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幾句話的功夫,七姑娘和三太太已經又朝前行了一段路。鄭氏帶著女兒們繼續往前走。眼看著兩邊的人將要斜側著相遇,卻見七姑娘和三太太說了句什麽話後就往另一個方向行去。


    八姑娘悄聲問六姑娘:“西西這是沒有看到我們吧?”


    六姑娘語氣涼涼的說道:“誰知道呢。許是看見了故意為之。”


    八姑娘不明所以,輕輕“哦”了聲,沒再接話。


    鄭氏心中暗暗冷笑,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酈南溪後,神色冷淡的徑直走向老太太的屋子。


    酈南溪並不知曉這一遭,也不知道自己僅僅轉了個方向就被人給惦記上了。她不過是瞧見了院角處的那些梅樹所以過去看看。與三太太趙氏一起在梅花枝前靜觀片刻後,二人便相攜著進了屋。


    畢竟年紀大了禁不住寒冷天氣。雖然現在不過是菊月底離入冬還有幾日,但老太太的屋裏已經生起了火盆。


    看到七姑娘和三太太過來,小丫鬟趕忙高聲通稟,又上前打起了厚重的簾子。


    剛剛邁步入屋就感受到了融融暖意。酈南溪輕舒口氣,和趙氏相視而笑。


    “看看她們兩個,光顧著玩了,也不知道回屋。”


    說話的是屋中鬢發花白的老太太。她身穿祥雲紋織錦大袖褙子,頭戴金鑲翡翠玉蘭發釵,麵色紅潤,笑容和善慈愛。


    酈老太太和坐在她下手的女子在說話。女子容顏嬌美,正是四太太莊氏。


    聽了老太太這話,莊氏笑著嗔了女兒一眼。


    酈南溪趕忙緊走幾步上前去,到了老太太跟前方才停下,笑著喚了聲“祖母”。


    眼看著她將要行禮問安,酈老太太一把拉住了她讓她挨著自己坐了。


    離得近了,老太太便發覺了酈南溪身上帶著的那股涼意。握了她的手方才發現已經冷透了。


    老太太擰眉道:“怎麽那麽涼。莫要凍著了才是。”她吩咐剛剛進屋的顧媽媽,“你去拿些薑湯來給西西喝。”


    酈南溪忙說不用。太太和其他姑娘們也說外頭雖冷也還不至於凍著人,老太太這才作罷。


    “七姑娘往後可別在院子裏逗留那麽久了,畢竟天寒。”鄭氏半真半假的勸了句,說道:“說起來你已經到了不少時候了吧?既是來了,就應當先來給老祖宗請安才是。怎麽隻顧著在院子裏閑逛,倒是忘了老太太。”


    酈南溪聽出了其中的挑釁意味,隻笑著看了她一眼,並不答話。


    四太太莊氏自打鄭氏進門起就提高了警惕,暗中留意著鄭氏的一舉一動。聽聞鄭氏這般說辭,莊氏在旁說道:“先前西西已經來給老祖宗請過安了。不過西西坐不住,央了老太太。老祖宗就說了讓三嫂帶了西西自去玩著。”


    鄭氏悄悄看了眼老太太,見她帶著笑意,便知莊氏所言非虛。再一細瞧,莊氏依然是那副嫵媚嬌柔的樣子,好似未曾相見的這幾年裏一點點都未曾變化過,鄭氏的心裏就更不舒坦了。


    三太太趙氏知道自己這個二嫂的脾氣。平日裏二嫂和她計較什麽,她是懶得多管的。但如今二嫂欺到了西西和四弟妹頭上:她可就憋不住勁兒了,笑道:“其實是我的錯。我瞧著這天兒還可以,就喊了西西去陪我走走。”


    因著愛笑,眼角唇角有些細紋。不過她長得喜慶,圓臉杏眼,倒是不顯老。更何況她常年帶著笑,所以看著倒是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一些。


    鄭氏朝趙氏和莊氏又望了幾眼,就不再搭理她們,轉而去朝六姑娘示意了下。


    六姑娘走上前去給老太太行禮問安。她的心裏很是忐忑,忍不住朝母親鄭氏頻頻看去。見鄭氏別開眼不幫忙,她隻能自己硬著頭皮往前走。


    酈老太太這一次倒是不像前幾日那般再非要拒絕她的示好了。六姑娘走到了她身邊給她請安的時候,她正心情愉悅的和酈南溪說著話,看到六姑娘捧過來的茶,她甚至還讓顧媽媽給接了過來。


    見到老太太如此,六姑娘麵上帶著笑,心裏百般滋味當真是無法言說。她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老太太,又偏過頭悄悄去望酈南溪。


    她知道老太太並不是真的原諒了她。不過是看著四房的人剛到,所以不想弄的太僵罷了。她怎麽也沒料到,自己得了祖母的原諒,竟是還要借了七妹妹的東風。


    而且讓她十分介意的是,酈南溪這位置挨著老太太坐的,就好似她行禮的時候也向著酈南溪行禮了一般。怎麽想,心裏頭都不太舒坦。


    二太太鄭氏看著這一幕,倒是不在意旁的,想的隻一個事情——老太太肯原諒六姑娘了。


    鄭氏暗鬆了口氣。


    旁的事情都是虛的,隻那件事,她一定得促成了才行。隻有老太太覺得六姑娘好肯推六姑娘一把,這事兒才能成。


    鄭氏見六姑娘在老太太跟前待著的時間太久了些,就想要輕咳一聲提醒下女兒。沒想到六姑娘自己居然先回過神來開了口。


    “七妹妹如今是愈發出眾了,瞧著比小時候更為出挑。”


    酈南溪知曉自己小時候是有些胖的。不過,那時候她仗著自己還小,也沒去留意過身材這些,隻顧著自己吃好玩好。到了大些的時候去了江南,她也未曾苛待過自己,長身體的時候自然而然就瘦了下來。


    想她兩世為人,前一世的時候身子太過虛弱,沒有熬過十九歲的冬日便逝去了。


    這一回她有幸生在酈家,身體康健,又有疼愛她的父母兄長和祖父母,她便想著任性一回、肆意一次。


    “多謝六姐姐掛牽。”酈南溪淺淺笑著,簡短答道,並不多說。


    女孩兒聲音帶了些江南的口音,軟軟糯糯的,聽著讓人打心眼兒裏就很喜歡。


    六姑娘垂下眼眸,滯了一瞬,複又抬眼望向老太太,說道:“今日菊花開得好。孫女兒想著,再過些時日怕是就要凋零了,便讓人采了幾朵來,想要給祖母插一瓶擺在屋裏。”


    語畢,她朝門口望了眼。那裏有個小丫鬟正捧著一小筐剛摘下來的鮮花低眉順目的立在門邊。


    鄭氏不知六姑娘是何時吩咐了丫鬟去做這事兒的,見狀很是滿意。六姑娘笑得眉眼彎彎,讓捧花的小丫鬟走上前來。


    大恒與前朝一樣,很是重視女子的修養。花藝便是其中極其重要的一項。時下的貴女和太太們無不以此藝出眾為傲。


    酈老太太年輕的時候,花藝也是十分了得的。聽聞六姑娘要插花,頓時起了興趣,“哦?你怎的忽然想起來這個了?”


    六姑娘說道:“孫女前幾日在屋中自省,時常以花藝來調節心情。看著它們,便告誡自己要如同秋菊一樣淡然無爭才好。”


    酈老太太讚許的微微頷首。


    五姑娘見狀就也起了身。


    大太太一直沉默的坐著,看女兒站了起來,忽地反應過來,趕忙伸手去拉她。哪知道五姑娘居然掙脫了她的拉扯,走到了老太太跟前。


    她立在六姑娘身側與老太太道:“孫女不才,也想給祖母插一瓶花。”


    酈老太太不住頷首,“好,好。”她側首去問四姑娘和七姑娘,“四姐兒和西西要不要也來?”


    酈南溪當即婉拒,笑道:“祖母可是真不心疼我。我這才剛下車呢。倒不如今日歇一歇,明日的時候我再來給祖母獻花。”


    她已經看出來了,五姑娘和六姑娘之間正較著勁兒。她可不湊這個熱鬧。


    酈老太太知曉這個孫女素來是極嬌的,被她拒了也沒有分毫的不開心,反倒說道:“西西趕忙歇著吧。若是累了,進屋裏歪一會兒。”


    這話一出來,太太姑娘們的表情就相當好看了。


    老太太的屋子是從不讓幾個孩子們過去睡的。唯有酈南溪,從小就時常被老太太領過去一起歇著。如今時隔幾年,依然如此。


    四姑娘酈竹溪是酈南溪的親姐姐。


    她看妹妹成了眾矢之的,暗歎一聲站起身來,說道:“孫女也想為祖母插一瓶。”


    這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就從酈南溪身上都轉到了四姑娘的身上。


    酈南溪怎不知曉姐姐是在幫她?就拉住了四姑娘的衣袖,想要說些什麽。


    四姑娘輕輕朝她擺了擺手,示意酈南溪不必如此。


    ——有些事情,西西不知道,她卻清楚。既是大家早晚都要爭上一爭,不如現在就開始罷。


    酈南溪不知素來溫婉的姐姐此刻為何麵露堅定之色,見狀也隻得鬆了手靜坐一旁。


    鄭氏想讓八姑娘也參加。誰知道她剛想說這話的時候,扭頭去看才發現八姑娘已經禁不住餓拿著點心吃了起來,故而隻得棄了那個打算。


    這時候五姑娘躬身朝老太太行了個禮,“既是姐妹們都要如此,倒不如來個花藝的比試。不是為了分出優劣,不過是讓姐妹們試試手罷了,也免得到了花朝節的時候舒展不開。”


    花朝節的時候,大恒都會舉辦花藝比試,京中的太太和貴女們都會參加。


    酈老太太聽聞後自是許了。


    因著有三位姑娘要比試,且其中兩位沒有準備花,所以插花的時間就稍稍推遲了些。


    八姑娘這個時候拍了拍手裏的點心渣子,揚聲說道:“祖母,我餓了。”


    大家聽聞,心裏剛剛繃起的那根線就瞬間斷了,俱都笑著去看八姑娘。


    大太太小心翼翼說道:“不如讓孩子們用過早膳再開始吧。”


    “是這個理兒。剛才是我疏忽了。”酈老太太也不讓大家回院子去用膳了,直接叫人擺了幾桌在她屋裏。


    待到大家一同用了早膳,姑娘們這便帶了各自的丫鬟去選花。


    六姑娘生怕耽擱了這會兒後自己的花就不如另外兩位的花朵嬌豔,就又出去了一趟重新采摘。一來二去的,從六姑娘說起插花一事一直到開始比試,中間約莫間隔了一個時辰。


    六姑娘臉上帶著笑意,心裏卻很不舒坦。


    原本她是想借了這事兒好在祖母麵前露個臉。誰知道居然讓其他兩人給攪合了。


    仔細想想,如果不是酈南溪,四姑娘就不會出手。如果不是四房送來了布匹,五姑娘就不會和她結仇,更不會今日非要和她對著來。


    算來算去,都是四房那邊的小動作太多。不然的話,今日就是她自己露臉的時候了。


    六姑娘越想心裏越不舒坦,就在擇花的時候明裏暗裏和四姑娘處處不對付。


    酈南溪原本是挨了四太太坐著觀戰。後來她發覺了六姑娘的所作所為,就默不作聲的挪了位置,坐到了離四姑娘最近的那一處。


    原本她並未打算出手,如果這個比試足夠堂堂正正的話。


    但是,如果有人欺負到了她在意的親人,她就不打算作壁上觀了。


    她可是相當護短的。


    酈南溪靜靜的看著四姑娘她們的一舉一動,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她對自己的花藝十分有信心。


    前朝開國之初,有女鴻儒著《女藝》一書。後開設靜雅藝苑,專門請了當時世上各個方麵最富有盛名的女子來做第一任先生。


    而前世的她,便是教習花藝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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