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了前三甲的這三人縱馬來到高台下,跳下馬來瀟灑地行了一禮,其中便以特古最為神氣,還不時揮手回應四周的少女。石宗和朗寧都是一臉沉著,誰都知道剛才的賽事不過是一個幌子,真正的壓軸戲還在後頭。若是誰能以絕技力壓其他人,那勝負才能真正分出。


    為了表示公平,三人的先後順序由抽簽決定,結果特古奇跡般地抽到了上上簽,居然撈到了最後一個出場的名額。而朗寧卻看著自己手中那張標著“一”的紙條,眉頭已是皺成了大疙瘩。壓軸的人雖然需要表現出最精湛的技藝才能博得青睞,但無疑可以更有針對性地選擇射藝的種類,他這個打頭陣的便隻能冒險一賭了。


    朗寧咬牙取下背上那張已經用了多年的強弓,趨前幾步躍上了馬背,竟是倒騎著開始了疾馳。他側身上箭張弓,須臾之間已是射出了十箭,居然無一脫靶。這還不算,他一手執韁,僅用一腿挽住馬鐙,居然平躺了下來,竟是用另一腿蹬弓,隨後一手對準方向挽開了弓弦,隻見一支箭如同閃電般直插靶心,顫顫巍巍地搖晃著,仿佛在昭顯著主人的高超技藝。


    看慣了這些驚人的技藝,人們反倒是啞了,剛才決賽時的歡呼已經讓他們費盡了精神,如今還是省力看完之後再作計較。反倒是高台上的諸位王公悚然動容,幾個和索圖親王鄂裏交好的便忙不迭地稱讚起來,仿佛下頭掙臉的是自己部族的勇士一般。鄂裏更是捋須大慰,這樣高難度的十一箭不脫靶,就是朗寧平日也沒有做到過,想必今次是真的拚命一搏了。回去得好好賞他才行,鄂裏一瞬間定了主意。


    特古的臉色絲毫未變,仍然是嘴角微微上揚,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反倒是朝石宗多看了兩眼。石宗也不羅嗦,上馬之後朝高台上風無痕所坐之處看了一眼,便飛馳了出去。他竟是一次從箭囊中取出了四箭,一齊搭在了弦上,略一瞄準便將其一並放了出去。眾人盡皆大愕,連珠箭絕技在中原時有傳人,諸王公也曾經見識過,隻不過像石宗先前那等後發齊至的水準實在過於玄妙而已。但像現在這般一弦四箭的奇術,他們不僅沒看過,就連耳聞也未曾有過,因此都不由探了探身子,緊張地看著最後的結果。


    石宗雖然以往練習過多次,但此時也不免心中緊張,因此一動不動地挺身看著最終結果。由於出手時的細微差別,因此三箭的角度到了最終竟有了少許偏差,其中兩箭先後中的,但眼看其中一箭便要擦靶飛出。正當眾人惋惜之際,隻見那最後一支箭在離靶兩步遠時奇跡般地回轉了小小一個角度,居然正中靶心。石宗見狀方才鬆了一口氣,胸中信心大增,接著朝另兩個靶子又是如法施為,竟是十二箭全在紅心,甚至還有一支箭直中前麵一箭的箭羽之上,神乎奇技的表演讓一眾人全都看呆了。


    有了兩個人的精彩表演在先,特古的難度無疑就更大了,不過他天生就是一個豁達人,因此絲毫不理會眾人投注在他身上的炯炯目光,一陣長笑之後便飛身上了馬。飛奔了幾步之後,他就從馬背上消失了,隻有幾個眼尖的看到馬腹下多了一個人影。嗖嗖嗖,一連三箭從馬腹下射出,竟是同時射中了三個靶子的紅心。這還不算,隻見他仿若雜耍般地又從馬腹躍向馬背,高高地立了起來,隻是瞄了一下又是三箭。輪到最後一擊的時候,他先是射出兩箭,然後就失去了重心,在馬背上搖晃了一陣,眼看就要失去平衡落地的當口,他終於射出了最終的一箭。


    不過,那一箭卻不是朝靶子射出的,而是朝著高台的方向,帶起一陣破空聲,頓時激起一陣驚呼。風無痕身後的徐春書和冥絕立刻往前跨上了一步,雖然看那箭的落勢似乎隻是衝著高台底下的某一處,但此時此刻,他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然而,那箭去勢不減,在離著高台數丈遠處,狠狠地和一個漢子撞在了一起,頓時將他釘在了一旁的木樁上,隨後就是一陣轟然巨響,連那搭得嚴嚴實實的高台也是震動了幾下,上頭的人幾乎感到有崩塌的危險。


    “那廝身上綁著火藥!”年嘉誠不由驚呼道,他雖是書生,卻曾經研究過這玩意,深知其中厲害,“王爺,有人欲圖行刺,請趕快派人追查!”


    賴善愣了一下,便臉色鐵青地喚來自己的管家,厲聲吩咐了幾句。其他的王爺也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剛才那幾下震動確實厲害,幾個膽子小的甚至幾乎鑽進了桌子底下,盡管出來得也快,但還是出了大洋相,因此惱羞成怒的不在少數。風無痕雖然被徐春書等幾個侍衛護在了當中,但仍不忘目視周圍的各色人等,希望能找出一點端倪。


    一場鬧劇幾乎攪了一個時辰,這才無奈地不了了之。盡管特古被盤問了多次,但他卻隻是聳肩聲稱自己隻是依直覺行事,顯然是不欲透露此舉用心。他是準噶爾大將,諸王也不好勉強,更別說剛才就是他救了眾人性命,因此隻得怏怏作罷。但是,那個意圖不軌的人已經隨著爆炸化作了一堆碎肉,因此根本無法弄清他的真實身份。


    這段插曲使得射箭大賽的冠軍變得難以決定,雖然特古放棄了最後一箭,但正是他的“突發其想”救了其他人,若是讓那個漢子混上高台,還不知要捅出什麽漏子來。不過,索圖親王鄂裏卻一再堅持特古敗了,顯然是一心要取這個男人的性命。風無痕也是在展容的解釋下方才得知,倫肅部被殺的富爾答親王是鄂裏的表弟,平時兩人關係甚佳,鄂裏的此舉無疑是公報私仇。


    “各位,不過是區區小賽而已,何必如此較真?”風無痕隻得站起來打圓場道,“今日大家已是失了興頭,不若明日再比就是。這次的那達慕比以往的規模大多了,今日的賽馬和摔跤都未分出勝負,就留在明日再來一次好了。”


    風無痕既然發了話,鄂裏也就不再堅持,隻是狠狠地瞪了特古一眼。不過,不少依附於庫爾騰的小部族趁著那達慕的機會準備了不少好東西進貢,因此雖然賽事暫時告一段落,各色玩物特產卻是如同流水般送了上來。


    賴善的注意力已經全被那匹渾身沒有一點雜色的白馬吸引了去,他本就是愛馬之人,馬廄中的稀世珍品足足有十幾匹,但下頭的那匹神駿卻仍然讓他大喜過望。


    “父王,這匹駿馬是我無意中從一群彪悍的野馬中捕獲的,經過半年的馴養才勉強服帖了一些,不過仍然是桀驁非凡。”克爾泰起身介紹道,眉宇間得意萬分,顯然是準備了許久,“也隻有父王這樣的勇士才配得上神駿,因此今次我特地命人送來以供父皇試騎。”


    冥絕的眼中不動聲色地閃過一絲寒光,他已是覺得有些不對,剛才那陣混亂的時候,克爾泰並不在高台之上,而是趁著人們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時候才溜回了位子。不僅如此,那個布托也顯得鬼鬼祟祟,老是和下頭人群中的一些人眉來眼去的,似乎有些說不出的勾當。曾經浸淫於生死多年的他注意力最為敏銳,因此已是提起了全部的精神,甚至還向徐春書等幾人發出了警示。


    風無痕直覺地感到了身邊幾人的異樣,心神也不由緊張起來。不過,人家兒子向父親獻馬,他總不可能在一旁說什麽,因此隻得默默地觀察動態。賴善旁邊的布托也一反常態地建議父親去試試,甚至還不著痕跡地拍了幾句馬屁,這種奇怪的舉動讓風無痕似乎領悟到了什麽。此時幾個侍衛中隻有石宗仍在下麵,風無痕立刻朝他作了一個隱蔽的手勢,指指那匹馬,顯然是讓他多留心。


    賴善躍上馬背,先是持著韁繩慢慢小跑了幾步,見那駿馬並無暴躁之舉,心中不由大喜。第一等的神駿都是倨傲的貨色,他即便是喜歡也拿它們沒法子,隻有這等磨去了大多數野性的駿馬,憑著他的騎術和閱曆自可輕鬆駕馭。許久未曾恣意的他立刻迫不及待地策馬馳騁,一幹親衛緊緊護持在他身後,因此石宗隻是遠遠看著。不過,一眾人回程時,馬力優劣就顯得清清楚楚,全力飛馳的賴善奔在了最前頭,足足領先後麵的親衛五丈的距離。然而,這個時候,他身下原來還頗為馴服的駿馬突然一陣長嘶,猛地撩起了前麵的兩支馬蹄。


    開始還提防著的賴善沒想到會在最後出了岔子,因此猝不及防地被掀了下來。雖然他一手緊緊抓住了韁繩,腳也還掛在馬鐙上,但卻是不可避免地被那匹白馬拖著向前馳去。盡管四周衝出了不少親兵,但那駿馬的氣力極大,連著將幾個上前救主的人踢飛了出去,因此一時之間無人敢再上前。


    賴善正在努力維係著身子平衡,希望能撐到最後,突然感覺馬背上多了一個人。他還來不及細看,就聽那人大喝一聲,便覺自己的衣領被人拽住,騰雲駕霧般朝後方飛去。待到落地的時候,他才發現出現在自己馬上的是那個射藝超群的石宗,卻沒覺察到自己已經安然落地,連皮也沒有蹭破一處。不過,他畢竟年紀大了,剛才的一番折騰讓他心驚肉跳,因此隨即便昏厥了過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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