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到次日,天已經蒙蒙亮。


    葉靈霜趁大晏帝轉身之際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細腰,然後接過安德子遞來的衣袍,作勢就要替大晏帝穿上。


    “愛妃再歇息片刻,讓這小太監來吧。”看著葉靈霜微顯的黑眼圈,大晏帝略略皺眉,阻止了她的動作。一邊端著木盤的安德子連忙從木盤裏取出疊放整齊的袍子,小心翼翼地伺候大晏帝更衣。


    待衣冠著好,大晏帝走至葉靈霜麵前,伸手揉了揉那微微發腫的眼皮,“是朕失了分寸,讓愛妃勞累了。”說出的話亦含了幾分憐惜。


    葉靈霜握住皇帝的手,佯裝精神道:“不關皇上的事,隻是妾怕皇上誤了早朝,所以不敢睡得太熟。”


    聽聞這話,大晏帝眼眸閃了閃,回握住她纖細的玉手,柔聲道:“以後愛妃不必管朕,睡自己的便是。”


    “那可不行,教儀嬤嬤說早上喚皇上起床是每個妃嬪的職責,妾怎敢一時貪睡誤了皇上的早朝。”葉靈霜抬頭看他,語氣堅定,轉眸瞅了瞅窗外的天色,拉著大晏帝的手慢慢往外走,“皇上,回去的路上小心,畢竟這路途有些遠了……”


    見那張紅潤的小嘴開開合合,說了許多,大晏帝也不覺得厭煩,由著她大膽地拉著自己的手,邊走邊在一旁叨念,抿成一條直線的唇最後還是略略一勾,“愛妃多慮了,朕昨夜來的時候坐著龍輦……”


    “……哦。”葉靈霜低低應了聲,送皇帝走出殿門後,果然看到那件明晃晃的車攆,守夜的小太監也換成了一批精神飽滿的。


    大晏帝欲行去,卻見葉芬義拉著自己衣袖的一角,便回頭看她,“愛妃可是有話要說?”


    葉靈霜似有什麽話難以啟齒,猶豫片刻才問道:“妾聽其他殿內的宮女說,被皇上寵幸後應該去鐺月宮和流雲宮請安,妾上次……沒有去,那妾這次是不是該去向賢妃娘娘和琪貴妃請安,順便認個錯?”雖是詢問,葉靈霜臉上卻掛了一絲不樂意。


    大晏帝笑著看向這表情豐富的俏臉,順了順那一頭還未細細梳洗的長發,道:“該是去請請安的。”見那小臉忽地變暗了幾分,又笑著加到:“認錯就不必了,賢妃一向大度,琪貴妃也是個好性子,她們不會計較這些小事。”


    “當真?”葉靈霜小臉立馬有了神采,望著他問道。


    “當真。”大晏帝微微點了點頭,回道。當下也不再多做停留,乘著龍輦向龍闕殿的方向行去。於寢宮內換了朝服再向保和殿走去,文武百官早已於保和殿站好準備朝拜,又是許久的操勞。


    “芬儀,奴婢聽宮裏的老嬤嬤說,熟雞蛋可以消腫,奴婢瞧著娘娘沒有睡好,眼皮子都有些發腫,所以特意去大廚房裏向管膳嬤嬤討了一個。”佩環笑嗬嗬地捧著一整個熟雞蛋遞到葉靈霜麵前。


    墨月替葉靈霜綰好發髻,插上最後一支釵子,才不急不緩地從佩環手裏取過雞蛋遞到葉靈霜跟前,抿嘴笑道:“芬儀不妨一試。”偷偷掃了一眼葉靈霜發腫發黑的眼皮,嘴角笑意愈加藏不住。


    “佩環有心了。”葉靈霜淡笑道,拿起雞蛋在眼皮周圍敷起來。見佩環立馬神采飛揚,心中好笑。


    “芬儀,奴婢來吧。”墨月自主子手裏取過雞蛋,覺得有些發燙,便又取了絲帕裹著,在葉靈霜眼皮周圍一圈圈轉著。


    “好了,就這般吧,不要誤了去鐺月宮和流雲宮請安的時辰。”葉靈霜照了照銅鏡,見眼皮稍稍消了腫,便讓墨月撤了那東西。雖說妃嬪們去兩宮請安的時辰比皇上早朝的時辰晚了許多,但是這麽一番折騰下來,已是花費了不少功夫,且翠荷殿離東西六宮遠了些,還得早些出發。小小芬儀不比從四品嬪位以上的妃子,她是沒有任何車攆的,隻能步行。


    “佩環,去吧雲嬌叫來。”葉靈霜理了理衣裙,朝一邊站著的佩環道。


    “哎,奴婢這就去。”佩環笑應聲,立馬快走出去。


    “芬儀是要雲嬌陪同著一塊去?”待人走遠,墨月不解地問了一句,主子此舉何意?邊問話邊扶著她從梳妝台前起身。


    葉靈霜淡笑:“墨月,我讓你做的事情難道忘了?”


    墨月眼睛微睜,低頭垂眸道:“奴婢明白了,芬儀是讓奴婢盯著翠荷殿的其他人。”隻是,為何娘娘獨獨帶走雲嬌,這一點墨月有些不解,卻不敢問出聲,有時候主子的心思她完全猜不透。


    待雲嬌被佩環喚入內閣,聽聞主子要自己隨同著去鐺月宮和流雲宮,雲嬌臉上微露詫異,連忙低頭道:“奴婢謝芬儀厚愛。”像她們這種平日裏住呆在小殿裏伺候的下人能去東西六宮走一走,身份在其他丫鬟中自然升了一等。


    “走吧。”葉靈霜微微點了點頭,走在前麵。雲嬌連忙低垂著頭跟在身後。


    “以前不知道翠荷殿離東西六宮竟是這般遠。”葉靈霜繞過幾處零零碎碎的小殿閣,便一直朝北走,那盡頭是宏偉的十二宮,裏麵便住著各色各樣的美女,走了許久也未到,葉靈霜不由低低抱怨幾聲。


    “芬儀不若稍作歇息,還有大半的路程呢。”身後的雲嬌掃了一眼遠處,低聲建議道到。


    葉靈霜腳步微微頓了頓,繼續往前走,“無妨,我不想誤了時辰。”


    雲嬌不再言語,規矩地跟在主子的身後,隻是下一句話忽地從主子口中輕飄飄地傳了過來,讓她頓時大驚,額頭冒出細細的冷汗。雲嬌,你對這路程的遠近倒真熟悉,她道。隻說了這麽一句,便沒了下文,雲嬌心情忐忑地跟在身後,精神有些恍惚。


    走到東西六宮正中的小道,葉靈霜頗有些為難,“雲嬌,你說我應該先去左邊的流雲宮呢,還是右邊的鐺月宮?”


    “芬儀做主便是,奴婢不敢遑論。”雲嬌死死低著頭。


    葉靈霜嗬嗬一笑,卻夾著幾分寒意,“我讓你稍加斟酌,你倒是把問題踢了回來。”


    雲嬌微微顫抖的手抓緊衣擺,連忙道:“奴婢知錯,芬儀恕罪!若……若依奴婢來看,芬儀可以先去鐺月宮給琪貴妃請安,再去流雲宮。”


    “哦?說說為何?”葉靈霜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問道。


    雲嬌不敢再有所猶豫,忙不迭道:“琪貴妃是四大正妃中唯一一個有封號琪的娘娘,身份應是稍稍高出一些的,而且賢妃以賢惠自居,斷斷不會因為芬儀後去流雲宮便有所刁難。”


    “甚好。”葉靈霜笑道,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走進鐺月宮的時候已是有好些個妃嬪已經入座,眾人見那門口一位著淺粉色束腰襦裙的女子款款走來,端的一個畫中走出的脫俗仙子。坐在正中的琪貴妃微微勾了勾本就上挑的桃花眼,妖嬈盡顯,笑道:“這便是昨夜侍寢的葉芬儀吧,隨意坐,在本宮這裏不必拘謹。”對於葉靈霜先來鐺月宮請安的做法,琪貴妃似乎一點兒不奇怪。


    “謝過琪貴妃,那妹妹便隨意了。”葉靈霜巧笑嫣然,尋了一處最末的座位坐下。


    在座的妃嬪大多是容華、婕妤之流,對於葉靈霜這種隻被寵幸過一兩次的低品級妃嬪,雖然驚羨於她的美貌卻也是不屑一顧的,尤其這還是明宇國送來的女子,所以隻是稍稍看了幾眼便移開了目光。有人心道:前不久不是有位被寵幸的柳才人麽,那妖媚之態絲毫不遜於琪貴妃,可皇上不也隻寵幸了短短兩日。


    “這明宇國的美女果真是不同凡響,妹妹看後都自愧不如呢。”嬌裏嬌氣的聲音從靠前端的座椅上傳出,這話自然是對琪貴妃說的,但是說給誰聽就不言而喻了。


    葉靈霜不用看也知道這是誰,低垂的眸中冷意乍現,很快又收了起來。關婕妤啊關婕妤,本想放你幾天舒坦日子過,怎的你這般迫不及待地……想死呢!


    “關婕妤說得極是,葉芬儀和紅落殿的柳才人就連本宮見了都要遜色幾分了。”琪貴妃嗬嗬笑道,話似調侃卻又帶著幾分深意。


    “琪貴妃謬讚了。”葉靈霜低頭回道。


    見她態度恭敬、無甚特別之處,琪貴妃看了幾眼並未放在心上。像這種女人後宮隨處可見,皇上隻怕不久便會膩味,失寵那是早晚的事,對於一個遲早要失寵的女人,溫雅雯一向是十分大度的。


    待人差不多到齊,殿外有小宮女小步跑了進來,行禮後低頭道:“稟娘娘,甘泉宮的婢女笥袼低窆篋繕硤逵許Γ植荒芮襖辭氚擦耍錟錟幀;褂懈嗜畹陌餐褚且采磣硬皇剩講徘蔡礞九襖此盜艘簧!


    “嗬,倒是病到一起了。”琪貴妃輕笑一聲道,麵上卻無不悅。“讓門外候著的兩個丫鬟回稟他們的主子,既然身子有恙就遣太醫看看,早些恢複好身子才好伺候皇上。”


    “是。”小宮女應聲,福了福身子便往殿外行去,步調不慌不忙,一看就是經過訓練的。


    “姐姐,真不知這兩人是真病還是假病。”關婕妤話裏有些許酸意,這婉貴嬪最近春風得意,常常壓她一籌,心裏難免有了恨意。


    “關婕妤,這種話以後還是少說罷。”琪貴妃斜睨她一眼道。


    意識到自己失言,關婕妤麵色微赧,“妹妹失言,多謝姐姐提醒。”


    琪貴妃心裏冷笑一聲,安婉儀身體是否有恙她不知道,但是婉貴嬪……嗬,不過一個小小正三品貴嬪,如果她想要看看雞蛋往石頭上碰是什麽結果,她不介意讓她看看這顆雞蛋碰上的石頭有多硬!


    “罷了,你們都去忙吧,趁流雲宮那裏還未散記得去給賢妃請個安。”琪貴妃麵露倦意地擺了擺手。


    眾人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迤邐而去,等殿內的人都走完,葉靈霜才跟在最後麵,眼中的嘲諷卻怎麽也散不去。一年未見,琪貴妃你倒是越發猖狂了。目光掃向離鐺月宮不遠的某處宮殿,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婉貴嬪,本宮真的是十分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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