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不止,夜色更濃,帳簾微動,耶律千梟擰著濃眉踱步走進來,看到帳內的女子,先是一愣,雙眸染上霜華:“你怎麽在這?墨北呢?”


    “梟哥哥!”左染夢心下一驚,臉上卻是楚楚可憐:“我實在不明白爹他為什麽要造反。”


    “不過,我已經買通了這個營帳的士兵。”


    “梟哥哥,我們快點逃吧!”


    耶律千梟彎腰一笑,放下掌心的酒壺,邪魅勾唇:“逃?”


    “嗯!小夢這次安排的非常妥當,隻要出了這個軍營,一直向東,便能與大軍匯合!”左染夢激動的攥緊玉手,小鹿斑斑的瞳裏寫滿了愛意。


    隻要為了梟哥哥,她什麽事都願意做!


    包括。


    包括背叛家人!


    耶律千梟掃過無人的床榻,嗓音沉了沉:“小夢。”


    “我是王。”


    “不管結果如何,朕也不會逃!”


    “倒是你,還要一直這樣下去?”


    左染夢垂下長發,晶瑩的淚滴落在長群上:“梟哥哥說的話,我不懂。”


    “裝嬌弱的把戲要玩到什麽時候!”耶律千梟的目光瞬時淩厲無比,如同滄漠黑鷹。


    左染夢一愣,驚慌感從腳底竄到心間。


    他知道了,他什麽知道的?


    也對啊。


    畢竟是從小就那麽在意那麽在意的梟哥哥。


    即便她能欺騙所有人。


    也做不到對他說謊。


    嗬。


    這是命嗎?


    “梟哥哥,為什麽不是我?”


    “墨北,她就那麽好嗎?”


    “她根本不懂你!”


    “如果知道你想要什麽的話,那時候也不會逃出廖城去!”


    左染夢攥著手帕,凝成一道又一道的結。


    這個男人。


    她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已經太久太久,記不清了。


    可是,她比誰都要了解他。


    世上提到他,總是那麽光華。


    但,她知道的。


    在她不懂事繞著禦花園玩捉迷藏的時候。


    他卻要對著一堆兵書歎氣。


    隻因為千洵哥不想繼承皇位。


    十年.


    整整隱忍的十年。


    她不想他一直過這樣的生活!


    耶律千梟背過而立,薄唇微揚:“那個女人一點都不好。”


    “明明很柔弱,卻要好勝逞強。”


    “不管什麽時候,總是站在朕的前麵,”


    “流了血,受了傷,碎了心,躲起來偷偷的哭”


    “愛銀子愛到蠻不講理,明明喜歡卻不肯說,站在暗處當什麽海螺姑娘。”


    “嘴巴很毒,時常讓朕覺得。”


    “或許,或許那時候就應該捏死她。”


    左染夢看著月光下明亮的如海的眸,小手捂住雙唇:“那又是為什麽?!”


    耶律千梟低頭,看向小拇指的鳳凰玉戒,溫潤一笑:“因為她是墨北。”


    不!她不接受這樣的答案!左染夢猛地撲上前,粉拳不住的敲打著胸膛:“你會後悔的,梟哥哥,你一定會後悔的!”


    “梟哥哥,你到底喜歡她哪一點?小夢可以去學的啊,為了你,什麽都可以。”玉手抓緊衣衫,單純的眸一如少時明亮:“不管是琴棋書畫,還是女紅雕花,為了梟哥哥,小夢都可以去做!”


    耶律千梟冷淡的推開她,微勾薄唇:“包括親手殺了左老?”


    “殺,殺了爹?”左染夢搖曳著瞳,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仿若第一天認識他。


    “做不到吧?”耶律千梟邪佞一笑,猶如魔魅。


    左染夢咬著唇,雙肩微顫:“為什麽梟哥哥會說出這樣的話?你,你。”這個人,明明是最溫柔善良。讓她親手殺掉爹?


    耶律千梟執起榻上的黑包,不痛不癢的說:“我什麽?”


    “冷血無情?良知泯滅?不擇手段?”


    “嗬。”


    “隻要能達到目的,奪回敦煌。不管是誰都可以當做棋子。”


    “這就是朕!”


    左染夢愣在原地,兒時的記憶蜂湧而至,那些初夏的芬芳,那些嚴冬的等待,那些躲在假山背後偷看的小甜蜜。


    隻是一瞬間,仿佛隔了好遠。


    “誰都可以當做棋子?”她張張蒼白的唇,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墨北也是嗎?”


    耶律千梟一愣,緩緩綻笑:“嗯。”


    “她去了修魔丘。”左染夢立直了腰杆,看著騰飛而起的身影,小手撐著額頭,細細的笑:“嗬嗬,墨姑娘,還真可憐呢。”


    “這麽這麽喜歡梟哥哥。”


    “隻是一顆棋子。”


    但當真是棋子嗎?明明知道進了修魔丘定會凶多吉少,梟哥哥還那般義無反顧。


    “我沒打算去送死。”


    “他的江山還等著我幫忙去奪呢。”


    “而且,他若不在了。”


    “獨留我一個人還有什麽意思。”


    兩個人,真的好像。


    左染夢望向半隱的明月,緩緩的蹲下身子。


    細小薄弱的抽泣,有一搭無一搭的滲進了墨夜。


    七裏開外,城南修魔丘。


    “好熱!”墨北擦擦額頭冒出的薄汗,精明的雙眸四下搜尋著什麽。好像有點奇怪,這沙漠怎麽一個人影都沒有,不是說會在這裏處刑嗎?


    難道左染夢在騙她?


    墨北皺起柳眉,都怪自己心太急了,一聽到梟有可能被捕,居然沒有仔細想一下就掉進了陷阱。


    “呼呼,笨蛋!”玉手撫上小腹,墨北強忍著痛意,左右張望了一眼。


    再想以前的事也沒用了,必須先走出這片沙漠才行!


    費力的站起身,墨北忽略掉心間的不安,拍拍衣服上的沙礫。


    反正隻要遁著有燭火的地方走,就一定能走出去!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日升月落,東邊綻出刺眼的紅光。


    墨北抬起手臂,舔舔幹裂的唇瓣,低咒一聲:“可惡!”


    不是自己的錯覺,這片沙漠果然很怪!


    明明進來的時候很容易,用的時間也很短。


    想要出去卻是難上加難。


    墨北凝眉,擦掉小臉上的汗珠,小腹又熱又冷,疼痛的難耐。


    不行!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有可能死在這片沙漠裏。


    開什麽玩笑!


    她可是神偷墨北,怎麽能隨隨便便遺屍荒野。


    最起碼,也得有副水晶鑽石棺才行。


    自嘲的彎彎唇角,墨北咬下牙根,繼續朝前走。


    可是纏綿的沙路卻越來越長,仿若如何走,都走不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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