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世絕被告入獄的第三日,大晏帝在早朝之上親自宣告了對孟世絕的處罰:革去內侍衛總統將軍一職,家財全部充公,流放邊關。旁人也看得明白,無非是殺雞儆猴,做給那些心懷不軌之人看,或許大晏帝原本也不想做得這般絕情,隻是這賈墨痕當眾拿出的罪狀和證據著實足夠要了這孟世絕一條小命。


    因著以往那些個妃嬪每日都要來請安,孟充儀已是習慣了早起的,此時在那座椅上端正坐好,一時間感慨頗多,以前門庭若市,如今卻是冷冷清清。孟充儀不由冷笑一聲,一個個的都是牆頭草隨風倒,若是等她以後再得了勢,定要讓她們好看!正咬牙切齒之際,錦雨慌裏慌張地小跑了進來。


    “娘娘,不好了,皇上要將大人流放邊關!”錦雨微微顫聲道。如此一來,主子可就真沒有什麽倚仗了,以往在後宮得罪之人不少,以後日子哪裏會好過。


    孟充儀渾身一抖,震驚地瞪大了雙眼,“錦雨,你說什麽?我父親被皇上怎麽了?”


    錦雨又戰戰兢兢地重複了一遍,還加上了家財充公一條,孟充儀雙眼一翻白眼,頓時昏了過去。錦雨心驚,忙讓小路子去了尚醫局尋太醫,豈料平日裏最是和善的薛老太醫恰逢不在,其他太醫一聽是孟充儀昏倒了,隻道自己太忙抽不開身,隨口問了問情況便丟下一副藥方。小路子一路上抓藥取藥都沒少碰釘子。也是以往流雲宮的這些個太監宮女們趾高氣昂,若不然又何以得到如今這番天壤地別的待遇。


    小路子回去的時候,孟充儀已經醒了,目光呆滯稍許,猛地坐起身,沉聲道:“錦雨,隨我去一趟蒼鑾殿。”


    聽聞這話,錦雨一下跪在地上,懇求道:“娘娘,如今皇上正在氣頭上,求娘娘莫去啊,此時前去隻會惹得皇上更加生厭罷了,求娘娘三思!”


    孟充儀雙眼發紅,一腳踢開她,恨恨道:“如今連你這狗奴才都要阻止本宮麽?當真是爬到本宮頭上了!那是本宮的父親,難道讓本宮眼睜睜看著他流放邊關,然後一家大小無所倚仗、流落街頭?!”怒極,孟充儀又恢複了本宮的自稱,當真如以往般盛氣淩人。


    錦雨自知攔不住,隻得跟在孟充儀身後,一齊去了蒼鑾殿。此去凶多吉少,錦雨雙眼一闔,心裏哀戚,也許自己壞事幹多了,如今報應總算是來了,她就算早知此日,也不會悔不當初,若不然,她又如何在後宮之中存活下去。


    這次去蒼鑾殿,倒是沒有多等,孟充儀一進殿中二話不說便跪在了大晏帝麵前,也不敢抬頭看大晏帝的臉色。


    “求皇上開恩,看在家父效忠皇上多年的份上網開一麵,妾不甚感激。”


    “朕如何沒有網開一麵?照他的罪行就算砍了頭亦是輕的,如今隻是繳了家財,放去邊關,已是看在了以往的麵子上!”大晏帝聲音冰冷刺骨,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孟充儀微微抬頭,眼裏含了淚,“父親的確是做錯了事,可是皇上可曾想過,若是家父沒了,家財沒了,妾家中老老少少該如何生存?”


    大晏帝臉一黑,“孟充儀這是在怪朕太過無情?”


    孟充儀身子一顫,連忙低下頭,“妾不敢,妾隻是……”


    “為何不問問你父親幹了什麽,收受賄賂貪贓枉法賣官鬻爵,其中任何一條都能要了他的小名!朕封他為內侍衛總統將軍,是讓他為朕尋禦敵棟梁的,可是他倒好,如今卻是方便了他充盈自己的小金庫了!”話說到這兒,大晏帝猛地將桌上的一遝奏折拂到她麵前,“你睜大眼睛看看,這朝堂之上多少人彈劾你父親,多少人巴不得他死!”


    孟充儀心口一緊,一股莫大的絕望襲上心頭,他們孟氏一家算是徹底完了,父親不在,什麽都沒了。那她以後再後宮還算是什麽?算什麽?以後少不了要看別人的臉色,琪貴妃那賤人早就等著看她的笑話,不,後宮之中誰不在看她笑話!想到這兒,孟充儀嗬嗬笑出兩聲,神情寞落,罔顧自己是在大晏帝的書房。


    大晏帝眉頭緊鎖,倒沒有拿她開罪,隻淡淡朝一旁低頭站著的李福升道:“送孟充儀回流雲宮側殿。”


    李福升應聲,正欲讓孟充儀起身離去,豈料孟充儀朝大晏帝吃吃一笑,“皇上,為何還要送妾回去呢,妾一而再再而三地衝撞了龍顏,就算皇上要了妾的命,妾也是無話可說的。”這話說得無力清淡,卻是含著淺淺的諷刺。


    大晏帝臉色猛地一沉,“李福升,還不趕快送孟充儀回去!”


    看到大晏帝那黑下來的臉,李福升慌慌忙忙地扶起孟充儀,孟充儀卻是一下拂開他的手,兀自起了身,朝大晏帝恭敬地福了福身子,神色淒然,轉頭而去。


    大晏帝臉色愈發陰沉,並未置一詞。


    待到李福升返回蒼鑾殿時,大晏帝輕闔雙眸靠在椅背上,雙手揉了揉鬢角。


    李福升正欲輕聲退至一角,豈料大晏帝忽地出了聲,帶著幾分倦怠,“上回讓你盯著那宮女錦玉的人都撤回來吧……”


    李福升正欲應是,忽然想起昨日下人的回稟,道:“皇上,錦玉那丫鬟被內務府分配到了尚衣局做浣衣雜工,本也無甚大事,可是昨個兒下人來報,說是錦玉恰逢碰到長樂宮送衣去的墨月,不知同她說了什麽,兩人拉拉扯扯的,後來那錦玉便被墨月找了借口帶去長樂宮,片刻後才出來。”


    在他說話的空檔,大晏帝目光一點點沉了下來,冷冷道:“朕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撬開那錦玉的嘴,讓她把該說的都說了……”


    大晏帝來長樂宮的時候,馨貴嬪的側殿裏正一片死般的沉寂。許久,幾人才出了聲。


    “娘娘,為何不將那錦玉說的告於皇上,這樣一來,安美人滑胎一事,娘娘不僅嫌疑全無,還會讓孟充儀不得好過。”佩環不解道。自昨日墨月將那錦玉帶來後,聽了孟充儀那歹毒的計謀,眾人皆是恨不得那孟充儀死。


    葉靈霜沒有回話,隻淡淡掃了墨月一眼,“墨月,以後莫要再擅作主張將人帶回來了,給別人落了話柄可不好。”


    墨月忙道:“娘娘放心,奴婢隻道娘娘換洗衣裳太多,才讓錦玉過來幫忙拿,那管事嬤嬤並未多疑。”見她神色已是不悅,墨月低頭,“奴婢知錯,下次再不敢了。”


    “罷了,也不算壞事。”葉靈霜道,幽幽地看著遠處。但聞李福升一聲高呼,葉靈霜神色一變,忙起身整了整容裝。


    “妾見過皇上。”葉靈霜福身行禮。


    大晏帝扶她起身,“愛妃不必多禮。”目光朝屋內幾人一看,雲嬌等人立馬退了出去,隻留兩人獨處。


    “妾惶恐,皇上近日公務繁忙,沒想到還會抽出時間來看妾。”葉靈霜神色喜悅,眉宇間淡淡的愁緒頃刻間被掩沒蓋起來。


    大晏帝目光微閃,緊抿的的薄唇輕揚,拉她坐在自己身側,“愛妃可是在掛念朕?”


    “是,也不是。”葉靈霜調皮一笑,語氣輕快,讓聞者舒心。


    大晏帝方才還有些緊繃的身子頃刻間軟了下來,把她攬在懷裏,伸手撫摸著她愈加滑潤的臉頰,淡笑:“何謂是?何謂不是?”


    淺淺一笑,葉靈霜抬手,將自己的手心覆在他寬大的手背上,望進他漆黑的眸子,神色認真,“妾是有些掛念皇上,盼著皇上多來妾的殿中,可是妾知,皇上有很多事要做,朝堂上也有很多事要處理,這樣一想,妾倒不想皇上多來了。”


    大晏帝看著那雙如星璀璨的眸子,輕歎一口氣,埋入她的頸間,嗅著那頸間的幽香,呢喃道:“每每在愛妃這裏,再壞的心情都要好上幾分。”


    斜睨那埋在自己頸間的頭顱一眼,葉靈霜眼眸微垂,嘴角輕勾,伸手環住他的頸項。


    “皇上來妾殿中一趟不易,本不該說些掃興的事,但是有件事妾昨日便已知曉,想了整整一夜,還是決定將此事告知皇上的好。”


    輕柔的聲音讓大晏帝緩緩抬頭,直了直身斜靠在椅背上,揉著她的腦袋,笑道,“以後有什麽事直說便是,不要憋在心裏。怪不得朕方才進殿中的時候,便瞧見你愛妃臉上淡淡的愁緒。”


    葉靈霜嘴唇微龕了龕,頓了片刻,才道:“昨個兒墨月去尚衣局的時候,碰到了以往賢妃身邊的貼身丫鬟錦玉,這事本來也無甚,可是錦玉對墨月說,有一件要緊事不得不見妾,墨月那丫頭也是個缺心眼的,就將錦玉帶了回來,後來……後來錦玉說……”葉靈霜將錦玉的話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賢妃如何設計安美人滑胎,如何嫁禍給自己,還牽扯到菊妃。


    見大晏帝薄唇緊抿,沉默不語,葉靈霜低聲道:“妾聽完的時候也是嚇了一大跳,覺得許是錦玉對賢妃心有不忿,才故意編造了謊言誣陷,隻是此事妾翻來覆去地想了許久,還是早早告訴皇上知曉的好,萬事自有皇上定奪。”


    大晏帝嘴角扯開一抹笑,低頭在葉靈霜臉上落下一吻,“愛妃好生歇息,朕有些事要去處理。”說罷,便離了長樂宮。


    葉靈霜冷眼看著他一步步離了宮門,麵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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