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緊追著濟王殿下的眾人趕到後,隻見濟王正單手捂著鼻子,聞聲煞氣騰騰的轉頭看向他們,“通通給本王站住,不準過來!”


    眾人一愣,驚詫萬分地看著鼻血長流的濟王殿下……


    下一瞬隻聽‘砰’地一聲,房門便已被牢牢合上!


    啊,萬郎也在裏麵……


    眾人內心在激烈的掙紮扼腕,難道就要這麽眼睜睜地看著萬郎的貞操被奪走嗎?


    埋伏暗處的影一:默……


    其實你們更應該擔心的是濟王殿下的童貞吧……


    屋外暗潮洶湧。


    屋內……春/色迷人?


    萬翼也未急著掩住那片白花花的胸膛,半束半散的青絲飽浸了水汽後,宛若絲絹般柔膩動人,一縷縷如最綺麗的蛛絲,網住那纖細平坦的身子。


    脫下朱子深衣的萬翼,比想象中瘦了許多。


    他站在沐桶中,如瀑烏發垂散而下,沒入氤氳的水霧中,橘黃的燈光完美的勾勒出他的容顏,他側過臉,隱約窺見胸前兩點淡淡的櫻色……


    不行了……不行!


    濟王殿下霍然背過身去,不敢再看。


    奔流的鼻血卻違背他的意誌,丟臉的怎麽也止不下來。


    明明大家都是男子,你有的我也有,不就是看個胸口嘛,沒什麽大不了……


    祁見鈺內心在不斷說服自己,可雙頰和耳根卻火辣辣一片,仿若無意中窺到什麽禁忌一般,滿麵通紅,手心飆汗。


    身後傳來那人疑惑的聲音,“殿下突來房中,有何要事?”


    濟王殿下結結巴巴道,“我……我,是本王走錯房間了……”


    那人輕笑,“殿下怎的這般拘謹,你我皆是男子,無需背身避諱。”


    祁見鈺聞言,猛然回過頭,“本王當然不忌諱——”


    可當他的視線再度觸及到萬郎那半裸的身子時,兩條血箭驀地飆飛而出。


    萬翼驚叫一聲,“殿下!”


    濟王殿下忙不迭搗住鼻子,火速背身,“本王隻是……隻是上火了,上火!”話剛落,濟王就迅速打開門,狂奔而出!


    末了,跑出兩步後濟王殿下又霍然想起門沒關好,立刻又奔回來重新再合緊這兩扇門,繼續奔……


    萬翼:“……”


    待室內重新回歸安靜。


    萬翼斂住微笑,麵無表情的拉過屏風上掛著的衣袍,緊裹住身體。


    總算等來濟王了。


    他心下微鬆了口氣,若不是因為方才左右等不到濟王,他也無需用沐浴做借口,將花魁支開,好拖延時間等濟王上來。


    走出浴桶,他披著外袍徑直來到銅鏡前。


    昏黃的鏡麵映出一副與男兒一般無二的胸膛,隨著年齡增長,那一日日趨向女性柔和線條的五官,襯著這副屬於少年的平坦身體,隱隱透出雌雄莫辯的頹美感……


    萬翼在銅鏡前冷漠的看著自己的身體許久。


    男非男,女非女……簡直若怪物一般。


    纖長的食指隔著銅鏡,細細描繪那朦朧而扭曲的身影……


    他倏地用力一揮——


    銅鏡‘啪’地一聲被砸落地麵,摔得四分五裂。


    當萬郎負手下樓時,迎接他的目光分外熾熱。


    “怎麽了這是?”萬翼笑眯眯道。


    濟王這麽大尊佛還杵在這,眾人自不敢問當麵詢問‘萬郎你童貞是否安在?’,真真如百爪撓心。


    侍郎公子悄聲問,“可是濟王殿下不是沒多久就出來了嗎?應該無需擔心。”


    太尉家的小公子尉遲遲投去鄙視的一瞥,“若殿下是銀樣蠟槍頭……可能性那是相當的高。”


    “……”=0=!


    濟王殿下不知他人腹誹,此刻他正坐在酒桌前,大爺的指使花魁小姐給他夾菜遞茶。


    看到萬郎的身影,花魁小姐悲從中來,她原在隔壁房間苦待萬郎沐浴完畢,等著一夜承歡……


    結果竟被濟王殿下差人押下樓,伺候大爺酒菜。


    濟王自然在第一時間就看見萬翼,原本在眾人麵前力持鎮定的冷肅姿態霎時又散了精光,先前無意撞見的浴中春/色,不住在他眼前晃動,叫他緊張氣弱,目光遊移……


    那邊傳來他清朗的聲音,“已至亥時,萬翼今日就暫不過夜,先行回去了。”


    周遭一片似失望似欣喜的嗟歎。


    祁見鈺霍然起身,下意識道,“等等,本王也要回宮……順便,送你回萬家。”


    萬翼回眸,濟王殿下對上他似洞悉般的目光,心跳差點破百。


    那人望了他一眼,到底點頭,“……如此,便有勞殿下了。”


    回程的路上,廣威將軍眉開眼笑,暗呼逃過一劫。


    車廂內唯有萬翼一個人坐著,濟王殿下騎著馬,與廣威將軍一道在馬車前開路。


    月色很美,氣氛很好,隻是……隻是濟王在馬上那搖搖晃晃的英姿,著實令人揪心。


    “殿下,”車行了一盞茶功夫,萬翼撩開車簾,對著濟王殿下搖搖欲墜的背影喊話,“殿下此前醉得不輕,還是進車內稍事休憩吧。”


    濟王殿下驀地勒住韁繩,胯/下的棗紅駿馬不耐的打了個響鼻,四蹄清脆的扣地,原地輕輕踢蹬。


    廣威將軍也趁機進言,“殿下今日喝了這麽多酒,不宜馭馬,還是進車休息吧……那個,機會要牢牢把握。”


    濟王殿下橫了他一眼,斥道,“不知所謂!”卻是動作神速的立即下馬,直撲馬車。


    薛濤:……廬山瀑布汗。


    待濟王殿下掀開車簾進來,萬翼主動往一旁挪了位置。


    濟王微垂著臉乖乖坐在他身邊,張了張嘴欲說話,卻是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什麽共同話題。


    兩人敵對得太久,便是想示好,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殿下。”還是他先起的頭。


    在外征戰沙場英明神武的濟王殿下訥訥‘嗯’了一聲,就像一個普通的思春期少年,麵對著初次愛戀的人兒,手足無措。


    那人說話依然是那般膽大,肆無忌憚,“殿下……是否喜歡上萬翼了?”


    昏暗的車廂內放下車簾後,皆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濟王殿下咬緊了牙關,耳根爆紅,羞赧萬分地吼,“你莫要自作多情!本王怎麽可能會喜歡上你,便是要喜歡,本王也不會喜歡男子!”


    他的話喊完後,那邊好半晌沒有回應。


    濟王殿下其實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沉默了片刻後,他又期期艾艾地接續道,“其實……其實本王也不是那麽排斥……”


    “殿下,”萬翼終於開口了,冷靜的聲音著實有些打擊少男的如火熱情,“殿下說得對,無意就好,萬翼也對同性沒有興趣。”


    濟王殿下的心口立時被插了數刀,刀刀見血!


    這夜,宮門外的小太監們又重溫了整夜乒乒乓乓的打砸聲。


    這夜,同樣失眠的,還有萬翼。


    將往昔盛放丹藥的青瓷瓶徹底封存,他隻著單衣,獨坐桌前為自己斟一杯酒。


    今夜子時過後,就是王氏的祭日。


    萬翼手握酒杯,舉杯對月。


    娘親……翼兒如今做得可好?


    對於自出生就被剝奪的女子身份,幼年他其實也心中有怨。


    為何他不能穿那些絢麗的衣裙?為何他必須每日揮汗,習武讀書?為何要他擔負起萬家的沉重負荷,為何他就不能像同齡女兒一般隻需撒嬌弄癡,撲蝶遊玩?


    他從不會出言反抗,他隻是靜靜揮霍著他的驚人天姿,做著他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當一個舉世皆知的窩囊廢罷了……


    到如今,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哪裏還能有怨?


    其實他也知娘親心疼他,隻是她更愛爹爹,終不忍令爹爹被非議為難。


    其實他也知爹爹是故意被刺,他隻是更愛娘親,不願她在九泉下一人孤單。


    他不怨,隻是此生恐等不到有人,亦能如此愛他。


    到最後,依然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今年元月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第二十章


    濟王殿下酒後大鬧青樓的消息傳入深宮,太後的杯具當場報銷一件。


    可悲完又喜,難道鈺兒終於要開竅了?


    大內密探吞吞吐吐地補完了下半截,“那個……濟王殿下雖然進了花魁房中,但房內唯有萬郎一人……”


    五雷轟頂啊!


    太後出離憤怒了!公公被他爺爺挾製,夫君被他爹給氣死,好不容易滿門死了快幹淨,兒子又被僅存的小遺孤給迷住?


    這萬家世代皆禍水。


    戴著鏤空金甲的纖長指套抖抖抖,太後明麵上隻做不知,暗中吩咐左右,令幼帝掐滅萬翼的仕途,再往萬家加派一組死士。


    哀家與你,不死不休——


    這廂,萬翼駐留在國子監等待許久,直到周遭一同畢業的太學生皆領到官職後,他仍是兩手空空。


    “皇上……不會反悔了吧?”小書童暗自嘀咕。


    萬翼憶起那雙陰鷙而堅定的眼,道,“君無戲言。”


    好吧,那就繼續等。


    萬翼回到本家,謝絕邀約,經日閉門不出。


    當然,並非如外界所思,早失了聖寵的萬郎此刻正窩在被中含恨咬手絹。相反,他很忙,非常忙……


    停了丹藥後,為緩解多年抑製發育的副作用爆發,萬翼被本家緊急接去調養身子。


    每日的溫補食療,令他日後見了大豆鬆子參雞當歸便頭皮發麻,本家醫師皆傾巢出動研製調理藥方,並定期以金針刺穴,逼出他體內因服藥多年積聚的宮寒之氣。


    這些都還能忍受,最尷尬的是信期來臨時,本家上下如臨大敵,影一是夜夜趴伏在他梁上盯梢……隨時掖被角;小書童衣食住行不假人手,恨不能將他日日供在案上……


    一切都是為了堅決杜絕公子任何一絲遇涼的可能性!


    對此,萬翼隻得尷尬又苦悶的忍下,不願拂了大家的好意。


    眼看秋試放榜時間將過,小書童耐不住性子,幾乎將暗衛們煩了個遍,焦急地攛掇他們四處打探消息。


    萬翼摸摸他的頭,“莫急,咱們要相信大周的皇帝不是?”


    “哎?可是家訓不是說,皇帝是最不可相信的?”


    萬翼笑,“但皇帝對權力可永遠是最忠誠的。”


    ……


    任命書是在一個薄霧彌漫的清晨送來……罕見的禦筆。


    萬翼打開陛下的親筆信。


    上麵沒有太多的解釋,隻簡明扼要道:


    太後相阻,朕已盡力保全,卿便官拜庶吉士,從頭開始吧。


    庶吉士……


    萬翼凝眉思忖了片刻。


    要知商珝李歡卿選館後,至少也是正五品翰林學士,庶吉士相當於與七品芝麻官,尤其還未有實權,應該稱為見習預備官員,必須入翰林院,接受教習三年,三年後通過會試考核,才有機會正式成為翰林,或被派往各行政衙門接任官職。


    對於平民或小貴族而言,翰林乃是皇帝的智囊團,古有訓‘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作為翰林見習生的庶吉士,號稱‘儲相’,乃是極有潛力的官職。


    但對於萬氏一族,這起點倒真是破天荒的低了,萬翼至少需要三年,或更多時間,才能與商珝等一畢業就是翰林的昔日同伴,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


    言仲得知任命書後,在萬翼周遭不住打轉,想安慰,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才能不冒犯到公子強烈的自尊心,急得撓頭亂轉。


    “好了好了,”萬翼被他轉得頭暈,一把提溜住他的後領,“還不快快隨公子領官服?”


    著官服入朝謝恩那日,萬翼垂首跟在百官後列。


    他一襲天青色官袍,胸前以金銀線繡著鸂鶒,認識萬郎的人可不少,一路上來自上級或下屬的注目未曾停過。


    萬翼即便再聰明,此時也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年幼公子,原也有少年意氣,腹誹不滿。但是當他看到一個經過身邊的九品官後,他徹底平衡了。


    雖然他忍功一流,但若是要他穿上那繡著兩隻鵪鶉的綠袍,萬翼不保證自己會不會抗旨。


    入大殿後,濟王殿下一身緋紅蟒衣,上盤四爪飛龍,位列第一。


    萬翼隻平平掃視一眼,未有多看,便保持恭謹的垂首。


    一些知情的好事者饒有興致的去關注濟王反應,可稀罕的是,從頭至尾,濟王殿下皆保持冷峻的姿態,別說回頭相望了,連發絲都不動。


    遭遇情殤,有人是默默守候,有人是從此蕭郎是路人,還有人幹脆因愛生恨的黑化了。我們高傲得幾可稱之為傲慢的濟王,你說默默守候……他像嗎?倒是黑化的可能性比較高。


    距離太遠,聆聽了完全未聽清的聖諭,萬翼默默再跟著百官退場,回翰林院。


    同行的同僚當中,不乏言語奚落之輩,萬翼聽而不聞,甚至還能不時回個笑容,油鹽不進。


    濟王冷漠的背影在他眼中不過停留了一霎,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該如何在保全自身的情況下得勢,並選擇要加入的朋黨。


    自萬安死後,新任首輔商量雖欲效仿,但力有未逮,加之後宮頻頻幹政,時政大亂。


    朝中目前有三大黨派,一是保皇的清流黨,二是擁護濟王的親王黨,最後一派實力稍遜,便是以首輔為核心,既不是皇帝的擁護者,又想挖濟王牆角的內閣。


    前朝萬安執政的內閣獨大,別說是親王,皇權都要往邊上讓,而今三分天下,朋黨傾軋,雖險象環生,卻也是渾水摸魚的大好時刻。


    萬翼在出宮門前回首淡淡望了眼薄暮中飽浸血色的未央宮,灑然拂去青色官袍上未見的塵埃。


    “待到秋來九月八……”他低吟,眼中勢在必得。


    我花開後,百花殺——


    第一部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濟王……我決定先讓他在青春期自由的蹦躂,等他成年後送他一份大禮,讓他蛻變吧 = =!


    去青樓這段劇情的用意,吾偷懶些,引用讀者兜麥的評論。咳,反正她把我要解釋的都說了~真強大!


    ——我覺得去醉玥樓原本就是小萬提議的,之前說的‘是時候讓這藥發揮最大的功效’,可能就是想找一個人親眼見證,自己確確實實就是個男兒身。即使以後眉眼長開了,越發長的像女子,大家也不會想到說他其實就是個女子。要說中途有變,可能原計劃是讓李或商或其中的一人來做這個見證人,結果來了個愣頭青。。。。濟王,就改變了策略,覺得讓他來確認自己是男兒身,是最好不過的。因為即使以後有誰懷疑,可誰也不敢懷疑濟王有錯啊。


    ——————————


    佞臣全文大概20~25w,共分為五部,第一部是學院風雲,第二部青雲直上,第三部朝堂爭霸,第四部第五部……保密。


    嗷,資料查的我頭大,老眼昏花中……有很多童鞋提到了小皇帝,囧……小皇帝第一部還小呢,當然戲份不多,後麵就……


    請期待第二卷 我花開後百花殺。


    眼看第一部完結了,霸王們還不出水麽?非要我使出必殺技——貓咪千年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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