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禮是軍人下意識的習慣,優秀的上將戰績無數的勝仗生涯,早已形成了肌肉記憶的條件反射。


    白皙的指尖定在太陽穴的位置兩秒,顧昂就懶然收了手,朝著休息區走。


    陽光慢慢弱了下去,天空被夕陽染成了血紅。


    震驚的眾人終於一個一個遲鈍反應過來,畫麵又被滿滿當當文字塞滿。


    不知是誰帶起了節奏,滿屏開始刷同樣的一個詞。


    黑幕!


    不光是觀眾,甚至裁判都摸不著頭腦。


    剛剛的作戰他們全程監控著,畫麵裏根本沒這號人交手的影子,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尤其,這人還是成績排行榜上明晃晃的倒數第一。


    一般其他前二十名抵達現場的新生,在名次播報的時候,大屏幕會同時播放他們的戰鬥片段。


    隻是這一位,交手的場景 ...... 憑空消失了。


    就好像,幽靈一樣的閃現在了終點。


    怕不是見了鬼。


    這會兒屏幕上的留言變得五花八門了起來,分成了兩派吵得不可開交。


    一邊是篤定顧昂是天降紫微星的粉絲陣營,言之鑿鑿,信誓旦旦:


    【就是之前考試沒考好,這回顯示出真正實力了】


    【攝像頭沒拍到就說人家黑幕作弊?好笑】


    【戳到某些粉絲痛處跳腳了吧,搶了你們葉神的第一就口吐芬芳?素質呢?】


    【人家時間最短,校徽數量也沒問題,就是牛逼】


    【這就是今年的空降大佬,能不被鏡頭拍到做完任務,這還不強?】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是不是頭盔哥???】


    【真有可能就是頭盔哥啊,神出鬼沒的】


    .......


    而另一邊,則是開啟了瘋狂嘲諷的噴人模式:


    【葉斐那兒有十一枚校徽好嗎,他這剛好十個,吹頭盔哥?要點兒臉】


    【顧昂家裏有錢,提前串通了學校作弊吧???】


    【絕對是黑幕,聽說捐了樓,那買個s班的名額也不奇怪】


    【這作弊的心態也真的好,壓線二十名就算了,直接跑來當第一??】


    【顧昂家從政的,這裏麵彎彎繞繞不可說】


    【坐等開學打臉,反正我不信倒數第一能逆襲】


    【傻逼關係戶還這麽嘚瑟,赤焰藥丸】


    ......


    顧昂這波操作算是一戰成名,非議與讚美並存,成了超過 #葉神被搶第一#的超級熱門。


    顧昂微微抬頭,看著大屏幕上唇槍舌戰,倒是覺得挺逗。


    他本就不是在意別人看法的人,實力在這兒,正名也是早晚罷了。


    裁判把屏幕上的彈幕都看了個齊整,才清了清嗓子,“對於每位同學的作戰結果,我們都將進行公平公正公開的監督,請大家放心。”


    這會兒漩渦中心顧昂同學倒是心態很好,把運動服的外套拉鏈鬆了鬆,隨意找了把凳子坐下繼續觀戰。


    按照目前情況看,葉斐不一定來得及重新找十個人把他們擊敗。


    倒不是實力不濟,純粹是場地太大根本找不到人,那就很有可能暴露出不尋常的移動速度和追蹤能力。


    這個人會怎麽做,他很期待。


    直播鏡頭切換,王野諸已經出現在終點的大路上,半敞著運動服,看起來氣勢滿滿。


    這人動作挺快,剛被羞辱完,這就重整旗鼓了。


    顧昂指節繃直,呼吸停了半拍。


    明明知道葉斐應該能趕得上,還是沒來由的不爽。


    除了自己,他不想看到任何人壓他一頭。


    他們不配。


    彈幕重新洗牌,被新的話題覆蓋,熱鬧了起來:


    【葉神今天怎麽回事啊?王野諸要拿第二了?】


    【王野諸動作還是挺快的,這才二十分鍾】


    【咦,葉斐好像消失了,鏡頭裏沒見著人啊】


    【葉斐剛剛還在半山腰呢,王野諸都快到終點了,涼涼】


    【這一屆的新生賽真的是撲朔迷離,本以為是穩了.....】


    【我現在隻心疼我的星幣,全賠了】


    ......


    顧昂抿緊雙唇,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各種可能的方向。


    突然,他的眉頭驟然鬆開,心髒回位。


    峭石背後,一個身影利落跳出,快步尾隨上王野諸所去的方向。


    純白色運動服,窄腰長腿,膝蓋間有一小團泥土的痕跡。


    熟悉地冰封不動的氣場,嗓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淡。


    “校徽給我。”


    終點就在跟前,王野諸腳步沒停,感覺自己這暴脾氣有點兒壓不住了。


    誰特麽這麽不知天高地厚。


    之前當著全帝國的麵兒,被葉斐那個王八蛋錘爆也就算了,現在什麽阿貓阿狗都敢來打劫自己?造反了還?


    他帶著一身怒氣轉過頭,視線落在葉斐修長的身形上,心態都快要爆炸了。


    “媽的,怎麽又是你….”


    葉斐挑眉,伸出手掌,“拿來。”


    王野諸陷入了沉思。


    給吧,這麽多人看著呢,不戰而敗多丟人。


    不給吧,這家夥心比拳頭更硬,再打一架指不定就是缺胳膊少腿兒。


    操,這題好難。


    葉斐等了一分鍾,見眼前的人跟石化了似的,耐心磨盡,拉了拉袖口。


    剛準備抬手,就看到王野諸摸出了一把徽章向自己丟了過來。


    “給你給你都給你!!!”


    那語氣憤怒中帶著委屈,委屈中似乎還有些哭腔。


    葉斐接過校徽,萬年冰山的表情稍微裂開了一點兒。


    同一時間,人均五星上將的彈幕大神看到這一幕也都樂瘋了,滿屏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充斥著屏幕。


    新生賽的熱門話題又添一個,#王野豬笑話#


    看著葉斐大步走到終點交出校徽,顧昂深深地吐了口氣,懸著的心髒歸置回了原處。


    一大波粉絲尖叫著衝過去,甚至還有人浮誇的準備了花兒。


    既然人到了,後麵沒什麽好看的。


    顧昂收回視線,起身把拉鏈拉好,雙手插兜離開賽場。


    等到廣播宣布葉斐以第二名進入s班的消息,顧昂才意識到 ——


    這是兩人要同班了?


    剛穿越過來又經過了一番苦戰,著實有些疲憊,困意襲來。


    顧昂揉了揉後脖頸準備回去睡會兒。


    他按著宿管指引找到404號宿舍,輸入密碼進去,行李已經整齊的放在了床邊。


    赤焰軍大的宿舍不錯,每個房間都是兩張床加一個小客廳。


    東西還沒搬進來,顯得有些空蕩。


    顧昂看到另一個床旁邊放著一個黑色行李箱,看來室友還沒到。


    他把髒了的運動服換下扔在洗衣籃裏,又拉開箱子,簡單把換洗衣物拿出來掛進左邊的櫃子,洗漱用品有條不紊的排列在洗手台。


    軍人動作都快,五分鍾就收拾完畢。


    正準備洗個澡喘口氣兒,手上的通訊器輕微震動。顧昂垂眼看了一眼顯示屏,動作頓住。


    屏幕顯示著聯係人:媽


    呼吸和心跳好像都瞬間靜止。


    他指尖有些微顫,穩了穩心神才按下通話,“喂?”


    嗓音嘶啞,帶著層層疊疊的緊張。


    想聽見對方的聲音,又害怕失望。


    “小昂啊,聽鍾校長說你拿了第一?”溫柔的聲音傳過來,絮絮叨叨的念著,“我兒子果然是最棒的alpha,我就說你在這方麵很有天賦的。以前沒把心思放上來,現在既然進了s班就要好好加油。”


    顧昂清了清嗓子,突兀問道,“媽,真的是你?”


    “你這孩子在說什麽傻話?不是我還能是誰?”


    “.......”顧昂眼眶有些泛紅,後知後覺聲音抖得厲害,“能聽到你聲音真是太好了。”


    之前,他的母親秦樂荷突然離世,隻留下一紙遺書。


    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從這個星球上消失,像融化的雪一樣,一眨眼就再也找不到蹤跡,隻剩一抔黃土,一塊墓碑。


    他從小就跟秦樂荷關係很好,那會兒得知消息整個人幾乎要失控,卻無從發泄。


    現在再次能跟她說話閑聊,恍如隔世。


    這會兒他才意識到,穿越回從前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至少一些失去了的人,現在又重新找了回來。


    那邊秦樂荷還在念叨,顧昂打斷,“你有空能來學校看看我嗎?”


    秦樂荷笑出聲,“你該不會是想家了吧?帝國軍人可不許這麽黏黏糊糊的。我和你爸爸還沒回帝星,得過段時間。”


    “好,等你們一起過來。”


    顧昂想起來以前秦樂荷抱怨他太大大咧咧,不會撒嬌,又補了一句,“媽,我有點兒.....想你。”


    他不敢暴露太多的情緒,隻切著音頻,匆匆寒暄完就掛了通訊器。


    屏幕上顯示著通話結束,顧昂還在盯著聯係人發呆,遲遲不願退出頁麵。仿佛一點退出,這事兒就變成了鏡花水月。


    好像有一滴冰涼砸在手背上,恍若錯覺,顧昂匆匆往臉上抹了一把。


    哭了,靠,真沒出息。


    背後傳來一聲輕咳,顧昂慌忙轉身,看到站在門口的葉斐。袖口隨意卷到小臂,修長的手指還纏在門把上,不確定聽到了多少。


    顧昂覺得有些窘迫,跟親媽撒嬌被撞見,他簡直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麵對前夫氣勢不能輸,怎麽說今兒他也是拿了個第一。


    顧昂後背抵著桌邊站直身子,換回吊兒郎當的口氣,“你就是我室友?”


    “葉斐。”葉斐簡短地自我介紹,一邊輕輕帶上門,“無意聽到了你說話,不好意思。”


    不遮不掩,簡直是當麵扇了他一巴掌。


    “久聞大名,我是顧昂。”顧昂把垂到眼前的碎發一把抓上去,佯裝輕鬆的假扮著初次見麵,“也沒說什麽,聽到就聽到了。”


    就是那句.......我有點兒想你......


    膩膩歪歪的,和他宇宙最第一a的身份有那麽一絲不符罷了。


    顧昂舌尖頂著上顎腹誹,還好沒被這人看見掉淚。


    他有印象的,就哭過三次。一次母親去世,一次離婚,還有一次,就是現在。


    兩人陷入沉默,隻有微風掃著窗簾,發出輕微的響聲。


    葉斐拉開運動服外套,脫下來疊在旁邊的桌子上,又拉開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


    他的確是用了點兒手段把兩人分到同一個宿舍,隻是現在兩人共處一室,卻發現沒辦法和他想象中的保持鎮定。


    他對顧昂的情緒很複雜,他可以清楚分析戰爭局勢,可以研究透徹敵方詭計,卻不知道該怎麽去處理這一段混亂的感情。


    想質問他,為什麽隱瞞原因提出離婚。


    想羞辱他,既然踩碎了他的自尊,何必又來招惹。


    但現在來看,既問不出口,也下不了手。


    收拾完畢,發現顧昂靠在原地沒動,葉斐才抬眼與他對視。


    視線停在顧昂栗色的發頂,又下移到他的臉上,眼尾泛紅,睫毛尖兒上還濕漉漉的,柔化了硬朗的五官。


    他第一次看到顧昂流露出這種一閃而過的脆弱,心都要被揉碎。


    這人從來都是意氣風發的傲氣當做盔甲,現在倔強中帶著楚楚可憐的表情倒是不多見,不知道這突然是怎麽了。


    要是不知內情的人撞見,還以為他把人欺負成了什麽樣子。


    想到這兒,葉斐突然動了點兒聖僧的凡心。


    想扯/碎他的衣服,把雙手用領帶綁在頭頂,用手掌蓋住他的眼眸,嘴唇肆/意留下咬痕,再狠重地欺負,聽他低聲地斷斷續續的歡/叫。


    想和他沉淪於洶湧,想讓靈魂和軀體一起放縱。


    想占有他,想弄哭他。


    可是顧昂把他甩了,操。


    一盆冷水澆在頭頂,六根猛然清淨。


    葉斐從行李箱裏找出一包餐巾紙遞過去,“擦擦,別哭了。”


    手裏被塞進紙巾,顧昂回神,眼眶通紅,仍然抬起下巴嘴硬。


    “老子沒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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