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都進去了,劉偉鴻才慢慢跟了講去,拉開了一點距離,順手點起一支煙,一口一口抽著,望著米克良和陳文東的背影,嘴角的譏諷之意,愈發濃了。


    這個地方是陳文東的“老巢”,陳文東對此熟悉得很,一走進去,便急匆匆地將腦袋湊到房門的小孔上往裏瞅。審訊室都有這麽個小窗口,以便觀察裏麵“犯人”的一舉一動。


    “李兵?”


    陳書記一眼就看到了李副書記。


    李兵正垂頭喪氣坐在那裏,腦袋一點一點的,似乎是在打瞌睡。昨晚上,夏寒和高隊那幫人,可沒讓他們閑著,他們以前經常使用在其他“違紀幹部”身上的招數,這一回自己親親切切地嚐到了。


    味道真他媽差勁!


    正在打瞌睡的李兵聽到這聲熟悉的招呼,頓時渾身一激靈,慢慢抬起頭來,半邊臉腫得老高,宛如豬頭相似,眨巴著眼睛,好一陣才看清楚小窗口外邊的那張馬臉。


    “陳書記?!”


    李兵猛然跳了起來,就好像被針紮了屁股一般,跳起老高,撲也似的朝著窗口衝了過來,刹那間,眼淚鼻涕都湧了出來。


    “陳書呃……你可來了,啊嗚嗚嗚……”李兵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陳書記,他們……他們打我,刑訊逼供……”


    李兵斷斷續續地叫道。


    見到陳文東,那就是來了大救星,李兵立即開始翻供。


    實話說,除了劉偉鴻那一巴掌,昨晚上李兵還真沒挨過打。他已經徹底被劉偉鴻暴怒的一掌嚇壞了,是第一個招供的。承認了縣紀委對王玉聖刑訊逼供,試圖誣陷劉偉鴻的一切圖謀,他們做好的那份假筆錄,也交了出來,上麵已經有了冒充王玉聖的簽名,但還沒有按手印。


    不過現在陳文東到了,李兵自然要馬上翻供。不翻供,一切都完蛋。怎麽說也要掙紮一平。


    “張書記,這就是我們縣紀委的副書記李兵同誌。你看你看,他被人打成這個樣子!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陳文東立即對張平安大聲叫屈,又讓開了身子,似乎是希望張平安透過小窗口去瞧瞧李兵的情形。


    張平安卻要擺譜,哪裏肯湊上去看?冷冰冰地對蔣大正說道:“打開門!”


    “哎哎,是!”


    蔣大正一連串地答應。


    “不行!”


    一今年輕的聲音響了起來,硬邦邦的,沒有絲毫轉圈餘地,正是夏寒。


    “你是誰?”


    陳文東立即氣勢洶洶地嚷嚷道。


    “你知道這是哪位嗎?這是地委副書記、地紀委書記張平安書記!烏上把門打開。”


    夏寒冷笑一聲,說道:“李兵是刑訊逼供,誣陷幹部的主謀之一。他已經招供了,事實俱在,他現在的身份是嫌疑犯,不能隨便放出來!”


    至於地委副書記、地紀委書記張平安同誌,夏寒壓根提都沒提。


    我管你是誰!


    劉偉鴻抽了一口煙,嘴角的笑容更濃了。


    大約張平安當了一輩子幹部,還是第一次一口氣碰到兩個這樣不識相的家夥吧?


    “蔣大正,你怎麽回事?你管不住你的兵嗎?”


    陳文東氣得要暈過去,朝蔣大正大喊大叫。


    蔣大正抹了一把冷汗,朝夏寒連使眼色。既然蔣大正已經是“自己人”,他的麵子倒是要考慮的。夏寒有點猶豫,是不是應該打開房門,情不自禁地向劉偉鴻望去。


    劉偉鴻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放出來就放出來,難道還怕李兵跑了不成?就算跑了,也不要緊。劉偉鴻這一回的目標,壓根就不是李兵這樣的小蝦米。而且勝負未分之前,李兵也是絕不會跑的。一跑,不免坐實了罪名,一輩子再也難以翻過身來。


    那時節,國家幹部的身份還是很要緊的。


    再看張平安,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了。


    夏寒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李兵立即衝了出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著,向陳文東大聲訴苦。


    “蔣大正,這怎麽回事?你們公安局的人好大的膽子,竟敢非法拘禁縣紀委的副書記,還敢刑訊逼供,把人打成這樣?”


    見了李兵腫得老高的半邊臉頰,陳文東抓住了理,一連串地向著蔣大正質問。


    “呃,這個……張書記,陳書記,這個不是我們打的,中間有些誤命……”


    蔣大正額頭上冷汗直冒[看小說官家,請到官家],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一邊解釋一邊偷偷去瞥劉偉鴻。在這裏,其實劉偉鴻才是真正“管事”的人。


    對於蔣大正如今的表現,劉偉鴻倒也能夠理解。當著地委副書記的麵,他硬氣不起來啊。但這不要緊,隻要他始終能站在正確的位置上,承認此事是公安局的執法行動就行了。


    這個才是真正重要的。


    至於在張平安麵前畏畏縮縮,隻是小節,不必理會。


    “有什麽誤會呢?蔣大正同誌,你們公安局如此蠻橫,濫用職權,對此,你要負全部責任。“


    張平安雙目逼視著蔣大正,冷冰冰地說道。


    “張書記,李兵是我打的。”


    眼見得蔣大正額頭冷汗橫流,劉偉鴻忽然說道。


    所有人的眼光,“刷”地落在了劉偉鴻臉上。


    “我昨天下午過來的時候,李兵他們幾個將夾山區人民醫院的院長王玉聖同誌綁了起來,正在嚴刑拷打,我們口頭製止無效,隻能采取行動,製止他們繼續犯罪!”


    劉偉鴻平靜地說道,語聲朗朗。


    “你胡說,我們根本就沒打枷……”


    李兵狂叫起來。


    “李兵,你再翻供也沒有用。昨天你已經招供了。不但招供了你們刑訊逼供王玉聖的犯罪事實,你們偽造證據,企圖誣陷劉偉鴻書記的犯罪事實,也供認不諱。這些,都有案卷記錄,包括你們施暴的工具都已經沒收了,證據確鑿抵賴是毫無用處的。”


    夏寒冷笑一聲說道。


    “那是你們誣陷我你們打我,刑訊逼供都是假的,我是冤枉的……六


    李兵大喊大叫,卻不免有些色厲內筷。


    “夠了!“


    張平安終於忍無可忍,猛地一聲怒吼。


    現場頓時安靜下來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到。


    “你們這樣吵來吵去,成何體統。


    蔣大正你馬上把所有縣紀委的幹部都放了。事實真相到底如何,總是能查清楚的。但你們不能總是扣押縣紀委的幹部,這是嚴重的錯誤行為。你們必須馬上改正。”


    “過……張書吧……”


    蔣大正抹了一把冷汗,支支吾吾地說道。


    張平安的臉色變得十分陰沉冷冰冰地說道:“怎麽,沒有聽清楚我說的話嗎?”


    “張書記,不管是誰都必須尊重法律。李兵現在是嫌疑犯,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不能放。這是法律規定的!“


    婁寒上前一步,清清楚楚地說道。


    “你是誰?“


    張平安氣得要發抖了。


    “我是夏寒,夾山派出所所長!”


    夏寒凜然不懼,朗聲答道。


    “夏寒,你搞錯沒有?這是地紀委張書記!到底是地委大,還是你們夾山派出所大?”


    陳文東大叫道。


    夏寒就笑了,很明顯的譏笑,十分不屑地說道:“陳文東,你真是個法盲!法律麵前,人人平等。這句話,你身為縣紀委書記,竟然不知道?李兵有重大犯罪嫌疑,公安機關必須對他進行羈押,以便繼續調查。這一點,你不明白嗎?難怪在你的領導之下,縣紀委的幹部敢私設公堂,刑訊逼供民主黨派成員,誣陷幹部。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現在正式通知你,李兵在交代材料中說得很清楚,他們的所有犯罪行為,都是在你的指使之下進行的,你也有很嚴重的犯罪嫌疑。”


    “你狂妄!狗膽包天!“


    陳文東一口血就要吐出來了,恨不得衝上去狠狠給夏寒兩巴掌。


    當然,陳書記也隻是想想,絕沒有這個膽量真衝上去。


    夏寒卻不肯就此罷休,怒喝道:“陳文東,你侮辱公安幹警,罪加一等!這筆賬,我遲早跟你算清楚!”


    “你……”


    陳文東氣得渾身都顫抖起來。


    “好,很好!你們林慶縣還真是很了不起。一個個都是遵紀守法的模範。看來浩陽地委和地紀委,都管不了你們了,是吧?”


    張平安氣得狠了,反倒冷靜下來,冷冷問道。


    “張書記,請你不要隨便給我們加罪名。身為公安幹警,我依法辦事,羈押嫌疑罪犯,有什麽不對嗎?浩陽地委和地紀委,難道不應該支持公安機關[官家吧]依法辦案?”


    夏寒壓根就不吃那一套,隨即硬邦邦地給他頂了回去。


    劉偉鴻就笑了。


    夏寒果然有勇有謀,頭腦始終冷靜得很,不說過頭的話,不授人以柄。自始至終緊緊扣住“依法辦案”這個大前提,硬生生將張平安頂住了。


    當然,在國內的大環境下,此事最終如何處理,還要等“博弈“的結果,但眼下的堅持,也是必須的,而且是非常關鍵的一個環節。下麵的辦事人員先軟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好辦。


    至於最終如何“博弈”,如何“平衡”,自然是他劉書記的事情。夏寒已經盡到了自己的本份。所謂兄弟,就是夏寒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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