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鬱仲驍的聲音。


    這個判定剛出現在葉和歡的腦際,門已經開了,她抬頭,一個嘴邊叼了根煙、穿著迷彩作訓服的青年正站在門邊,他瞧著葉和歡也怔了怔,幾秒後忙取下嘴裏的香煙,憨憨一笑:“嫂子回來了?”


    “……”


    葉和歡剛想說自己不是嫂子,那邊,鬱仲驍出現在玄關處:“買了醬油,進去做飯吧。”


    說完,他就轉身走開了。


    青年摸著自己的脖子,不好意思地衝葉和歡笑笑,緊跟著鬱仲驍進去,嘴裏說著:“二哥,等等我,沒麻將那打牌也行呀,家裏要是沒撲克牌,我下樓去買兩副……”


    葉和歡杵在那裏,微微擰眉,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還是換了鞋慢吞吞地走進去。


    客廳沙發上,原本侃侃而談的幾人齊齊噤聲,友好地跟她點頭致意。


    除了一個稍微年長,其他兩個看上去都二十五六歲的樣子,葉和歡認出其中一人,因為見過幾麵,她知道對方好像叫姚烈,鬱仲驍跟剛開門的青年不在客廳裏,出於禮貌,她也朝幾人頷首微笑,然後拎著醬油瓶拐進了廚房裏。


    等廚房門關上,客廳裏立刻炸開鍋,幾個人壓著聲量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嫂子看上去怎麽這麽年輕!”


    另一個立刻湊上來接話:“是呀,簡直像二八芳齡的小姑娘,我聽說嫂子也有二十七八歲了吧?不知道有什麽保養的秘訣,我現在越曬越黑,上回出去還被說快奔四了……”


    “我看鬱隊跟媳婦關係也不錯,剛還去門口迎,哪有外頭說的那麽嚴重。”年長的老高也跟著說。


    姚烈坐在旁邊,他是知道葉和歡跟鬱仲驍關係的,剛準備開口解釋,這時,鬱仲驍恰好從書房裏出來。


    身後跟著剛給葉和歡開門的吳皓:“二哥,這牌缺張了,還是我下樓去買吧。”


    ……


    等吳皓關了門離開,鬱仲驍才坐在單人沙發上。


    老高遞過去一根香煙。


    接過煙,鬱仲驍拿起打火機,低下頭去點煙,旁邊最年輕的林原討好地道:“鬱隊,嫂子真漂亮。”


    話剛說完,後腦勺已經挨了一記拍。


    “沒搞清楚狀況瞎叫什麽——”姚烈邊說邊拿眼尾餘光瞅向鬱仲驍,他以為鬱仲驍會解釋這個誤會,誰曾想,鬱仲驍似乎根本沒把這個稱呼問題放在心上,他抽了口煙後轉頭跟老高說話,這麽一來,倒顯得自己多事了。


    姚烈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間。”


    ——


    葉和歡對做飯算不上擅長,在廚房裏待久了開始手忙腳亂,想到剛才那人在門口對自己的使喚,愈加覺得鬱悶。


    她又不是他家老媽子,至於把自己弄得油頭垢麵的嗎?


    廚房門被‘篤篤’叩響,葉和歡回過頭,姚烈已經笑吟吟地走過來:“在燒菜呢,要不要我幫忙?”


    從洗手間出來順勢一拐就是廚房。


    葉和歡沒跟他客氣,自己也確實忙不過來,她拿著鏟子的手指了指旁邊那堆芋頭:“喏,那個還沒削皮。”


    姚烈二話不說地扯過小板凳,拿著削皮器跟芋頭開始幹活。


    “你怎麽到豐城來了?”削了幾個芋頭,姚烈扭頭,主動開口跟葉和歡搭腔。


    葉和歡正在煎魚,邊注意著油鍋溫度邊道:“我的眼睛難受,來這邊檢查,醫生不讓我住院就住在小姨家了。”


    “我以為醫生巴不得你住院呢!”


    姚烈的性格直爽,咧嘴笑的時候讓葉和歡很有親切感,她也跟著笑起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說到她喜歡吃的菜,提及筍的時候,姚烈更是說得滔滔不絕:“我家鄉的特產就是筍。”


    “以後要是有機會,我帶你去a市……嘶,怎麽這麽癢?”


    葉和歡聞言低頭,瞧著姚烈的手,知道是芋頭的緣故,立刻讓他站起來把手放到水槽裏,她打開水龍頭,又倒了醋讓他措手:“現在還癢不癢了?”


    軍人生性敏銳,姚烈察覺到什麽,偏頭看向門口,訝異:“二哥,你怎麽也過來了?”


    葉和歡跟著回過頭,鬱仲驍果然站在門邊,這人走路無聲無息地,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那的,但她還是立馬鬆開姚烈的手,不動聲色地拉開跟姚烈的距離。


    鬱仲驍沒進來,隻是對姚烈道:“老高在找你,打牌少個人,讓你過去湊數。”


    話畢,他徑直進了旁邊的洗手間,自始至終,目光都沒有看向葉和歡。


    外頭老高已經在喊姚烈的名字,盡管葉和歡說不用了,但姚烈還是忍著手癢替她削好芋頭才出去。


    ……


    盛湯時,一不留神,葉和歡打翻了旁邊浸著豬腰子的碗,水灑了一地。


    她拿著抹布蹲下廚房的麵積不大,一碗水差不多失了三分之二的地磚,擦著擦著,跟前突然多了一雙拖鞋,她的動作稍滯,靜靜地等了幾秒,那人還是沒有挪腳,她索性不去管他腳下的水灘,轉而去擦另一邊。


    直到起身將抹布丟進水槽裏,她才聽見身後的人開腔:“做了幾個菜了?”


    不都擺在餐桌上了,自己不會去看嗎?


    心裏這麽想的,葉和歡抿了下唇角,轉過頭倚著流理台,望向鬱仲驍深刻的五官輪廓,不痛不癢地說:“小姨父這麽問,難道是想要幫我燒菜嗎?”


    “你想我燒菜?”說這話時,他的眼神變得尤為溫柔,還夾帶著淡淡的笑意。


    一定是自己的幻覺……


    葉和歡的臉頰有些發燙,忙回轉過身,拿著筷子去戳高壓鍋裏的排骨,嘴裏夾槍帶棍地說著:“這種保姆的差事當然是我們晚輩來做,怎麽能勞駕長輩操手,您還是出去喝喝茶陪人聊天吧。”


    鬱仲驍沒走,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他看著她的身影,過了會才道:“剛才跟姚烈在聊什麽,說得那麽開心?”


    “哦,沒聊什麽,就隨便說說。”她的回答明顯漫不經心。


    “我渴了,給我倒杯水。”


    葉和歡手上炒菜動作不停:“廚房裏沒開水,要喝就自己去客廳倒。”


    “……”


    半晌,她才聽到離開的腳步聲,葉和歡盯著鍋裏的豬腰子,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用鍋鏟用力戳了幾下,不但讓她做燒飯婆,現在還想拿她當丫鬟奴役,還說得那麽理所當然,還敢不敢更過分點?!


    ——


    葉和歡端著最後一個菜出去,客廳裏盡是男人打牌時發出的歡聲笑語,空氣裏也彌漫了濃濃的煙味。


    眾人上桌吃飯。


    姚烈主動幫葉和歡分碗筷,還不停地誇讚:“你這麽會做菜,以後娶你回家當老婆的男人一定很有口福。”


    鬱仲驍原先正看著那些熱氣騰騰的菜,聞言抬起眼,幽深的目光看向葉和歡。


    她正遞筷子給吳皓,挽著唇角,眉眼間難得染了幾分羞赧:“我做得不好,你們湊合著吃。”


    “剛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吳皓接住筷子,臉上表情頗為尷尬,不知道怎麽稱呼她。


    隻是拿眼睛看向上方的鬱仲驍。


    鬱仲驍背靠著椅子,耷拉著眼皮,手上夾著根未燃盡的香煙,吞雲吐霧,沒有接話的意思。


    方才鬱隊不在,姚烈跟他們幾個打牌時已經告訴他們喊錯人了,這位不是嫂子,而是嫂子的外甥女。


    還真是個美麗的誤會。


    葉和歡笑笑,不甚在意的模樣,轉身回了廚房,她是最後上桌的,瞧見還有兩個空位,其中一個在鬱仲驍的右手旁,姚烈看到她,已經拉開自己旁邊的位子,衝她招手:“過來坐。”


    說著,他又探身拿過那罐在鬱仲驍跟前的牛奶,拉開拉環,殷勤地替葉和歡倒好:“喝冷的沒關係吧?”


    葉和歡搖頭:“沒事。”


    飯桌上很安靜,跟葉和歡想的大相徑庭,她以為這些男人觥籌交錯間會侃侃而談……


    飯後,眾人坐了會兒就起身告辭。


    “喝杯茶再走吧。”說著,葉和歡轉頭看向旁邊始終沒怎麽說話的男人,想讓他挽留這些朋友。


    鬱仲驍沒看她,他開口:“我送你們下樓。”


    “不用不用,你喝了不少酒,還是睡個午覺吧。”


    “那你們當心開車。”幾乎老高話音剛落下,鬱仲驍就接了話,說完他徑直回了主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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