赤躡手躡腳下了床，來到客廳，接起了電話。
電話是黃萍打來的。
“你們沒準備晚飯吧？”黃萍問。
被黃萍這麽一問，尉赤才反應過來，他剛才一直忘記這茬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嗯，還沒，我給忘了。”
黃萍：“沒事兒，我讓阿姨做，等會兒給你們送過去，順便有點兒事情跟你說。”
尉赤：“好。”
尉赤這邊剛掛斷黃萍的電話，程嬈就醒過來了。
她睡了一下午，醒來的時候有些口渴。
“表哥……”程嬈抬起手揉了一下眼睛。
她聲音不高，但是尉赤聽得一清二楚。
他馬上放下手機，快步走回到臥室裏頭。
“怎麽了？”
“我想喝水。”程嬈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尉赤一聽她這麽說，二話沒說就去給她倒水了。
考慮到程嬈手腳不方便，尉赤從冰箱的盒裝牛奶上撕下來一根吸管，放到了杯子裏。
程嬈確實是口渴，咕嘟咕嘟，很快就喝完了一杯水。
“還喝嗎？我再給你倒一杯。”尉赤問。
“不了。”程嬈搖了搖頭。
“你湊過來一點兒好嗎？”程嬈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
尉赤一看她著眼神，不自覺地就順著她的話做了。
他下意識地湊近了她一些。剛剛湊上去，程嬈突然在他嘴上親了一下。
啪啦——
尉赤手裏的玻璃杯直接摔到了地板上，滾了老遠。
尉赤完全沒想到，這種情況下，程嬈會主動親他。
“……為什麽親我？”尉赤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不是也親我嗎？”程嬈眨了一下眼睛，“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不親了。”
“別。”尉赤捂住她的嘴巴，“我挺喜歡的，你隨便親。”
程嬈好像不太相信他的話：“真的嗎？”
尉赤點了點頭，“嗯，真的。”
他剛答應完，程嬈又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
吧唧一下，特別響。
尉赤對程嬈本來就沒什麽抵抗力，她這會兒左親一下右親一下的，他就快把持不住了。
但是她這會兒還在生理期，這麽一想，尉赤就更暴躁了——
他低頭在程嬈嘴巴上咬了一口，“等你好了，老子幹死你。”
程嬈：“……？”
她顯然是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而且，因為他語氣太凶悍了，程嬈的表情有些委屈。
尉赤瞧著她委屈又無辜的樣子，突然就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太禽獸了。
他輕咳了一聲，抬起手來揉了一下程嬈的臉，“沒事兒，我瞎說的。”
“走吧，帶你去上個廁所。”說到這裏，尉赤站了起來，然後彎腰把程嬈從床上抱起來，帶著她去了洗手間。
上完廁所以後，尉赤抱著程嬈將她放到了沙發上。
過了會兒，黃萍來了。
尉赤本來以為黃萍是一個人來的，沒想到，她是帶著喬堯俞一塊兒的。
“堯俞，你來啦。”
說起來，程嬈也就半天的時間沒見喬堯俞，但是卻想他想得不行，畢竟喬堯俞之前照顧了他那麽長時間。
尉赤看到程嬈對喬堯俞這麽熱情，有些介意，不過並未表現出來。
他自己也知道，這樣太小氣了，但就是控製不住地介意。
黃萍手拎了一個很大的保溫桶，她將東西交給了喬堯俞，然後看向尉赤：“先讓堯俞照顧程嬈吃飯吧，我們兩個人在客廳聊幾句。”
黃萍這麽一說，尉赤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嗯”了一聲，把程嬈抱去了餐廳，安頓下來之後，他拿了一瓶水，才折回客廳。
尉赤將水遞給黃萍，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尉赤問：“您有事兒跟我說？”
黃萍：“我給程嬈找了做飯的阿姨和護理，等人定下來之後就把她接回家，你有工作就去做，沒必要二十四小時守著她，什麽時候你有空了，去家裏看看她就行。”
尉赤聽到黃萍這麽說，不由得蹙眉。
上午的時候他們說得好好的，黃萍當時根本不是這樣的態度。
他想不通，怎麽過了一下午，黃萍的態度就變了。
尉赤思考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了什麽事情，臉色更沉了：“他們找你了？”
“不管他們有沒有找我，你都不應該為了程嬈放棄工作。”黃萍說，“她不值得你這麽做。”
“我覺得她值她就值。”已經認定的事情，他絕不妥協。
“尉赤，人這一輩子不可能隻為感情活，那樣很容易受傷，你看看現在的程嬈就明白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尉赤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對黃萍說：“他們給我安排的工作我會去，您找的護工和做飯的阿姨就直接來我這兒吧，回頭我買個大一點兒的房子，把他們一塊兒安頓過去。”
黃萍聽到尉赤說去工作之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不用買房子，我這邊空著好幾套房子，你回頭看看哪邊比較方便直接搬過去就行，要是沒方便的，我再去買。”
“伯母，不用。”讓黃萍幫忙買房子這事兒，他可做不出來。
尉赤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自己買就行，您不用操心這個，我不會委屈了程嬈。”
聽到尉赤說出這句“不會委屈了程嬈”，黃萍的眼眶驀地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