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麵人瞧著趙秉文不再掙紮,便鬆開了掩在嘴上的手。趙秉文顫聲問道:“亦萱妹妹?是你嗎?”


    “嗚嗚~~秉文哥。”一個身影轉到麵前,正是王亦萱。


    “亦萱妹妹,真的是你?!你真沒死?呸呸,你是怎麽逃過這場大火的?”趙秉文興奮地問道。


    “嗚嗚~~是張虯…”


    趙秉文這才發現,黑麵人竟是“胡子張”,麵目黢黑卻是因為抹蹭了些火灰。


    前日,因父親外出經商半月仍未回來,王亦萱在家中閑悶,便讓張虯陪她玩耍。張虯原本想趁著王懷義不在家,找個由頭出去與人賭錢,遇到王亦萱纏住不放,弄的頭痛不已。沒奈何,隻得強打精神陪王亦萱玩捉迷藏。


    輪到王亦萱找尋時,張虯溜出小園,躲進廚房看中午準備吃些什麽,若合口味也好提前嚐個鮮。


    張虯正在廚房翻找,忽然聽到房外接連傳來“噗通”的聲音,似乎有什麽大的物件倒地。探頭從窗戶望去,頓時嚇的魂不附體。隻見兩名身著勁裝疾服的男子,身形如電,以手為刀,上下翻飛,院中的家丁、婢女來不及叫喊,便斃命於二人之手,紛紛倒地。雖不明原因,但瞧情形是手下絕不留活口。


    見二人身手,張虯便知自己絕非敵手。急忙從後廚悄悄溜出,正欲逃命時,路過王亦萱待的小園,腳步停了一下,咬了咬牙,擰身轉向小園奔去。張虯不知牆外還有一人守著,正是這一念之間,反倒將自己的性命也救了。


    張虯縱身奔向王亦萱,未待出聲,便用力掩住她的嘴,又怕小亦萱不與他走,便低聲道:“別出聲,有惡人要綁你。”說罷夾起王亦萱便跑。


    王亦萱年齡雖小,卻聰明靈透,知道以張虯的身手既是如此緊張,來人定是厲害非常,便不作聲響的任由張虯帶著自己飛奔。


    張虯不敢穿過院子向大門跑,徑直奔向宅子東牆,想著越牆而過。二人來到牆下,望著高逾丈二的院牆,張虯倒吸一口涼氣,試了兩次卻是翻過不去。


    王亦萱想了想,用手指向前麵,示意張虯朝父親的東廂房跑。


    張虯雖不知朝王懷義廂房跑有何用意,但此時動作慢一分便是凶險多十分,靜謐的宅院之中,張虯仿佛還能聽到“噗通”連連作響,並追向這邊。別無他法下,張虯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又帶著小亦萱向東廂房奔去。


    到了廂房,王亦萱示意張虯將自己放開,跑到父親平日算賬用的桌案前,頓了頓,然後跑向左側牆角處不知開啟了什麽機關,地上立時出現了一個入口。王亦萱衝目瞪口呆的張虯招招手,兩人趕緊躲了進去。


    待王亦萱開啟機關閉上入口、點燃燈火後,張虯略略打量了一下,隻見下麵是個不到兩丈見方的密室,除椅、案及書簡外,再無他物。而室內絲毫不覺憋悶,且桌案上的燈焰不時躍動,看來室內設有通風。


    定下神來,王亦萱怯生生地抓著張虯的手小聲問道:“張虯,外邊是什麽人?為什麽要綁我?”


    張虯亦是百思不得其解,瞧著那人身手之高實為平生僅見,而王懷義半生經商,與江湖素無瓜葛,更無仇怨,家中為何會遭此橫禍。此時密室外麵的王家,恐是再無活口。


    正想著如何瞞哄小亦萱,暫不教她知道真相,忽聽得密室頂上傳來忽遠忽近的腳步聲,張虯忙示意王亦萱不要出聲,然後凝神屏氣聽上麵的聲音。


    隱隱聽得一人問:“幹淨了?”


    另一人答道:“幹淨了。據這家小妾講,財物全在此間廂房東牆後的密室內藏著。”“老九問的?”


    第三個聲音冷冷應道:“嗯。”


    “嗬嗬,七哥放心,老九這個悶葫蘆出手問話,誰敢講假話?隻可惜了那個嬌滴滴的小妾。嘖嘖,南朝的女人果然標致。”


    “小心因色誤事,我便饒了你,老大也要了你的性命。速速動手。”


    張虯初聽得對方共有三人,唬得冷汗浹背,心中直呼僥幸。過後聽到廂房內還有一間密室,不禁看了王亦萱一眼,暗道:“你老子卻是厲害,一間房內設兩間密室,任誰也想不到。不過聽著這間密室像是隻有他們父女倆知曉。那間放財物,這間卻不知放的什麽,瞧桌案上那堆東西也不像賬目,可恨老子不識字。”


    這時傳來一聲響動,想是外麵三人已尋得機關,將東牆後的密室打開了。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聽到一人道:“難怪將軍令我們三人同來,若依著以往,隻是我與老九來,還真搬不幹淨。這家不知是什麽來頭,竟有如此多的金子。”“速向將軍複命。”說罷,房內再無響動。


    張虯在下麵思量著再待上個把時辰,等他們走遠了再出來做打算。誰知過了不多時,隻聽得上麵通通作響,似是重物砸在地上,室內也有些燥熱起來。


    張虯忽然叫道“不好!”,心想:“這是滅口之後再縱火滅跡。火勢如此迅猛,想是屋內潑了油,難怪適才的腳步忽遠忽近。”慌忙一把攬住王亦萱,急問:“這裏可還通往別處?惡人在外麵放火了。”


    王亦萱雖也發慌,但尚能答話:“著火應不妨事。聽爹說,當初他從西域得到一塊玄鐵,這玄鐵原本是要給一個人打造器具的,但後來不知為何作罷。父親曾聽人講,玄鐵水火不侵,當時家中正好在建這所宅院,便重金請得一位奇人,將玄鐵鍛造成一張鐵皮,鉚在了這間密室的頂上。”


    張虯這才略略放下心來,心道:“王懷義為何不將玄鐵放在東牆的密室,卻擱到了這裏?”轉念一想,旋即暗暗失笑:“從來隻有書簡怕火的,何時聽過金子怕的?隻有一塊玄鐵,可不就是放在這裏。”


    就這樣,兩人在密室裏缺吃短喝地待了兩日。頭一日王亦萱因家中巨變,著實哭了好半天,而張虯平素隻知賭錢弄拳,更是不知如何乖哄,弄得手忙腳亂。第二日張虯估摸著火已熄滅涼透,趕緊費盡氣力地逃了出來。為日後回來再取密室內的書簡,臨走時張虯又悄悄將入口複原掩藏起來,留了記號。


    兩日下來,張虯倒還好些,小亦萱早已虛弱不堪。講話間,二人早已將趙秉文擺在石頭上的吃食一掃而光。


    聽過張虯與王亦萱這兩日的經曆,趙秉文心中一動,忖道:“適才胡子張所講的三人,莫非便是前日我在溪邊遇到的那些人?”正欲再問,這時王亦萱低聲道:“秉文哥,我有些倦了,今晚能到你家歇息麽?”然後又回頭看看張虯,道:“還需麻煩趙伯伯也安置一下張虯。”


    趙秉文黯然垂淚道:“我爹前日離世了。”隨後,便將父親猝然去世的事情簡要說了。王亦萱聽了又是一陣唏噓感傷。


    三人回到趙家,王亦萱與張虯拜祭了趙執宗,然後趙秉文安置各人休息,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趙秉文想著父親即將入土,便欲將漿洗過的衣裳與父親換上。張虯見趙秉文年幼力薄,便上前幫忙。


    趙秉文解開父親的前襟,正擦拭脖頸時,張虯不經意間掃了一眼趙執宗的胸口,頓時停住目光,忙上前仔細端詳。良久蹦出一句:“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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