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麓突然就想起來之前程嬈說過的一句話，具體的措辭她不記得了，反正意思就是說她和尉赤不合適，因為尉赤根本就不懂女人的心思。
當時蕭麓是完全不信的，畢竟她好不容易才碰上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但是經過今天的接觸之後，蕭麓覺得程嬈說的是有道理的。
這樣的男人……相處久了真的會覺得很無趣。
但是，蕭麓還是很喜歡尉赤。
其實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尉赤身上到底有什麽可以吸引她的點，但感情就是這樣不是嗎，你永遠都不可能講事實擺邏輯。
因為男女之間的感情，本身就是沒有邏輯的。
………
吃完晚飯，尉赤和蕭麓一並從餐廳裏走出來。
雖然來之前是蕭麓說了她要請客，但最後還是尉赤買的單。
理由很簡單，尉赤不喜歡讓女人買單。
從餐廳出來之後，尉赤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九點了。
“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看過時間之後，尉赤這樣對蕭麓說。
蕭麓聽到尉赤這麽說之後愣了一下。
她本來以為，尉赤好歹會送她回去的。
但是看他現在這樣子，好像完全沒有要送她的意思。
這麽一想，蕭麓有些難受。
她真是不明白，世界上怎麽能有這麽不解風情的男人。
還是說……她就這麽不討人喜歡？
蕭麓雖然沒有自戀到覺得自己美若天仙，但她覺得自己的長相還是挺不錯，起碼……不該是這樣。
但是尉赤已經這麽說了，蕭麓臉皮薄，也不好再提出來讓他送自己回去。
於是乎，隻能點頭答應下來，“好，那我打車回去了。”
她特意強調了打車，內心多少還是抱著一點兒希望，希望尉赤能在這個時候接一句“我送你吧”。
然而，並沒有。
尉赤隻是點了點頭，對她說：“注意安全。”
這下，蕭麓內心僅有的那點兒希望算是全部破裂了。
她點了點頭，拿起手機叫了一輛車。
**
等她叫完車之後，尉赤就跟她道別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尉赤滿腦子都是蕭麓之前說過的話。
知道了程嬈前男友的職業之後，尉赤好像突然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麽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會是那個反應。
所以……是把他當成替身了？
剛才吃飯的時候他也有跟蕭麓聊到過職業上的一些事情，蕭麓說他的態度和她哥哥很像。
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誰是願意被說跟誰像的，尤其對方的身份還那麽敏感。
蕭麓越說他和她哥像，尉赤心裏就越不爽。
他無法接受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當了別人的替身這件事兒。
這對他來說，簡直太傷自尊。
尉赤緊繃著下顎開車，一路上，臉色都很難看。
**
程嬈這幾天的都待在家裏，吃了睡，睡了吃。
大概是太長時間沒過過這種安逸的日子了，不知不覺竟然胖了幾斤。
不過她本身就很瘦，胖幾斤完全看不出來，就是臉色看著比之前紅潤了。
保姆阿姨開心得不行，然後一個勁兒地說她還是要有點兒肉才好看。
程嬈知道她是好意，所以也沒反駁。
這樣的日子差不多過了十幾天吧，然後程嬈就接到了邵東的電話。
她從msf出來之後就沒跟邵東聯係過了。
程嬈這個人確實比較淡漠，別人不跟她聯係的話，她也很少主動去和別人聯係。
不過，邵東聯係她，她也不會不接電話什麽的。
程嬈接起了邵東的電話。電話剛一接通，就聽到了邵東的聲音：“程嬈，你最近怎麽樣？”
之前程嬈突然間離開了msf的營地，後來邵東去問林主任，林主任說她不打算再做這一行了。
雖然林主任這麽說，但邵東是完全不相信的。
按照他對程嬈的了解，程嬈是絕對不會這樣放棄這個職業的。
程嬈離開之後邵東一直都在想辦法聯係她，但前段時間她的手機一直都沒信號，根本撥不通。
後來邵東又被安排去了b國，那邊常年處於動亂之中，移動信號很弱，再加上那邊形勢嚴峻，他每天都要救治大量病人，跟程嬈聯係這件事兒也就擱淺到一邊兒去了。
這兩三天，邵東終於忙完了。
回國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聯係程嬈。
這一次，程嬈的電話終於是打通了。
“我在家，怎麽了。”程嬈順口回了邵東一句。
邵東聽到程嬈這麽說之後停頓了一下，才繼續問：“林主任說你不打算繼續在組織裏呆著了，真的假的？”
現在，邵東隻想先跟程嬈確定這個問題。
程嬈想都沒想就否認了：“沒，下次任務什麽時候，我還會去的。”
既然她跟尉赤已經兩清了，醫療隊那邊肯定是不需要過去了。
要她每天待在家裏吃吃睡睡，日子久了她也不願意。
而且，如果長期在洛城呆著，黃萍真的有可能會讓她去公司上班。
這一點程嬈是非常排斥的。
她曾經發過誓，這輩子都不經商。
商場那樣的環境，真的不適合她。
邵東聽到程嬈這麽說之後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然後，有些欣慰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麽輕易放棄這份事業的。”
在組織裏，邵東和程嬈算是關係比較好的那種，程嬈雖然沒有在言語上表達過自己究竟對這份工作有多熱愛，但是，她的行動已經說明了一切。
如果不熱愛，她不會連續一年多的時間在各個充斥著危險和瘟疫的國度兜轉，更不會那麽盡心盡力地去醫治病人。
雖然程嬈表現得冷漠，但邵東一直都覺得，她內心是非常善良的。
邵東感歎了一會兒，然後將下次任務的地點告訴了程嬈。
“下次我們要去w地區，大概就是這兩天出發，據說反動組織最近一直在燒殺搶掠，很多無辜的人受傷。”
說起來這個，邵東的聲音有些動容。
其實，決定做無國界醫生的人，大部分都是有種憂國憂民的心思在的。
邵東是很典型的那種。
當然，這種心理程嬈也有，但她沒說過。
怎麽說呢，她對這個世界的態度其實是很消極的，尤其是在蕭野去世之後，她幾乎已經對生活不抱什麽希望了。
她隻是想靠著自己的這雙手，讓更多的人活下來。
就當是給自己積陰德吧。
程嬈聽完邵東的話之後沉默了幾秒鍾，然後說：“嗯，下次一起走吧。”
邵東：“好。”“對了。”
邵東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你之前去了哪裏？”
程嬈：“有一些私事，已經解決了。不影響以後的工作。”
程嬈雖然和邵東關係還可以，但是她仍然不會和邵東透露自己的隱私。
她相信，她這麽說了，邵東也會明白的。
果不其然，程嬈這麽一說，邵東就沒再接話了。
過了一會兒，他笑了笑：“好，那我們先把機票訂一下。
這次有新的同伴跟我們一起走。”
程嬈：“哦。”
………
和邵東打完電話，又到了晚飯的時間。
破天荒地，黃萍竟然提前回來了。
程嬈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跟她在家裏的餐桌上一起吃過晚飯了。
她們母女兩個人這幾年關係越來越僵硬，溝通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更別提一起在家裏吃飯了。
她們母女兩個人這樣坐在一起吃飯，保姆阿姨是最開心的了。
這些年她們母女一直在鬧矛盾，能這樣心平氣和坐在一起的次數著實不多。
這幾天黃萍沒找茬，所以程嬈對她的態度也還算可以。
不過，她很少主動找話題和黃萍聊天，所以兩個人就這麽幹坐著。
保姆阿姨做了兩葷一素，程嬈就一直在吃素菜，葷菜碰都不碰一下。
黃萍其實一直都不知道程嬈吃素的事情，畢竟她們母女兩個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機會太少了。
看到程嬈一直吃那一盤菜，黃萍順口問她：“怎麽了，不合胃口？”
程嬈：“沒，我不吃肉。”黃萍聽到程嬈這麽說之後愣了一下。
雖然這些年她們母女兩個人關係緊張，但是黃萍還不至於不連程嬈的口味都不記得。
她從小到大都愛吃肉，小時候幾乎每頓飯都得吃肉，要是一頓沒肉還會不開心。
可是現在，她卻說自己不吃肉？
黃萍完全不知道她的口味是從什麽時候改變的。
愣了一會兒之後，黃萍笑了：“怎麽，你這是要當素食主義者？”
程嬈沒有接話。她還沒傻到去告訴黃萍，自己是為了蕭野才吃素的。
她不是那種會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的人。
程嬈的態度難得這麽溫和，黃萍感覺她今天狀態不錯，於是繼續道：“你這兩天在家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吧，打算什麽時候正式去公司？”
程嬈本來以為，今天這頓飯，黃萍能稍微消停一點兒。
沒想到，她竟然還是提起了她不願意提起的話題。
一聽黃萍這麽說，程嬈臉上就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公司的事兒我沒興趣，也幫不上你。”
黃萍捏著筷子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難得沒發脾氣。
難得這麽和諧，其實她自己也不太想破壞這樣的氣氛。
黃萍歎了一口氣，對程嬈說：“公司是你爸畢生的心血，我好不容易才把公司保下來，本來就是要留給你的。現在你也不小了，應該學著慢慢上手了。我年齡大了，管不了幾年了。”
黃萍很少在程嬈麵前這樣示弱，今天應該是第一次。
程嬈說不動容是假的。
她雖然淡漠，但絕不是鐵石心腸。
但是，繼承公司這件事兒，真的不在她人生計劃的範疇之內。
所以，即使黃萍已經說了這種話，程嬈仍然沒有答應她的要求。
好在黃萍今天沒有像之前一樣教訓她，這個話題也算是這麽糊弄過去了。
**
翌日洛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一大早，程嬈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開車去了洛城下屬的一個縣級市。
這個地方有一座非常有名的寺廟，不少人過來參拜。
程嬈把車停在了寺廟外麵的停車場的，然後撐著傘，朝著寺廟的側門走去，輕車熟路。
蕭野去世之後，程嬈經常會來這裏。
她原本是沒有信仰的，就是在蕭野去世之後，她一個偶然的機會來到了這裏，然後認識了這邊的主持。
後來，程嬈在寺廟裏給蕭野立了牌位。
每次來的時候，主持都會帶她去看看。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主持看到程嬈之後，笑著朝她點了點頭，然後帶著她往前走。
前麵一排人在誦經，程嬈找了一個後排的位置坐了下來，從旁邊的桌上拿起了一本經文，跟著他們一起念了起來。
每次來的時候，程嬈都會跟著他們誦經一段時間。
其實她內心也知道，這樣做多半是沒什麽用處的。
蕭野人已經走了，不管她吃素還是念經，他都不會再回來。
但是，至少能尋求一些心理安慰。
對於程嬈來說，心理安慰是非常重要的。
佛教講超度，她想，如果她吃素誦經，蕭野應該是可以上天堂的吧？
她活著，多救人，也可以去天堂。如果有來生，他們還會再遇。
………
盤腿坐了半個多小時，起來的時候，程嬈的腿已經有些麻了。
誦經結束，程嬈起身，走上前去，找到了蕭野的排位。
然後，她從旁邊取了三支香，跪下來，三鞠躬之後將香插進了香爐。
程嬈一瞬不瞬地盯著蕭野的排位，嘴唇翕動，無聲地喊著他的名字。
程嬈上香的的時候，主持就旁邊看著。
主持法號“無他”，他和程嬈認識有小半年了。
這次程嬈過來，狀態明顯和之前不一樣了。
之前她過來的時候，很痛苦，幾乎每次都會流淚。
但是這一次，看起來倒是像從回憶中走出來的。
等程嬈站起來之後，無他主持笑著對她說：“恭喜你。”
程嬈聽到他這麽說，停頓了一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恭喜我什麽？”
“放下執念之後，人生很精彩吧？”無他主持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繼續發問。
程嬈是聰明人，她知道主持口中的“執念”指的是什麽。
他現在說她放下執念……
想到這裏，程嬈抿了抿嘴唇。
“您認為我放下執念了？”
主持：“當局者迷。在我看來，你今天的狀態和你之前來這邊的狀態，已經完全不一樣。”
聽到他這麽說，程嬈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
不一樣嗎？她自己真的沒有察覺到。
難道是因為他跟尉赤上了床？
想到這裏，程嬈腦海中又出現了那些香豔的畫麵。
她的臉色愈發地難看，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
她竟然在佛門淨地想著這些苟且事兒，真是該死。
無他主持年近五十，這些年在寺廟裏接觸過無數生活不如意之人，他能看出來，程嬈應該是遇到了什麽新的問題。
於是，他再次發問：“是否有人取代了牌位上的人在你心裏的位置？”
“沒有，不可能。”主持的問題剛問出來，程嬈馬上就否認了他。
她的聲音很著急，甚至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
但是，一般情況下，否認得太快，隻會顯得欲蓋彌彰。
無他主持是件過風浪的人，在這種地方呆久了，什麽受過打擊的人都見過。
程嬈此刻的狀態，明顯就是在心虛、否認。
無他主持側目看了一眼蕭野的牌位，然後開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程嬈聽的。
“世人求愛，刀口舐蜜，初嚐滋味，已近割舌，所得甚小，所失甚大。”
這段話程嬈之前沒聽過，但是這幾句跟佛經裏有些話比起來算得上是比較好理解的了。
程嬈認真品了品這句話，覺得很有道理。
然後，她點了點頭，“是這樣。”
“盡量不要讓自己陷入到同一種痛苦中，有些事情一輩子經曆一次就好。”無他主持如是說道。
這一次程嬈沒有接話，她垂眸思考了很久，覺得無他主持說得是非常有道理的。
刀口舐蜜，愛情不就是這樣麽。
她當初還以為自己的感情沒有別人那麽轟轟烈烈，受傷的可能性比較小。
誰知道，最後的結果卻是這樣。
無他主持說得對，有些事情一輩子經曆一次就好。
愛情這東西，還是不要再碰比較好。
她這輩子那樣刻骨銘心地愛過一次蕭野，這就夠了。
………
程嬈在寺廟裏呆了一天，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鍾。
外麵一整天都在下雨，這會兒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程嬈一路開車回到了家裏，然後開始準備新一期任務出發時所需要的東西。
當然，要出任務這件事兒，程嬈還沒跟黃萍說過。
她心裏頭很清楚，一旦說了，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但是不管是什麽樣的腥風血雨，都沒辦法改變她的選擇。
程嬈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帶了換洗的衣服還有一些生活必需品。
經過一番思考之後，程嬈還是決定不把這件事情告訴黃萍，幹脆找一個她不在的時候偷偷跑走。
那天吃飯的時候她正好聽說黃萍這兩天要出差，這對她來說是個絕佳的機會。
**
兩天後，黃萍出差，程嬈趁著這個機會，離開了洛城。
這次她仍然是要和邵東一起走的，他們兩個人約在京城見麵。
程嬈在京城的機場附近開了一間房。
翌日，和邵東一起出發，前往w地區。
w地區常年處於動亂之中，飛機自然不是直達的。
他們想要過去，就隻能先坐飛機到距離w地區一百多公裏的m國，然後再從m國坐車過去。
這一路，自然是困難重重。
邵東在msf內呆得時間挺久了，這樣的任務之前出過不少次，他幾乎把所有惡劣的條件都見識過了，對這種現象已經見怪不怪。
但是程嬈到底是個女孩子，w地區優又地處沙漠，幹旱高溫，他很怕程嬈承受不住這一路的顛簸。
下飛機之後，邵東先詢問了程嬈的意見。
“要不要先休息一晚再出發？你身體受得了嗎？”邵東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程嬈太瘦了，雖然平時不見她生病，但是她就是給人一種非常虛弱的感覺，好像來一陣風就能把人給吹走。
不過，邵東的提議並沒有得到程嬈的讚許。
程嬈搖了搖頭，似乎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眼裏：“沒事，走吧。”
邵東本來還想再勸程嬈幾句，但是看到程嬈抗拒的態度，到底還是忍住了。
相處了一年多，他還是比較了解程嬈的。
一般情況下，她做出來的決定，基本是不會改變的。
說得多了，也是白搭。
所以，從機場出來之後，邵東找到了前往w地區的車，車的條件很簡陋，但是他們沒得選擇。
從m國到w地區，車程大概要六七個小時，差不多一夜的時間。
已經旅途顛簸了十幾個小時，程嬈和邵東兩個人都很累了。
上車之後沒多久，程嬈就靠著車窗睡過去了。
大概是因為太困，已經不知道今夕何夕。
………
後來程嬈是被一陣槍響聲，還有車子的緊急刹車吵醒的。
車子一路上都開得很平穩，突然間一陣急刹車，程嬈的腦袋直接磕到了車窗上，再加上外麵的槍聲，她當即就醒過來了。
睜眼的時候下意識地往外看，天色已經蒙蒙亮。她這一覺，應該是睡了挺久的。
“怎麽了？”程嬈揉了一下眼睛，回過頭看向邵東。
邵東的臉色有些沉重，“應該是碰上反動組織的人了。”
這種情況下，他們隻能聽天由命了。
其實一般情況下他們不會對這種私家車查得很嚴，而且程嬈和邵東身上也沒帶什麽能夠引起他們注意的東西。
這種情況邵東之前經曆過幾次，相對來說比程嬈多了一些經驗。
而且，能出來做這種工作，他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了。
不過，程嬈到底是沒有什麽經驗，雖說她不是一驚一乍的人，但是在看到車窗外麵拿著槍的人黑衣人之後，多少有些緊張。
程嬈臉色緊繃著，嘴唇發白。她雙手掐著自己的大腿，身體僵硬繃直，一動不動。
邵東發覺了程嬈的不對勁兒，也知道她肯定是被這件事情影響到了。
邵東想了想，抬起手來拍了一下程嬈手背，安撫道：“沒關係，應該不會有事。”
他知道程嬈不太喜歡跟異性有太過親密的接觸，所以很好地掌握了分寸。
這樣的力道，既能安慰到她，又不會給她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聽到邵東這麽說，程嬈確實安心了不少。
就在此時，車門突然被打開，外麵一個西方男子凶神惡煞地盯著他們兩個人，用蹩腳的英語質問他們：“你們去w地區做什麽？！”
對方的聲音粗啞，帶濃厚的殺意。
程嬈其實算得上是女性裏比較淡定的那一類，遇到這種情況也不會一驚一乍的，但內心多少還是有些惶恐。
而且，對方這個問題是看著她問的。
程嬈覺得，既然是問她的，邵東那邊回答了也不會有什麽意義。
她大腦飛速運轉著，然後找到了一個近乎完美的理由：“我是記者，來這裏工作的，他是我的同伴。”
程嬈的英語口語很好，流暢利落，用最簡單的詞語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對方聽到她這麽說之後明顯放鬆了警惕，不過表情還是凶神惡煞的。
這時，外麵傳來了另外一個聲音，他們對話的時候說的不是英語，應該是什麽比較生僻的小語種，程嬈沒聽明白。
但是，看這個人的反應，應該是外麵的人在催促他了。
“行李箱給我！”對方再次對程嬈和邵東兩個人下達了命令。
程嬈和邵東對視了一眼，一起把行李箱交了出去。
其實他們兩個人的行李箱裏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就是一些換洗的衣服而已。
所以程嬈和邵東也沒介意，直接讓他們檢查了。
對方打開箱子檢查，確認沒什麽危險的東西之後，就對他們兩個人放行了。
看到對方下車之後，程嬈和邵東都鬆了一口氣。
接著，繼續朝著w地區行駛。
**
抵達的時候是上午八點鍾，但是由於w地區地處沙漠，氣候炎熱，雖然八點鍾，但是太陽已經很烈了。
下車之後程嬈被曬得眼前發黑，差點兒站不住。
她本身有些低血糖，加上一路顛簸又沒吃好飯，突然再被曬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再正常不過。
好在邵東及時地扶住了她。這一次程嬈倒是沒太大抗拒，她知道邵東是出於好意的。
程嬈深吸了一口氣，對邵東說了一聲“謝謝”。
程嬈再次出現在組織內，林主任很是驚訝。
看到程嬈之後，林主任的嘴張得老大。
然後，他單獨把程嬈叫去了臨時辦公室內。程嬈大概也猜得到林主任要對她說什麽，所以就跟著去了。
剛進來辦公室，林主任就迫不及待地問程嬈：“你怎麽又過來了？你不是說以後不跟任務了嗎？”
林主任現在可發愁了，程嬈離開之後，黃萍又給了這邊很大一筆捐款。
這筆錢對於組織來說是很重要的，他們要在世界各地進行任務，肯定是需要資金的。
本身就是非盈利的慈善組織，資金基本上都靠社會各界的捐贈。
因為程嬈的原因，這一年多，黃萍沒少捐款。
其實程嬈的能力林主任是看在眼底的，要不是因為有這層關係，他自己也希望程嬈能一直留下來，畢竟像她這麽兢兢業業又處變不驚的人已經不多了。
黃萍說過，隻要程嬈從msf退出，她會每年都捐一筆錢過來。
跟資金比起來，程嬈當然就沒那麽重要。
程嬈很聰明，馬上就猜到了林主任這麽問的原因。
她抬眸掃了一眼林主任，笑著問：“最近是隻有黃女士給我們捐款嗎？”
林主任：“……”
他是實在是沒想到程嬈竟然會把這件事兒這麽直接地說出來，搞得他還挺不好意思的。
見林主任不說話，程嬈繼續問他：“林主任你應該不會幹涉我的選擇吧？”
林主任聽完之後馬上搖頭，“那不會，當然不會。”
程嬈點了點頭，“嗯，那就好。”
停頓了一下，也沒給林主任繼續說話的機會，程嬈直接問他：“林主任你還有別的事兒麽？沒有的話我去工作了。”
程嬈都這麽說了，林主任還能說什麽？
隻能暫時放她去工作了。
不管怎麽說，程嬈是真的熱愛這份工作，這一點他們都是看在眼底的。
程嬈從林主任的臨時辦公室出來，然後去後勤那邊領了帳篷，開始安置自己的住處。
程嬈本來想著今天就開始投入任務的，奈何精力實在是跟不上，隻能暫時休息了。
………
w地區是真的熱，這是程嬈第一次在沙漠裏出任務，之前她也去過幾次赤道附近的國家，但基本上都是熱帶雨林氣候，晚上是有涼風的。
但是w地區，連風都是熱的。
天氣熱，人的心也跟著躁動不安了起來。
晚上，程嬈一個人蜷縮在氣墊床上，出汗出得把枕頭都濡濕了。
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其實這段時間在家裏的時候，她的狀況是有得到的緩解的，可能是因為前些日子跟尉赤做的那幾次都太猛了，以至於她好長時間都不會再想著。
但是一出來執行任務，那種空虛的感覺又上來了。
像是被無數隻螞蟻啃著身體，又癢又熱。
一閉上眼睛，腦袋裏率先浮現的，竟然是尉赤的那張臉。
程嬈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下來，走到臉盆前，用裏頭的冷水洗了一把臉。
這樣一來，才算是稍微清醒了一些。
洗完臉之後，程嬈從行李箱裏拿了藥出來，摳了兩粒吞下去。
如果不吃藥的話，今天晚上肯定是睡不著的。
平時睡不好沒關係，但明天是要執行任務的。
她要對每一條生命負責，所以一定要休息好。
藥效來得很快，吃完藥不到十分鍾，程嬈就有了困意，情緒也沒有之前那麽激動了。
躺回到床上，她閉上眼睛，安靜地睡了過去。
………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一早。
醒來之後簡單洗漱了一下，程嬈就去後勤那邊吃早飯了。
程嬈過來的時候，阮白正在分發早飯。
看到程嬈之後，阮白馬上熱情地和她打招呼。
“程嬈你來了啊！”阮白遞給她一瓶牛奶，還有一個麵包，一顆水煮蛋，“快吃早飯，多吃點兒。”
阮白對程嬈一直不錯，後勤這邊，阮白算得上是跟她關係比較好的人。
主要也是因為程嬈這人的性格不討喜，別人跟她說話的時候她都是愛答不理的，也就隻有阮白這種沒心沒肺的小姑娘才會一直跟她玩兒。
不過久而久之，兩個人的關係也就這麽發展起來了。
**
執行任務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程嬈已經在w地區呆了將近一周。
這一周裏，有人被她救下，也有人經她之手，走向了死亡。
雖然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程嬈多少還是有些難受。
她記得上大學的時候，教授常說一句話，做醫生就要學會坦然麵對死亡。
這句話她記了這麽多年，仍然很難做到。
程嬈連軸轉了一周，身體有些吃不消，第七天下午的時候竟然發燒了。
林主任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馬上給程嬈放了一天的假，讓她好好休息，別再去接待病人了。
其實程嬈有些閑不住，但身體已經這樣了，這個狀態確實不適合去接待病人。
但是要她一個人待在帳篷裏，基本上也不可能。
聽邵東說外麵有一個小市場，程嬈本身是沒什麽興趣的，但是現在突然很想去逛一逛。於是，她吃過退燒藥之後，就離開了營地。
w地區常年處於暴亂之中，再加上氣候原因，街上基本沒有什麽人。
偶爾有幾個當地的人走過，看到程嬈這種東方麵孔之後會多看幾眼，然後就匆匆離開了。
程嬈能夠非常清楚地從他們的眼底看到慌亂和不安。
大概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每次到這種動亂的地方，程嬈都會對這些地區的人產生同情心。
很奇怪的心理，因為她本身並不算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
太陽曬著，再加上本身就發燒，程嬈走在街邊，簡直有一種頭暈眼花的感覺。
她突然就後悔出來了，她這樣子，其實就應該窩在帳篷裏頭好好休息的……
但是現在再想回去，又有些可惜。
而她又不是一個喜歡半途而廢的人。
所以，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走了大概十幾分鍾，程嬈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市場。
跟別的地方比起來，市場這邊的人的確挺多的。
程嬈加快步伐走了上去。市場裏賣的基本上都是當地的水果蔬菜，還有一些日常裏必備的幹糧。
在這樣一個地區，生存和活下去，是永恒的主題。
集市這邊大部分都是當地人，也有少部分的遊客。是的，沒看錯，是遊客。
現在總是有一部分人，喜歡去動蕩地區探險。
之前他們曾經救治過好幾次這樣的人。
程嬈正在集市裏逛著，麵前突然出現了騷亂。
她原本頭暈腦脹的，突然騷亂，整個人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
定睛一看，竟然是穿著軍裝的人。
這個軍裝……
有了之前幾次和尉赤接觸的經驗，程嬈馬上就認出來了，這是維和部隊的軍裝。
所以……尉赤也在這裏？
程嬈還沒來得及思考什麽，就聽到了一陣槍聲。
槍聲一響起，周圍的人馬上呈鳥獸狀散開。
程嬈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她抬起頭來看過去除了有穿軍裝的人，還有穿黑衣服的人。
這黑衣服，也挺熟悉。
程嬈記得，之前她跟邵東從m國過來的時候，路上攔著他們的人，穿的好像就是這樣的衣服。
看起來，應該是什麽恐怖組織的成員？
程嬈正這麽想著，又聽到了一陣槍聲。
她本來以為會見血的，但是後來才反應過來，他們槍裏裝著的好像不是子彈……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腦海，程嬈就昏過去了。
“媽的，趕緊撤！”其中一個穿著軍裝的人，吼得非常大聲，“把中了病毒的人都帶回去部隊治療，這次行動終止！”
**
一個小時後，維和部隊w地區臨時營地。
程嬈和中病毒的一行人，全部被帶回到了醫療隊。
這次任務情況嚴肅且意外發生得突然，尉赤原本在路首長的辦公室和他討論接下來幾天的任務安排，卻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尉赤的臉色當場就變得很難看。
和路首長打過招呼之後，他馬上跟著張白走出了辦公室，朝著醫療隊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路，一邊詢問張白情況：“怎麽回事？”
張白：“今天他們出去巡邏的時候碰見了飛狼的人，發生衝突之後，飛狼的人在的集市區開了病毒槍，具體什麽病毒這邊還不清楚，但是現場很多人都出現餓了嘔吐反應，也有暈過去的。”
聽到這裏，尉赤的臉色陰沉得不像話，步伐也跟著加快了不少。
過了不到五分鍾，尉赤來到了醫療隊裏。
醫療隊這邊因為接受到了一批的病人，所以格外地忙碌。
尉赤剛進來的時候碰上了華楣，華楣手裏端著托盤，表情嚴肅。
尉赤走上去，詢問她：“查清楚了沒？”
華楣：“暫時還沒有，但是……”
“但是？”尉赤接過來華楣的話。
“情況比較嚴肅，這應該是他們最新研發的病毒的，那個集市應該是w地區最中心的地方，搞不好會造成瘟疫……”
說到這裏，華楣的臉色也更加難看了。
她常年跟著維和部隊跑，其實也見過不少殘忍的事情，但是這一次……涉及到這麽多無辜的人，真的太卑鄙了。
聽到華楣這麽說，尉赤的臉色也變了。
瘟疫……
他咬緊牙關，眼底升起了殺意。
“華醫生，你快來看看，這邊有個病人高燒不退，身上還起了帶狀的疹子，這是不是什麽並發症啊……”一個護士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出來找華楣。
華楣聽到她這麽說之後，馬上轉身走了過去。尉赤繃著臉，跟在華楣身後一起過去。
現在，他需要了解一下受害的人究竟是什麽狀況——
華楣和尉赤一前一後走到了裏麵的急救室，打開門，看到床上躺著的人之後，華楣首先愣了一下。
她和程嬈怎麽說都合作過半個多月，就算程嬈現在沒醒來，臉上還有疹子，她也認得出。
看到程嬈之後，華楣下意識地回頭看尉赤。
尉赤這會兒還沒注意到床上的人，走進去，正要開口問華楣是什麽情況，然後就看到了床上的程嬈。
……怎麽是她？
仔細算一算，他和程嬈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聯係了。
他以為她現在還在洛城呆著，在家裏做大小姐呢。
沒想到，她竟然又跑來了這種地方——
都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來幹什麽的。
“怎麽……程嬈她……”華楣被驚到了，半天沒說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別愣著，先給她做檢查！”
說完這句話，尉赤走到了病床前，蹲下來，用手碰了一下程嬈的額頭。
然後，忍不住爆了一句粗：“操！”
額頭燙成這樣，她還到處亂跑？真他媽不想活了。
當時蕭麓是完全不信的，畢竟她好不容易才碰上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但是經過今天的接觸之後，蕭麓覺得程嬈說的是有道理的。
這樣的男人……相處久了真的會覺得很無趣。
但是，蕭麓還是很喜歡尉赤。
其實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尉赤身上到底有什麽可以吸引她的點，但感情就是這樣不是嗎，你永遠都不可能講事實擺邏輯。
因為男女之間的感情，本身就是沒有邏輯的。
………
吃完晚飯，尉赤和蕭麓一並從餐廳裏走出來。
雖然來之前是蕭麓說了她要請客，但最後還是尉赤買的單。
理由很簡單，尉赤不喜歡讓女人買單。
從餐廳出來之後，尉赤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九點了。
“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看過時間之後，尉赤這樣對蕭麓說。
蕭麓聽到尉赤這麽說之後愣了一下。
她本來以為，尉赤好歹會送她回去的。
但是看他現在這樣子，好像完全沒有要送她的意思。
這麽一想，蕭麓有些難受。
她真是不明白，世界上怎麽能有這麽不解風情的男人。
還是說……她就這麽不討人喜歡？
蕭麓雖然沒有自戀到覺得自己美若天仙，但她覺得自己的長相還是挺不錯，起碼……不該是這樣。
但是尉赤已經這麽說了，蕭麓臉皮薄，也不好再提出來讓他送自己回去。
於是乎，隻能點頭答應下來，“好，那我打車回去了。”
她特意強調了打車，內心多少還是抱著一點兒希望，希望尉赤能在這個時候接一句“我送你吧”。
然而，並沒有。
尉赤隻是點了點頭，對她說：“注意安全。”
這下，蕭麓內心僅有的那點兒希望算是全部破裂了。
她點了點頭，拿起手機叫了一輛車。
**
等她叫完車之後，尉赤就跟她道別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尉赤滿腦子都是蕭麓之前說過的話。
知道了程嬈前男友的職業之後，尉赤好像突然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麽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會是那個反應。
所以……是把他當成替身了？
剛才吃飯的時候他也有跟蕭麓聊到過職業上的一些事情，蕭麓說他的態度和她哥哥很像。
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誰是願意被說跟誰像的，尤其對方的身份還那麽敏感。
蕭麓越說他和她哥像，尉赤心裏就越不爽。
他無法接受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當了別人的替身這件事兒。
這對他來說，簡直太傷自尊。
尉赤緊繃著下顎開車，一路上，臉色都很難看。
**
程嬈這幾天的都待在家裏，吃了睡，睡了吃。
大概是太長時間沒過過這種安逸的日子了，不知不覺竟然胖了幾斤。
不過她本身就很瘦，胖幾斤完全看不出來，就是臉色看著比之前紅潤了。
保姆阿姨開心得不行，然後一個勁兒地說她還是要有點兒肉才好看。
程嬈知道她是好意，所以也沒反駁。
這樣的日子差不多過了十幾天吧，然後程嬈就接到了邵東的電話。
她從msf出來之後就沒跟邵東聯係過了。
程嬈這個人確實比較淡漠，別人不跟她聯係的話，她也很少主動去和別人聯係。
不過，邵東聯係她，她也不會不接電話什麽的。
程嬈接起了邵東的電話。電話剛一接通，就聽到了邵東的聲音：“程嬈，你最近怎麽樣？”
之前程嬈突然間離開了msf的營地，後來邵東去問林主任，林主任說她不打算再做這一行了。
雖然林主任這麽說，但邵東是完全不相信的。
按照他對程嬈的了解，程嬈是絕對不會這樣放棄這個職業的。
程嬈離開之後邵東一直都在想辦法聯係她，但前段時間她的手機一直都沒信號，根本撥不通。
後來邵東又被安排去了b國，那邊常年處於動亂之中，移動信號很弱，再加上那邊形勢嚴峻，他每天都要救治大量病人，跟程嬈聯係這件事兒也就擱淺到一邊兒去了。
這兩三天，邵東終於忙完了。
回國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聯係程嬈。
這一次，程嬈的電話終於是打通了。
“我在家，怎麽了。”程嬈順口回了邵東一句。
邵東聽到程嬈這麽說之後停頓了一下，才繼續問：“林主任說你不打算繼續在組織裏呆著了，真的假的？”
現在，邵東隻想先跟程嬈確定這個問題。
程嬈想都沒想就否認了：“沒，下次任務什麽時候，我還會去的。”
既然她跟尉赤已經兩清了，醫療隊那邊肯定是不需要過去了。
要她每天待在家裏吃吃睡睡，日子久了她也不願意。
而且，如果長期在洛城呆著，黃萍真的有可能會讓她去公司上班。
這一點程嬈是非常排斥的。
她曾經發過誓，這輩子都不經商。
商場那樣的環境，真的不適合她。
邵東聽到程嬈這麽說之後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然後，有些欣慰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麽輕易放棄這份事業的。”
在組織裏，邵東和程嬈算是關係比較好的那種，程嬈雖然沒有在言語上表達過自己究竟對這份工作有多熱愛，但是，她的行動已經說明了一切。
如果不熱愛，她不會連續一年多的時間在各個充斥著危險和瘟疫的國度兜轉，更不會那麽盡心盡力地去醫治病人。
雖然程嬈表現得冷漠，但邵東一直都覺得，她內心是非常善良的。
邵東感歎了一會兒，然後將下次任務的地點告訴了程嬈。
“下次我們要去w地區，大概就是這兩天出發，據說反動組織最近一直在燒殺搶掠，很多無辜的人受傷。”
說起來這個，邵東的聲音有些動容。
其實，決定做無國界醫生的人，大部分都是有種憂國憂民的心思在的。
邵東是很典型的那種。
當然，這種心理程嬈也有，但她沒說過。
怎麽說呢，她對這個世界的態度其實是很消極的，尤其是在蕭野去世之後，她幾乎已經對生活不抱什麽希望了。
她隻是想靠著自己的這雙手，讓更多的人活下來。
就當是給自己積陰德吧。
程嬈聽完邵東的話之後沉默了幾秒鍾，然後說：“嗯，下次一起走吧。”
邵東：“好。”“對了。”
邵東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你之前去了哪裏？”
程嬈：“有一些私事，已經解決了。不影響以後的工作。”
程嬈雖然和邵東關係還可以，但是她仍然不會和邵東透露自己的隱私。
她相信，她這麽說了，邵東也會明白的。
果不其然，程嬈這麽一說，邵東就沒再接話了。
過了一會兒，他笑了笑：“好，那我們先把機票訂一下。
這次有新的同伴跟我們一起走。”
程嬈：“哦。”
………
和邵東打完電話，又到了晚飯的時間。
破天荒地，黃萍竟然提前回來了。
程嬈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跟她在家裏的餐桌上一起吃過晚飯了。
她們母女兩個人這幾年關係越來越僵硬，溝通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更別提一起在家裏吃飯了。
她們母女兩個人這樣坐在一起吃飯，保姆阿姨是最開心的了。
這些年她們母女一直在鬧矛盾，能這樣心平氣和坐在一起的次數著實不多。
這幾天黃萍沒找茬，所以程嬈對她的態度也還算可以。
不過，她很少主動找話題和黃萍聊天，所以兩個人就這麽幹坐著。
保姆阿姨做了兩葷一素，程嬈就一直在吃素菜，葷菜碰都不碰一下。
黃萍其實一直都不知道程嬈吃素的事情，畢竟她們母女兩個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機會太少了。
看到程嬈一直吃那一盤菜，黃萍順口問她：“怎麽了，不合胃口？”
程嬈：“沒，我不吃肉。”黃萍聽到程嬈這麽說之後愣了一下。
雖然這些年她們母女兩個人關係緊張，但是黃萍還不至於不連程嬈的口味都不記得。
她從小到大都愛吃肉，小時候幾乎每頓飯都得吃肉，要是一頓沒肉還會不開心。
可是現在，她卻說自己不吃肉？
黃萍完全不知道她的口味是從什麽時候改變的。
愣了一會兒之後，黃萍笑了：“怎麽，你這是要當素食主義者？”
程嬈沒有接話。她還沒傻到去告訴黃萍，自己是為了蕭野才吃素的。
她不是那種會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的人。
程嬈的態度難得這麽溫和，黃萍感覺她今天狀態不錯，於是繼續道：“你這兩天在家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吧，打算什麽時候正式去公司？”
程嬈本來以為，今天這頓飯，黃萍能稍微消停一點兒。
沒想到，她竟然還是提起了她不願意提起的話題。
一聽黃萍這麽說，程嬈臉上就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公司的事兒我沒興趣，也幫不上你。”
黃萍捏著筷子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難得沒發脾氣。
難得這麽和諧，其實她自己也不太想破壞這樣的氣氛。
黃萍歎了一口氣，對程嬈說：“公司是你爸畢生的心血，我好不容易才把公司保下來，本來就是要留給你的。現在你也不小了，應該學著慢慢上手了。我年齡大了，管不了幾年了。”
黃萍很少在程嬈麵前這樣示弱，今天應該是第一次。
程嬈說不動容是假的。
她雖然淡漠，但絕不是鐵石心腸。
但是，繼承公司這件事兒，真的不在她人生計劃的範疇之內。
所以，即使黃萍已經說了這種話，程嬈仍然沒有答應她的要求。
好在黃萍今天沒有像之前一樣教訓她，這個話題也算是這麽糊弄過去了。
**
翌日洛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一大早，程嬈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開車去了洛城下屬的一個縣級市。
這個地方有一座非常有名的寺廟，不少人過來參拜。
程嬈把車停在了寺廟外麵的停車場的，然後撐著傘，朝著寺廟的側門走去，輕車熟路。
蕭野去世之後，程嬈經常會來這裏。
她原本是沒有信仰的，就是在蕭野去世之後，她一個偶然的機會來到了這裏，然後認識了這邊的主持。
後來，程嬈在寺廟裏給蕭野立了牌位。
每次來的時候，主持都會帶她去看看。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主持看到程嬈之後，笑著朝她點了點頭，然後帶著她往前走。
前麵一排人在誦經，程嬈找了一個後排的位置坐了下來，從旁邊的桌上拿起了一本經文，跟著他們一起念了起來。
每次來的時候，程嬈都會跟著他們誦經一段時間。
其實她內心也知道，這樣做多半是沒什麽用處的。
蕭野人已經走了，不管她吃素還是念經，他都不會再回來。
但是，至少能尋求一些心理安慰。
對於程嬈來說，心理安慰是非常重要的。
佛教講超度，她想，如果她吃素誦經，蕭野應該是可以上天堂的吧？
她活著，多救人，也可以去天堂。如果有來生，他們還會再遇。
………
盤腿坐了半個多小時，起來的時候，程嬈的腿已經有些麻了。
誦經結束，程嬈起身，走上前去，找到了蕭野的排位。
然後，她從旁邊取了三支香，跪下來，三鞠躬之後將香插進了香爐。
程嬈一瞬不瞬地盯著蕭野的排位，嘴唇翕動，無聲地喊著他的名字。
程嬈上香的的時候，主持就旁邊看著。
主持法號“無他”，他和程嬈認識有小半年了。
這次程嬈過來，狀態明顯和之前不一樣了。
之前她過來的時候，很痛苦，幾乎每次都會流淚。
但是這一次，看起來倒是像從回憶中走出來的。
等程嬈站起來之後，無他主持笑著對她說：“恭喜你。”
程嬈聽到他這麽說，停頓了一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恭喜我什麽？”
“放下執念之後，人生很精彩吧？”無他主持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繼續發問。
程嬈是聰明人，她知道主持口中的“執念”指的是什麽。
他現在說她放下執念……
想到這裏，程嬈抿了抿嘴唇。
“您認為我放下執念了？”
主持：“當局者迷。在我看來，你今天的狀態和你之前來這邊的狀態，已經完全不一樣。”
聽到他這麽說，程嬈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
不一樣嗎？她自己真的沒有察覺到。
難道是因為他跟尉赤上了床？
想到這裏，程嬈腦海中又出現了那些香豔的畫麵。
她的臉色愈發地難看，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
她竟然在佛門淨地想著這些苟且事兒，真是該死。
無他主持年近五十，這些年在寺廟裏接觸過無數生活不如意之人，他能看出來，程嬈應該是遇到了什麽新的問題。
於是，他再次發問：“是否有人取代了牌位上的人在你心裏的位置？”
“沒有，不可能。”主持的問題剛問出來，程嬈馬上就否認了他。
她的聲音很著急，甚至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
但是，一般情況下，否認得太快，隻會顯得欲蓋彌彰。
無他主持是件過風浪的人，在這種地方呆久了，什麽受過打擊的人都見過。
程嬈此刻的狀態，明顯就是在心虛、否認。
無他主持側目看了一眼蕭野的牌位，然後開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程嬈聽的。
“世人求愛，刀口舐蜜，初嚐滋味，已近割舌，所得甚小，所失甚大。”
這段話程嬈之前沒聽過，但是這幾句跟佛經裏有些話比起來算得上是比較好理解的了。
程嬈認真品了品這句話，覺得很有道理。
然後，她點了點頭，“是這樣。”
“盡量不要讓自己陷入到同一種痛苦中，有些事情一輩子經曆一次就好。”無他主持如是說道。
這一次程嬈沒有接話，她垂眸思考了很久，覺得無他主持說得是非常有道理的。
刀口舐蜜，愛情不就是這樣麽。
她當初還以為自己的感情沒有別人那麽轟轟烈烈，受傷的可能性比較小。
誰知道，最後的結果卻是這樣。
無他主持說得對，有些事情一輩子經曆一次就好。
愛情這東西，還是不要再碰比較好。
她這輩子那樣刻骨銘心地愛過一次蕭野，這就夠了。
………
程嬈在寺廟裏呆了一天，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鍾。
外麵一整天都在下雨，這會兒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程嬈一路開車回到了家裏，然後開始準備新一期任務出發時所需要的東西。
當然，要出任務這件事兒，程嬈還沒跟黃萍說過。
她心裏頭很清楚，一旦說了，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但是不管是什麽樣的腥風血雨，都沒辦法改變她的選擇。
程嬈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帶了換洗的衣服還有一些生活必需品。
經過一番思考之後，程嬈還是決定不把這件事情告訴黃萍，幹脆找一個她不在的時候偷偷跑走。
那天吃飯的時候她正好聽說黃萍這兩天要出差，這對她來說是個絕佳的機會。
**
兩天後，黃萍出差，程嬈趁著這個機會，離開了洛城。
這次她仍然是要和邵東一起走的，他們兩個人約在京城見麵。
程嬈在京城的機場附近開了一間房。
翌日，和邵東一起出發，前往w地區。
w地區常年處於動亂之中，飛機自然不是直達的。
他們想要過去，就隻能先坐飛機到距離w地區一百多公裏的m國，然後再從m國坐車過去。
這一路，自然是困難重重。
邵東在msf內呆得時間挺久了，這樣的任務之前出過不少次，他幾乎把所有惡劣的條件都見識過了，對這種現象已經見怪不怪。
但是程嬈到底是個女孩子，w地區優又地處沙漠，幹旱高溫，他很怕程嬈承受不住這一路的顛簸。
下飛機之後，邵東先詢問了程嬈的意見。
“要不要先休息一晚再出發？你身體受得了嗎？”邵東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程嬈太瘦了，雖然平時不見她生病，但是她就是給人一種非常虛弱的感覺，好像來一陣風就能把人給吹走。
不過，邵東的提議並沒有得到程嬈的讚許。
程嬈搖了搖頭，似乎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眼裏：“沒事，走吧。”
邵東本來還想再勸程嬈幾句，但是看到程嬈抗拒的態度，到底還是忍住了。
相處了一年多，他還是比較了解程嬈的。
一般情況下，她做出來的決定，基本是不會改變的。
說得多了，也是白搭。
所以，從機場出來之後，邵東找到了前往w地區的車，車的條件很簡陋，但是他們沒得選擇。
從m國到w地區，車程大概要六七個小時，差不多一夜的時間。
已經旅途顛簸了十幾個小時，程嬈和邵東兩個人都很累了。
上車之後沒多久，程嬈就靠著車窗睡過去了。
大概是因為太困，已經不知道今夕何夕。
………
後來程嬈是被一陣槍響聲，還有車子的緊急刹車吵醒的。
車子一路上都開得很平穩，突然間一陣急刹車，程嬈的腦袋直接磕到了車窗上，再加上外麵的槍聲，她當即就醒過來了。
睜眼的時候下意識地往外看，天色已經蒙蒙亮。她這一覺，應該是睡了挺久的。
“怎麽了？”程嬈揉了一下眼睛，回過頭看向邵東。
邵東的臉色有些沉重，“應該是碰上反動組織的人了。”
這種情況下，他們隻能聽天由命了。
其實一般情況下他們不會對這種私家車查得很嚴，而且程嬈和邵東身上也沒帶什麽能夠引起他們注意的東西。
這種情況邵東之前經曆過幾次，相對來說比程嬈多了一些經驗。
而且，能出來做這種工作，他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了。
不過，程嬈到底是沒有什麽經驗，雖說她不是一驚一乍的人，但是在看到車窗外麵拿著槍的人黑衣人之後，多少有些緊張。
程嬈臉色緊繃著，嘴唇發白。她雙手掐著自己的大腿，身體僵硬繃直，一動不動。
邵東發覺了程嬈的不對勁兒，也知道她肯定是被這件事情影響到了。
邵東想了想，抬起手來拍了一下程嬈手背，安撫道：“沒關係，應該不會有事。”
他知道程嬈不太喜歡跟異性有太過親密的接觸，所以很好地掌握了分寸。
這樣的力道，既能安慰到她，又不會給她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聽到邵東這麽說，程嬈確實安心了不少。
就在此時，車門突然被打開，外麵一個西方男子凶神惡煞地盯著他們兩個人，用蹩腳的英語質問他們：“你們去w地區做什麽？！”
對方的聲音粗啞，帶濃厚的殺意。
程嬈其實算得上是女性裏比較淡定的那一類，遇到這種情況也不會一驚一乍的，但內心多少還是有些惶恐。
而且，對方這個問題是看著她問的。
程嬈覺得，既然是問她的，邵東那邊回答了也不會有什麽意義。
她大腦飛速運轉著，然後找到了一個近乎完美的理由：“我是記者，來這裏工作的，他是我的同伴。”
程嬈的英語口語很好，流暢利落，用最簡單的詞語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對方聽到她這麽說之後明顯放鬆了警惕，不過表情還是凶神惡煞的。
這時，外麵傳來了另外一個聲音，他們對話的時候說的不是英語，應該是什麽比較生僻的小語種，程嬈沒聽明白。
但是，看這個人的反應，應該是外麵的人在催促他了。
“行李箱給我！”對方再次對程嬈和邵東兩個人下達了命令。
程嬈和邵東對視了一眼，一起把行李箱交了出去。
其實他們兩個人的行李箱裏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就是一些換洗的衣服而已。
所以程嬈和邵東也沒介意，直接讓他們檢查了。
對方打開箱子檢查，確認沒什麽危險的東西之後，就對他們兩個人放行了。
看到對方下車之後，程嬈和邵東都鬆了一口氣。
接著，繼續朝著w地區行駛。
**
抵達的時候是上午八點鍾，但是由於w地區地處沙漠，氣候炎熱，雖然八點鍾，但是太陽已經很烈了。
下車之後程嬈被曬得眼前發黑，差點兒站不住。
她本身有些低血糖，加上一路顛簸又沒吃好飯，突然再被曬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再正常不過。
好在邵東及時地扶住了她。這一次程嬈倒是沒太大抗拒，她知道邵東是出於好意的。
程嬈深吸了一口氣，對邵東說了一聲“謝謝”。
程嬈再次出現在組織內，林主任很是驚訝。
看到程嬈之後，林主任的嘴張得老大。
然後，他單獨把程嬈叫去了臨時辦公室內。程嬈大概也猜得到林主任要對她說什麽，所以就跟著去了。
剛進來辦公室，林主任就迫不及待地問程嬈：“你怎麽又過來了？你不是說以後不跟任務了嗎？”
林主任現在可發愁了，程嬈離開之後，黃萍又給了這邊很大一筆捐款。
這筆錢對於組織來說是很重要的，他們要在世界各地進行任務，肯定是需要資金的。
本身就是非盈利的慈善組織，資金基本上都靠社會各界的捐贈。
因為程嬈的原因，這一年多，黃萍沒少捐款。
其實程嬈的能力林主任是看在眼底的，要不是因為有這層關係，他自己也希望程嬈能一直留下來，畢竟像她這麽兢兢業業又處變不驚的人已經不多了。
黃萍說過，隻要程嬈從msf退出，她會每年都捐一筆錢過來。
跟資金比起來，程嬈當然就沒那麽重要。
程嬈很聰明，馬上就猜到了林主任這麽問的原因。
她抬眸掃了一眼林主任，笑著問：“最近是隻有黃女士給我們捐款嗎？”
林主任：“……”
他是實在是沒想到程嬈竟然會把這件事兒這麽直接地說出來，搞得他還挺不好意思的。
見林主任不說話，程嬈繼續問他：“林主任你應該不會幹涉我的選擇吧？”
林主任聽完之後馬上搖頭，“那不會，當然不會。”
程嬈點了點頭，“嗯，那就好。”
停頓了一下，也沒給林主任繼續說話的機會，程嬈直接問他：“林主任你還有別的事兒麽？沒有的話我去工作了。”
程嬈都這麽說了，林主任還能說什麽？
隻能暫時放她去工作了。
不管怎麽說，程嬈是真的熱愛這份工作，這一點他們都是看在眼底的。
程嬈從林主任的臨時辦公室出來，然後去後勤那邊領了帳篷，開始安置自己的住處。
程嬈本來想著今天就開始投入任務的，奈何精力實在是跟不上，隻能暫時休息了。
………
w地區是真的熱，這是程嬈第一次在沙漠裏出任務，之前她也去過幾次赤道附近的國家，但基本上都是熱帶雨林氣候，晚上是有涼風的。
但是w地區，連風都是熱的。
天氣熱，人的心也跟著躁動不安了起來。
晚上，程嬈一個人蜷縮在氣墊床上，出汗出得把枕頭都濡濕了。
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其實這段時間在家裏的時候，她的狀況是有得到的緩解的，可能是因為前些日子跟尉赤做的那幾次都太猛了，以至於她好長時間都不會再想著。
但是一出來執行任務，那種空虛的感覺又上來了。
像是被無數隻螞蟻啃著身體，又癢又熱。
一閉上眼睛，腦袋裏率先浮現的，竟然是尉赤的那張臉。
程嬈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下來，走到臉盆前，用裏頭的冷水洗了一把臉。
這樣一來，才算是稍微清醒了一些。
洗完臉之後，程嬈從行李箱裏拿了藥出來，摳了兩粒吞下去。
如果不吃藥的話，今天晚上肯定是睡不著的。
平時睡不好沒關係，但明天是要執行任務的。
她要對每一條生命負責，所以一定要休息好。
藥效來得很快，吃完藥不到十分鍾，程嬈就有了困意，情緒也沒有之前那麽激動了。
躺回到床上，她閉上眼睛，安靜地睡了過去。
………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一早。
醒來之後簡單洗漱了一下，程嬈就去後勤那邊吃早飯了。
程嬈過來的時候，阮白正在分發早飯。
看到程嬈之後，阮白馬上熱情地和她打招呼。
“程嬈你來了啊！”阮白遞給她一瓶牛奶，還有一個麵包，一顆水煮蛋，“快吃早飯，多吃點兒。”
阮白對程嬈一直不錯，後勤這邊，阮白算得上是跟她關係比較好的人。
主要也是因為程嬈這人的性格不討喜，別人跟她說話的時候她都是愛答不理的，也就隻有阮白這種沒心沒肺的小姑娘才會一直跟她玩兒。
不過久而久之，兩個人的關係也就這麽發展起來了。
**
執行任務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程嬈已經在w地區呆了將近一周。
這一周裏，有人被她救下，也有人經她之手，走向了死亡。
雖然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程嬈多少還是有些難受。
她記得上大學的時候，教授常說一句話，做醫生就要學會坦然麵對死亡。
這句話她記了這麽多年，仍然很難做到。
程嬈連軸轉了一周，身體有些吃不消，第七天下午的時候竟然發燒了。
林主任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馬上給程嬈放了一天的假，讓她好好休息，別再去接待病人了。
其實程嬈有些閑不住，但身體已經這樣了，這個狀態確實不適合去接待病人。
但是要她一個人待在帳篷裏，基本上也不可能。
聽邵東說外麵有一個小市場，程嬈本身是沒什麽興趣的，但是現在突然很想去逛一逛。於是，她吃過退燒藥之後，就離開了營地。
w地區常年處於暴亂之中，再加上氣候原因，街上基本沒有什麽人。
偶爾有幾個當地的人走過，看到程嬈這種東方麵孔之後會多看幾眼，然後就匆匆離開了。
程嬈能夠非常清楚地從他們的眼底看到慌亂和不安。
大概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每次到這種動亂的地方，程嬈都會對這些地區的人產生同情心。
很奇怪的心理，因為她本身並不算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
太陽曬著，再加上本身就發燒，程嬈走在街邊，簡直有一種頭暈眼花的感覺。
她突然就後悔出來了，她這樣子，其實就應該窩在帳篷裏頭好好休息的……
但是現在再想回去，又有些可惜。
而她又不是一個喜歡半途而廢的人。
所以，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走了大概十幾分鍾，程嬈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市場。
跟別的地方比起來，市場這邊的人的確挺多的。
程嬈加快步伐走了上去。市場裏賣的基本上都是當地的水果蔬菜，還有一些日常裏必備的幹糧。
在這樣一個地區，生存和活下去，是永恒的主題。
集市這邊大部分都是當地人，也有少部分的遊客。是的，沒看錯，是遊客。
現在總是有一部分人，喜歡去動蕩地區探險。
之前他們曾經救治過好幾次這樣的人。
程嬈正在集市裏逛著，麵前突然出現了騷亂。
她原本頭暈腦脹的，突然騷亂，整個人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
定睛一看，竟然是穿著軍裝的人。
這個軍裝……
有了之前幾次和尉赤接觸的經驗，程嬈馬上就認出來了，這是維和部隊的軍裝。
所以……尉赤也在這裏？
程嬈還沒來得及思考什麽，就聽到了一陣槍聲。
槍聲一響起，周圍的人馬上呈鳥獸狀散開。
程嬈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她抬起頭來看過去除了有穿軍裝的人，還有穿黑衣服的人。
這黑衣服，也挺熟悉。
程嬈記得，之前她跟邵東從m國過來的時候，路上攔著他們的人，穿的好像就是這樣的衣服。
看起來，應該是什麽恐怖組織的成員？
程嬈正這麽想著，又聽到了一陣槍聲。
她本來以為會見血的，但是後來才反應過來，他們槍裏裝著的好像不是子彈……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腦海，程嬈就昏過去了。
“媽的，趕緊撤！”其中一個穿著軍裝的人，吼得非常大聲，“把中了病毒的人都帶回去部隊治療，這次行動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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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維和部隊w地區臨時營地。
程嬈和中病毒的一行人，全部被帶回到了醫療隊。
這次任務情況嚴肅且意外發生得突然，尉赤原本在路首長的辦公室和他討論接下來幾天的任務安排，卻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尉赤的臉色當場就變得很難看。
和路首長打過招呼之後，他馬上跟著張白走出了辦公室，朝著醫療隊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路，一邊詢問張白情況：“怎麽回事？”
張白：“今天他們出去巡邏的時候碰見了飛狼的人，發生衝突之後，飛狼的人在的集市區開了病毒槍，具體什麽病毒這邊還不清楚，但是現場很多人都出現餓了嘔吐反應，也有暈過去的。”
聽到這裏，尉赤的臉色陰沉得不像話，步伐也跟著加快了不少。
過了不到五分鍾，尉赤來到了醫療隊裏。
醫療隊這邊因為接受到了一批的病人，所以格外地忙碌。
尉赤剛進來的時候碰上了華楣，華楣手裏端著托盤，表情嚴肅。
尉赤走上去，詢問她：“查清楚了沒？”
華楣：“暫時還沒有，但是……”
“但是？”尉赤接過來華楣的話。
“情況比較嚴肅，這應該是他們最新研發的病毒的，那個集市應該是w地區最中心的地方，搞不好會造成瘟疫……”
說到這裏，華楣的臉色也更加難看了。
她常年跟著維和部隊跑，其實也見過不少殘忍的事情，但是這一次……涉及到這麽多無辜的人，真的太卑鄙了。
聽到華楣這麽說，尉赤的臉色也變了。
瘟疫……
他咬緊牙關，眼底升起了殺意。
“華醫生，你快來看看，這邊有個病人高燒不退，身上還起了帶狀的疹子，這是不是什麽並發症啊……”一個護士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出來找華楣。
華楣聽到她這麽說之後，馬上轉身走了過去。尉赤繃著臉，跟在華楣身後一起過去。
現在，他需要了解一下受害的人究竟是什麽狀況——
華楣和尉赤一前一後走到了裏麵的急救室，打開門，看到床上躺著的人之後，華楣首先愣了一下。
她和程嬈怎麽說都合作過半個多月，就算程嬈現在沒醒來，臉上還有疹子，她也認得出。
看到程嬈之後，華楣下意識地回頭看尉赤。
尉赤這會兒還沒注意到床上的人，走進去，正要開口問華楣是什麽情況，然後就看到了床上的程嬈。
……怎麽是她？
仔細算一算，他和程嬈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聯係了。
他以為她現在還在洛城呆著，在家裏做大小姐呢。
沒想到，她竟然又跑來了這種地方——
都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來幹什麽的。
“怎麽……程嬈她……”華楣被驚到了，半天沒說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別愣著，先給她做檢查！”
說完這句話，尉赤走到了病床前，蹲下來，用手碰了一下程嬈的額頭。
然後，忍不住爆了一句粗：“操！”
額頭燙成這樣，她還到處亂跑？真他媽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