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也笑著點頭:‘那就勞煩鳳姐姐安排吧,等你那邊商定好了,告訴我一聲就是了。’


    鳳姐兒連忙答應著:‘我保管三妹妹一見到她也會喜歡的,這姑娘的性子看起來跟咱們二姑娘是有些像的。’


    探春點頭:“那倒是難得的好性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鳳姐兒給寶玉找的未婚妻是個好拿捏的。


    說完了寶玉的事,探春才問起:‘老太太這些日子可還好?我這裏新得了些補品,我也吃不完,待會兒你們走的時候記得帶給老太太。’


    鳳姐兒笑道:‘老太太果然是沒有白疼你,這回我們來的時候她老人家還念叨呢,自己老了,都不讓自己出門了,這連自己孫女都見不到了。’


    探春笑道:‘老太太年紀是大了,輕易也不敢叫她老人家勞動,等過段時間胎穩了,我親自去府裏一趟看她老人家。’


    鳳姐兒笑道:“那感情好。我回去就跟老太太說,她聽了一準歡喜。”


    “隻是我聽說三妹妹這胎之前有些不穩,不礙事吧?”


    探春笑道:“不礙事,現在已經好多了,就是王爺還不放心,不肯叫我出去。”


    探春一句話又惹到鳳姐兒的傷心處了,探春也是說完才後知後覺,原來自己已經在不經意之間享受水彥尋對自己的好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他對自己好,探春是很開心,但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這種好可能隨時會變換一個對象。


    她連忙岔開話題,笑道:“我也很久沒有見到巧姐兒了,這次鳳姐姐你該把她也帶過來的。”


    鳳姐兒如今就巧姐兒一個指望了,照賈璉的情形看,她是不可能再懷上一個孩子了。可惜巧姐兒又是個多病多災的,這些年藥沒少吃,身子也沒見好。


    鳳姐兒歎氣道:‘不是不想帶她出來,實在是她的身子不爭氣,上次帶她回了王府一回,這會兒還病著呢,我把平兒留下照顧她了,沒有個貼心人照顧,我也不放心。’


    探春連忙說道:‘那今日是我的不是,鳳姐姐這麽忙,不該再把你叫過來跑這一趟的,以後我想找人說話,四妹妹過來陪陪我就是了,你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不必非得過來一趟。’


    鳳姐兒笑道:‘哎喲,三妹妹這是誤會了,我有什麽可忙的,就是我在家裏,巧姐兒也用不上我。’


    邢蚰煙也連忙說道:‘我在府中無事,倒是可以常過來陪陪王妃。’


    鳳姐兒笑道:“你還無事呢?這寶琴妹妹出嫁了,你的婚事也就到了,你不得趕著在屋裏繡嫁妝?”


    邢蚰煙被鳳姐兒打趣,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探春笑道:“鳳姐姐,你就別打趣邢姐姐了。我看以後還是四妹妹過來,她在府中也一個人無聊的很,正好過來與我做個伴兒,這裏還有郡主也可以跟你玩。”


    最後那句話是對著惜春說的。


    探春看著惜春倒是越來越有點兒憤世嫉俗的味道了,不知道是不是府裏的那幫姑子又跟她亂說了什麽,所以特地叫她多來陪陪自己,免得她一個人在府裏聽那些姑子的話,胡思亂想的。


    惜春聽探春對自己說話,連忙說道:‘知道了三姐姐。’


    探春笑道:“要不,我看四妹妹就住在這裏吧,我每日也是無聊的緊,四妹妹來回奔波也麻煩。”


    鳳姐兒怔了一下才說道:“這倒也不是不行,四妹妹自己住在園子裏頭也怪孤單的,前段日子老太太還說呢,要不就找個機會把她挪出來,這樣一來倒是不用麻煩了。”


    探春轉頭去問惜春:‘四妹妹,你的意思呢?’


    惜春是有些不願意的,她這些日子正聽那些姑子跟她講紅塵紛擾,想要脫離苦海呢,但是這個時候探春想要她陪著,之前探春對她也是頗多照顧,所以她隻能答應下來:‘三姐姐要是不嫌棄我麻煩的話,我就留下來陪你說說話吧。’


    鳳姐兒聽了笑道:‘這感情好,本來老太太就天天念叨著自己身邊沒人了,這來一趟王府又丟了一個人,回去還不得叫老太太罵死我。’


    探春笑道:‘鳳姐姐放心,這次我定在老太太麵前替你求情。’


    她們在這裏說了半天話了也沒有見到非煙的影子,探春有些疑惑,低頭去問侍書,侍書趴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太妃知道賈府裏來人了,不讓郡主過來。”


    探春聽了好笑,這不是小孩子才玩的出來的把戲嗎?當真是生氣把自己變成一個小孩子了。


    探春也懶得跟她計較,眼看著就要到午飯的時間,探春吩咐了人下去擺飯,要留他們在這裏用飯,邢蚰煙倒是無事可做,隻是鳳姐兒卻不放心出來這麽久,何況她見探春也沒有什麽大事,不過是無聊了想見一見府裏的人而已,如今人也見到了,還有了意外的收獲,她也是時候回去了,回去還要好好安排韓家姑娘見麵的事呢。


    所以在探春吩咐侍書讓廚房準備飯的時候,鳳姐兒就開口要告辭了。


    雖然探春極力挽留,鳳姐兒還是堅決要走。


    探春也沒有辦法,隻好放他們離開。


    惜春自然是留下陪探春一起用飯了。


    隻是水彥尋並不知道這件事,他為了避嫌,在她們來的時候就去了書房,是聽下人們說他們已經走了,才來找探春一起用飯的。


    隻是他那聲夫人剛喊出口,就見到還有一個女子與探春對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他隻好趕快變換了臉色和語氣,很是正經地度著步子進來說到:‘夫人,不知這位是?’


    大戶人家規矩禮儀森嚴,水彥尋自然是沒有見過惜春的。


    探春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在她看來惜春就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小孩子,何況她還整日地看破紅塵,嚷著要出家。


    探春見水彥尋進來,連忙笑道:‘王爺,這是我家四妹妹,我自作主張把她留下來陪陪我,王爺不會怪罪吧?’


    水彥尋聽了,心中很是不滿,她不知道要避嫌的嘛,若是真的無聊的話,自己陪她就好了,何必把這樣一個人留在身邊,當然,最讓他不爽的就是,有這麽一個人在的話,自己在府中過的多憋屈啊。


    她是探春的妹妹,吃飯自然都是要在一起的,本來吃飯的時候和飯後都是他跟探春說話的時候現在可好,都沒有了,他怎麽可能不生氣呢。


    不過他還是很有風度地笑道:‘這怎麽會呢,有個人能陪在夫人身邊,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隻是惜春對他行禮的時候,他明顯往後倒了一步。


    這頓飯注定不會用的太愉快,探春就算再遲鈍也能感覺到周圍的氣壓不對。


    她扭頭看看坐在自己左手邊的惜春,恩,她吃的好像不是很開心。


    再看看坐在自己右手邊的水彥尋,好吧,他明顯是更不開心。


    探春想,自己做錯了什麽,她把惜春留在身邊,還不是怕她自己一個人在賈府裏被人欺負,也怕那些姑子忽悠她去做傻事麽?


    那自己把惜春留在王府不就是想有個人陪著自己,水彥尋也能更安心地出去做事嗎?


    怎麽這一個兩個的都不高興,自己費力不討好,她也想生氣呢。


    孕婦的情緒波動大概就是這麽大,饒是探春這種自詡為冷靜理智的人也沒能逃脫它的魔抓,所以在她越想越委屈的時候,她眼眶已經悄悄地紅了,好不容易支撐著用完這頓飯,探春讓小嬋帶惜春去看房間的時候,終於哭了出來。


    她之前是不想讓惜春看到難看,現在屋裏之後水彥尋和侍書了,探春根本忍不住,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侍書聽到的時候簡直嚇得半死,她跟了姑娘這麽多年,什麽時候見過她哭的這麽沒有形象了。


    看著眼前這個一邊拿著帕子擦眼淚,一邊放聲痛哭的姑娘,侍書隻想說,姑娘,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的探春,不過幾歲的小孩子,每次遇到趙姨娘來鬧,外麵的人看笑話的時候,都隻會躲起來,自己偷偷的流眼淚,還沒見她哭出聲來過。


    水彥尋一看這個陣勢也是有些發蒙,他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麽錯事,為何探春哭的這麽傷心?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試探:“夫人?夫人,這是怎麽了?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探春也不回答,隻是一直在哭。


    水彥尋越發肯定一定是自己惹了夫人生氣了,不然她為什麽不理自己,還在自己問她的時候哭的更凶了呢。


    “夫人?我哪裏惹了你生氣,你告訴我,我馬上改好不好?”水彥尋用商量的語氣試探道。


    探春依舊不理他,自顧自地哭。


    還是侍書看不過去了,對水彥尋不好意思地說到:‘王爺,您別見怪,姑娘這是孕期,情緒波動有些大,過一會兒就好了。’


    侍書也是前些天才發現的,自己姑娘前一秒好挺開心的,下一秒就忽然淚流滿麵,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也把侍書嚇了一跳。問她什麽也不說話,急的侍書當時就派人去叫了大夫,隻是人家大夫還沒到的時候,探春就已經好了,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喝茶呢。


    侍書當時不解這是什麽情況,還是大夫聽了她的描述笑著說道這是孕期的正常反應,簡單點兒說就是情緒波動比較大,不要輕易叫她生氣就是了。


    侍書才放了心,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很小心,姑娘也沒有再出現這樣的狀況,不知道今日這又是什麽事叫她不高興了。


    水彥尋聽了侍書的解釋明顯不信:‘這,有這麽厲害?能讓她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侍書笑道:‘沒事,王爺,您就放心吧,叫姑娘哭出來就好了,等她哭完了,心裏也就好受了。’


    水彥尋似懂非懂地點頭:“那她什麽時候哭完?是不是這個時候我說什麽,她都不會聽?”


    侍書點頭:“等姑娘自己覺得差不多了,她就停了。”“哎?這不就是好了?”侍書笑道。


    果然就見探春自己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對著侍書說到:‘侍書,你幫我倒杯茶好不好?’


    侍書簡直要被她現在這副樣子逗笑,若不是水彥尋在場,她一定會笑出聲來。


    剛才這一通痛哭,叫探春的眼睛鼻子都紅紅的,卻又用哭腔求侍書給她倒杯水。


    侍書笑著把水端到她麵前,笑道:‘姑娘,茶來了,先漱漱口吧。’


    探春接過她手中的茶杯先漱了口又喝了幾大口茶水補充一下流失的水分。


    水彥尋看著轉變這麽快的探春有些目瞪口呆,他現在親眼見了才知道侍書說的不假。


    他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問道:‘夫人?現在好些了嗎?’


    探春知道自己剛才一定是嚇到水彥尋了,但是情緒說來就來,她也是控製不住啊,想來實在是可氣。


    她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道:“剛才嚇到王爺了吧?我沒事,就是忽然控製不了情緒而已,王爺不必在意。”


    水彥尋輕舒一口氣:‘沒事就好,你不知道,剛才你忽然放聲大哭把我嚇壞了,我以為你哪裏不舒服,問你你也不告訴我。’


    探春聽他如此說更加不好意思了:‘叫王爺見笑了,我以後盡量控製自己,不會如此失態了。’


    “不用。”水彥尋很是幹脆地說道。“我剛才聽侍書說了,你有什麽不高興的盡管發泄出來才好,憋在心裏對身子不好。”“還有,我還沒見過夫人哭的這麽可愛過呢。”水彥尋不好意思地說道。


    一直以來探春都是規矩守禮,冷靜自持的,還真是沒有見過她哭成這個樣子。


    探春聽了越發不好意思:‘王爺就不要打趣我了。’


    不過她還是沒有忘了正事:‘我把四妹妹留下來,王爺是不是覺得不方便了?’探春問道。她剛才可不是隻哭了,她還仔細想了想,水彥尋為什麽不高興。


    想來想去,水彥尋總不可能是因為有個人住在他家裏多了一份開支而不高興,那一定是覺得她的身份叫他覺得尷尬了。


    水彥尋皺眉道:‘倒也不是不方便,隻是,畢竟是要避嫌的。夫人若是覺得無聊,我陪你就是了,對不對?’


    探春笑道:‘王爺多慮了,我這位四妹妹是一心想要看破紅塵,常伴青燈古佛的,我也是看不下去了,才把她接過來住一段日子,她絕不會有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水彥尋倒是沒有想到她還有這樣一個姐妹:‘小小年紀就想出家?’水彥尋皺眉。


    “不知那些人跟她說了什麽,我作為姐姐總不能看著她出家,總還是想看看有沒有挽回的餘地。”探春歎口氣說道。


    “她若是真的打定了主意,隻怕你勸也沒用。”水彥尋說道。


    “但願她還沒有下定決心,我再勸勸她。”


    探春總不相信,這麽年輕的一個女孩兒究竟要遭遇什麽才能下定決心非要出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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