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南溪恍然意識到,重廷川近在身側。


    是了。今日是他們兩人成親的日子,如今將要拜堂,他怎會不在?


    扯住手中的紅綢,緊緊握在手裏。透過大紅蓋頭下的些微空間,悄悄朝向一側望過去,便見紅綢的另一端被修長有力的手緊緊握住。軟軟的綢布在他的掌中被捏成細細的一條,顯然他用的力氣很大。


    見他如此堅定,見他如此認真,沒來由的,她的心裏安定了些許。


    酈南溪深吸口氣,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看她,就輕輕點了下頭。


    又是一聲低笑。緊接著,紅綢微動。


    酈南溪隨後跟了上去。


    在那喜慶的唱和聲中,她躬身,行禮。轉身,繼續躬身,行禮……


    待到禮畢,紅綢引著她朝向某處走去。


    酈南溪的呼吸突然沉重起來,隻覺得每邁一步都是艱難。可是前麵拉著紅綢的人太過堅持,一步一步沉穩有力,讓她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便已經進入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屋子裏。


    這屋子很大,從紅蓋頭下稍微的左右四顧,都沒有看到它的兩側究竟在哪。


    酈南溪收回視線繼續前行,悄悄望向前麵的人。待到他的腳步停了下來,她就也駐了足。


    有丫鬟上前扶了她坐到床上。


    緊接著,床邊又有人坐了下來。


    酈南溪知道那人是誰,就微微側頭朝那邊轉了一下。


    在她這個蓋頭下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的樣子。但是,卻能看到他朝她伸出的手。


    酈南溪不知道這合不合規矩。


    母親沒有和她說過這個時候可以牽手。喜娘沒有說過,全福太太也沒提過。


    但是,看到那有些熟悉的修長有力的手,酈南溪下意識的就慢慢伸出手去,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幾乎在剛剛觸到的一個刹那,他即刻就將五指收攏,把她的手緊緊的握在了掌中。


    她的心莫名的安定下來。


    旁邊喜娘歡快的聲音還有女眷們恭賀的聲音不時傳來。


    酈南溪有些茫然的聽著,全副心思卻都放在了交握的雙手上。


    撒果子的時候,果子鋪天蓋地的襲來。雖然有蓋頭的遮擋沒有那麽難受,但砸到身上還是有一點點的疼。


    “等等就好了。”熟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她的手也被握得更勞了些,“可惜不能擋。不然我會幫你的。”


    酈南溪靜靜的點了下頭。


    儀式終於告一段落。


    酈南溪輕輕鬆了口氣。但是一想到接下來的環節,就又緊張起來。


    “退下。”


    重廷川嚴肅的聲音隔了紅蓋頭傳到她的耳中,有些許的飄渺。


    今日他前麵那幾句話都是和她說的,聲音比這溫和許多,讓她的心也漸漸寧靜。如今乍一聽到他平日裏那種冷厲的聲音,一時間倒是有些不適應。


    喜娘忙道:“可是國公爺——”


    “你們都出去。”不容置疑的聲音,“好了後我自會叫你們。”


    緊接著,是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不多時,房門開合的聲音傳來。


    酈南溪安靜的坐著,明明隻有他們兩個了,明明她和他還算比較熟悉,可心卻不由自主加快。


    看到紅蓋頭的一個角被輕輕掀起,即便知曉了他的相貌,即便知曉他也見過她,酈南溪還是臉紅紅的低下了頭。


    重廷川靜靜的凝視了她一會兒,這才叫了人進來。


    合巹酒被端到桌上,喜娘祝福的話語說個不停。


    重廷川拉了酈南溪的手,一同走到了桌邊,分開而坐。


    喜娘捧起酒杯,送到兩人跟前。


    酈南溪將酒盅裏的酒飲去一半,而後將它擱在桌上。重廷川亦是如此。


    喜娘就將兩人剩下的酒盅交換過來,讓他們將剩餘的酒分別飲盡。


    待到吃過了生餃子,喜娘又說了會兒吉祥話,重廷川就讓她出了屋。


    如今再次隻剩下他們夫妻兩個,酈南溪莫名的有些心跳加速,再次開始緊張起來。


    “六爺不去吃酒麽?”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重廷川看著她的樣子,心裏暗歎了口氣,笑道:“剛剛不是吃過了?”


    酈南溪怔了下這才反應他是在給她開玩笑。她說的明明是婚宴酒席,他偏要提合巹酒。


    酈南溪不懂自己明明緊張的不行,他卻依然能夠談笑風生。不由氣悶的橫了他一眼。


    這一下被重廷川看了個正著。


    他的笑意愈發深濃了些,拉了酈南溪到床邊坐下,而後立在床側打量了她一番。


    “嗯。”重廷川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脂粉夠厚的。不若你平時的樣子好看。”


    酈南溪沒料到他一開口就是這樣一句,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他,很是不服氣。


    ——這妝容可是耗費了好些時候呢。


    重廷川望著她這怨尤的樣子,不由低低笑了,“這樣也不錯。”頓了頓,“可我還是喜歡你平日裏的樣子。”


    酈南溪左右看看沒有旁人,就朝他望了一眼,說道:“我倒是覺得六爺今日比平日裏好看一些。”


    “哦?”


    重廷川本該舉步離開的。但看她乖巧溫順的樣子,想著她柔美嬌俏的模樣,他一時間竟是有些挪不動腳步。


    撩了大紅袍子挨了她在床邊坐下,重廷川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身上衣衫,“我倒是不曉得你喜歡我穿紅色。”


    “並非如此。”酈南溪勾了勾唇角,“玄色讓六爺看上去更凶一些,紅色讓六爺看著更溫和一些。”


    “小丫頭嘴貧。”


    重廷川又好氣又好笑,抬指在她額上輕彈了下。


    哪裏是紅色讓他溫和?


    不過是今兒太過歡喜了些,臉上繃不住,笑容多些的關係罷了。


    看她輕蹙了眉頭,樣子嬌俏而又可愛,重廷川終是忍耐不住,抬指勾住她小巧的下巴,傾身而至在那紅潤潤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雖隻淺嚐輒止,卻讓他心裏忽地漾起了無法遏製的衝動。


    心癢難耐,怕是就這種感覺了。


    重廷川強壓下心中身上的百般變化,輕聲與她說道:“我去去就來。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他的呼吸很是灼熱。撩在了她的耳邊,讓她的臉頰和耳畔都火辣辣的熱。


    酈南溪低著頭輕輕點了點。


    重廷川笑著輕刮了下她的鼻尖,這便站起身來,大跨著步子走到門邊。


    手指觸到門上,將要推門而出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待到女孩兒抬頭過來與他對望,他方才唇角揚起,緊接著推門而出。


    待到房門閉合,酈南溪輕輕合上眼簾,緩緩的舒了口氣。


    想到剛才那輕輕的一下碰觸,她忍不住抬指輕輕撫上嘴唇。隻碰了一下下,又趕緊放下手。


    他的氣息很好聞。有淡淡的茶香。仿佛……


    仿佛那日被他攬在懷中,聞到的他身上淡淡的香氣一般。


    酈南溪忽地意識到自己想到了什麽,趕忙用手摸了摸臉頰,發覺有些燙,就用手在臉側扇了扇風,好讓熱度沒有那麽強,也免得等下讓人發現了她的窘狀。


    這時金盞進到屋裏來,手中拿著她早已準備好的衣衫。身後還跟了四五個丫鬟,依次在桌上擺了幾樣小菜並幾碟吃食。


    “奶奶先換衣裳還是先吃飯?”金盞問道:“國公爺說了,奶奶許是會餓,所以讓人拿了些吃的過來。”


    說實話,酈南溪自打晌午後就什麽什麽也沒吃,早就餓得不行。如今見到飯食,就道:“先吃飯吧。”


    用膳過後,金盞走到門旁問了幾句。待到再回來,她的腳步明顯快了許多。


    麻利的將衣服抖開放到床邊,金盞急急說道:“國公爺說了,奶奶換了衣裳後再洗洗臉,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換衣裳就罷了,倒是不難。難的是卸去臉上的妝容。這些妝一層層,上的費勁,卸起來也有些麻煩。


    “自然來得及。”酈南溪這就起了身,由金盞服侍著換衣,“婚宴應是會持續許久,今日賓客眾多,哪裏會那麽早結束?你不必慌張,慢慢來即可。”


    如今是夏日,衣衫都輕薄。先前的嫁衣雖是用了輕柔的料子,但一層層疊下來後,依然十分悶熱。


    酈南溪覺得即使換了衣衫身上也不舒服,就吩咐了準備洗澡用的熱水,等下好沐浴。


    誰知金盞剛到門口說一聲,就有麵色和善的媽媽說道:“早已準備好了。國公爺一早就吩咐了的。奶奶什麽時候需要,盡管說了就是。”


    酈南溪就讓人即刻拿來。


    不多時,有身強力壯的婆子抬了浴桶到屋裏。


    酈南溪將妝容盡數卸去後,這便進入其中沐浴。


    不知是不是今日太過疲累的關係。被柔和溫暖的水包圍著周身,她不由得全身放鬆,漸漸的竟是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她是被凍醒的。


    全身忽地一冷,酈南溪猛然瑟縮了下,這便睜開了眼。迷迷糊糊的察覺不對,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全身□□的被人抱出了浴桶。


    她下意識的驚呼了一聲。而後發現抱她的人是重廷川,便趕忙說道:“我、我自己來。你等我下。”


    重廷川哪裏肯聽?


    將她一把撈出浴桶後,將手臂上搭著的衣物往她身上一裹,當即打橫抱起她,往喜床大步行去。


    酈南溪低頭看了看,這才發現裹著她的是原先穿在他身上的喜服。


    他的身材十分高大,衣衫自然也很長很大,能夠完完全全的將她裹入其中。


    酈南溪動了動身子,發現他用衣衫將她包裹的很嚴實,她想要掙脫都無法,隻能任他這樣抱著一路前行,不禁又羞又惱,低聲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重廷川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腳下不停的說道:“不用。我抱得動你。”


    他的目光黝黯深沉,比起平日來更添幾分濃烈的火熱。他的聲音微微沙啞,隱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酈南溪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沐浴過了,身上還帶著未曾完全擦幹的水珠。薄薄的中衣緊貼著他的身軀,現出他鍛煉極好的勁瘦肌肉。


    淡淡的屬於他的清香氣息傳入鼻端。


    清冽,陽剛。


    與她的甜暖香氣截然不同。


    讓人忍不住臉紅。


    酈南溪忽地有些發慌,心跳如故,掙紮著想要跳下來脫離他的桎梏。


    重廷川手臂摟緊,兩步跨到床邊,將她輕輕放到了床上。


    包裹的衣衫滑開,脊背碰到床上錦被,酈南溪的心這才放心了一些。她忙拉過錦被,想要遮住自己赤.裸的身體,誰知還沒拉動一寸,那錦被瞬間就被人奪去,丟到了地上。


    酈南溪急了,用手撐著床半側著身質問道:“你怎麽這樣……”話還沒說完,雙唇已經被堵住。


    她怔怔的看著忽然而至的重廷川,有些回不過神來。但下一刻,她就直接根本無法思考了。


    火熱的吻鋪天蓋地的侵襲而至。落在她的唇上、她的耳邊,她的臉頰,蜿蜒而下,不時的在她頸側流連。


    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吻處而來,蔓延到全身,讓她渾身無力承受不住,


    “天熱。無需用它。”重廷川低聲道,聲音沙啞而又低沉。


    酈南溪腦中混沌一片,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那錦被,忙道:“可我冷。”


    “等下就不冷了。”


    重廷川說著,將身上衣衫一把扯掉,欺身而上。火熱的吻在她的雙唇不住流連,將她全部的呼吸盡數奪了去。大手在她身上撩起一陣陣酥麻,讓她戰栗,讓她無力。


    酈南溪從不知道,這麽冷漠的一個人,居然能夠熱情到這個地步。


    大手放在她的腰後,托著她向他靠近,強硬的讓她緊緊抵著他。


    酈南溪快要哭了。隻覺得這樣的熱烈根本無法承受。他的強勢,他的硬\挺讓她懼怕不已。她探手抓住身側錦褥,渾身微顫,緊張到了極致。


    就在他將要進入的那一刻,重廷川忽然想起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他的女孩兒,太小了。


    “你,葵水有沒有來?”他聲音沉沉的說著,帶著強行壓抑的欲.望和隱忍的痛苦,“有沒有來?”


    酈南溪這個時候已經近乎無法思考了。聽了他連聲的詢問,她的腦中總算是有了一絲絲的清明,聲音幹澀的說道:“沒、沒有。”


    重廷川眸色一沉,將下巴抵在她細嫩的肩上,不住喘息。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就在他的懷裏,他根本沒法忍回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百般無奈之下,他將女孩兒纖細的雙腿並攏,夾緊來了一回。


    酈南溪沒料到他竟會這樣做。臉紅紅的任由他施為。


    本以為他完事了也就好了,誰知他竟探手而去,讓她也嚐到了快樂。


    幾次三番後,酈南溪承受不住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摟著他的肩膀小聲啜泣。


    重廷川將她抱在懷裏,細細密密的吻著他的唇,不住的低聲安撫她。


    酈南溪早就累極。如今聽著他的低語聲,趴在他的胸膛上,哭聲漸漸止歇後,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早晨醒來的時候,酈南溪隻覺得渾身酸軟的厲害。


    她不明白的是,明明……明明兩人沒有做母親那晚說起的那件事情,為何她還是懶懶的動不了?


    酈南溪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用手肘半撐起身體,環顧四周尋到重廷川的身影,有些疑惑的輕聲問道:“你在做什麽?”


    才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也有些啞了。


    重廷川默默的回望了她一眼,把手中的東西灑在了旁邊雪白的錦緞上。看到那一灘殷紅慢慢散開,他又將盛放之物拿到了門邊,打開一條縫,給了門邊守著的常壽,這便折轉回來。


    看著女孩兒渾身無力的模樣,他探手到她腰側,幫她輕輕按揉著,似是不經意的問道:“你葵水未來之事,可曾告訴過國公府?”


    其實她不答,他心裏也差不多有了數。


    果不其然。


    重廷川便聽酈南溪很小聲的說道:“寧王妃有次和母親說起來。我也是無意間聽到。應當是告訴了的。”


    寧王妃是重家和酈家的媒人,她問起這個來,所為何事一目了然。


    重廷川微垂的雙眸中極致的戾氣一閃而過。


    這事兒梁氏果然是知曉的。但是,卻故意沒有告訴他。


    其實梁氏打的什麽主意,他一清二楚。


    梁氏知曉了西西還未來葵水,卻刻意瞞著他,為的就是想要讓他在昨晚全了那周公之禮。


    但是西西現在還太小。若他昨天一個沒忍住硬要了她,怕是對她的身體造成一定傷害。


    到了以後,她在子嗣上,怕是要艱難了。


    若她沒有子嗣的話,他就很難有嫡子。想要有子,要麽過繼,要麽納妾。


    重廷川心中翻山倒海,半晌沒有言語。


    酈南溪看他動作停了下來,就拉了他的手握著,打了哈欠說道:“時間還早。不如再睡會兒吧?”


    重廷川慢慢回了神。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女孩兒身上。


    之前被他扔掉的錦被,如今已經被擱在了一旁。現在她身上蓋著的是一套全新的幹淨的被褥。薄薄的被子覆在她的身上,起伏不平,現出她姣好的身段。


    想到昨日那纖細柔軟的腰肢,重廷川眸色沉了沉,緩緩道了一聲“好”,這便將衣裳脫盡,躺在了她的身側。


    酈南溪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好心叫了他一同多睡會兒,換來的卻是自己都沒能再睡著。


    他把她摟在懷裏又揉又捏,沒個消停,還讓她用手幫他。到最後外頭傳來郭媽媽的輕喚聲時,酈南溪已經全身酸軟,一動都不想動了。


    重廷川就和郭媽媽說了聲,讓她再晚半個時辰再來叫一次。


    多睡了半個時辰的後果就是,醒來之後必然一步步的抓緊時間趕著來,方才不會誤了敬茶的時辰。


    今日要見家中諸人。


    酈南溪半點也不敢馬虎,生怕時間趕不及,就讓郭媽媽給她挑選合適的衣裳,又讓秋英給她綰了個發髻。待到發綰好,郭媽媽也選擇完了,這才將衣裳換上。倒是省了不少時候。


    隻不過這樣忙碌,酈南溪自己就有些吃不消了。本就有些腰酸,再這樣一折騰,身子愈發疲乏。


    待到穿好衣裳後,她又發現了另外一點讓她極致鬱悶的事情。


    脖頸上某人留下的痕跡太過明顯,偏偏夏衫單薄,她想去遮掩都沒法遮掩。如果在這種大熱天裏圍一條絲巾在上麵,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下可好了。”酈南溪欲哭無淚,“若是被人瞧見了我這副樣子,往後可怎麽見人。”


    偏偏重廷川壓根不覺得這有什麽。


    他抬指輕柔的撫摸著她細瘦的脖頸,低笑道:“你我本是夫妻,這也著實正常。”


    酈南溪咬著唇,臉紅紅的不知該怎麽才好。


    重廷川拉了她的手在自己掌心裏慢慢把玩著,低笑道:“你也無需介意。其實這樣,反倒是好。”


    酈南溪氣不過,就想把手抽出來。


    誰知道她剛剛有了這個打算,他就手掌一翻五指扣攏,將她的手緊緊握在了他的掌心裏。


    酈南溪掙脫不得,反問道:“這有什麽好呢。不妨六爺與我說一說?”


    重廷川看出了她的氣惱,薄唇緊抿後,輕歎著搖了搖頭。


    他想的是,這樣一來,梁氏恐怕以為他們兩個真的已經行過周公之禮了。那樣的話,往後她行事時定然會放鬆警惕。


    但是這些話,重廷川卻是不好與酈南溪講。


    她初來國公府,許多事情她不甚了解。既是如此,倒不如慢慢看看再說。


    有他的人在府中各處,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吃虧就是。


    兩人收拾妥當後,重廷川就讓人將早膳端了進來。


    他一早的時候向郭媽媽打聽過,知曉酈南溪體質偏寒,因此讓人準備了紅棗粥來給酈南溪吃。


    旁的不說,早一些開始補著身子,到時候小丫頭真的來葵水了,也不至於在那期間太過難受。


    看到早膳裏的紅棗粥,酈南溪心下一動,想到昨夜他問的那一句話。


    當時他有多麽急切,她是知曉的。但他依然選擇了沒有動她,而是以別樣的形式來解決。單憑這一點,她就明白,他是很關心她的。


    因此,她也決定對他說一些話。這話她沒和母親說過,但是,她覺得自己可能要和他講一講。


    “我來葵水可能會比較晚。”酈南溪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是沒法盡到身為妻子的一些責任的,低頭訥訥道:“有可能需要再過一個月兩個月,甚至於還有可能需要再過一年兩年。”


    前一世的時候她身子很弱,也是體質寒涼,那時候是到了十七歲方才來的葵水。


    這一世她的身子調養的不錯,但是還是偏寒體質。說起來,應該不會像前世那般那麽晚。但具體什麽時候,她也說不清楚。


    酈南溪說這話的時候,纖長細嫩的手指不停的輕輕刮著粥碗的碗邊,動作遲疑而又緩慢。


    她自己是無意識的在做這件事。但是,重廷川看到了後,卻是明白了她心中是在擔憂。


    雖然不知道小丫頭具體在因為什麽而擔憂,不過,重廷川卻並不在意。


    “晚一些又如何?”他無奈的低歎著,拿了個包子放到了她跟前的碟子裏,“你能陪著我,我已然知足。旁的事情,往後再論。”


    說著,他將包子一掰為二,指了裏頭的餡料說道:“你看看愛不愛吃?若是不愛吃,我另給你拿一個。”


    這包子隻有她掌心那麽大。裏麵是用三種時蔬外加豆幹肉末製成。雖然看著十分簡單,但是聞著很香。


    她接過了包子咬了一下,仔細品了品味道,有些意外的說道:“很好吃。”


    之前聞著不錯,也隻是不錯罷了。吃到口中方才覺得唇齒留香,極其美味。


    重廷川這便笑了。


    “我最愛吃這一種。”他的笑容愉悅而滿足,“以往去北疆的時候,我都要讓方廚幫忙做上一大袋,拿了路上吃。”


    方廚是珍味樓的掌廚。


    酈南溪沒料到重廷川竟然愛吃的是這樣簡單的食物。


    仔細想想也是。他在兵營之中與兵士同吃同住,過的是簡單而又艱苦的生活。即便身份尊貴,卻與京城中和他同等身份的人截然不同。


    “六爺在北疆的日子究竟是怎樣的?”酈南溪有些好奇的問道。


    她是真的十分好奇。


    北疆苦寒。無論前世還是這一世,她都未曾到那裏去過。也不知道他在那裏到底經曆的是怎樣的生活。


    婚前的時候,重廷川覺得那一聲聲的“六爺”好聽又悅耳。如今成了親,她再這樣叫他,他又覺得太過疏離了些。


    總得有些更好聽的稱呼才行……


    重廷川一時半刻的沒有想好,思及剛才她的疑問,便道:“改日我與你細說。”


    酈南溪忽地想起來,當日他給她係繩結的時候,談及軍中生活,他也是來了這麽一句。


    如今兩人已經是夫妻,說這樣的話倒是合適。當日,當日也不知道當時他是怎麽想的。


    酈南溪輕輕“哦”了一聲,低頭繼續吃早點。


    吃了一半的時候,她才想起來,剛才他好像說了句“你能陪我已然知足”這樣的話。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安慰她,但她還是臉頰有些發燙。


    生怕被他看到她的窘狀,趕忙低下頭悶悶的隻吃不說話。


    將早膳撤下後,兩人並行著往重大太太處行去。


    國公府裏的氛圍與酈府很是不同。這裏的仆從行事更為小心謹慎,走路時腳步很輕。即便是在旁邊匆匆而過,也絲毫不會有腳步聲,以免驚擾到了府中主人。


    一路走過去,隻能聽的到樹上的鳥鳴聲還有不時的行禮問安聲,絲毫嘈雜聲都無。


    酈南溪這才發現國公府真的很大。他們兩人已經穿過了兩個院落了,還未到達梁氏那裏。


    “等下見過家中長輩後,我帶你在院子裏走一走,免得到時候不認得方向走錯了路。”


    酈南溪心裏正想著事兒,忽聽重廷川的聲音傳來,她就側首望向他頷首說“好”,又問:“我們隻需去大太太那裏麽?”


    重廷川說起梁氏的時候,隻稱一聲“大太太”,並不說“母親”二字。酈南溪想了想,就也隨了他的稱呼。


    “對。”


    “那麽老太太那邊……”


    “老太太她們會過來。”重廷川簡短說道。


    酈南溪聽聞後,點頭應是。


    當年重大太太梁氏嫁到家中久未有孕,後來去了姨娘們的避子湯後老侯爺才有了幾個子女。


    老侯爺、皇後娘娘和重大太太的娘家梁大將軍家都很中意庶次子重廷川,就將他養在了重大太太名下,還在他十歲那年立他為世子。


    哪知道剛剛立了世子不久,老侯爺就因病故去。重大太太被查出懷上了身孕,後來還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侯府這便更加熱鬧起來……


    因著種種緣故,大房與二房的關係不甚和睦。


    待到重廷川被封為衛國公、國公府邸賜下後,大房便搬入了國公府。而二房依然住在以前的老宅子裏。


    按理說重老太太本應該跟來國公府住,可她以侯爺不在了而二老爺還在為由,並未跟著大房搬去國公府,依然跟著二房在原先的府裏住著。


    兩個宅子不過一牆之隔,其間有道中門相通。


    雖說梁氏是重廷川的嫡母,按理來說今日要給她奉茶,理應去她那裏見。但重老太太卻是家中輩分最高的長輩,因此酈南溪特意問了重廷川,該怎麽個見法。


    如今聽聞要直接去梁氏那裏,酈南溪曉得許是梁氏堅持而老太太做了讓步,便未再多說什麽。


    梁氏院子的堂屋內,已經聚集了滿屋子的女眷和同輩晚輩。重二老爺並不在,聽聞是有急事一早就離開了家中,今日怕是趕不回來。


    重老太太看著慈眉善目,酈南溪不知道其人究竟如何,隻規規矩矩上前行禮問安。得了一對鐲子後,這便轉向了重大太太梁氏。


    梁氏今日穿了秋香色如意雲紋衫,發髻梳的工工整整,平日裏看起來有些嚴厲的眉眼更是端肅了幾分。


    旁人的臉上都帶著溫和笑意,唯有她,麵上半點暖色都無,一看便與這府裏剛剛舉辦過喜事的氣氛格格不入。


    酈南溪知曉梁氏公然的和重廷川不和,本也沒打算能夠得到她的笑臉相迎。但是梁氏這樣的大喜日子裏還是半點情麵都不留,直接將滿心的不喜擺到了麵上來,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畢竟氏族官家最是講究個“臉麵”,沒有誰會將自家的糟心事擺在旁人麵前讓人看笑話。


    今日是她認親之時,很多重家的親眷都趕到了這裏。偏偏梁氏當眾做出這副樣子,豈不是要被親眷們看了去?


    酈南溪心中疑惑了幾分,行禮之後從丫鬟手中接過了茶盞,捧到了梁氏的跟前。


    梁氏看到了那纖細白皙的手捧著的青花瓷纏枝紋茶盞,但她並不去接。


    她用眼睛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這個女兒,目光裏含著探究,含著質疑,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酈南溪今日穿了紅色對襟雙織暗花輕紗裳,頭上戴了羊脂玉嵌紅珊瑚珠子雙結如意釵。雖不施粉黛,依然容顏嬌豔俏麗無雙。即便年歲尚且不足,卻真真正正是個極其出眾的美人兒。


    原本梁氏就是想擇個相貌佳的,能夠讓重廷川誤了正事最好。可她聽聞他居然連掀起蓋頭都要將屋裏的人遣了出去,不準旁人看到新娘子容顏初現的那一霎……


    梁氏忽地有些不太確定。重六對這個小丫頭到底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當初他中意的,是否真的是她的姐姐四姑娘。


    這時候,屋內響起了一個少年的聲音。


    “母親。您若再不接的話,這茶怕是要涼透了。”


    酈南溪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好似在哪裏曾經聽到過。


    屋內其他人卻是不需多想就瞬間將他認了出來。


    這分明就是重家的九爺,重廷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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