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店是開在了當鋪的附近,本來探春又打算過把那個南北貨行的鋪子改成藥店的,她沒想過做這個行當的生意,但是趙風倒是覺得既然連人帶貨都盤了過來,不妨也插一手,麵鋪的廣了以後也好做生意。


    而且趙淩從南邊送藥材過來的時候也可以捎帶著帶些別的東西,一舉兩得,為何不做。


    今年注定是個多事之秋,正月十五也並沒有過好,隻因為賈母病倒了。


    過年的時候還是精神抖擻的老太太,說病就極快地衰老了下去。


    探春之前的病讓她操了許久的心,剛說放心一些,又是過年,忙亂了這些日子,畢竟也是近八十歲的人,經不起這樣的折騰,過完年便感覺不太好,這幾天果然就病倒了。


    探春仔細回想了一下,賈母命數未到,大概還不要緊,隻是她這一回病倒隻怕也是之後忽然而去的病根了,所以也不敢大意,每日都要借著請安的功夫仔細觀察賈母的病情,雖說有元春從宮裏派出來的禦醫,但畢竟是上年紀的人,這一病就是非同小可了,喝了幾日的藥都不見怎麽好轉。


    一大家子心裏大概也都有些不好的預感,鳳姐兒已經在悄悄地準備東西了,探春雖然覺得賈母應該不會這個時候走,但看著這樣的情形也免不了擔心。


    隻是賈母在病中還是不放心探春的婚事,每每催著鳳姐兒先去準備探春的嫁妝。


    探春看了也心酸,賈母是精於算計之人,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整個賈府,寶玉作為賈府未來的當家,自然一切都要為他打算,但對這些孫女也算的上好了,至少沒有虐待過誰,這些人能在賈府裏無憂無慮的活著,多虧了賈母的庇護。


    她一心酸就忍不住請趙風在外麵幫忙找大夫了,宮裏的那些禦醫要說真本事大概也有,隻是膽子忒小了些,看病不是看病,竟然是看人的眼色行事,這就不是一個好的大夫該做的了。


    趙風聽到探春是為賈府的老太太找大夫也不敢耽誤,隻是他也怕探春把人引薦進去,萬一治不好賈母,這個責任可就讓她擔著了。


    於是他在找到合適的大夫之後很是果斷地去找了水彥尋:“王爺,聽說賈府的老太君病了,三姑娘一片孝心,不忍自己的祖母受病痛折磨,特地托我在外麵找合適的大夫。”他笑道:‘隻是,我的身份,是引薦不了的,還要勞煩王爺跑這一趟。’


    水彥尋聽了不語,賈府老太君病了,自己都不知道,趙風又知道了。


    還有不到兩個月,兩人就要成親了,還是什麽事都不肯告訴自己,隻願告訴趙風麽?


    不過他也知道親人對探春有多重要,怎麽也不敢在這件事上耍脾氣,隻好說到:“人呢?我今日就去走一趟罷。”


    趙風笑道:‘大夫在我那藥店裏等著呢,王爺什麽時候有空就帶他們過去便好。隻是,這人,還是要說是王爺尋的。’


    水彥尋點頭:“我知道。我今日還要去見一見潘望舒,等我回來就去藥店找人。”


    “王爺肯費心,感激不盡。”


    水彥尋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有種趙風跟探春才是一家人,自己不過是他們找來臨時幫忙的外人的錯覺。


    平日裏隻要是與探春有關的事,他是不會說什麽等回來再說的。


    但是今日情況特殊,他必須要見到潘望舒。


    之前戶部撥給軍隊的糧草出了問題,雖說如今他們是駐紮京城,糧草不算緊急,但這個月他們撥給自己的糧草不僅晚了這麽多天,而且給的還都是糙米,昨日軍需官過來告訴自己,數目也不夠。


    水彥尋怒極反笑,真是,樣樣不差,這些手段都使到自己身上了。


    他雖剛入朝中,但地位甚高,是四大王爺之一,又是初次出征便凱旋而歸,沒有人會這麽不長眼,這個時候跟自己作對,他倒要看看是誰故意跟他過不去。


    昨日地了消息他已經派人去潘府裏送了帖子,約了潘望舒今日見麵。


    潘望舒是戶部主事,而且頗得當今的戶部尚書李複的歡心,他知道的可比他該知道的多得多。


    送走趙風,他便在酒樓繼續等潘望舒。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便到了,連忙道歉:“部裏頭有點兒事給臨時耽擱住了,還望王爺不要怪罪。”


    水彥尋親自站起來替他倒了一杯茶笑道:‘咱們什麽關係,這點兒小事還值得你特地說一回?’


    潘望舒連忙接了茶杯,請著水彥尋先入座,笑道:‘王爺自然不會跟我計較,但我不能不識好歹不是?王爺今日找我是為了軍糧的事吧?’


    水彥尋笑道:“潘兄弟果然消息靈通,這些事自然是瞞不過你的眼,既然這樣,還請潘兄弟指點一二,這其中有何緣故?”


    潘望舒為難到:“這件事,我也是剛知道,若是我提前得了消息,不會不告訴王爺。這件事壞就壞在了那個吳全有的身上。”他這麽著急地把自己撇出去就是怕水彥尋以為他知道卻沒有提前告訴自己,從此兩人生了嫌隙。


    說實話,水彥尋還真不是沒這麽想過。官場之中沒有什麽真正的朋友,就連至親也可能忽然之間反目,何況自己與潘望舒實在沒有什麽親戚關係,隻有利益關係才最可靠。


    他指望從自己這裏拿到好處,每年的軍糧,他能吃進去的就有一大筆,而且由於自己的關係,這些都可以私下進行,不必告訴他的上級。


    自己指望他能在戶部替自己說上話,跟這麽多軍隊掙糧草的時候不至於吃虧。


    不過如今人家既然都已經這麽坦誠地表明了自己的衷心,水彥尋自然不能繼續懷疑。


    隻是:“這位吳全有又是個什麽人物?”水彥尋奇怪道。


    他並不知道官場之中還有這樣一號人物,自己經常與戶部打交道,戶部主事的人自己都認識的差不多了,連名號都叫不上來的,還真是沒有幾個。


    不過,他若是沒有什麽實權,怎麽能左右這麽大一件事?


    潘望舒歎氣道:‘不怪王爺不知道他,他是剛捐了官進來的,他們家裏在南邊與毛子做生意發了財,就替他捐了這麽一個官兒?’


    “直接捐到京官?”水彥尋打斷問道。


    捐官一般來說不會直接捐到京官,一來是京城之中僧多肉少,又在皇上眼下,出事的機會比較大,而且弄不到太多的錢,都不一定能把自己捐官的本錢賺回來。最好的選擇就是做個地方官,若是能成為一個地方的主管,那是最好不過。很多人寧願去一個小縣城做個縣令也不願留在行省裏頭做個大官,更不願留在京城就是這個道理。


    越是小的地方,搜刮起來越容易。


    山高皇帝遠的,誰也管不到,自己作為一縣之長就是這個地方的天王老子,想拿多少就拿多少。而且這些地方這麽多年一般迎來的都是這樣的官兒,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若是那個人良心發現,搜刮的少了點兒,臨走的時候百姓說不定還要給他送兩把傘,這個叫做萬民傘,表示一個地方對父母官的認可。


    一個人若是這種萬民傘得的多了,又厚著臉皮把它寫到了給皇上呈送的奏折裏,那升官就是指日可待的了。


    潘望舒忍不住笑道:‘這就是這位吳大人不可理喻的地方了。人家都捐地方官,他非要捐京官,說是做個地方官沒有意思,做到京中的一品大員才算威風。’


    水彥尋也忍不住笑道:‘這位吳大人口氣不小。’


    潘望舒笑道:‘是口氣不小,可惜人卻是好大喜功,一味巴結奉承的。這次王爺的事就是他一手搞的鬼。’


    “哦?這位吳大人是個什麽職位?能有這樣大的能力?”水彥尋忍不住問道。這樣一個人竟然還能擺弄了自己一回。


    “說起來,他也是個戶部主事,不過戶部裏頭的主事大多是科舉出身,他一個捐官出來的,誰瞧得上他?可也就巧了,咱們戶部的那位王侍郎就吃他這一套。”潘望舒說道。


    “可是王蘭若這位大人?”水彥尋問道。他與幾位侍郎走的都挺近,隻這位王大人,不過是點頭之交,實在是知道他品性不好,最愛逛窯子,又貪得無厭,自己一直仗著有戶部尚書和另兩位侍郎,不願與他結交。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就在背後坑了自己一把。


    “王爺機敏,確實就是這位王大人。”潘望舒說道。他也看不上這位王大人。


    “說句實話,部裏誰不知道他們兩個貪得無厭,沒有人願意與他們打交道的。沒想到他們還把主意打到了王爺這裏。”潘望舒憤憤不平地說道。


    他們部裏的人雖然都沒有幹淨的,但貪也有貪的道理,像他們兩個這樣雁過拔毛就過了,一旦過了就惹人厭了。


    “部裏撥糧草都是要經過李大人的,怎麽,這兩位還能私底下決定了不成?”水彥尋忍不住問道。


    “壞就壞在,部裏李大人並不知道王爺那裏要多少東西。今年王爺那裏不是放了一批兵回去嗎?他們就拿這些人做了個文章,王爺若是早跟李大人說過就好了,這下李大人倒是被他們糊弄了去。”潘望舒說道。


    過年的時候水彥尋確實放了一批人回去過年,反正不用打仗,也離家許久了,這個時候讓他們回去看看也不算過分,水彥尋不是那種冷血無情的人,跟著上戰場打仗的人都不容易,不知道哪一回就永遠都回不來了。他以己度人,對待自己的士兵從來都是嚴厲中帶有溫情。


    沒想到他們竟然在這件事上做了文章。這些人他隻是放回去過年,過完年還是要回來吃軍餉的,看他們這個意思是以後都沒有他們的軍糧撥給自己了。


    “他們怎麽知道我放了人回去?”水彥尋奇怪道。


    “京城裏頭就這麽大,這點兒事是瞞不過去的。不過,以我看,王爺這個月的軍糧也隻能就這麽算了,等我回去替王爺請他們一回,王爺給他點兒好處,以後的想必他們也不敢不按說給。”潘望舒勸到。


    這件事水彥尋做的是合情,卻並不合理,若是鬧了出來,被皇上知道他私放士兵回去,不知道會惹出什麽麻煩。而且與他們這種人撕破臉皮並不是明智之舉,畢竟他們都是不要臉麵的人,而水彥尋作為一個手握重兵的王爺,最怕的就是閑話。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大家說開,送他們一點兒好處,拉個交情。


    水彥尋點頭:“就勞煩潘兄弟幫忙引薦了。”他不是那種爭一口氣的人,若是有更好的辦法解決,沒必要鬧僵。


    潘望舒笑道:‘好說好說,王爺的事就是我的事。那我回去就安排了。’想了想他還是說到:“不過,要請咱們這位王大人,非得在館子裏不可,先跟王爺說一聲。”


    水彥尋歎氣:‘潘兄弟安排就是了。’


    潘望舒有此一說,是上次見過水彥尋聽到探春病重的消息失態情形,知道他大概很是喜歡這位未過門的妻子,然而此刻卻要在即將舉行婚禮的時候去逛窯子,這要是傳出去,怕是不太好交代。


    水彥尋心中恨這位王蘭若,如今卻又是有求於他的時候,隻好忍了。


    水彥尋越想好好地準備自己與探春的婚禮,這邊事情就越是多,所以心中早就給吳全有和王蘭若記下了一筆賬。


    見過了潘望舒,水彥尋又馬不停蹄地趕到餘慶堂那裏找趙風。


    趙風在這裏等了半天才見到他,忍不住問道:“王爺是碰到了什麽棘手的事?”


    水彥尋搖頭:“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人呢,我這就帶他們去賈府。”


    趙風畢竟不是官場之中的人,多說無益。


    趙風看他不願多說,也沒有再問,畢竟他還是相信水彥尋的能力的。隻把之前找好的兩位大夫與水彥尋引薦了。


    他說的時候很是注意:‘王爺,您托我給賈府老太君找的兩位大夫,吳大夫,錢大夫。’


    水彥尋點頭,並沒有表示異議。


    帶上了人他便趕去了賈府,之前也算是熟悉了,又是帶人來替老太太看病的,鳳姐兒自然很是殷勤地招待了他,又帶著人去替賈母診了脈。


    這次倒是很容易就有了定論,不過是老人家傷神過度,好好養著,補補就好了,隻是年紀大了,不敢大補,看了看之前禦醫開的方子,兩位大夫也並沒有大改,不過是加了些劑量而已。


    鳳姐兒對水彥尋親自帶大夫來給賈母看病很是感激:“多謝王爺為此費心。”


    水彥尋笑答:‘應該的。既然老太君沒有大問題,我也就放心了。就先告辭了。’


    他一定是見不到探春的,外麵還有事等著自己處理,人已經看過了,自己也就算放心了,也能給探春一個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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