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變故雖然因皇城封鎖被掩得嚴嚴實實,但風寰宇父子此時就在皇宮之內還是得到了消息,不由分外振奮。蕭雲朝這類靠祖宗恩蔭的貨色,當然不被他們放在眼裏,能借人之勢成事,這才是他們真正的手段。


    他們此時,正躲在了純太妃王氏的壽寧宮中,風無凜則頻頻出入,聯絡那些他伏在宮裏的暗棋,因此對蕭雲朝的一舉一動廖若指掌。王氏雖然對風無凜帶來的人極為好奇,但生性聰穎的她並未多問,反而是一味在外為兩人遮掩,把這父子倆藏在自己寢宮之內。風無凜事先就對她說過,若是此次能一舉功成,便將她的兒子推上皇位,盡管知道成功的幾率隻有一星半點,但王氏還是應承了下來。不管如何,先帝既然已死,她的身家性命就攥在了這個男人手中,與其拒絕而丟掉性命,還不如賭一賭她是否有國母之運。


    “無凜,你真的確定那份遺命管用?”盡管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風寰宇還是有幾分不安,“畢竟這是你炮製的旨意,皇史宬裏頭沒有存檔,若是被人揭穿,那此事就難成了。”


    風無凜微微一笑,深有把握地道:“父親,你盡管放心,趁著宮中到時的動亂,到時隻要在皇史宬放一把火,還能有誰敢置疑其中真假?我畢竟跟隨風寰照多年,對其習性廖若指掌,即便是風瑉致,也看不出內中有什麽不同,那璽印又是貨真價實的。再說了,等到蕭雲朝真的弑君之後,杜姨再讓唐曾源出麵在百官麵前宣旨,他是名正言順的少傅,先帝駕前也兜得轉的人,又有誰敢不信!杜姨早已把這個人牢牢攥在手心裏,說什麽就是什麽,唐曾源是個沒主見的人,到時還怕他不從麽?”


    盡管早已知道杜氏已經嫁人,但風寰宇聽到唐曾源這個名字時,臉上還是掠過一絲不快。而這一切,都落在了風無凜眼中,在他看來,父親雖然還記著當年的情分,但那個不簡單的女人卻沒有那麽一往情深了。此次杜氏攪得京裏京外這麽大的動靜,除了她所說的特意襄助外,風無凜卻覺得還暗藏了其他殺機。隻是,以他的犀利目光,至今仍然不清楚那個女人的目的何在。


    相比蕭雲朝的聲勢浩大,風寰宇這邊就隱匿許多了,不過,蕭雲朝竟然能在皇城中有這般威勢,與太後蕭氏有脫不了的幹係。隻可惜被這個哥哥這麽一攪和,蕭氏怕是不想深陷泥潭也不可能了。在風寰宇和風無凜兩人看來,蕭氏除了幫助她那位哥哥奪權,再無第二條路可走。畢竟那窩毒蜂是他們精心挑選出來的東西,經由容先生之手輾轉到了蕭雲朝那裏,再流入宮中,想來風無痕絕不可能逃出生天。想到這裏,兩人不約而同地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個殘酷的笑意。


    勤政殿的外頭雖然圍滿了侍衛和禁軍,但眾人得到的懿旨是護持,因此無人敢往裏頭闖。皇後海若欣在偏殿中呆了足足一個時辰,方才命人出去打探,見外間絲毫沒有動靜之後,便帶了人匆匆忙忙往風無痕的寢宮趕。


    甫一進門,她便不可思議地看到了丈夫撐頭沉思的身影,不由驚喜交加地奔上前去。而後麵的仇慶源則是深深籲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卻猶自立在原地未動。他知道自己是待罪之身,盡管先前的舉動也算是將功折罪,但畢竟還是難抵那謀害皇帝的罪名。葉風和廖隨卿則是一左一右立在他的身邊,唯恐他再有什麽出格的舉動。


    “欣兒!”風無痕見了海若欣也是一驚,反手將她摟在懷裏,這才安慰道,“沒事了,朕沒事了!”海若欣卻猶自垂淚不止,顯然先前擔驚受怕了許久。好半晌,這位皇後才抬起頭來,臉上已是換了鄭重之色,一五一十地將所有事情一一道來,就連仇慶源的幹係也不例外。


    風無痕愈聽愈覺得心頭沉重,射向仇慶源的目光也不免變得清冷複雜起來。聽海若欣說完之後,他便淡淡地吩咐道:“仇慶源,你且過來,朕有話問你!”


    仇慶源渾身一顫,卻不敢起身,隻是膝行幾步,重新又俯伏在地。他自忖此次犯下了彌天大罪,因此早已漠視了生死,隻是仍舊放不開家人。然而,此時麵對著這位追隨已久的至尊,他還是禁不住那一絲僥幸心理。


    “朕一向待你不薄,你居然勾結外人謀害於朕,天理良心何在?依著朝廷律例,謀弑皇帝者,罪該淩遲處死,株連九族,你身為一等侍衛,總不會連這一點都不知道吧?”風無痕的言語雖然仍是淡淡的,但其中的鋒芒卻無比銳利,“先前皇後遇襲時,你還知盡力相救,總算沒有泯滅良心,僅此一點,你便有可恕之理。”他倏地將話鋒一轉,又給了對方一條活路。


    仇慶源不可思議地抬起頭來,隨即便顫聲道:“罪臣罪該萬死,不敢求皇上饒恕,隻是請皇上看在先前罪臣還有過微勞的份上,放過罪臣的家人!”他一邊說一邊重重碰頭不已,須臾,額上已是鮮血淋漓。


    “雖說是你咎由自取,但朕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能將功贖罪,朕自可饒去你全家性命。”風無痕見仇慶源神情惶然,想起之前的情分,不由也是心中悵然,但最終卻仍是硬起了心腸,“朕且問你,蕭雲朝究竟是如何買通你的?他又憑什麽指使內廷侍衛?”


    仇慶源聽得風無痕這般承諾,心頭頓感一鬆,整個人也幾乎癱軟下來。他也不敢怠慢,連忙恭恭敬敬地答道:“罪臣不敢欺瞞皇上,先前在勤郡王府時,蕭大人就以種種理由送了罪臣不少禮物,其中不僅有宅子和田地,還有不少銀錢。罪臣家中兄弟眾多,又有不少都是托了蕭大人的勢力才得以進身為官,因此一時糊塗之下才從了他的脅迫。”他又想起自己換了那個蜂巢的經過,便好似抓著了一根救命稻草,又原原本本地將這番經過訴說了一遍,末了才叩頭請罪,一副涕淚交加,悔不當初的模樣。


    這番離奇情由聽在風無痕耳中,卻有一種驚心動魄之感。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能夠撿回一條性命,竟是出自眼前之人的一念之差。旁邊的海若欣也後怕不已,怪不得蕭雲朝敢這般膽大妄為,原來是斷定了皇帝無法逃出生天,這才敢在皇城中為所欲為。


    “皇上,臣妾請皇上開恩,饒去仇慶源的死罪,準許他戴罪立功。”海若欣款款地站起身來,然後跪地奏請道,“若非他的一念之差,恐怕賊人的逆心已經得逞,他也算懸崖勒馬,總算還是為皇上盡了忠誠。”話說到這裏,她已是能感覺到背後投來的感激目光。


    “唔,仇慶源,既然皇後都為你求情,朕便饒過你的性命。”風無痕本就心中感慨,此時也就順勢答應了海若欣的請求。果然,下頭的仇慶源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隨即便是淚流滿麵地碰頭不止。“罪臣謝過皇上隆恩,謝過皇後娘娘恩典!”他一邊叩頭一邊應承道,“罪臣先前是被迷了心誌,此次一定粉身碎骨竭力報效!”


    後邊的廖隨卿和葉風也舒了一口氣,眼看昔日同僚脫出一場大難,他們也感心中欣慰,臉上便輕鬆了下來。這邊眾人剛解決了一件難事,風無痕便瞧見大殿門口出現了兩個人影,凝神望去,他頓時大喜,隻見冥絕拖著小方子,快步朝這邊走來。


    “卑職來遲了,還請皇上恕罪。”冥絕跪地請罪道。不過,小方子似乎並不向對方那麽安分,他一見風無痕已然平安無事,便把兩人先頭也昏迷過去的情由解釋了一遍,他可不想主子以為他們兩人在關鍵時刻逃遁無蹤。


    風無痕憶起當時兩人忠心護主的模樣,便微笑道:“朕知道你們兩個不會無緣無故地沒了蹤影,好了,都起來吧!”他一邊吩咐兩人起身,一邊又開口道,“朕已經讓陳老去居中聯絡,相信不少被蒙蔽的侍衛應該分得清楚事情輕重。如今勤政殿內有你們護持,也不慮有什麽其他問題,我們隻需坐山觀虎鬥便是。”他冷笑一聲,突然又想起了後宮中的其他諸女,不由又皺起了眉頭。


    鍾和宮中,珣妃越起煙正撫著自己隆起的小腹出神,外頭什麽狀況,她心裏自然有數,不過,這種情勢下,她就是再智計百出也沒有用場。盡管明裏侍衛護持住了皇宮各處,但越起煙知道皇帝的病情,因此心中並無多少忐忑,反而隱隱期待著最終的交鋒。


    “這一次結束之後,興許朝廷應該能太平幾年了吧。”她喃喃自語道,隨即便自失地一笑,怔怔地坐了下來。她已經懷孕七個月了,算起來生產之期日益臨近。皇帝風無痕子息上本就不旺,即使她此番能生下皇子,皇後海若欣也同樣產下皇子,皇帝膝下的皇子也不過是三人,遠遠及不上先帝。盡管如此,將來立儲恐怕也是一場腥風血雨,她想起之前的艱難情景,不由又是一陣怔忡。此時,她愈發覺得先前的決斷並未有錯,隻不過,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肚裏的骨肉都太殘酷了一些。可是,若仍是身處深宮之中,她又有什麽別的選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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