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病重來得很突然,就連鮑華晟和海觀羽幾個老臣也感到心中不安,他們早上麵聖的時候,皇帝仍然一副精神熠熠的模樣,到了下午居然就不能接見臣子了。然而,這僅僅是開始,九門提督張乾調派兵力護持各重臣府邸,寧郡王風無惜的頻頻出入宮闈,仿佛一切都在像最複雜的局麵發展。


    東宮的諸人已經是形同軟禁,盡管前來護持的軍士聲稱乃是奉皇帝旨意,全城戒嚴,但封鎖太子東宮無疑就是天大的叛逆。海若欣有心出麵駁斥,卻被其他人勸住了,如今的情勢已是不容有任何差錯,更何況海若欣身為太子妃,又是海氏一門的長孫女,用處還在後頭。雖然東宮的正門和側門已被封鎖,但是陳令誠當日正好不在宮裏,眾人的希望就全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明方真人獨自站立在窗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擔心的這一天還是無可避免地到來了。以一人之力違背天意,哪怕他修為再高也是枉費,可是,那難以琢磨的命運就真的不可逆轉麽?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以他的閱曆和眼光,怎麽會看不出來皇帝早已將護身至寶傳給了風無痕,隻是,這種飲鴆止渴的舉止讓這位至尊如今陷入了困境。內憂外患,無非如此,可是,自己還擔心這些有何用?


    屋內悄無聲息地現出了兩個人影,正是皇帝身邊從不稍離片刻的那兩個影子侍衛。“真人,皇上有旨,若是他一病不起,便讓我倆聽你之命行事。”其中一人冷冰冰地發話道,仿佛談論的不是病榻上那個沉屙累累的至尊,仿佛皇帝不是他們的主人。


    明方真人嘴角牽動出一絲苦笑,聽自己的命令?若非皇帝確定自己早就相中了風無痕,恐怕此刻的命令就是斬殺吧。他抬手看了看自己已經呈現出灰黑之色的肌膚,這才吩咐道:“皇上的日子恐怕不長了,貧道知道先前他留有很多步棋子,你們也應該知道如何利用。不過,太子殿下遠在西北,若是有人鼓動誘惑了安親王,或是給了他什麽承諾,那事情就不好收場了。貧道隻是提醒,該怎麽做貧道並不想插手,天下大劫,唉,果真是命中的妖星麽?”他沒頭沒腦地說了最後一句奇怪的話,便再也不肯開口。


    兩個影子侍衛對視了一眼,身形頓時如煙霧中消散了開去,仿佛屋裏從未出現過人影。“唉,時候快到了,倘若嚴修能勘破那最後一關,我也就沒有遺憾了。”明方真人喃喃自語地說道,“大道無形,隻是我已經不得而證了。”他的麵上也現出了幾許灰黑之色,隨即又詭異地轉瞬即逝。


    皇後蕭氏自從皇帝病倒的那天起就命侍衛護住了整個勤政殿,並命太醫院的所有人全數居於勤政殿的偏宮之內,所有人出入都必須由她許可。不僅如此,她還以皇後的身份下了懿旨,六宮嬪妃非允準不得串連,那些禁衛們幾乎是緊緊看住了每一處寢殿。此時此刻,即便是恭惠皇貴妃賀雪茗這樣有權有勢的妃子也不敢妄動,誰也不想因為小事而帶來殺身之禍。


    風無惜自打知道皇帝的病重之後便加緊了謀劃的腳步,甚至幾次三番地進宮求見皇後蕭氏。果然,從小就寵溺他的蕭氏對於他的很多暗示都給了肯定的回複,這讓自負的風無惜分外得意,父皇一旦駕崩,母後就能夠暫時以皇太後的身份掌握大權,再加上賀蕭兩家的第一主事者都不在,情勢對於他是分外有利。隻要買通了西北王風無方,再矯詔一道,隨意給風無痕安一個罪名,那他這個太子就當到頭了。已經有些飄飄然的風無惜決計沒有想到,身後覬覦的人遠比他想象中的更多。


    九門提督張乾本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寵眷甚至在駐守城外的豐台大營提督展破寒之上。步軍統領衙門下轄著整個京城的防衛力量,因此曆代提督都是天子信臣,無一例外,怕的就是有人勾結其謀逆。隻是,自宛烈五年當上九門提督,從來沒有挪動過秩位,隻是不停地受到各種恩賞的張乾,內心中未必就沒有其他的算盤。


    雖說護持重臣府邸乃是皇後的懿旨,但張乾的作法卻格外詭異。海觀羽和鮑華晟等皇帝最為信任的臣子府上,他派的是麾下精銳,而像那些立場曖昧,又和各皇子纏夾不清的諸位大臣那裏,他派的卻是些敷衍的角色。因此,這些心思靈動的官員都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買通了守門的軍士之後,派出府中心腹聯絡各自的主子,整個京城中儼然一副群魔亂舞的架勢。


    皇帝病重的消息讓風寰宇疑神疑鬼了好一陣子,他才不會輕易相信朝中的那些鬼話和市井傳聞。對於皇帝風寰照的諸多手段,他是吃過大虧的人,因此在屢屢出手之後,他決計不信一向精明的風寰照會參透不出半點端倪。不過,在風無凜暗中聯絡了宮中的內線之後,風寰宇終於確定,那個讓他吃盡了苦頭的皇帝風寰照,仿佛是真的到了最後的日子。


    由於整合了幾方麵的勢力,如今的風寰宇可謂是實力大漲,然而,他許諾出去的東西也同樣不在少數。莊親王風懷起等幾個王爺可不是口頭承諾能夠打發的,他們在皇帝的威勢下戰戰兢兢韜光養晦了多年,自然不甘心徒富尊榮而沒有實權,因此,他們幾乎是每個人都索要了相當的權力,各省幾乎都被他們瓜分了一個幹淨。然而,風寰宇的心計非同小可,雖然手諭不知道出去了多少,但他這麽多年來也學會了一招鳥盡弓藏,因此也不懼這些王爺獅子大開口的要挾。


    不過,幾個老王爺的助力同樣非同小可,僅僅是幾個月功夫,風寰宇的觸手就已經伸到了各部深處,各省的勢力也日漸增大,隻要能捧起一個名正言順的傀儡,號令天下就不再是夢想。如此大好形勢下,風寰宇也在隱隱期待著即將到來的風暴。因為,他的人手已經到了西南緬陽族的地盤,隻等著來一次絕殺。


    皇後蕭氏怔怔地站在坤寧宮中,身邊除了寸步不離的柔萍,其他的下人都被她趕出了寢殿。自從皇帝突然病重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必須有所抉擇,無論是為了家族亦或是為了自己。曆朝曆代,既有掌握大權,號令天下的皇太後,也有孤守寒宮,垂淚度日的寂寞女子,更有那等和皇帝兒子不和,甚至被一杯鴆酒賜死的皇太後。無論是風無痕還是風無惜,都是她的親生兒子,然而,她深深知曉,能夠坐穩江山的隻有一個人。


    柔萍心驚膽戰地站在主子身後,知機地一聲不吭。寧郡王風無惜已經差人和她打過了多次招呼,各色金銀珠寶更是送來了一匣又一匣,就是想讓她在皇後麵前說幾句好話。然而,在宮裏浸淫多年的柔萍哪敢在這個時候摻和,為了安風無惜的心,東西她是一件不拉地全都收了,可話卻是一句沒說,唯恐觸怒了主子心底的那根底線。


    “柔萍,你說京城的情況無痕是否已然知曉?”蕭氏看似毫不經意地問道。


    柔萍頓感渾身一顫,許久才低聲答道:“雖然九門提督張大人已經封鎖了京城,不過依奴婢看來,太子殿下興許已是得了消息。”


    “嗯,這才對,無痕為人謹慎,絕不會因為別人的刻意隱瞞而被蒙在鼓裏。”蕭氏點點頭道,“你派人去知會無惜一聲,他若是有本事不妨試試,本宮懶得插手他的勾當。”


    這句話猶如五雷轟頂,饒是柔萍事先已經有所準備,此時此刻也不由心悸萬分。蕭氏這話無疑是默許了風無惜的舉動,可若是真的如此,她先前那句話又是何意?


    蕭氏也不解釋,直接揮手令心腹侍女退了下去。雖然對柔萍並無半點疑忌,但這個時候,她不得不萬分小心,覬覦皇位的遠遠不止她自己的兩個兒子,不說京城中有資格問鼎大寶的皇子還有三人,就是那些老王爺也不是好對付的。


    但是,蕭氏自信能夠壓下局麵,不說是皇帝親手交與她的遺詔,就是豐台大營的那數萬軍馬就不是吃素的。九門提督張乾的抉擇是投靠風無惜以求富貴,這無疑是最最愚蠢的舉動。若非她為了觀風色而沒有下達懿旨,怕是張乾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沒錯,無論是為了名正言順還是為了江山大統,她勢必都得支持無痕,不過,為了替自己爭取更多的籌碼,局麵愈亂愈能顯示出自己這個皇後的重要。如此一來,將來無痕登基之後,對她這個太後也不會陽奉陰違,這就是蕭氏的真正盤算。


    不過,展破寒那裏也應該派人去聯係了。蕭氏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張乾先前進宮稟報時曾經隔著簾子和她見了一麵,馬匹拍的震天響,真不知道皇帝當年為何會看上這樣的貨色。也托了此人的福,如今她的人進出城門不會有任何限製,但去西北報訊卻是不必了,倘若無痕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帝位也決計坐不穩。


    風無方,風無方……蕭氏不由念叨起了這個名字,他又會如何自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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