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用過飯之後,寶釵找到耿大夫問起黛玉如今的狀況,他雖然對寶釵沒有什麽好臉色,但是說的還是很是詳細的,黛玉如今雖說已無大礙,但是當初說好的是一年為期,所以要一年之後才把人送回去。


    對於這一點寶釵倒是沒有什麽異議,她隻是想知道黛玉為何性情改變如此之多。


    耿大夫聽她如此問,忍不住冷笑:‘這本就是她的真性情,又何來改變一說?’


    寶釵更加不懂,明明自己自小與她一起長大,她向來有些敏感小性,絕不會是現在這樣的性情。


    但是耿大夫看她不理解也無疑多說,寶釵也不敢再問。


    但是有個問題卻不可不問:‘不知耿大夫可知道我這林妹妹當初為何暈倒?’寶釵試探地問道。


    他瞥了寶釵一眼:“知道。我也知道你是想問我她為何看起來像是完全忘了趙風這個人。”


    聽他如此說,寶釵心中更加把他奉為神人,趙風的名字可沒有人跟他說過,他竟然也知道。


    “她就是把這個人忘了,若是想叫她好好地,我希望你們也不要再提起。”他淡淡地吩咐道。除此之外,似乎不願多說。


    但其實寶釵心中還有許多疑惑,比如她為何會把趙風忘了?是他麽給黛玉用了藥物,還是黛玉自己把他忘了?為何別的人都沒有忘,卻偏偏忘了趙風?那是不是與趙風有關的一切她都忘了,比如她曾經跟著探春一起出去見趙風的事?


    但是耿大夫一臉不願多說的表情,寶釵也不敢再問,怕把他惹惱了,壞了自己的事。


    所以便連忙笑道:“其實我這次來是有件事要求神醫。”寶釵艱難的開口,這樣顯得自己似乎是個自私至極之人,若不是為了自己的事,是不會上山來看黛玉的,但其實她之所以這麽長時間都沒有來,一個是因為自己那邊也是焦頭爛額,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當初吩咐過,叫自己隨便不要上山,所以如今她也是有些委屈的。


    隻是耿大夫還沒有等她說完便打斷到:‘潘夫人太瞧得起我了,我並不是什麽神醫,之所以能治好黛玉,也不過是機緣巧合,我與這丫頭有些緣分,至於潘夫人所求之事,抱歉,我無能為力,不過我也勸潘夫人一句,凡事莫要要強,莫要追求十全十美,順其自然最好。’


    寶釵本來還想問什麽,但是在聽完他的話仔細琢磨了一下便明白,此人真的是得道之人,在自己還沒有表明來意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用意,而且堵了自己的後路,隻怕自己再問也是無益。


    於是她隻能轉頭去往黛玉房中,她今日說的話不少,費神的很,所以這會兒便已經睡下了,追雁跟她解釋是黛玉剛醒過來,但是其實大多數時間還是睡著的。


    寶釵聽了點點頭,也沒有多說,剛剛神醫的一番話徹底打碎了她最後一點兒希望,她大概知道神醫的話是什麽意思,不過是勸自己不要著急,隻是自己可以不著急,婆婆卻不能不急啊。


    隻是神醫既然已經如此說了,那她再死纏爛打也沒有任何意義,而且她現在著急把消息告訴山外的人叫他們放心,所以第二日一大早便要走,隻是那時黛玉還沒有醒,寶釵不想自己來的時候那樣突然,走的時候也是連聲招呼也不大,所以還是等到黛玉醒了,跟她好好告辭之後才離開。


    剛走出這幾間房子,她便在路上碰到了說是一早出去打獵的耿大夫和李昭兩人,他們見到寶釵的時候隻跟她說希望以後也不要經常來這裏打擾黛玉,寶釵雖說覺得奇怪,但還是答應把他們的意思傳遞給他們。


    另外在臨走之前,寶釵又忍不住問道:‘若是山外的親人想要來看看林妹妹總是可以的吧?放心,不會來的太勤的。’


    他們兩個卻皺眉:‘隻需要告訴他們黛玉已經醒來就好了,至於探望倒是不必了,這麽多人過來,對剛剛蘇醒的黛玉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寶釵默默地點點頭,回頭離去了。


    雖說對於這樣的要求很是奇怪,但是他們確實把黛玉喚醒了,所以寶釵還是選擇聽他們的吩咐。


    等她下山回到杭州城把黛玉蘇醒的消息告訴林子清之後,果不其然,他非要親自去看看,還是寶釵硬拉著,說是大夫說這個時候去看黛玉叫她太過勞神,與病情恢複不利,才好歹暫時勸住了他。


    等她回到家中又跟潘望舒說了這次去找神醫替自己看脈,結果神醫對自己說的話,跟潘望舒轉述的時候,寶釵情緒很是低落,這算是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了,但果然還是不行的。


    隻是潘望舒聽了之後卻笑著安慰她:‘夫人,神醫不是也說了嗎?凡事不可強求,要順其自然,神醫既然如此說了,也就是說夫人你一定會有身孕的,隻是時間的早晚罷了,夫人就不要難過了。’


    “這我也知道,隻是母親那邊要如何交代呢?”寶釵有些沮喪。


    潘望舒笑道:“夫人。今日我想到一個好辦法,既然神醫說夫人定會有身孕的,那咱們隻要往後拖延幾年就是了。”


    “隻是如今母親已經催的這樣急了,恐怕不會叫咱們如此從容。”寶釵苦惱到。


    “所以說我今日想到了一個好辦法。”潘望舒笑道。“我們隻需要找一個母親信得過的高僧跟母親說我命中注定不宜早有孩子不就好了,到時候母親就怪不到你身上了。”


    “這是什麽好辦法。”寶釵真是又哭又笑,哭的是他們已經被逼到了這個地步,笑的是,到了現在,望舒他還是堅持不納妾,甚至為了讓自己不被母親責怪而相出這樣的招數。


    “怎麽不是好辦法,母親不是最信這些得道高僧嗎?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母親一定會信的,到時候她就不會再來怪你了。”潘望舒說的很有自信。


    寶釵看他的神情確實不像是開玩笑,他真的打算這麽做,寶釵忍不住笑道:“隻是你也說了,要是得道高僧,你見過哪個得道高僧會替人撒謊的?”


    “所謂得道高僧,應該是以慈悲為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樣於人有益的事自然會有人做的。”潘望舒說的這樣自信,不過是因為其實他已經找好了人,是經常跟他在一起談論書畫的一個僧人,還是有些名氣的,因為前段時間見自己愁眉不展,問了自己原來是因為這件事,便替自己想出了這個辦法,潘望舒一聽正合他的心意,所以兩人一拍兩和,當下便來找寶釵商量了。


    寶釵如今也是被逼到沒有辦法了,雖然潘望舒這個辦法有些滑稽,但其實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所以便同意了一試。


    果然潘望舒等下一次自己母親又一次帶著寶釵去上香求子的時候便安排到了這個僧人的廟裏,等到寶釵到的時候便主動要替寶釵和潘母算一卦,隻是潘望舒沒有親自到場,那位僧人倒很是會隨機應變,為了叫自己的話說的可信,便臨時改了說辭,說是潘母命中注定晚得孫子,這話實在是他臨時改造的,還好的是潘母一共兩個兒子,這大兒媳成親的時間更早,卻到現在也沒有身孕,自己本來還對寶釵抱著希望,如今看來也是沒有什麽指望,這些日子,自己一直逼著兩個兒子納妾,奈何這兩個兒子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是不同意,快要把她氣死。


    如今聽這位僧人如此說,潘母頗有恍然大悟之感,她就說為何兩個兒媳婦都遲遲沒有身孕,原來問題竟然出在自己的身上,這樣一來,即便她沒有愧疚,也不好再逼迫自己的兩個兒子納妾了。


    她又連忙問那人可有什麽破解之法,隻是那人卻搖頭到:‘此事若說破解之法,也並非沒有,隻是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夫人你命中有孫子,隻是還要再等幾年,若是著急破了,恐怕影響孩子將來的勢運。’如此一來潘母是真的無話可說了,關係到自己孫子未來的勢運,她就算再心急也隻能再等一等。


    這次之後,潘母果然再也沒有逼迫過寶釵了,她暫時又有了好長時間的安生日子,不得不說,潘望舒追贈法子還真是好使。


    她這邊安生了下來,京城那裏,因為她送過去的一封信卻又引起了波瀾,正是她送到京城報告黛玉已經蘇醒的那封信,另外在信中也提起了黛玉已經把趙風忘了的事,以及黛玉性情似乎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探春心痛於黛玉的經曆,雖說自己也替趙大哥可惜,但若是黛玉真的能忘了趙大哥,與她,與趙大哥都是一件好事,這樣說來,一年期到的時候還是不要叫她來京城了,畢竟這裏留下的趙大哥的印記更多一些。


    本來探春是琢磨著能不能去看看黛玉的,但是這裏事情也不少,賈府那邊送信過來,說是襲人有了身孕,探春這幾天正為這件事苦惱,不知是老太太還是王夫人給她的膽子,敢在輕茗之前懷有身孕。但是如今事情已經鬧到人盡皆知了,也不能說直接叫她把孩子打掉。


    隻是這樣的事情還沒有過先例,輕茗心中恐怕也不好受,所以探春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又專門去了一趟賈府。


    本來襲人在老太太和輕茗的壓製下,在王夫人的庇護下偷偷懷孕心中就擔驚受怕的,終於等到足了三個月,把消息撒了出去,這個時候了,老太太就算知道了,也沒辦法了,何況寶二爺對自己還是有情的,他也不會叫自己的孩子被別人白白流掉的,所以她才敢把消息告訴別人。


    但即便是如此,她心中依然是惴惴不安的,寶二奶奶雖說是小門小戶的出身,但是心眼子卻一點兒也不少,手段也有,跟著老太太學了這麽長時間,心也足夠狠,襲人還是怕她暗地裏下黑手,今日聽說探春要過來本來以為探春這次過來是為自己撐腰的,畢竟自己一直以來與這位三姑娘關係都還算不錯,也虧得自己眼光好,一開始就看出來這位三姑娘不簡單,所以與她相處的時候便格外用心些。


    如今你看,這不就是回報來了嗎?隻要有她一句話,那自己這孩子生下來就不是問題了。


    可惜她卻不知道,探春這次過來,不是幫她鞏固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的,她是來警告她的,或者說是來賈府眾人表個態的,而這個態度,恐怕她不會想要的。


    探春徑直來到賈母房裏之後,看到輕茗依然是站在賈母的身邊便笑道:“不過是幾日不見,寶兒嫂嫂看起來倒是清減了不少。”


    王夫人接話:‘這孩子心思重,心中有什麽也不肯說,事情總放在心裏總是不好。’


    探春冷笑,果然還是惡人先告狀啊,先把一個心思重的帽子扣到輕茗的頭上,真是跟當初對付黛玉一模一樣的手段呢。


    輕茗看了她一眼之後說道:“不過是這些日子天冷了,有些吃不下飯而已。”她還是很給王夫人麵子的,沒有直接駁斥她,不過明顯也不想叫她把自己當做傻子,你扣個帽子我就得老老實實戴著,沒有這樣的道理,所以她挑了一個看起來很是客觀的理由,既不承認王夫人所說,又維護了她的麵子。


    賈母看著他們兩個一來二往,也沒有插話,實在是這件事王夫人做的太過,也叫老太太生氣了,不然她也不會這麽快就把消息泄給探春。、


    這麽多年了,王夫人跟賈母爭奪寶玉的控製權,一直沒有停下來過,如今看自己爭奪寶玉無望,連寶玉的媳婦兒也是按著老太太的意思娶的,王夫人便打起了孩子的主意,她完全是見識短,被一時的欲望遮住了雙眼,根本沒有考慮過,若是真的叫襲人誕下寶玉的第一個孩子,別人會怎麽看賈府,怎麽看寶玉和他將來的孩子,隻顧著眼前一時的痛快,隻是這話賈母不會跟王夫人說,這麽多年了,她也算是看明白了,王夫人就是蠢貨一個,跟她說了也是不明白,還隻當是自己想要跟她搶奪什麽控製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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