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夫妻情分比年輕時的愛情更來得珍貴。”


    徐敬衍因為這句話,紅了眼,怔怔地,徐敬文知道弟弟的為難,歎息:“不然呢?你跟白寧萱還回得去嗎?你想要把孩子認回來,我想爸也會支持,這是你唯一的骨肉,但是白寧萱,你也要考慮夏瀾的感受。”


    不管他跟白寧萱之間橫插了多少誤會走到今天,他們,確實再也回不過去了。


    徐敬衍明白,所以心痛,那邊,坐在手術室門外公共椅上的胡雅寧突然站起來,衝著徐敬衍抱怨道:“老六,你太不厚道了,我們在這守了一晚上,你倒好,還不知道去哪兒風流了……”


    徐敬衍想到蘇蔓榕的那番話,是他的三嫂威脅她,如果她離開首都就要整垮她家……他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了拳铌。


    徐敬文聽到胡雅寧這麽說,皺眉:“老三媳婦,有些話不能亂說,夏瀾現在還在裏麵躺著做手術。”


    “就是因為夏瀾還生死未卜,所以我這個當嫂嫂的,才替她感到不值!”


    胡雅寧揚高下頜,斜睨了眼徐敬衍:“有些人,還以為自己二十出頭呢,跟年輕小姑娘玩浪漫……梵”


    “三嫂。”付敏忙扯了扯胡雅寧的衣袖,想暗示她,沒看到老六的臉黑了嗎?!


    偏偏,胡雅寧不是個‘軟柿子’,見付敏這樣,一把拉過付敏道:“那天晚上,在醫院旁邊的便利店,老五他媳婦,你也看到了的,老六摟著個年輕小女孩,兩人還眼神對視呢,那甜蜜樣——”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徐敬衍冷聲道,他當然知道,胡雅寧口中那個年輕小女孩是誰。


    “惱羞成怒了?”胡雅寧冷笑:“我這人眼裏最揉不得沙子,老六,你這次是做的過了,你急著討小老婆,也不能不管你原配的死活,你瞪著我,我也要說,老六,那個年輕女的,願意給你個快五十歲的男人當小,也不是什麽好鳥。”


    付敏讓胡雅寧不要再說了,但胡雅寧說上了癮:“老六,這知人知麵不知心哪……”


    “當年,三嫂也是靠這張嘴說走了白寧萱?”徐敬衍忽然問出口的話,讓走廊裏頓時聽得到針掉的聲響。


    胡雅寧臉色一僵,付敏也是詫異地看向麵色冷靜的徐敬衍,兩妯娌的樣子,有些不自在。


    “還有五嫂,那封信,應該費了你不少功夫。”


    付敏扯了扯唇角,臉色不是很好看:“六弟,你都在說些什麽,我怎麽聽不太懂。”


    徐敬衍看到付敏不承認,冷笑:“五嫂家書香門第,書法高手一大堆,隨便找個人出來,都能模仿別人的筆跡。”


    “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付敏目光閃爍,心中暗道不好。


    不知道是哪個嚼舌根子的,居然把當年的事說到老六跟前去了!


    倒是胡雅寧,一點也不遮掩,直接挑破了:“沒錯,當年,我是去找過白寧萱,怎麽了?”


    徐敬衍緊握的雙拳,手背處青色的脈絡越發清晰。


    “她背著你跟其他男人生了孩子,我這個當嫂嫂的,幫你把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趕走,你不感激也就罷了,現在還拿這種態度來跟我說話,哦,我懂了,你找的那個小三,長得不就跟白寧萱一個狐媚……”


    “三嫂,你少說兩句。”付敏生怕胡雅寧激怒徐敬衍。


    但胡雅寧不吃這一套,說的起勁:“要是夏瀾這回有個三長兩短,我還得上門去找那個小三!”


    “你敢找她試試看。”徐敬衍冷冷道。


    “……”


    胡雅寧被他陰冷的眼神看得語塞,咽了口唾沫,嘀咕:“有什麽不敢的,就得把這些不要臉的都拖到大街上。”


    徐敬衍驀地就要衝過去,卻被徐敬文眼疾手快地攔住:“老六,你幹嘛!”


    “放開。”徐敬衍想要甩開大哥的禁錮,臉色冷沉,語氣格外的平定:“大哥,你放開我。”


    “我放開你之後,你又想幹嘛?還想打你三嫂不成?”


    “……”徐敬衍不語,顯然是有這個打算。


    “徐敬衍,你神經病!”胡雅寧嚇得不輕,往付敏身後一躲,回頭跟一直沒插話的徐家老二徐瑞玲控訴:“二姐,你看看,你看看,我怎麽也是他三哥的老婆,他三哥不在,為了個姘頭,連我都想打了……”


    “你嘴巴放幹淨點!”徐敬衍厲聲喝道。


    徐瑞玲蹙眉,走過去,拉著徐敬衍:“老六,你今天怎麽回事,這裏是醫院,消停點!”


    說著,她轉頭對胡雅寧跟付敏道:“你們也回去吧,別在這裏添亂了。”


    付敏求之不得,拉扯著還要逞口舌之快的胡雅寧,三步並作兩步地離開了醫院。


    ……


    等胡雅寧跟付敏下了樓,徐敬文才放開情緒已經平複下來的弟弟。


    徐敬衍靠著牆壁,雙手搓了下臉,臉色比之剛才更頹唐,徐瑞玲看不下去他這副德行,問道:“究竟發生什麽事兒了?剛才,雅寧說的,又是怎麽回事?老六,你真的在外麵找了——”


    徐敬衍自嘲地笑了笑,眼底卻有了淚水,他抑製不住心底的悲愴,尤其是當家人那麽說白筱之後。


    那是他的骨肉,卻一而再地被人誤解成破壞別人婚姻的小三,要被人那樣指著鼻子辱罵。


    徐敬文看弟弟這樣子,便知道事情不是胡雅寧說的那樣,他似想到了什麽:“那個年輕女孩難道就是——”


    徐敬衍望著徐敬文,不禁想到徐淑媛和白筱之間代孕的事情,他心如刀絞,啞著聲說:“是白筱。”


    “……”徐敬文以為自己聽錯了,皺了下眉頭。


    徐敬衍卻又重複了一遍,吐字清晰:“白筱是我的女兒,我跟白寧萱的女兒。”


    徐瑞玲捂著嘴,不敢置信地驚呼:“她不是那個……”破壞淑媛婚姻的第三者嗎?


    “你確定你沒搞錯?”徐敬文一時也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徐敬衍剛點頭,那邊手術室的燈滅,門被推開,他轉頭,護士推著夏瀾出來,徐瑞玲已經上去問:“怎麽樣?”


    醫生摘了口罩後說:“手術還算成功,不過,病人頭部傷得較重,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這話是什麽意思?”


    徐敬衍一顆心沉下來,聽到醫生解釋:“可能要昏睡幾天,也可能是一段時間,這個,我也說不準。”


    ——————————


    徐蓁寧聽到夏瀾手術後的情況,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又提了上來,躺在病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她不知道梁惠珍跟夏瀾在車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們都說,出事時,夏瀾替梁惠珍擋了,但她卻不這麽認為,一定是兩人在開車時出現了爭執。


    梁惠珍離開時說要揭穿她母親的態度那麽堅定……


    徐蓁寧的太陽穴發疼,她不由想起了當年,夏瀾為了救徐母被車撞掉了孩子,隻有她這個做女兒的知道,當時,夏瀾並不知道自己懷孕了,直到她躺在手術台上,親眼看著那個胚胎從身體脫落。


    那段日子,夏瀾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砸壞了不少東西,沒少怨恨徐母,也沒少背著徐敬衍跟傭人打她。


    但另一方麵,徐蓁寧又不得不感歎自己母親的好運,很多陰差陽錯,讓她最終如願以償地嫁給了徐敬衍。


    徐蓁寧想著想著,胸口被憤怒積壓,把枕頭狠狠地丟到地上,為什麽,她就沒有那麽好的命?


    她為鬱紹庭付出的,不比當年母親為徐敬衍付出的少,可是,她得到的是什麽,她摸著被子下空空的右腿褲管。


    ……


    病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徐蓁寧慌忙回頭,看到了進來的徐敬衍,她的心髒砰砰地跳,喊了聲:“爸。”


    聲音幹巴巴的不自在。


    但自身心力交瘁的徐敬衍沒有發現她的異樣,隻是詢問了一下她的情況,然後讓她早點休息。


    在徐敬衍要離開前,徐蓁寧急急地喊住他:“爸爸!”


    徐敬衍身形一滯,聽到那一聲‘爸爸’,心頭控製不住酸澀,轉頭,問徐蓁寧:“怎麽了?”


    “爸,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徐蓁寧被褥下的雙手,手心盡是濕汗,她在賭,心跳不斷加速:“上回在豐城,我……看到了萱姨。”


    她抬頭看著徐敬衍臉上的神情,試探道:“她叫鬱老太太媽,她說,她叫蘇蔓榕,可是我知道自己沒認錯。”


    “是嗎?”徐敬衍並沒有露出多詫異的表情,替徐蓁寧把被子往上扯了扯:“你早點休息吧,我去看看你媽。”


    “爸,我媽媽的情況是不是真的很嚴重?”


    徐敬衍隻當她擔心夏瀾,安慰她:“手術很成功,你別想太多,先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要緊。”


    “爸,你也別太操勞,醫院這邊有看護,你早些回家休息。”徐蓁寧道。


    徐敬衍點頭,走到病房門口,拉開門時他忽然回頭,看著徐蓁寧道:“蓁寧,你還記得你萱姨那個孩子嗎?”


    徐蓁寧有些慌神:“爸爸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什麽,你睡吧。”徐敬衍今晚也累了,沒再多說,關上門出去,徒留下臉色蒼白的徐蓁寧。


    徐蓁寧坐在床上,腦海裏隻有一個猜測,徐敬衍可能知道了一些事,譬如白寧萱當年那個孩子是他的。


    她不知道自己這麽想的依據是什麽,但她就是有這個直覺,不由地,更加的緊張不安。


    如果說,之前是因為有徐家跟夏瀾做她的庇護,她才敢肆無忌憚地跟夏瀾說起當年那些事,那麽此刻,在被梁惠珍聽到了某些秘密後,徐蓁寧才意識到自己的口無遮攔造成了多嚴重的後果!


    她怕,她怕梁惠珍把這一切告訴徐家其他人,她怕,夏瀾昏迷後,要是她們被趕出徐家該怎麽辦?


    ……


    徐蓁寧一晚上都守在手術室外麵,所以,點滴拖到這會兒才掛完。


    護士進來替她拔針,徐蓁寧卻對護士道:“你去把輪椅給我推過來!我要去看看我的大伯母。”


    “……徐大夫人還沒醒呢。”


    徐蓁寧不管,一定要護士推她去,護士拗不過她,隻好把她送去了梁惠珍的病房。


    徐家給梁惠珍跟夏瀾都請了高級看護,徐蓁寧剛到病房,卻沒在病床上看到梁惠珍,嚇得背後出了冷汗。


    “我……大伯母哪兒去了?!”


    看護指了指洗手間,壓著聲說:“夫人在裏麵,剛醒,可能麻醉還沒過,整個人也暈乎乎的。”


    徐蓁寧急切地問:“我大伯母醒了後,有沒有人來看過她跟她說過話?”


    “……沒有,您是第一個。”


    徐蓁寧這才放了心,找了個借口支開看護,關了病房門,靜等著梁惠珍從洗手間裏出來。


    ……


    當梁惠珍揉著太陽穴開門出來,一抬頭就看見了徐蓁寧,眉心一蹙,冷冷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徐蓁寧動了動雙唇:“大伯母……”


    “我擔待不起你這聲大伯母。”梁惠珍冷著臉,語氣不善:“怕折了我的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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