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是打算繡個竹葉,帶上他的姓便好,那些如意紋是好看,但是探春從來也沒怎麽繡過這種東西,就不打算獻醜了,記得竹葉這種簡單的花樣應該還有的,誰知道翻了一遍竟然沒有找到一張,探春有些氣悶,一旁看書的水彥尋發現了,放下手中的書問道:‘夫人這是怎麽了?’


    探春不滿地說道:‘我記得這裏應當是有那個花樣的,怎麽翻不到了?’


    水彥尋失笑,原來不過是為了一個花樣:‘夫人既然是繡給我的,不如許我自己挑一個可好?’


    探春點了點頭,他說的很有些道理,自己也不能拒絕。


    水彥尋自然地拿過她放在膝蓋上的繡筐,從那一遝花樣裏翻看起來,他看得倒仔細,很快便挑了幾張出來,探春啞然,這麽多,難不成都要自己繡?


    水彥尋看了看自己挑的也差不多了,把自己挑出來的那幾張拿給探春:“夫人看看,我挑的這幾張如何?”


    探春狐疑地接過,翻看了起來,兩張都是蘭草,還有一支梅花,另還有一個團圓花簇,不像是男子常帶的那些,她皺眉,拿著東西問水彥尋:“王爺喜歡這些?”


    水彥尋鄭重點頭:‘我瞧著都挺好的,夫人你覺得呢?’


    探春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勉強點了點頭:“王爺既然喜歡,那便就這些吧,隻是如今來不及做這許多了,便先繡個蘭草的吧。”


    水彥尋笑道:‘自然好,夫人若是得了空,可否將那些也繡出來?’


    探春點頭:“那是自然,王爺難得開口。”


    說起來她嫁給水彥尋之後好像還真的沒有給他繡過什麽東西,探春這麽一想就覺得有些對他不起了。


    挑好了花樣,水彥尋又去看他的書了,探春挑了幾種繡線比了比,最終確定了幾種顏色,又從繡筐裏挑了一塊兒深藍色的布,開始一針一線地繡起來,水彥尋看過一會兒書,回頭看探春的時候就是看到這樣一副場景,探春正低著頭認真地穿針引線,她做起繡工來也認真,滿臉嚴肅,仿佛在做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水彥尋看著看著便不覺入了神,探春卻絲毫沒有察覺,手下不停,眼睛也緊緊地盯著自己手裏的繡活,水彥尋笑了笑,拿起手中的書又看了起來,隻是他沒看兩眼便忍不住偷偷去看探春一眼。


    其實他大可不必偷看的,因為探春做的認真,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


    等到他從探春手中抽中繡品的時候,探春才驚訝道:‘怎麽了?’


    水彥尋拿在手裏仔細看了看,探春手中的活不慢,一個下午的功夫,蘭草已經初具形狀了,他笑了笑:‘夫人繡的真好,隻是如今天也晚了,不要再繡了,眼睛會疼的。’


    探春抬頭看了看,外麵確實有些黑了,不自覺地轉了轉脖子,她許久沒有繡東西了,原是不喜歡的,沒想到今日一動手,竟然停不下來了,隻想著趕快繡出來,看著那蘭草在自己手底下一點點出現形狀,探春竟然有種滿足感,不知不覺便繡了一個下午了。


    水彥尋看她轉脖子,自覺地伸過手來替她捏了捏脖子後麵:‘該早些提醒你的,低著頭一下午了。’


    探春笑了笑:“不礙事,許久不這樣認真地繡東西了,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水彥尋輕輕地替探春捏了一會兒問道:‘夫人可覺得好些了?’


    探春稍微轉了轉脖子笑道:‘好多了,不礙事,不早了,王爺叫他們擺飯吧。’


    水彥尋這才停手,擺好了飯,水彥尋先端了一碗碧玉梗給探春:‘夫人嚐嚐這個。’她今日吃的都不多,看她現在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卻不敢讓她在晚上吃不易消化的,所以先端了一碗粥給她。


    探春笑著接了,倒是用完了一碗粥,隻是之後也不敢再吃了。


    她用的少,水彥尋卻還遠遠沒有吃飽,探春便端了一盞茶慢慢地喝著等他用飯,難得有這樣的時光。


    用過晚飯,他們兩個一起去看了雲兮和淩熙,問過今日一天的起居,心中稍安。雲兮已經大了,而且自小不粘人的,也從不吵著找探春或水彥尋,淩熙還小,卻也不算粘人,隻是偶爾會要找探春,卻是從來沒有找過水彥尋的。


    兩人這會兒也剛用過晚飯,正由奶娘陪著玩耍,探春便進去逗了淩熙一會兒,他跟探春親近,卻不肯接近水彥尋,叫他很是難過。


    怕他們玩起來不肯睡覺,探春陪了他們一會兒便離開了,回去叫侍書準備了明日上香要供的東西,便早早地歇了。


    第二日一大早探春便醒來了,水彥尋還沒醒,探春也沒有叫他,自己昨日情緒不好,嚇到他了,昨日抱著自己好久也未能入睡。


    探春未動,等到看得到外麵的陽光的時候才輕聲叫了叫水彥尋:‘王爺?王爺,該起來了。’


    水彥尋倒是醒的快,聽到探春的聲音,便答了一聲:‘好。’


    探春自顧自地下去洗了臉,讓侍書替她梳頭,水彥尋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才下來的,探春笑道:‘王爺可是還沒睡醒?’


    水彥尋搖了搖頭:‘那倒沒有。夫人咱們是在家中用了早飯過去還是出去吃?’


    探春想了想笑道:‘出去用吧。’剩的府中麻煩,她也用不了多少。


    水彥尋聽了點了點頭。


    探春起的早,卻是水彥尋先收拾好在外麵等著她,探春出來的時候,他正在端坐著喝茶,看到她出來連忙放下了茶杯:“既然出去用,那便早些過去吧。”


    馬車直接趕到了鶴頤樓,雖然之前並未定位子,水彥尋到了,掌櫃的還是親自帶他們去了雅間,水彥尋要探春點,探春想吃的不多,但看掌櫃的殷勤,便多點了些,請他們包起來,待會兒正好帶去國安寺。


    用過早飯他們才不緊不慢地趕去國安寺,如今天氣還冷,來上香的人不算多,但這裏香火旺,往日都是不斷人的,所以雖然不多,也時不時地會碰到正好也來上香的人,探春一早交代不必打擾主持,水彥尋便直接陪著她去了大廳,上過香之後,探春想起那個噩夢,心中不安,看到有抽簽的,便想著解個簽,求個心安也好。


    水彥尋看她難得有興致,自然也沒有拒絕,探春很是虔誠地搖了幾下簽筒,掉出了一根竹簽,探春看了看,寫的是“一葉漁舟送上灘,舟上泊岸且盤桓。”,她不太懂解簽,卻也感覺不是什麽好的意思,隻是看了看還在一旁的水彥尋,探春將簽字偷偷地藏在了袖子裏。


    水彥尋正好看了過來,問道:“夫人?還沒有抽好?”


    探春勉強笑了笑:“剛才我搖出許多來,看來也不見得就準,不然這麽多做何解呢?還是算了。”


    水彥尋疑惑,奇怪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簽筒,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夫人能這樣想就最好了,求人不若求己。”


    探春點了點頭,悄悄摸了摸袖中的竹簽,還在。


    上過香,探春說想留在這裏用齋飯,雖然上香的時候沒有特地麻煩,但是用飯總要一個雅間的,所以少不得要去找寺廟裏打聲招呼。


    水彥尋本來是叫水雲去的,但是探春叫住了他:“王爺?這裏畢竟是佛門聖地,還是誠心一些好,你親自去吧,我就在這裏轉一轉,還有侍書他們陪著我呢。”


    水彥尋不放心:“還是我陪著你吧。”他轉頭在周圍看了看,人雖不多,卻也不少。


    探春笑著推了推他:‘王爺快去吧,我記得前麵就有個亭子,我們就在哪裏等著,不會有事的。’


    水彥尋往前看了看,確實,在目光所及之處,有一個小亭子,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那你就在那裏等著,這裏人不少,別讓我擔心。’


    探春點頭。


    目送水彥尋離開之後,探春馬上調轉腳步,向主持的住房走去,她之前來過的,自然知道在哪裏。


    侍書一看就知道探春剛才是騙了王爺,連忙問道:‘姑娘,這是要去哪裏?等王爺回來不見咱們會著急的。’


    探春說到:‘不要緊,我有點事去找主持,很快便能回來。’說著她便加快了腳步。


    好在這裏離主持的地方不算太遠,探春帶著侍書很快便走到了,她運氣不錯,這會兒主持正好在房間裏呢,探春報上名號請門口的小僧通傳了,便很快被請了進去。


    主持是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眼神澄澈,目光似能穿透人心,探春來過國安寺幾次,單獨來見主持還是第一次。


    對於佛門聖地,探春是從心中虔誠地尊敬的,所以她看到主持的瞬間,連忙行禮。


    主持也還了禮:‘拜見南安王妃。’


    探春連忙說道:‘師傅不必多禮,我今日過來,是想請師傅幫我解惑。’說著她便從袖中掏出了那根竹簽,畢竟水彥尋很快就要回去了,耽誤不得。


    主持也沒有多問,雙手接過了竹簽,看了一眼,沒敢說話,簽不難解,隻是這人卻難辦。


    南安王妃拿著一個下簽來找自己解,這該如何說才好。


    “王妃請坐吧。”說著他將桌上的茶往探春那邊推了推。


    探春心中著急,並不願坐:‘可是很難解?還是,師傅不願說?’探春遲疑著開口。


    主持將簽還給了探春:“簽不難解,隻是不知王妃求的是什麽?”


    “王爺此去的吉凶。”探春不假思索地答道。


    主持卻更加為難:“王妃請看,這簽上說的是一葉漁舟送上灘,舟上泊岸且盤桓,想必王爺此去,會在外地盤桓些日子,想來王爺此去的差事會有些變數,還好最後定會逢凶化吉,平安渡過難關。”他笑道。


    探春本來越聽越覺得不好,直到聽到最後一句才鬆了口氣,卻還是不放心:“師傅是說無論如何,王爺最終還是會平安歸來?”


    主持略一遲疑,便連忙點了點頭:“簽上所說,王爺定會逢凶化吉。”


    探春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多謝師傅。隻是不知師傅可否贈一平安符,也好保佑王爺。’


    主持笑道:‘這是自然。’說著便從一旁的盒子裏拿出了一張字符,交給了探春:‘這裏的字符日夜聆聽僧人誦經,且有我加持過的,王妃就放心吧。’


    探春連忙行了大禮:‘若此便多謝師傅了。’


    她不便久待,解了簽,心中的疑慮已去,便著急去找水彥尋。


    盡管她們走的快,到的時候,水彥尋還是已經在亭子裏了,他見探春從外麵走進來,臉色不大好:‘夫人去了哪裏?’


    探春訕笑:‘我想著王爺會從那邊過來呢,看亭子裏有人,便去那邊路口迎一迎王爺。’說著她指了指自己來的方向。


    水彥尋看了一眼,明顯不信,他來了有一會兒了,卻並未見到她的身影,隻是看她臉色為難,水彥尋不想叫她難堪,便沒有再問:“好了,寺裏已經給安排好了房間,咱們過去吧。”


    探春感激他看出自己的難處,其實說了倒也無妨,畢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她被嚇傻了,一時之間竟然找了這麽一個荒唐的借口。


    探春一路悶悶地跟著他走到房間之後,躊躇了一番,才從袖子裏掏出了那個字符,遞到水彥尋麵前。


    水彥尋看到眼前這東西,問道:‘這是什麽?’


    他語氣淡淡,果然是生自己的氣了,探春也有些委屈,自己不過是不想叫他擔心,又沒有做什麽虧心事,昨日還說好好陪自己,今日就對自己生氣。


    本來是想跟他緩和的,如今聽他說話冷淡,探春脾氣竟也上來了,一下收起了手中的字符,卻又小心地放在貼身帶的荷包裏,再不肯說話。


    水彥尋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回答,忍不住去看她,隻見探春已經坐在了離他極遠的一張椅子上,背對著他,看不清神色,他懊惱,是自己錯了,夫人從來不會騙自己,便是有些事不方便直接告訴自己,自己也不該如此神色待她,更何況,因為自己馬上要離開,夫人心情本就不定,如今又這樣惹她,平白叫她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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