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鑾殿。


    李福升身後跟著一個懷裏抱著幾幅畫卷的小太監,兩人皆弓腰站在大晏帝跟前。


    看了看頭也不曾抬一下的大晏帝,李福升咽了咽口水,低頭道:“皇上,這一次的選秀結束了,這些畫軸上的秀女是入選中最好的,德淑容工俱佳,琪貴妃和彥妃遣奴才給皇上呈上。”


    大晏帝這才頓了頓手中的動作,瞥了李福升一眼,“拿上來給朕瞧瞧。”


    李福升一聽這話,朝身後的小太監揮揮手,小太監忙上前小跑兩步。


    大晏帝隨便抽了一卷畫,在桌上一點點攤開。


    李福升則在一邊仔細觀察著大晏帝的表情。他先是漫不經心地掃了掃畫上的女子,眉頭微皺,隨後似乎發現什麽有趣的東西,眉目舒展,看得李福升一顆心上上下下。


    “皇上,要不換一個看看。”李福升忙取出另一幅畫卷,就欲鋪展看。


    大晏帝挑眉笑了笑,“不必了,左右不過一副好看的皮囊而已,朕後宮裏何曾少過。且這些女人外表再美,那裏子怎樣誰又知道呢,解語花有一朵就夠了。”


    李福升訝異,默然低頭。難怪彥妃和琪貴妃有些坐不住了,瞧瞧皇上這反應,快抵得上聖人了。皇上他……終究是動了情。


    “這畫師的畫技倒是不錯,也不知朕能不能畫得這麽栩栩如生。”大晏帝看著畫中的美人,很認真地打量著。


    敢情皇上方才目光那般專注,不是欣賞畫中的美人,而是欣賞這畫師的畫技。李福升心中暗道。


    “皇上,若是您不想過目,那奴才就都收起來了。”


    大晏帝嗯了一聲,將那美人畫隨手卷起,拂到一邊。李福升仔細收好,交給那抱著畫卷的小太監,示意他先拿著畫卷退下。


    那小太監謹慎地抱好所有的畫卷,低頭彎腰地往後退,豈料腳下一不小心踉蹌一下,幾幅畫卷頓時散開。“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小太監驚慌求饒。


    李福升忙看向大晏帝,見他一臉陰沉的樣子,伸腳就狠狠踹了那太監一腳,低斥道:“還不趕緊收拾好東西滾下去。”


    大晏帝不耐煩地朝那處掃了一眼,目光忽然停在小太監剛欲收起的一幅畫上。“不要動!”他喝了一聲,匆匆走了過去,拾起那幅畫,然後全部展開,神色有些激動。


    李福升有些疑惑地偷偷瞄過去,雙眼猛然一睜,,畫中的女子長得很美,可是最主要的是她長得很像一個人,一個去世很久的女人,皇上的生母——蓮妃!目光轉向大晏帝,他此時有些恍惚地看著畫中女子,目光悠遠。


    先前一臉慌張的小太監偷瞄大晏帝一眼,很快低下頭。


    大晏帝留下了那幅畫,七日後封了那畫中女子為貴人,連著寵幸了好幾日。


    ————————————————


    晨曦宮。


    “本宮早猜到會這樣。”彥妃悠然一笑,“本宮跟他多年,他心裏最放不下的是什麽,沒有人比本宮更清楚。隻是,本宮沒想到,他還愣是沒有看上其他的美人,若不是本宮留了後招,這馨妃指不定還要一直得意下去呢。”


    “娘娘為何肯定皇上一定會寵幸那位李貴人?”春桃小聲詢問。


    彥妃靜默片刻,搖了搖頭,“皇上有沒有真的寵信李貴人本宮不知,但是皇上對那個李貴人會多加關注倒是肯定的。”


    春桃低低頭,嘟囔道:“就算李貴人被寵信,娘娘你又有什麽好處呢?”


    聽了這話,彥妃麵色微變,“好處?現在本宮還能得到什麽好處?別以為本宮不知道,皇上其實早已不待見本宮,關充媛一事發生後尤甚。本宮討不到好,別人也休想一直快活!春桃,你可知,琪貴妃風光的那段日子,本宮為何不放在心上?”


    春桃偷偷看她一眼,然後立馬低頭,“奴婢不知。”


    “因為本宮知道,皇上他心裏壓根就沒有那妖媚女人,且琪貴妃就算當時再風光,沒個一男半女傍身,遲早會跟本宮一樣,莫說琪貴妃,就是當年的花後花梨月也好不到哪裏,瞧著她後宮萬事處理得妥妥帖帖,可皇上心裏有她麽?她後來的下場本宮早就料到了,本宮也懶於去管,沒想到最後是那邊的幾個人忍不住動手了。但是,如今的馨妃就不同了,皇上對她的態度,不在本宮預料之內,且她還誕下了三皇子,後麵的情況如何,本宮也猜不到了。這樣的事……本宮絕不容許發生!本宮絕不容許皇上他喜歡上別人!”


    “所以,娘娘不希望皇上他一直寵著馨妃,才費心選出那麽多貌美的秀女,希望皇上分點兒心思出去?”春桃接道,心裏卻對彥妃這扭曲的心態有些懼怕。


    彥妃笑,“沒錯,本宮就是見不得別人的好。昨年,父親被皇上任命為內侍衛總統將軍,本宮以為皇上會順便提了本宮的位份,可是你瞧瞧,本宮日夜盼著,結果他愣是沒吱一聲。這麽多年的情分,他到底心中有沒有本宮?琪貴妃如今是瞧著地位最高,可是,她也就是麵子上風光,裏子的苦也隻有本宮這個過來人才明白。”說這話時無絲毫同情,反而帶了一種習以為常的麻木。“可是,那馨妃算個什麽東西,連菊妃那個傻子換來的就隻有皇上的涼薄,馨妃憑什麽不一樣,她又有哪裏不一樣?!”說到最後,彥妃眼中的憤怒和不甘幾乎噴薄而出。


    春桃被她的怒氣嚇到,忙應道:“娘娘說得對,馨妃什麽也不算,她怎能跟娘娘比,她根本比不上娘娘。”


    彥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臉哀愁,“本宮確實比不得那些新進宮的秀女年輕,皇上既然對本宮無情,她就該對別的女人也無情,不然的話,他就不是本宮心中的大晏帝了。”


    春桃看清她臉上詭異的笑,心中發怵。


    長樂宮。


    大晏帝進去的時候,馨妃正目光專注地低著頭,繡著一件小上衣袖子上的流雲花邊。


    “不是說了這些事交給那些嬤嬤去做就好,你自個兒不需要太操勞。”大晏帝走至她身邊坐下,自她手裏取過了那小衣裳,握住了她的雙手。“瞧瞧,朕最喜歡的這雙玉手都變得比以前糙了。”大晏帝在她手上摩挲幾下,雙目低垂。


    “皇上盡說笑,妾不過是做了件小衣裳,哪裏算得上粗活,妾也不過是想讓瑞兒可以穿到妾這個母妃親手做的衣裳而已。”葉靈霜笑了笑,回道。


    “霜兒……你……”大晏帝一動不動地看著那雙被自己握住的手,如幾根白玉般漂亮,其實一點兒也沒變。


    “嗯,什麽事?”


    大晏帝一抬頭,對上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嘴張了張,“你……沒有什麽話想問朕麽?”


    “皇上希望妾問什麽?”她直視著他。


    “朕連著好幾日沒有來你宮中,你難道不想知道朕去了哪裏?”大晏帝問她,眼瞳中如墨的顏色似乎一下深了起來。


    “皇上說笑了,後宮又不止妾一個人,皇上自然不可能日日歇在此處,不然的話妾豈不成了那魅惑君上的妖妃。”葉靈霜嗬嗬一笑,臉上是大晏帝熟見的俏皮樣兒。


    大晏帝見她神色之中無一絲異常或者怨艾,心中忽然莫名煩躁起來。


    忽地站起身來,大晏帝一張臉微沉。


    “怎麽了?”葉靈霜凝眉,仰望著他。


    “朕這幾日都是宿在了李貴人那裏,都歇在了那兒!你為什麽不問朕為什麽,嗯?”


    葉靈霜長長的眼睫毛撲扇一下,“那皇上為何數日都歇在了李貴人那裏?”


    大晏帝怒從中來,“你既然不想知道那便罷了!朕也沒有告訴你的必要!”撂下這麽一句,急速轉身離開了長樂宮。


    “莫名其妙。”葉靈霜自喃自語道。問這些話豈不是觸犯了你大晏帝的忌諱,如今你的反應又是鬧哪樣?至於那個李貴人,葉靈霜嗬地一笑,她自然見過李貴人,那張臉跟蓮妃還真有七分相似。皇上對一個長得像自己母妃的人能做什麽,無非就是看著那張臉緬懷一下過去而已。彥妃和琪貴妃還真是用心良苦,連這麽個人都能找到。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乳母抱著三皇子急急闖了進來。


    “怎麽回事?”葉靈霜忽覺眼皮一跳,心裏發慌。


    “娘娘,三皇子的反應好像有些不正常。”雲嬌見乳母怕得說不出話,忙替她回答。


    葉靈霜這才發現乳母手中的孩子靜得有些反常,從她手中奪過孩子,顫著手探了他的鼻息,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瑞兒這是怎麽了?”


    “回娘娘,都是奴婢的錯,三皇子這幾日胃口不太好,奶水也喝得少了些,奴婢覺得沒什麽大礙,又害怕娘娘因為這個怪罪奴婢,所以就一直瞞著娘娘,誰知這幾日三皇子的情況越來越糟了,越來越貪睡,也不哭鬧了。都是奴婢的錯,沒有早早告知娘娘!”乳母哭道。


    “什麽時候開始的?”葉靈霜冷視著她。


    “大概……兩天前。”乳母低泣回道。


    “雲嬌,速速去請薛太醫來。”


    “娘娘,佩環和翠環已經去請了,這會兒應該在路上。”


    薛太醫對這受寵的馨妃及三皇子自不敢怠慢,匆匆就趕了來。一番望聞聽切下來,眉頭緊皺。


    “薛太醫,不知瑞兒他是何病症?”葉靈霜氣急問道。


    薛太醫搖了搖頭,“娘娘,恕臣醫術拙劣,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不如娘娘再請其他太醫瞧瞧,興許是臣老了,醫術大不如前。”


    “可是瑞兒他食欲小了,還變得越來越嗜睡,分明是不正常。”葉靈霜略顯激動。


    “娘娘莫激動,臣等會再叫上其他同僚給三皇子瞧瞧。”


    葉靈霜沉默了片刻,“也好,麻煩薛太醫了。”轉頭看了看殿中的幾人,“此事暫且不要告訴皇上,若瑞兒真的不是病,豈不讓皇上虛驚一場。”


    “是。”眾人齊道。


    一連幾個太醫診斷下來都沒瞧出什麽異常,葉靈霜叫雲嬌送幾人走遠,低頭打量著懷中的嬰孩。是的,的確沒有什麽問題,因為他現在似乎已經睡夠了,已經睜開了眼看她,可是那目光竟有些呆滯。


    讓她相信這是正常的,那才是笑話。本來自打生了小天瑞,她想少幹點兒壞事,奈何那些女人就是這麽不安分,想鬥?好,她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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