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是夜, e國。


    某私人會所頂樓。


    從唯一非露天的vip電梯通道走出來就是一片露天觀景台,觀景台的兩側是一道環形泳池。泳池的邊際處仿照新加坡金沙酒店頂樓露天泳池的無邊設計, 不明材質的透明邊界擋住深藍色的泳池水體, 幾十層的高度上,夜景一覽無餘, 看起來危險而無邊無際。


    尤其此時夜色已深,除了觀景台上角落裏嵌入地磚的led地燈外,隻有泳池內亮著幾盞小燈。


    泳池水體在夜色裏蕩起深藍的漣漪,混著黑暗邊界, 更像夜空裏一塊巨大的深藍色琥珀。


    即便在年費昂貴的私人會所, 這片泳池也並非隨意進入。而今晚,這裏更是被會所的一位高級會員直接高價包場,免了外人打擾。


    侍者提前在觀景台布置了華麗的長桌和燭光晚餐, 場景與音樂都布置得旖.旎動人,燈光也極具曖.昧的情調。


    總而言之, 場麵非常美。


    美得可以現場求婚了。


    而這個場麵有多麽美, 秦樓和寒時進到這裏時就有多麽表情扭曲、動作僵硬。


    秦樓作為客人, 再加上身邊這個也算是他唯一的朋友了, 他難能忍受著音樂引起的不適感, 走到長桌一邊, 坐了下來。


    然後秦樓拿起插在水裏的淨手濕餐巾,打開之後他在裏麵發現了綴好的熏香花瓣。


    秦樓終於徹底黑了臉。


    他抬頭看向長桌對麵,滿是嫌棄,“你是離了你家小領導太久, 現在連取向都扭曲了?”


    “……滾蛋。”寒時的臉色比他好看不到哪去,“我隻是說了一共兩位,忘了強調是朋友。”


    秦樓嗤笑了聲,嫌棄地抖掉花瓣,擦幹淨手扔到一旁,未做應答。


    侍者上來的時候顯然有點意外兩位客人都是男性,不過很快他就給寒時遞了一個“我們懂”的眼神。


    寒時表情更擰巴了,他皺著眉跟對方交流片刻,就見侍者臉色微變,一番道歉後立刻讓人撤掉了觀景台上不合時宜的布置——


    秦樓和寒時的晚餐這才順利進行。


    “你怎麽親自來e國了?”寒時問道。


    秦樓懶得抬眼,慢條斯理地切著麵前開胃前菜裏的溫泉蛋,“e國這邊的辦事處建立之初隻有我和林峯比較係統地接觸過,他已經進去吃公糧了,公司裏沒有合適的人選,自然指望不上別人。”


    寒時笑,有些幸災樂禍,“樓爺還真是辛苦啊。不過我以為按照你的脾性,就算不得不出國,也一定會把宋書帶在身邊的——怎麽這次舍得自己出來了?”


    “……”一提這個秦樓就想黑臉,“她那個妹妹辦事不利,公司裏有點事情,她脫不開身。”


    “難怪。”寒時笑著點點頭。


    秦樓抬頭看看,寒時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叫他不爽,“你現在對著我幸災樂禍,是不是有點早了?”


    寒時抬眼,“?”


    秦樓哼笑了聲,仇恨值一秒拉滿,“我至少回國就能見到我家小蚌殼,你能麽?我記得你家那位小領導是親自發話,讓你家老爺子給你踹出國來了?”


    “……”這次輪到寒時被戳到痛處,瞬間黑了臉。


    兩個情場上各有痛腳的至交好友一番互損後,寒時終於祭出了自己的殺手鐧——


    “我雖然人不在國內,但是消息從來沒遲鈍過。這幾天樓爺不在國內,知道投資業界都起來什麽樣的風聲了麽?”


    秦樓微眯起眼。


    最近e國辦事處在當地幾處手續的審批上出了問題,他忙得焦頭爛額,除了每天固定給他家小蚌殼打電話,打著“聽取公司各項工作進度匯報”的旗號一逞私心意外,他確實沒什麽精力關心國內的風聞。


    寒時既然這麽說了,勢必就是聽到了對他有所影響的消息,而又是恰巧在這個關頭提起的……


    秦樓想到這裏,手裏刀叉微微停住,他抬眼,神色嚴肅起來,“你聽說什麽了,和她有關的?”


    計謀得逞,寒時笑了笑,“看來她沒跟你提起過?”


    “……別賣關子。”


    “其實也沒什麽,”寒時嘴角一勾,切了塊牛排潤下一口紅酒,然後才抬眼,“隻是最近投資業界裏突然盛傳,說vio資本去年剛剛升任總經理助理、並且很有望接班成為特別行政助理的那位,是個靠臉蛋替身上位,還陪酒陪聊陪暖床的小可憐。”


    “——”


    秦樓手裏的刀叉微微攥緊了些,眸子也一點點陰沉下去。


    須臾後,秦樓麵上笑色不知道什麽時候褪去了,隻剩點冷淡的輕嗤。


    “早就有這樣的傳聞了,小寒總消息來得也太慢了點。”


    寒時搖了搖頭,“可我聽說,之前雖然也隱隱有點傳言,但從來沒成規模——如今有人說是這位小助理自己親口承認了,這傳言正在業界鬧得風風雨雨的呢。不少人在議論,說樓爺果然年輕,感情上也玩得一手好情.趣。”


    寒時停頓了下,挑了挑眉,抬頭笑:“這個最新消息,樓爺也是知道的麽?”


    “…………”


    秦樓慢吞吞地咀嚼完嘴巴裏的牛排,咽下去後他陰惻著眸子站起身,拿起餐巾擦過嘴巴就扔到一旁。


    轉身的弧度都帶著壓抑的冷氣,“我去打個電話,你先吃。”


    寒時終於扳回一城,心情舒暢地保持微笑:“樓爺自便。”


    一通電話直通q市。


    沒一會兒,電話對麵便接通了,傳出來的聲音平靜裏帶點意外:“秦樓?怎麽了,突然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


    “臨時查崗。”秦樓輕眯起眼,單手敲著麵前的大理石台麵。“你現在在哪兒?”


    宋書默然兩秒,“員工食堂。”


    “……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以後你不要再去那邊吃飯了?”


    “今天特殊情況,”宋書耐心解釋,“明天就是年會,巧巧有些事情還是不確定,需要跟我商量一下,再去23層做飯的話,時間上有點緊張。”


    “又是欒巧傾。”秦樓皺了皺眉,咕噥了聲後,還是暫時放過這個問題,“那你最近有沒有隱瞞過我什麽事情?”


    宋書怔了怔,她認認真真思索過一圈,搖頭,“該讓你知道的事情都已經定時定點地匯報給你了。”


    “……還有不該讓我知道的?”


    宋書說:“隻是一些沒必要的小事,如果都要講,那我們大概需要24小時語音連線了。”


    秦樓:“我不介意。”


    “我介意——作為總經理助理,尤其在總經理不在公司所有工作業務還不能有半點耽擱的情況下,我很忙的,秦總。”


    難能從宋書的語調裏都能聽出一點怨念了,秦樓心虛幾秒才開口,“我這邊的事務最晚後天就能出結果,我會盡早趕回去的。”


    “嗯,那你到國內之前通知我,我去給你接機。如果沒其他事情,我先掛斷了,巧巧還在等我回去。”


    秦樓猶豫了下,“你確定,沒有什麽事情需要讓我知道?”


    宋書無奈歎氣,“我很確定,秦樓先生。如果你真那麽擔心,那處理好手頭的工作,盡快回國就好了。”


    秦樓眼神微晃,最後還是接受了宋書的答案。


    他垂下手,“好。那午安,小蚌殼。”


    宋書回憶了下今晚秦樓的行程安排,也輕笑了聲,“晚安,聽說那個會所頂樓的夜景泳池很不錯,好好享受。”


    “唔,你喜歡嗎,那我們蜜月來這裏——”


    “晚、安,”宋書半是警告半是玩笑地打斷他,“秦總。”


    秦樓隻得遺憾地應聲,“你先掛斷吧。”


    “……”


    通話結束以後,秦樓返回露天觀景台。


    寒時見他回來,有些意外地挑挑眉,“這麽快?”


    “嗯。”


    “宋書果然承認了嗎?”


    “問了兩遍她沒提起,我就沒有戳破。”秦樓坐下來,說。


    寒時有點意外,“這麽委婉可不是你的性格啊,樓爺。”


    “距離太遠。”秦樓半是歎氣地抿了口紅酒。


    寒時:“?什麽距離?”


    “……”秦樓收回目光,看向寒時,“我和她之間的距離太遠。如果她不想說,而我逼著她提起來了——那就算她情緒狀態變差了,我都沒辦法第一時間到她那兒去。所以這種情況下,隻能等到我可以立即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最好是當麵。這樣她有什麽情緒我都能照顧得到。”


    寒時聽得怔愣,幾秒後他失笑,舉了舉紅酒杯,“瘋子原來也有這麽細膩的時候?”


    秦樓勾勾嘴角,微垂下眼,“蚌殼我都撬了十多年了,生怕弄傷她,好不容易堅持到現在——當然越小心謹慎越好。”


    “嘖,受教了。這杯我敬你和你的小蚌殼,百年好合?”


    “……百年哪夠?”


    秦樓也舉杯,對著寒時,或許是對著寒時身後那輪清冷的月。


    他低笑了聲。


    “生同衾死同穴,百年後並骨而葬,到化成灰我都要她與我好合。”


    “這樣若真有下輩子,我是她的,她也是我的。”


    ……


    跨數個時區之外,q市。


    宋書掛斷電話後,對著手機思索幾秒,實在沒想到秦樓打來這通電話的原因背後能有什麽頭緒。


    遲疑片刻,她轉身回了員工食堂。


    關於她為什麽會來食堂的問題,宋書對秦樓是據實以告的——回到食堂以後,她沒什麽停頓,徑直走去自己來時的地方。


    欒巧傾正坐在桌旁,百無聊賴地玩著碗筷。


    宋書走到她對麵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手機放到餐盤旁邊。


    見宋書回來,欒巧傾抬眼,“我哥又是為什麽事情找你?”


    宋書想了想這通電話的全過程,搖搖頭,“不知道。”


    “……什麽叫不知道?”


    “他問我有沒有隱瞞他什麽事情,”宋書說,“大概是聽誰提起什麽了吧。”


    欒巧傾撇嘴,“那肯定是說最近的流言啊,還能是什麽事。”


    宋書動作停頓了下,“什麽流言?”


    “——你不知道?”一提起這個,欒巧傾氣得表情都擰巴起來,“我還以為你肯定聽說了呢。你前幾天是不是和宋茹玉當麵剛了一波?她現在到處說你自己親口承認靠著和……和我哥初戀長得一樣的臉,陪聊陪酒陪暖床.上位。”


    宋書有些意外,“那我確實沒聽說。”


    欒巧傾咬牙,“你既然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反應會不會太淡定了點?如果我是你,現在大概已經忍不住衝到她麵前,摁著她腦袋讓她跪地上喊爹了。”


    想象一下那個場景,宋書莞爾失笑,“……沒必要。她們說什麽,我實在懶得多浪費一秒鍾去聽。”


    欒巧傾:“……”


    欒巧傾:“你這個性格真的能輕輕鬆鬆地氣死我。”


    宋書也確實不想為宋茹玉浪費時間,話題很快被她帶回到明天年會上。


    “各部門應該有一到兩個節目,我看還有幾個節目的審核單沒有交上來,最晚今天下午下班前,你得催著他們……”


    宋書說著話,餘光從欒巧傾的身後瞥過去,然後微微一頓。


    “怎麽了?”聽見突然沒了動靜,欒巧傾回頭去看,然後就見宋茹玉在幾個職員的擁躉下,正昂首挺胸地走向她們這裏。


    宋書無聲一歎,“你今年這個嘴巴,真的沒有去普陀寺請哪位大師開過光嗎?”


    欒巧傾看見宋茹玉有種吃出了蒼蠅的感覺,她厭惡地扭過頭,“這種反向開光把自己變成烏鴉嘴的事情我會做嗎?”


    宋書:“。”


    欒巧傾問:“她好像是朝著我們過來的,怎麽做?”


    “裝沒看到吧。”宋書單手撐住下頜,輕輕地歎了聲,“是我那天失策。她這種斤斤計較的性格,不能一下拍死的時候,就該碰都別碰——不然粘上了身,甩都甩不脫。”


    “……”


    像是要映襯宋書的話,她這邊剛說完,宋茹玉的聲音在她們桌旁不遠的地方停住,然後帶著點驕矜地響起來。


    “我看就坐這桌吧,剛好有熟人……不對,應該說剛好有張熟悉的臉。”


    擁躉著宋茹玉的職員們尷尬幾秒,但還是紛紛迎合著坐下來了。


    看宋茹玉在眾人中間像隻孔雀似的,欒巧傾嫌棄得直撇嘴,“一幫沒眼力見的東西。宋茹玉不就是有點公司的股權嗎?再充其量就是秦家的外孫女,除了這之外,她還有點什麽能讓他們這麽上趕著捧她?”


    宋書淡淡一笑,沒抬眼,“利來利往,一點誘餌都能勾得人迷了眼,更不消說這麽多——有機會抱上秦家嫡係的大腿,對他們來說已經夠了。”


    “……真正的大腿分明在你這兒,一群睜眼瞎,遲早叫他們五雷轟頂地清醒一下。”


    宋書被欒巧傾的語氣逗得發笑,“有什麽都抖給外人知道,那才無聊……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全頭全尾一副你的。”


    欒巧傾聽得深思幾秒,然後搖搖頭,“不行不行,我不能聽你的,再這樣聽下去你和秦樓白頭到老,我估計就要直接出家當尼姑了。”


    “……你這脾性,尼姑庵恐怕不敢收。”宋書玩笑。


    兩人來來回回又逗了幾句,有說有笑,可以說把宋茹玉一行人無視得徹徹底底。


    宋茹玉起初還趾高氣昂的,等眼見著宋書和欒巧傾端著餐盤都準備離開了,她終於掛不住笑。


    輕咳了聲清清嗓,宋茹玉突然問旁邊的人,“秦總什麽時候回公司?”


    旁邊的人愣了下,諂笑,“秦總的具體行程時間我們不清楚,要問22層的助理秘書組。宋小姐是有什麽事情?”


    “也不是,”宋茹玉嘲弄地笑了笑,“前幾天跟朋友出去玩,在ktv看見一位挺漂亮的‘公主’,長得和我表哥那個初戀像,我準備為問問他有沒有換一個助理的打算。”


    “……!”


    這話一出,桌旁都安靜下來了。


    從秦樓那次給“秦情”出頭以後,公司裏再也沒人敢當麵議論“秦情”的不是,如今“秦情”就站在桌旁,即便宋茹玉真是他們想捧的,那些人也有些打怵和“秦情”正麵衝突。


    而這話的聲量不加掩飾,也不偏不倚撞進宋書和欒巧傾的耳朵裏。


    欒巧傾的臉色當時就變了。


    她手裏剛端起來的餐盤直接往桌上一摔,湯汁四濺。而欒巧傾根本沒去管,扭頭指向宋茹玉——


    “你他嗎給我再說一遍?!”


    這一嗓子出來,員工食堂裏的人都懵了。


    欒巧傾這兩年雖然有點消極怠工,但比起從前宋書陪著她的時候,已經成長了太多太多——公司裏沒人見過她這麽“社會”的一麵。


    宋茹玉還是多少有點印象的:這就是個瘋丫頭,以前在秦家,宋書不攔著她敢衝上來撕自己的頭發。


    想起那回經曆,宋茹玉還覺得頭皮有點隱隱發麻。她臉色微微一變,麵上卻強撐著,“我又不是說你,你這麽生氣幹嘛?”


    欒巧傾眼神近乎凶狠地瞪著她,“你確實不是說我,你說的是我姐——就你那張嘴也配提她?信不信我現在就給你撕了!”


    說著話,欒巧傾大有一擼袖子就要上了的架勢。


    看出欒巧傾真是發了火要放混了,宋茹玉嚇得臉色微變,其餘人見狀不好也趕忙起身來攔。


    這才讓宋茹玉的底氣稍微足了些。


    她咬咬牙梗著脖子,餘光看見旁邊沒事人似的站著的“秦情”,她轉向欒巧傾,心底惱怒更重——


    “你既然真這麽護宋書,那幹嘛還讓這麽一個冒牌貨站在我表哥身邊!一樣是陪酒陪聊,秦情跟我說的那個ktv裏的‘公主’有什麽區別?”


    話剛說完,“砰”的一個杯子就從她耳邊飛過去,砸到地上了。


    刺耳的金屬撞擊地麵的聲音響起來,扔出去杯子的欒巧傾幾乎要衝上去生撕了宋茹玉:“你這張臭嘴我今天非得撕了不可!有本事你別動——都他媽別攔我,誰再敢攔一下我拿我欒巧傾這三個字跟你們發誓,最晚下周就讓你們滾蛋!”


    “……”


    眾人都看出欒巧傾是氣瘋了。


    而這麽幾年,他們也打心底知道秦樓對於這個初戀情人的妹妹到底有多重視,眾人一時之間真猶豫了。


    欒巧傾怒火攻心,見縫就直接撕開了人群衝向被嚇住的宋茹玉。


    眼看著場麵不可收拾——


    “欒部長。”


    一聲極輕也極為平靜、平靜得接近冷淡的聲音,竟然穩穩地叫停了幾乎要衝上去撓花宋茹玉那張臉的欒巧傾。


    眾人驚異地看著暴躁的欒巧傾克製住自己的動作,然後順著聲音回頭——


    宋書把欒巧傾那份餐盤和自己的一起,到旁邊的廚餘桶裏倒掉了,然後她才走回來,停到欒巧傾身邊。


    全程他們在那張精致的麵孔上甚至看不出什麽情緒波動。


    “什麽人都值得動手的話,欒部長也太輕賤自己了。年會的事情還多著,別為不值當的人浪費時間,走吧?”


    “可是——”


    “……”宋書沒再開口,隻抬眸掃了欒巧傾一眼。


    欒巧傾咬牙,憋屈地把話咽了回去。然後她跟在宋書的身後,攥著拳低著頭往外走。


    這一幕讓宋茹玉眼瞳微抖。


    因為實在太熟悉,她隻在一個人的身上見過這種能讓張牙舞爪的欒巧傾聽話的平靜——而也同樣是這種平靜,能讓她最害怕敬畏的那個表哥,從瘋子的狀態恢複正常。


    不隻是臉,就連性格和眼神還有這種掌控力,秦情怎麽會和那個人那麽相像?


    難道……


    心底那種可怕的念頭一生出來,就被宋茹玉猛地搖頭斷掉——


    不可能。


    那個人已經死了!


    她最嫉妒的那個女孩兒的死訊在十年前是她無數遍地求證和確定過的!一個死人怎麽可能會複生呢!?


    宋茹玉的臉色越來越接近鐵青。


    直到不知什麽時候,宋書和欒巧傾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食堂裏了,死寂的堂內逐漸恢複,才有人小心地走到宋茹玉的身旁。


    “宋小姐,明天年會上的節目,真要那樣演麽……”


    “按原計劃。”宋茹玉回過神,咬緊牙關,“隻要你們安排得好,我保證能實現你們的要求——我說了,她就是一個替身的小助理,難道你們覺得她的地位能比得過我這個秦家的血親?”


    幾個人紛紛諂言否認。


    而看著“秦情”離開的方向,宋茹玉緊緊攥起拳,咬牙切齒地在心底發誓:


    她這次回來以後所受過的折辱,一定要在明天的年會上,叫秦情丟盡臉麵然後一點不落地把代價還回來!


    vio年會就在第二天上午開始。


    宴廳按策劃書被布置成專門的年會現場,vio的職員們齊聚一堂。因為秦樓不在,一切年終頒獎和發言相關的事務都交由楚向彬和呂雲開兩位副總負責。


    上午結束了幾項年終頒獎的正式活動,在宴廳以自助形式結束了午餐後,年會主持人宣布各部門開始準備上台節目。


    各部門多數都已經提前交過節目單,人事部那邊審核通過了,唯獨信息技術部一堆隻會敲代碼的大老爺們犯了難——除了一顆快被計算機同化成二進製的腦子以外,他們那副久坐辦公桌前的孱弱身體讓他們連賣力氣的節目都搞不出來,人事部昨天催了幾遍,還是沒有結果。


    所以一直等到年會最後,隻剩下代表22層總經理辦公室的助理秘書組還沒表演,才終於輪到他們了。


    主持人臨時被人拽著耳語幾句,就笑著上了台:“今年還是技術部壓軸啊,不過這次他們終於不賴了,似乎專門請了公司外的外援,我先說好啊——這部分費用你們自己掏,別想找後勤報銷。”


    台旁,安行雲從來不參加這樣場合,所以單獨和助理組其餘三位坐在一起的宋書微微皺眉。


    她回頭看了一眼人事部的座位區,和同樣看過來的欒巧傾交換了一下目光。


    眼神交流的結果就是,兩人都確定這件事彼此並不知道。


    宋書心底隱隱掠過去某種預感。


    而此時,主持人的報幕很快印證了她的想法。


    “讓我看看外援們的節目,唔,是一個小品啊,小品名字叫……”


    主持人麵上的笑容僵住,但是低下去的聲音還是順著話筒和音響傳給在場的每一個職員——


    “《總、總裁的替身情人》?”


    這話聲一出,全場嘩然。


    幾秒後,眾人的目光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投向宋書的方向。


    台下一時騷動起來。


    主持人站在台上尷尬半晌,但話都說出來了,他隻得硬著頭皮僵笑,“瞧這外援,還真愛開……開玩笑啊。”


    沒給他救場的機會,外援們已經開始上台,主持人隻得尷尬而憂心忡忡地下來了。


    而後的十幾分鍾內,vio的職員們就親眼見證了一出“心機女為求上位不擇手段、甘願做了替身最後卻被殘忍拋棄”的大戲。


    忸怩作態的演員似乎還有點專業,包袱笑點不斷——可惜一整場下來,宴廳裏幾乎全程冷場。


    眾人看都心不在焉,一直往助理秘書組那邊投去同情的或者嘲笑的種種不一的複雜眼神。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直到這場鬧劇落幕,臨時外援們紛紛下台,他們料想中的“秦情不堪受辱憤而離席”的場麵也沒有出現。


    主持人再上台的時候,幾乎感覺自己是踩著刀尖上去了。


    他一邊擦著汗憂心等秦樓回來以後自己得有什麽樣的下場,一邊小心翼翼地上台。主持人裝作失憶,開了幾個小玩笑,對之前的節目一字不提,然而這隻讓台下的議論聲越來越重。


    在終於壓不住場的時候,主持人隻能硬著頭皮僵笑:


    “最、最後一個節目了,我們有請助理秘書組的秦……秦情為我們帶來歌曲演唱。”


    台下死寂。


    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坐得非常靠前的助理秘書組。


    在眾人加身的目光下,宋書站起身。


    她神情依然平靜,隻是那雙烏黑的眸子裏終於露出一點被消磨盡耐性而冒頭的冰冷感。


    她的目光淡淡一掃,很輕易觸及到台旁站著的宋茹玉快意的神情。


    宋書微皺起眉。


    在這裏鬧起來大概是宋茹玉最想見到的事情了。昨天員工食堂那一番已經在公司裏風風雨雨,今天再真折騰起來,對於vio內部氛圍和外在聲譽都是不利影響。


    這個宋茹玉……


    在心底給對方記下“留後處置”的濃墨一筆,宋書有些無趣地垂了眼,淡淡笑說:“隻是唱首歌,我就不上台了。”


    下來的主持人一愣,隨即體諒地點點頭,連忙將話筒跑步送過來。


    宋書伸手接過,伴奏的音樂也跟著起來。


    她一頓,拿起話筒笑了聲。


    “換首歌吧,不要這個了。”


    主持人跟音響師都愣了好幾秒。


    伴奏音樂慢半拍地停下來,主持人小小心翼翼地問:“那秦小姐要什麽音樂?”


    宋書眼神一晃,莞爾地笑。


    “《演員》。”


    眾人一愣,隨即嘩然。


    伴奏聲快速做了臨時切換,前奏結束後,清澈動聽的女聲響了起來:


    “簡單點,說話的方式簡單點/遞進的情緒請省略/你又不是個演員/別設計那些情節……”


    宋書一邊合著伴奏輕聲唱著,一邊隨著歌聲慢慢在宴廳內踱步,神態自然。


    隨著宋書走過,場中不少人回過神,然後露出會意的笑容——


    不管是什麽人利用技術部每年都節目難產的事情做了這樣的手腳,那“秦情”選擇任何反駁或者反擊的方式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更大可能,是直接毀了這場vio的年會甚至鬧到公司以外的地方去。


    而比起幕後人這樣不計後果的小人行徑,“秦情”的應付手段讓所有人忍不住在心底叫了聲好。


    她就用這樣半是玩笑半是輕鬆的方式,順水推舟地應下這個尷尬的場麵:一首《演員》,幾處台詞都若有深意地做了反諷;再到結尾,苦情一轉,她把替身梗玩成了“情深”——


    “……不在意的樣子是我最後的表演/是因為愛你我才選擇表演/這種成全。”


    尾音恰到好處地收住。


    最後一個音節落時,宋書正站在宴廳門前。


    望著正對麵台下臉色難看的宋茹玉,她淡淡一笑,眼神深處極盡漠然和不屑的冷淡。


    “《演員》——謝謝捧場。”


    宋書言罷,微微垂眼。


    宴廳裏響起零零碎碎的掌聲,除了欣賞,但還有許多許多帶著惡意的目光。


    那些目光從來都在身邊,如影隨形,到了什麽地方都逃不開。


    真是無聊啊……這個一成不變從無新意的世界。


    她有點想,唯一不同的那個人了。


    宋書垂下手裏的話筒。


    而就在這一秒,她身後宴廳的門卻突然被推開。


    “……歌唱得不錯。”


    熟悉的低啞聲線帶著熟悉的氣息和溫度,驀地從身後裹上來。


    宋書怔住。


    她幾乎要以為是自己太想那人而產生的幻覺了——直到秦樓從後抱住她,然後握住她的手腕抬起來。


    話筒被重新拉至麵前。


    宴廳裏的眾人到此時才回過神,場內驀地一寂。


    他們懵然地望著那個方向。


    然後他們聽見,那個話筒裏流瀉出低緩好聽的帶著笑的男聲——


    “‘是因為愛你我才選擇表演’,不過有個問題,我還是想問問。”


    “秦樓……”


    宋書心底的不安終於冒出頭,她回身想要阻止秦樓的話,然而為時已晚。


    秦樓微微俯身,吻在她的唇角。


    最後一句的問題穿過話筒和音響,響在宴廳裏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的耳邊——


    “,假死這麽久,你還想玩我多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深!夜!驚!喜!


    快要累die的蛐滾去睡覺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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