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容華被賜死一事才過不久,許多宮中的主子便已知曉。


    “這事倒也蹊蹺。”秀竹上稟消息的時候,琪貴妃正在品著小廚房裏新做的糕點,聽秀竹這麽一說,那拿著糕點的手也隻是微微一頓,便又無事人似的將糕點送進了嘴裏輕輕咀嚼,待那糕點一點點下咽,才淡淡地道了一句。


    “這事千真萬確,聽聞昨個兒晚上孫容華身邊的小榮子沒有回丹靈宮,一晚上不知所蹤。如今依奴婢看來,那小榮子怕是昨個兒晚上就已經沒了。”秀竹低著頭,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孫容華素來少言,喜裝清高,花梨月在的那會兒,便是對著旁人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可惜,花後一出事,還不是放下那股子清高投靠了賢妃。”琪貴妃冷笑道,接過一旁小太監遞過來的茶水涮了涮口才又吐了回去,繼續道:“這番選擇看來也是個透徹的人兒,怎的就幹出這等蠢事呢!”


    “秀竹,你打探得來的緣由準確否?”琪貴妃掃她一眼,問道。


    “應是沒錯的,昨日皇上去中宮便是調查那鬧鬼一事,後來盤問許久,查得那地上的血痕根本就是朱砂摻水後顯露出來的紅痕,而孫容華前些日子專門遣人去內務府取了一些朱砂回來,昨晚上還讓小榮子去中宮探口風,豈料皇上早已派人守在那裏,便捉了個正著。”秀竹將自己費了一番心力才得來的消息一一道出。


    琪貴妃沉默少許,心中總覺得這事有什麽不對勁,又道:“何以單從這兩件事便確定是孫容華所為?皇上未免太過片麵了。”她實在想不出孫容華此舉的動機,以她一個小小知縣之女的身份能做到正四品容華的位置已是不錯,沒必要生出這些事端。若說她的目的隻是讓這些後宮之中做了虧心事的人夜不能寐,那也未免太過可笑,因為她孫容華可也沒少做虧心事。


    據她所知,當初孫容華剛剛投靠賢妃之時,那賢妃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便遣了她去冷月殿專門奚落花梨月一番,昔日死忠於花後的人在她出了事後立馬落井下石,花後該是怎樣一種絕望傷懷!不得不說,這賢妃平日裏看似幹淨,做的事卻是比德妃那種沒頭腦的人更加狠戾。


    “娘娘,奴婢倒覺得這事毋庸置疑。去內務府裏取些作畫用的顏料本無可厚非,且孫容華本就擅畫,但她單單隻遣人取了那朱砂一種,讓人不得不生疑。皇上一去了中宮問話,她便迫不及待地讓小榮子去打探消息,那更是坐實了心虛的嫌疑。”秀竹見琪貴妃微微擰著眉想這事,便以自己的理解分析了一下。琪貴妃身邊從不缺奴才,她若不出謀劃策,做一個有用的奴才,也便不用呆了,興許早就去了地獄陪那些冤死鬼,想到這兒,秀竹不由打了個寒顫。


    琪貴妃含笑掃了她幾眼,“你說得倒也無錯,隻是本宮總覺得此事諸多蹊蹺,且那孫容華的動機也讓人捉摸不透。”


    聽聞這話,秀竹便沒了聲,後宮之中的女人又有幾個能真正讓人看透的?就算無腦如德妃,有時候亦是有自己的思量。


    “也罷,左右不過死了一個容華而已,後宮死的人何曾少過。”琪貴妃勾唇一笑,忽地想起那正在禁足的德妃,不禁笑問,“德妃這幾日可還規矩?”


    “回娘娘,德妃這幾日倒是不吵不鬧,隻安心呆在那德馨宮中。”秀竹抿嘴回道,微露笑意。


    琪貴妃桃花眼一揚,笑道:“德妃這幾日怕是要無聊致死了,天天呆在那德馨宮裏抄佛經,這份閑適簡直快趕得上太後她老人家了。”


    “德妃娘娘怎可與太後相提並論,太後可是禮佛一年多了,這德妃怕是最多也隻能安靜一個月。”秀竹忙笑著接話道。


    琪貴妃目光一深,笑了笑,“也是,就德妃那樣子又怎配與太後相提並論,太後當年做的那些事可是讓本宮……望塵莫及呢。”莫看太後平日裏一副慈祥易親近的樣子,她當年可是踩著屍體堆爬到了現在的高位,回頭望過去便是一地的鮮血。所以,她琪貴妃做事來也從不手軟,太後那些好手段她恨不得學上一二,隻盼著最後站得最高的那人會是她溫雅雯!放眼看來,整個後宮除卻她溫雅雯還有誰更適合這個位置呢,就算家族強大如花梨月也從不是她的對手,最後還不是落得一個慘死的下場!


    聽聞琪貴妃這話,秀竹沒有再說什麽,太後可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妄加議論的。隻是那琪貴妃眼中偶爾露出的蓬勃野心,倒讓她正色了起來,如果主子想要的是那個位置,成功了便好,若不成功那便是難以想象的淒慘下場,她們這些丫鬟下人也會跟著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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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樂宮,側殿。


    葉靈霜聽聞那早已不是秘密的消息,嘴角勾笑。一直低頭啜飲著手中的茶,直到見了底,才將茶杯放回桌上,淡淡道:“沒想到,皇上竟比我想的還要冷酷無情。”原本想著,這孫容華最多是被打入冷宮罷了,不料皇上直接賜了三尺白綾,給了她一個痛快。這樣也好,免得到時候她活活被自己嚇死。


    “娘娘,可還要添茶?”雲嬌見那茶水完全見了底,便詢問了一句。


    “不必,喝多了傷身。”葉靈霜拒絕道,端起那茶杯細細觀察良久,這動作讓讓雲嬌萬分不解。


    “別看這普洱青茶味道濃鬱,品起來唇齒留香,可是越往後品就越會發現,香味之外的苦澀亦愈來愈濃,但是你說,究竟是這苦味多於香味呢,還是香味多於苦味?”葉靈霜拿著那茶杯旋轉一周,拿在手中把玩著,眼中的那一抹亮光與眼瞳裏的黑色交響摻雜著,讓人看不透那其中的深意。


    雲嬌和一旁的墨月、佩環聽了這話皆是不解地皺了眉。


    雲嬌稍稍想了想,不由笑道:“娘娘倒是真問錯了人,奴婢等可不曾品過這普洱青茶,也沒有那個膽子敢品皇上和主子等人專用的茶水。”


    葉靈霜忽地輕笑出聲,“倒是我忘了這茬。不過,依我看來,每個人品茶品出的味道卻是不一樣的,若是琪貴妃或是賢妃品了這茶,一直見到底的話定是香味多於苦味的……”


    雲嬌幾人相視一眼,沒有言語,亦不知如何言語。


    “娘娘,甘泉宮的安美人來了。”幾人正沉默著,便見吳團從殿門進來回稟道。


    葉靈霜有幾分興味地挑挑柳眉,嗬嗬一笑,“不知刮了什麽風,竟把安美人吹了來。快讓她進來吧。”


    這話音一落,吳團還未出去回稟,便見安美人碎步走了進來,嬌柔似柳,一臉清純,隻是那幹淨的眸子如今已摻雜了不少雜質。一進門,那眸子驀地停在牆上正中的魚戲紅蓮上,隻是幾瞬便很快移開目光,裏麵的妒意迅速掠過。


    “葉姐姐,這麽久你也不去我甘泉宮坐坐,妹妹念著你,便尋來了。”安美人笑道,語氣帶著幾分嬌嗔。


    葉靈霜心裏暗笑,這安美人是否已經把自己當成了甘泉宮的一宮之主了,竟然說不去她甘泉宮坐坐,那甘泉宮又豈會是她的?!就算婉貴嬪沒了,亦輪不到她這般身份的女子入住主殿。


    收起心中那份漠視,葉靈霜朝她嗬嗬一笑,“安妹妹怎的倒怨起我來了,我可是去過你殿中兩次了,倒是安妹妹該來看看我的,我也是甚為掛念安妹妹。”話畢,便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到了自己身邊。


    “葉姐姐這般念著妹妹,當真讓妹妹受寵若驚呢。”安美人笑道,被葉靈霜握著的手略顯冰涼。


    “安妹妹說的哪裏話,姐姐可是時時惦念著你呢。”葉靈霜拍了拍她的手,親昵道,察覺到那手的涼意,微微驚詫,“妹妹可是得了風寒,怎的手涼成這樣?”


    一聽風寒,那安美人臉色唰地變白,許是想起來婉貴嬪正是因為一個個小小的風寒便落得最後的淒慘下場,不由連忙否認道:“葉姐姐多慮了,妹妹身子一直偏涼,哪是得了風寒。”


    “如此,姐姐也便放心了。”葉靈霜籲了口氣道,那樣子真如十分關懷這安美人似的。


    兩人閑聊許久,葉靈霜暗自揣測,這安美人不可能憑白無故來找上她,現在跟她談論姐妹感情未免顯得太過可笑了。


    待到實在無話可說,那安美人才離開了葉靈霜的側殿。


    “墨月,你在宮門口遠遠看著她,無需跟著,隻需瞅瞅她大致朝哪方行去,回來告於我。”葉靈霜淡淡道,先前對著那完美人的笑意完全收斂起來。


    “奴婢明白,娘娘放心便是。”墨月應道,等到安美人離開稍許,才慢慢走至長樂宮的宮門口,遠遠偷窺安美人行去的方向。看到那安美人瞻前顧後地進了賢妃的流雲宮後,心下一緊,原來如此。看來還是娘娘聰明。


    墨月進來後,還未開口,葉靈霜便輕笑出聲,“安美人可是去了流雲宮?”


    “回娘娘,正是如此。”墨月低頭回道,沒想到主子心裏早已有了計較。


    “罷了,方才被她叨擾,如今已有些困乏。”葉靈霜輕輕闔眼,半躺在軟榻上小憩起來。


    安美人,你便是聰明了幾許卻仍舊是那賢妃的一顆棋子。若賢妃是派你來監視我的話,那賢妃你也太看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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