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衍似感慨:“這也是我第一次見政東的妻子,他結婚時我正好在國外,後來,也沒有機會碰上。”


    白筱不傻,從徐敬衍的話裏,發現一點,他的話題一直都沒從蘇蔓榕身上移開過。


    至於徐敬衍為何對蘇蔓榕這麽好奇,她不知曉,也沒想深究,因為這跟她沒多大的關係。


    “我還沒吃早餐,”徐敬衍把車停到一家永和豆漿門口,“不介意,陪我在這裏花費點時間吧?”


    白筱扯了扯唇,心想,你話都這麽說了,我還能掉頭走人嗎鈈?


    徐敬衍要了一份很簡單的餐點,還替白筱點了一杯豆漿,白筱今天起得早,喝了大半碗粥,這會兒,坐在早餐店裏,也有些腹饑,所以當徐敬衍把豆漿端給她,白筱還是接了:“謝謝。”


    “不客氣。”徐敬衍看到她微紅的臉頰,笑,眼角有隱隱的細紋,卻令他看上去更加沉穩而平易近人。


    白筱喝了口熱豆漿,手,下意識地按在自己的小腹處蕒。


    “知道嗎?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產生了某種錯覺,以為遇到了多年未見的故友。”徐敬衍望著對麵垂眼有些心不在焉的女孩,縱容地笑笑:“但你跟她又不同,你的性子比她更開朗一些。”


    白筱抬頭,看向徐敬衍,他說:“現在仔細看看,你們其實也不怎麽像了。”


    “這個世上長得像的人不少。”他們之間隔著一個徐家,又加上昨晚的事,白筱沒法像在c市時跟徐敬衍交談。


    徐敬衍人至中年,當然也看出白筱跟自己說話時的謹慎,但也不曾責怪,他自己又何嚐不是抱著某個目的來找她的?他一夜未睡,往事如潮水湧來,他迫切地想知道一些真相,卻無奈找不到可以探聽的渠道。


    鬱家人……不行。跟大哥大嫂,他開不了口。唯一能打探的人,隻有眼前的白筱。


    她是鬱家老三未來的媳婦,昨晚上,他看到寧萱跟她說話,從語氣來聽,兩人並不陌生……


    其實,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何會第一時間想到白筱,對這個沒見過幾麵的女孩,他莫名地信任她。


    甚至連深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都願意跟她分享。


    可是,當白筱真的坐在自己的麵前,徐敬衍卻發現自己竟不知道從何下手,從她這裏打探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白筱的手機響了,是鬱紹庭的來電,她沒有離開座位就接了:“喂?……在外麵。”


    “……”


    當鬱紹庭問她在幹嘛時,白筱看了眼對麵的徐敬衍,徐敬衍已經伸過手來:“把電話給我吧,我來跟他說。”


    徐敬衍跟鬱紹庭說了兩三句話,無非是寒暄,之後又把手機重新還給了白筱。


    白筱聽到鬱紹庭在那邊說:“如果逛累了,早點回去休息。”


    有些出乎白筱的預料,她以為,憑借鬱紹庭的脾氣,得知她跟徐家人一起,會直接勒令她馬上回家去。


    ——————————


    白筱雖然在豐城生活了二十年,但最近幾年忙於工作,也沒有好好地遊玩過豐城的風景名勝。


    可能因為懷孕的緣故,沒逛多久,白筱的氣色看上去有些虛弱,雙腿也酸累。


    “是不是累了?”徐敬衍很細心地發現了她的異樣。


    白筱想說沒事,但考慮到肚子裏的孩子,還是點了點頭,心裏自嘲,不知道懷孕前一點感覺也沒有,一知曉有了身孕立馬整個人都嬌氣了:“我找個地方坐一下,您自己上去逛一逛。”


    徐敬衍往山頂方向看了眼,其實興致也不大,見白筱不舒服就提出下山回到車裏去休息。


    兩人回到車裏,正值中午時間,徐敬衍說:“先找個地方吃午飯。”


    白筱沒異議,發現徐敬衍看著自己,才想起自己才是“導遊”,就帶徐敬衍去了有名的禦福樓吃飯。


    “上回你去黎陽,老人家的身體還好吧?”徐敬衍突然問。


    白筱定了定神,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外婆,便道:“還不錯吧,就是年紀大了,一個人住,不放心。”


    “黎陽也算是比較富裕的一個中小城市,輕紡工業發達,你是哪個鎮的?”


    白筱剛張了張嘴,手機有電話進來,是黎陽老家的座機號,把手機擱到右邊,輕喚了聲:“外婆。”


    徐敬衍望了她一眼,倒沒刻意探聽她**的念頭,顧自己專心開車了。


    白筱知道景行昨天去黎陽接外婆了,鬱紹庭雖然沒多提,但偶遇楊曦時楊曦跟她說了,後來她身體不舒服也就沒顧及到這事,這會兒,外婆打電話來,是想讓她勸景行回去,老人家不想搬來豐城住。


    “人老了,都想落葉歸根,你跟紹庭的心意我領了,你們有空,多來看看我就行了。”


    “……至於搬到豐城,就別折騰了,勞神勞力,讓景秘書先回去吧。”


    白筱還想勸,老人家已經匆匆掛了電話,徐敬衍看她神色鬱悶,問:“老人家有事情?”


    “沒什麽。”白筱不想多提家裏事。


    徐敬衍沒勉強她,他看到了前方禦福樓的招牌,就把車開到停車位上,然後兩人下車進酒樓。


    酒樓大堂,可能因為剛拖過地,地麵光滑帶著水漬,白筱一不留神,腳下一滑就要跌倒,徐敬衍疾步上前,險險地扶住了她,看她雙手護著肚子臉色蒼白,忍不住責備:“怎麽這麽不小心?”


    服務生已經過來道歉,連忙招呼著清潔工在旁邊放一塊“小心地滑”的警示牌。


    “既然是營業時間拖什麽地,要是人跌倒,摔出個好歹你們負責得起嗎?”徐敬衍少有的聲色俱厲。


    “對不起對不起……”服務生鞠躬:“新來的清潔工不太知道,還請您諒解。”


    白筱已經站穩,對徐敬衍輕聲道:“人家工作也不容易,反正我也沒事。”


    徐敬衍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麽生氣,僅僅是因為看到剛才白筱差點跌倒的一幕,還是因為擠壓了一夜的情緒在這一刻找到借口得以宣泄,他看了一眼白筱身旁的盆栽——如果白筱剛才摔下去,很有可能,額頭就會磕到那裏。


    但見白筱不想多計較,徐敬衍心底的火也漸漸平息,板著臉,要了一個包間。


    點菜的時候,徐敬衍的臉色依然不好,服務生戰戰兢兢,徐敬衍把菜單遞給白筱,讓她先點,白筱瀏覽菜單,點了幾個清淡的菜,指著‘地三鮮’對服務生說:“這個菜,不要放蒜。”


    豐城這邊,炒‘地三鮮’有放蒜的習慣。


    徐敬衍聞言,放下茶杯抬頭看對麵的白筱,目光帶著幾分打量。


    “怎麽了?”白筱合攏菜單,遞還給徐敬衍:“我點了幾個素菜,您喜歡什麽自己點吧。”


    徐敬衍接過菜單:“你這點倒跟我蠻像的。你知道嗎,我也從來不吃蒜類,徐家人都不愛這口。”


    “黎陽那邊,一般人家也都不吃的。”


    “是嗎?”徐敬衍輕輕一笑,隨便勾選了幾個菜,最後問白筱喝什麽飲料。


    白筱搖頭,指了指水杯:“我喝水就好了。”


    徐敬衍跟服務生要了一壺熱水,服務生笑容可掬地拿了菜單說:“您稍等,馬上就給您送過來。”


    白筱捧著水杯時,忍不住想,人和人的差距怎麽這麽大,因為徐敬衍的穿著和氣質像有錢人,所以,哪怕他在酒樓隻要一杯水,服務生都客客氣氣,換做是土財主,哪怕點上一大桌菜也會被投來輕視的目光。


    “在想什麽?”徐敬衍的聲音拉回了白筱飄遠的思緒。


    白筱喝了口開水:“隻是覺得,或許該幫您找一個專業的導遊,那樣才玩得盡興。”


    徐敬衍笑,哪裏會看不出白筱想要開溜的心理,“可我覺得你挺好的,要是請個導遊還得花錢。”


    “您還缺這點錢?”白筱不信他這麽摳,剛才刷卡付飯錢時眼睛都沒眨一下。


    對徐敬衍這個長輩,不管是從剛才還是在c市時的相處過程中,她看出他是個明辨是非又不迂腐的人,所以,盡管他姓徐,她依舊不討厭這個人,甚至,還帶著一點點的欣賞。


    上菜時,徐敬衍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站起來去了外麵接電話。


    過了會兒包間門開,白筱以為徐敬衍回來了,邊轉過頭邊問:“辣子雞估計味道有些重,您要不要點杯橙汁?”


    結果看到的是一副趾高氣揚神態的裴老太太,由容姨在旁邊攙扶著,白筱不由蹙了下眉心。


    “我當是我看錯了,沒想到還真是你。”裴老太哼了聲,不請自入,還在徐敬衍的位置上坐下來。


    容姨張了張嘴,想要跟白筱問候,但礙於凶悍的裴老太太,終究沒有喊出那聲“少奶奶”來。


    裴老太掃了眼桌上的菜,不是禦福樓的招牌菜,很普通,嫌棄地擰了下眉,桌邊擺了一壺開會,有點口幹,瞧見白筱坐在那沒動,裴老太整個人都不太好了,擠壓了多日的怒氣一下子湧上來。


    有服務生端著一盤酸辣大白菜進來,放下盤子後離開。


    裴老太從門口收回目光,四下環顧了一下,可能是包間裏坐了個讓她不順眼的人,連帶著這個包間在她看來都降低了檔次,裴老太斜了眼白筱:“你這小日子過得倒愜意。”


    說著,裴老太抬頭對容姨說:“過會兒下去,記得把他們的單買了,就當是我請的。”


    “……”容姨為難地看了看對麵的白筱,當然也聽出自家老夫人語氣裏的輕蔑和不屑。


    白筱淡淡地說:“不勞您破費,單剛才已經買了,客人馬上就回來了。”


    這樣明顯的逐客令讓裴老太臉色一變。


    “怎麽?現在攀上高枝了,連我進來坐一會兒都不行了?白筱,別忘了,是誰把你養大的!”


    容姨站在一邊,聽到自家老夫人那趾高氣揚的態度,看到白筱淡漠的神情,一方麵替白筱覺得委屈,另一方麵,也對裴老太的蠻橫言行覺得無力,人家都不是你裴家兒媳婦了,你還有什麽資格訓斥人家呢?


    容姨在裴家工作將近五年,對裴家的情況早已了如指掌,家裏,裴老太太可以用“一手遮天”來形容,孫子孝敬,兒媳婦聽話,孫女也不忤逆她,男丁稀薄,導致裴老太太養成了獨斷獨行的霸道性子。


    她也見過白筱曾經如何在裴老太太的刁難下委曲求全。


    作為一個旁觀者,比起嬌氣的鬱小姐,容姨覺得白筱簡直是好到不行,不管是對長輩還是對他們這些傭人。


    而裴老太太之所以會找到白筱所在包間,還要歸咎於最近遇到的各種不順心的事。


    先不說,本來的好姐妹在生意上狠狠涮了她一次,再者,裴祁佑突然說不想跟鬱苡薇結婚了,她打電話給蘇蔓榕,蘇蔓榕態度冷冷的,甚至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直接說要取消兩人的婚禮。


    更讓裴老太嘔血的是,不知道怎麽走漏了風聲,現在,她已經成了眾老姐妹裏的一個笑話。


    今天,原本是赴一個老姐妹的生日飯局,結果裴老太總覺得她們看自己的眼神都帶著諷刺,她又性格要強,最後忍無可忍,喊了容姨,直接走人了,結果一下樓,就看到白筱跟一個中年男人在門口摟摟抱抱。


    車行到岔路口,裴老太越想越氣不過,命令著司機掉頭一副興師問罪架勢地回來了。


    ——————————


    白筱見裴老太賴著不走,心裏隱隱煩躁,但也沒有過去把裴老太扯出去。


    在裴家那麽多年,白筱早已經摸透裴老太的脾性,裴老太乍一眼看似威嚴端莊,但實則,倘若你惹毛了她,料不準她會不會給你當眾來一出倒地撒潑打滾的戲碼,而且,白筱想到自己懷孕的事兒。


    剛才在門口的意外還讓她心有餘悸,她不想再跟裴老太發生肢體上的爭執。


    白筱把水杯往桌上一放,落下,清脆的碰撞聲:“您找我,說吧,有什麽事?”


    裴老太卻被白筱這個態度給激怒,她想起那個在自己麵前卑躬屈膝的女人,現在,居然敢跟自己叫板,但想到自己要說的事,裴老太還是忍了,深吸口氣,道:“今天我看到的事,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白筱擰緊眉,不知道她什麽意思。


    裴老太掀起眼皮瞟了她一眼,狀似漫不經心地說:“我過來,就是要你一句話。”


    “……”


    “你現在想要怎麽樣的生活,我也沒指手畫腳的權利。”裴老太往後靠了靠椅子,有些嫌棄,這椅子擱得她難受,果然,沒有上等包間裏的舒適:“我家祁佑,以後,不要再去糾纏他,知道嗎?”


    “……”白筱無語。


    裴老太見她不吭聲,更加硬氣:“你自己跟鬱三好了,我們裴家可有亂嚼舌根子過?你現在好過了,就見不得祁佑好了?白筱,待人處事,我勸你一句,不要做得太絕,凡事留有餘地。”


    白筱豁然起身,裴老太一愣,抬頭看臉色不善的白筱:“你做什麽?難道我有說錯嗎?”


    “您確定不是來搞笑的嘛?”


    白筱衝端菜進來的服務生說:“你們酒樓,不經過客人的允許,什麽人都讓進別人包間嗎?”


    這樣下臉的話,裴老太也不高興了,叫嚷開:“姓白的,你跟個老男人大庭廣眾親親我我,也不怕鬱家知道!”


    “……”


    包廂門不知何時開了,徐敬衍麵色陰沉地看著撒潑的裴老太太:“你哪位?這裏不歡迎你,出去。”


    “哎喲,說曹操曹操就來了!”裴老太冷笑,看了眼徐敬衍,又望向白筱,像在說,看你還怎麽狡辯!


    白筱也氣了,對裴老太一而再的挑釁,是個人都有忍耐的極限。


    徐敬衍卻沒任何廢話,直接指著服務生說:“你要搞不定,叫保安來,把這個老太婆馬上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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