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失敗原是在水彥尋預料之中的,這場戰不能不打,第一場戰爭本不該打輸,但是形勢比人強,水彥尋也隻能先接受這個結果。


    隻是這一點他明白,大多數人也能理解,卻也不乏那些不管是真愚蠢還是另有所圖的人,本以為水彥尋也算是個將才了,又帶了大軍前來救援的,總該反敗為勝了,竟然還是輸了這第一場戰,難免有些閑言碎語傳出來,京城也有風聞。


    探春自然也知道了,雖然就在剛接到的家書裏,水彥尋並未提前這場戰爭,隻說一切都好,還要給探春肚子裏的孩子起名字。


    探春心中有數,兩人相隔千裏,探春也並非將才,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不願叫自己擔心,探春也遂了他的心意,給他的回信中,也一字未提戰爭的事,隻說叫他一切小心,一切都不必著急,探春知道這次生產是無論如何都等不到水彥尋回來了,雖說兩人都並未明說,卻都是有數的,既然如此也更不必著急了。探春這個深閨之中的人都聽到了消息,賈環知道的自然更多些,怕探春擔心,所以朝中一接到軍報,他便趕快來告知探春詳細情況,免得叫她平白擔心。


    “姐姐不必太過擔心,雖說這第一場仗是敗了,但是王爺剛到,又是敵軍突然出擊,皇上與朝中大臣,都能理解其中為難之處,何況勝敗乃兵家常事,想來不必我說,姐姐也能明白。”


    探春笑道:‘環兒放心,這點道理我還是懂得的,王爺那邊我倒也還算放心,說實話就算我擔心也幫不上什麽忙。隻有一點,如今朝中潘大人和林大人皆不在,王爺在朝中沒有照應,行軍打仗,最不可或缺的便是糧草,這點你還要多費心,雖說你如今不在戶部任職,但畢竟在其中待過,又是皇上麵前的紅人,王爺那邊你還要多注意些。’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曆練,對於賈環的能力探春還是相當有信心的,他雖不算最聰明的,但在官場之中總還算是能從容應對。


    賈環聽了卻笑道:‘這個姐姐放心,有柳大哥在戶部,想來要我費心的地方不多。’剛說完,他就後悔了,看了看探春的臉色,最終還是沒敢再說什麽。


    探春倒也沒有直接表現自己的不滿,隻是說道:‘總還是要你親自盯著,我才能放心,你可記下了?’


    這次賈環連忙點頭:‘姐姐放心,我定會仔細看著的。’


    不過賈環的話倒是提醒了探春:‘說起來,戶部不是新進了一位甄侍郎?環兒你可知道?’


    “想必姐姐說的是那位甄寶玉甄大人了。他這名字叫我不知道都難。”賈環笑道。


    “姐姐忽然問起他,難道是有什麽交情?”


    “交情倒沒有,不過是之前見過幾麵,雖說這位大人與我們家那位名字相同,性情倒大為不同,環兒不妨接觸看看,性情若是相投,交個朋友也無妨。”探春笑道。“不過你年紀還小,不必一切皆以利益為先,雖不能全看自己喜歡,但結交朋友切3不可隻看重利益。”


    賈環笑道:‘之前隻知道這位大人的名字起的巧,倒是沒有認真接觸過,姐姐既然如此說了,倒不妨會一會他。’


    “環兒不會嫌棄姐姐管的太寬就好,雖說知道環兒長大了,一切都該自己做主的,但是做姐姐的,怎麽能說放就放,總還是免不了跟著操心的。”探春笑道:“不過,姐姐畢竟不在朝中,有些事情都未必能有環兒你看的清楚,所以姐姐說的也大可不必全聽全信。”


    環兒笑道:‘姐姐一心為我,我又怎會嫌姐姐管我呢,我自小遠離母親,多虧姐姐和周姨娘,才有今日,長姐如母,姐姐管什麽都不為過的。’


    探春沉吟了一下問道:‘說起來姐姐還真有件事要與你商量。當年你還小,不懂得什麽,把你從趙姨娘身邊帶走,是怕她將你教壞了,但如今你也在朝為官了,她畢竟是你親生母親,如今還在寺裏住著,你若是想將她接回來,姐姐也沒有什麽意見。至於,周姨娘,她性情最是溫和,想來也不會不滿。’


    探春剛說完,賈環便正色道:‘姐姐當初既然這樣安排自然有姐姐的道理,周姨娘辛苦養育教導我,如今好容易跟我出來過兩年清閑日子,何必再生事端,且她在寺裏也有人好好地伺候著,這件事不必再提了。’


    探春點頭:‘你既如此想,我也就放心了。’不管趙姨娘是什麽樣的人,環兒已經長大,總該有自己的處置,自己總不好真的越俎代庖。


    剛送走賈環侍書便來回長紅正在外麵等著,探春忙將她請了進來,她一進來問的也是水彥尋最近打了敗仗的事,她與探春近似姐妹,又不大了解軍事朝政,聞的這樣的事自然以為是了不得的大事,怕探春懷著身孕有何閃失,便連忙進府探望了。


    探春聽她急急地說完才笑道:‘姐姐放心吧,不過一場敗仗而已,我都沒怎麽著急,就是皇上也不見得比姐姐你著急。’


    長紅聽她這樣說就知道無事了,但還是好心提醒她:‘我也不大懂這些,不過你說無事想必不礙事,但我是聽那些到院子裏的客人說的,他們說的熱鬧,你也說不過一場敗仗而已,這風言風語在京城卻已經傳遍了,隻怕背後有人搗鬼。’


    長紅說的在理,勝敗乃兵家常事,並沒有什麽常勝將軍,為何這次水彥尋不過打了一次敗仗,便有如此多的閑話傳出來,若不是長紅提醒,探春還真的差點就忽略了這一點,看來這長虹院還真是不可或缺。


    不過探春心中著急,還是不動聲色地安慰長紅;“姐姐放心,京城之人,閑來無事,難得有個談資,自然不肯輕易放過。不過,”探春話鋒一轉:‘前線將士在外拚命,他們在京城之中卻傳些風言風語,總是不夠厚道,姐姐把那些故意傳播的人都替我記下來。’


    這件事長紅除了收集信息也幫不上別的忙,所以探春也沒有說太多,免得叫她跟著擔心,何況,她也要先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挑事,才能決定到底該如何。


    若是真的有人故意傳這些,探春現在能想到的原因隻有一個,就是與原東北境內有牽扯的勢力,他們打了敗仗,在皇上麵前沒有麵子,自然要大肆宣揚敵軍的強勢來找補自己的麵子,水彥尋這一場敗仗,正好為他們的理由做注腳,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即便不能使自己免去責任,至少能得到皇上的同情。


    但其中是否有更加複雜的原因,探春也無法推測,朝堂勢力複雜,她並不是十分了解,不知道是不是有與水彥尋有利益衝突的人,或是他之前的罪過的人借此機會整他,但是環兒剛來,並沒有提起,想來可能性不大,不過也不排除環兒年輕,還不了解太多內幕,所以未能及早察覺。但不管怎麽樣,都要先明白到底是誰在傳,是誰在主導,才能揣測他們的動機。


    長紅看著探春陷入沉思就知道她一定比自己想的更遠,她自詡是聰明人,後來與探春接觸多了才知道所謂大智若愚大概就是如此了,平日裏輕易不出手,交給別人做的事情從來不會背後派人盯著,但若是非要她出手的時候,那絕對不會被任何人忽視。


    “這個你大可放心,我已經叫人暗中注意了,不過你現在畢竟懷著身孕,但凡能交給別人做的,都不要給自己增加額外的負擔,這個你要記得。”長紅殷殷叮囑。


    探春笑道:‘這個姐姐放心,現在啊,誰也不如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重要。’


    探春要好好理理思路,長紅看出來她已經有些心不在焉了,也沒有多待便離開了。


    她走之後,探春把剛回去的賈環又叫了回來,不怪探春如此,潘望舒和林子清一走,趙大哥也走了,她能真正信任的人實在有限。


    賈環剛到家中陪周姨娘吃了一頓飯,探春的人就來叫他,把他和周姨娘都嚇了一跳,因為他剛從王府回來,探春卻如此匆匆忙忙來找他,想必是有什麽要緊的事,也不敢多做耽擱便連忙去了王府。


    到了之後探春與他說了自己的懷疑,賈環仔細想了想最近上朝的動向,最終皺眉:‘姐姐說的這個我倒還未有所察覺,不過姐姐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東北境內多是八旗子弟,在朝中多有勢力,若是怕自己被皇上責罰,而讓王爺這場仗打的費力一些也不是不可能,姐姐竟能如此警覺,倒是提醒了我,看來以後要對他們多些關注了。’


    其實多虧了長紅提醒,探春有些心驚,她竟然從來沒想過在這京城之中還有暗流洶湧,蓄勢待發的暗箭對準了千裏之外的水彥尋,看來朝中無人確實不可。


    “他們若隻是說幾句風言風語,倒也沒有什麽大礙,我隻怕他們會在之後有更厲害的手段等著王爺,我之前叫你與甄大人結交,如今看來要加緊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在糧草上動手腳。”探春麵色凝重地說道。


    賈環也鄭重點頭:“姐姐放心,既然咱們已經有所察覺,必不會叫他們得逞。不過姐姐也不要太過擔心,像今日這樣,擔驚受怕,與你身體無益。”


    探春點頭:“這個我知道,不過是剛想到還有這個可能,著實把我嚇了一跳。”說起來,還是他們把別人想的太善良了,這些人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呢。


    說來探春還真不是杞人憂天,還真有人就把主意打到了水彥尋的身上。綏濱縣和撫遠縣最靠邊境,最先受到攻擊,如今已全在敵軍占領之下,主理的都統怕皇上責罰他們,所以兩人聯合了呼蘭副都統,本就不想讓水彥尋輕易得勝,沒想到他們還沒來的及使什麽手腕,水彥尋就這麽不爭氣地自己敗了,他們正好省些力氣,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大大宣揚一番,不過這是之後才知道的了,當時即便敏銳如探春,因在朝中沒有得力的人可用,也未能及時發現他們的詭計。


    三月份惜春出嫁,可惜探春有身孕在,又擔心水彥尋出征在外,所以當初想好的,自己這個唯一的小妹出嫁要好好熱鬧一番的願望算是徹底落空了,且因為如今寶姐姐他們都遠在杭州,惜春出嫁時竟比他們都清冷的多。


    雖然從外麵來看還是一樣的熱鬧,寧國府的姑娘與朝堂新貴的聯合,又有榮國府之前幾位姑娘的婚事在前,自然是看點十足。便是沈玉成的父親也趁著回京述職的機會跟皇上多求了幾天待在京城的時間,等他們完婚才回了南京。


    近幾年榮國府的女兒一個個嫁出去,一張姻親大網比以往的四家聯姻範圍更廣,實權也更大,皇上自然有所警覺,不過好在榮國府並無任何可以立的起來的人,所以榮國府的女兒雖嫁的巧,倒不會對皇上有什麽威脅,水彥尋的忠臣他現在至少是沒有懷疑的,林子清和潘望舒都是文官,沈玉成也是文官,雖然有史湘雲嫁給雲南王,但是他遠在雲南,有與沒有並沒有什麽兩樣,所以一切都還在皇上掌控之中,對於賈府近幾年的動作,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畢竟當年元春在後宮被人害死,他心中對她還是有所虧欠的。


    不過惜春出嫁之後,賈府的心事探春算是了了,總算少了一樁要操心的事。


    水彥尋的軍報接二連三進京,她也實在沒有精力再去管賈府的那點小事,自然也就對輕茗懷孕的事沒有放在心上。


    水彥尋到東北之後,敵人根本不肯給他喘氣的機會,不斷挑釁,他自然知道短時間不宜出戰,但是總有些避免不了的戰爭,不得不打,雖說都是些小的接觸,但總也是有勝負的,說來也是氣惱,這些戰爭無論大小,竟是從未贏過。因對方使用的乃是火器,擅長以遠距離進攻,而水彥尋帶兵教的多是近身接觸戰爭的打法,要士兵們短時間內學會新的應對方法是不可能的,他隻能找機會,讓敵人不能使用那些火器才可能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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