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當天,關婕妤被貶為從五品充媛一事便在後宮眾美人間傳開了,至於那緣由眾人也是知曉大概的,看關充媛的目光多多少少也沒了往日的尊敬,心中隻道:這後宮之中充媛充儀多的是,算不得什麽,她當自己還是那自命不凡有琪貴妃撐腰的婕妤?


    關充媛看著眾人嘲笑譏諷的嘴臉,兩隻手緊握成拳,這些年來她也沒少為琪貴妃做事,特別是一年前花後那件事上出力不少,不然花後莫名其妙自縊而死,她們以為這後宮無數隻眼睛會不知道其中的緣由麽?此事她參與其中自然不會說出來,琪貴妃便是捉住了這一點才敢有恃無恐?琪貴妃那顆狠辣的心果真是配得她那一副好皮囊。


    長樂宮側殿中。


    佩環掩嘴嗬嗬笑道:“娘娘,您看關充媛平日裏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如今還不是像蔫了的草一般,所以說啊,這壞事可不能幹多了。”


    “你怎麽知道她壞事幹多了?”葉靈霜掃瞅她一眼,淡笑問。


    “奴婢就是看得出來。”佩環呶呶嘴道,惹得一旁的雲嬌和墨月低笑出聲。


    “娘娘,李公公來了。”門外吳團回稟道。


    葉靈霜清淺一笑,“快讓李公公進來。”每次被大晏帝寵幸完,按照後宮慣例都是要喝下一碗補藥的,顧名思義是為助大晏帝開枝散葉。這補藥自然是用上好的珍貴藥材熬製而成,且由李福升這個大內總管親自送來,親眼監督眾妃嬪喝完。這藥送來的時辰每每是才請完早安將要用早膳之前,據說這個時辰對身子最好。葉靈霜雙眼微闔,心中冷冷一笑,也不知這藥到底是補藥還是其他。


    “奴才見過馨貴嬪。”李福升稍稍行禮道,身後的小太監手裏正用木盤子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端正地站在那兒。


    “李公公切勿多禮,都這麽熟識了。”葉靈霜笑道,“每次都勞煩公公親自送來這湯藥,不如以後讓墨月去你那兒取吧。”


    李福升忙道:“馨貴嬪客氣了,這都是奴才職責所在,不敢稍有怠慢。”話畢,便朝身後的小太監揮揮手,那小太監低著頭把湯藥遞到馨貴嬪麵前。


    葉靈霜也不猶豫,取過碗便低頭喝了起來,才入第一口,眼睛微睜,稍稍一頓後便將整碗湯藥喝得一點兒不剩才又將空碗放了過去。


    “馨貴嬪好生歇著吧,奴才告退。”見了碗湯藥見了底,李福升朝她笑著告辭,離開了長樂宮。


    目送李福升走遠,葉靈霜伸手觸了觸自己的唇瓣,上麵還有殘留的苦澀,這藥竟和以前的湯藥有所不同,好似少了什麽味道。


    “這藥真的有用麽,為何那麽多娘娘喝了後也不見有孕。”佩環疑惑道,聞著那澀澀的苦味,有些嫌棄地皺了皺鼻子。


    “其實有些補藥是該在那種事之前喝的,有的則是完事以後,或許這藥改在之前喝比較好。隻不過,這乃先帝在時太後定下的規矩,不可打破。”葉靈霜淡淡道,有些不以為然。


    “這事奴婢曉得。”雲嬌接話道。她在後宮呆的時間長,常聽宮中一些老嬤嬤閑聊,自然知道一些閑碎之事。


    “這些事往後隻在我殿中說說罷了,你們莫要到處跟別人閑扯。”葉靈霜目光掃過幾人,吩咐道。


    幾人忙低頭應是。


    李福升辦完事回了蒼鑾殿,恭敬地站在一側候著。


    大晏帝這會兒適逢剛看完一本奏折,將那折子收好堆放到一摞批閱過的奏折上,回頭瞥了他一眼,“可有按照朕的吩咐送去了補藥?”問完話又拾起另一本奏折看了起來,似乎這問出的話隻是隨口一問。


    就算如此,李福升也從不敢怠慢,忙應道:“回皇上的話,奴才專門吩咐下去了,給馨貴嬪送去的湯藥中沒有放那一味藥,那送去的湯藥也是奴才看著馨貴嬪全部喝幹淨了的。”


    大晏帝淡淡地嗯了一聲,手中動作不變。


    見皇上也未作其他吩咐,李福升便靜靜站在一側,不敢作它言。


    直到大晏帝批閱完最後一本奏折,那輕抿的薄唇才輕輕一勾,長長籲了口氣。


    “李福升!”


    忽然的一聲召喚將李福升驚了一小跳,立馬弓著身子道:“奴才在。”


    “隨朕去尚書房看看軒兒那小子同賈愛卿學得如何了。”大晏帝嘴角一掀,朗聲道,幾步走在了前麵。李福升忙快步跟著。尚書房本就建得離蒼鑾殿不遠,就是為了方便帝王時時督促皇子公主們的功課,而大晏帝曆來的規定是皇子五歲開始去尚書房念書,公主則要等到八歲才開始。


    聽到門外清脆的讀書聲,大晏帝心情十分愉悅,也未令那守著的幾個太監和侍衛稟報,便兀自走了進去,見自己唯一的皇兒正直著腰板端坐在椅子上,手裏把著一本書讀著,偶爾晃一下腦袋,不禁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太傅賈墨痕正手拿一杯清茶淺淺品著,桌前擺著一本書,看得認真。


    隨著大晏帝走近幾步,才發現那茶竟是茉莉花茶,香味宜人。


    聽到腳步聲,齊明軒還以為是母妃遣宮女靈玉送飯來了,連忙興奮的調頭看去,卻見來人不是母妃宮裏的那個靈玉,也不是馨貴嬪身邊的那個雲嬌,而是自己威嚴無比的父皇,連忙從椅子上滑了下來,朝大晏帝作一長揖,“兒臣見過父皇。”


    大晏帝滿意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示意他繼續。


    聽聞二皇子這一聲請安,賈墨痕才回過神來,忙離開座位朝大晏帝行禮。


    “賈愛卿無需多禮。”大晏帝虛扶一把,笑道。


    “朕道你教軒兒讀書辛苦,豈料你倒是悠閑地幹起了自己的事,還品著這小女兒才好喝的茉莉花茶。”大晏帝的語氣帶了幾分調侃,朝那鵝黃色的茶水瞅了一眼。


    賈墨痕目光一閃,低頭笑道:“臣汗顏,聽人說這茉莉花茶可降火舒氣便偶爾淺嚐幾口,沒想到皇上一來便逮住了。”


    大晏帝本是不經意地拿著那杯茶水瞟上一兩眼,豈料那額頭微微皺了一下,“這茉莉花茶做工粗糙,裏麵枝沫碎渣還有很多,看來是愛卿自己製的?”語氣有些質疑。


    賈墨痕隻一頓便笑回道:“臣哪裏有這閑工夫,是近日菊妃娘娘遣人送飯來時,順便捎了一包自製的茉莉花茶,還不是怕臣一不小心發了火氣撒到二皇子身上。”


    一聽此話,大晏帝眉目一挑,嗬嗬笑了兩聲,“菊妃對軒兒也過於溺愛了,賈愛卿平日該怎麽著便怎麽著,既然朕讓你做了太傅,這要罵要訓由你,無需顧慮。”


    這菊妃常遣人送飯來一事李福升也是稟告過的,大晏帝心裏自然有數,隻是心中本就對菊妃有所虧欠也便由著她去了。


    “皇上如此吩咐的話,臣也就不顧其他了,二皇子其實還算聰明,就是見人膽怯了些。”賈墨痕順著話往下道,兩人便談起了齊明軒。


    二皇子齊明軒兀自讀著書,卻有些心不在焉,偶爾也能聽到父皇和太傅談論自己,心裏更慌。這一慌,手裏的書便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大晏帝轉頭看去,微微皺了皺眉。


    跟著大晏帝一齊進屋候著的李福升忙小跑過去幫忙拾起了書,恭敬道:“二皇子拿好書,切勿再鬆掉了。”


    大晏帝同賈墨痕偶爾聊聊政事,甚為歡暢,見時辰不早了,李福升小心催了一句,“皇上,午膳的時辰將至,您看要不要先回去?”


    大晏帝雖說有些不悅地看了看他,最後還是同賈墨痕囑咐幾句,然後摸了摸齊明軒的腦袋才大步離開。身為帝王有時候是不能隨心所謂的,午膳定要按時吃,舉止也要威嚴端莊。


    賈墨痕待大晏帝走遠,才撩起衣袍坐回了原位,右手托起茶盞,低頭將茶水一飲而盡猶如痛飲著大碗的酒。那目光也是閃閃爍爍、複雜難辨。


    ————————————


    時至今日,德妃一個月禁足刑期已滿,終於可以出了那德馨宮。也不知道是經書抄多了,還是這德妃確實學乖了,那一身的霸道之氣皆悉數斂起,見人皆是客客氣氣、落落大方。


    禁足一個月不代表德妃不知道這一個月內發生的事情,中宮鬧鬼之事牽出孫容華,結果被賜了三尺白綾,還有那安美人腹中的胎兒被診斷出的短短十來天便沒了,幕後之人賢妃因此被打入冷宮,關婕妤也因為那催情迷香算計皇上被降到了從五品的充媛。


    這短短一個月,發生的事情可真不少,看來她常夢溪錯過了許多精彩的事情呢,德妃嗬嗬一笑,白日裏眼中掩藏的厲氣在夜晚都悉數散發出來,一旁伺候的紅衣和碧荷皆隻是規規矩矩地低下了頭,心尖打顫。


    估計是這後宮近日發生的事確實多了些,以至於這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倒也平平靜靜,在這平靜的一日裏,長樂宮卻發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


    雲嬌本是伺候著馨貴嬪小憩,豈料馨貴嬪還未走至軟榻便身子一踉蹌差點昏倒。雲嬌欲找太醫前來查看,馨貴嬪卻嚷嚷不用,墨月心急怕主子真是得了什麽病,也就顧不得主子的吩咐,去尚醫局找了那上回的李太醫前來。


    李太醫再三診斷,方道出一句,“臣恭賀馨貴嬪娘娘,是喜脈。”


    此話一出,整個長樂宮的宮女太監們皆欣喜若狂,唯獨葉靈霜呆呆地愣在原地,她有了身孕?大晏帝允許她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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