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輕一點。”風無候痛呼道,“你,你是不是存心害死本王,痛,痛死了!”以往因酒色過度而慘白的臉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本來雲南就是個民風奇特的地方,各種物事都是風無候這個久居京中的公子哥兒沒見過的,因此也就好奇了些。誰料到正是他的好奇惹下了禍事,兩天前,風無候由於貪看羌族美女洗浴的場景,隻帶了不多的侍衛就偷偷溜了出去,不慎中了埋伏,十幾個侍衛隻剩下了兩人,方才拚死保護他逃出了生天。饒是如此,那兩個侍衛在遇著了援軍後便中毒身亡,而風無候臂上受的傷也是足可見骨,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那兵器上隻是輕微淬了些毒,否則他這條命恐怕也保不住。昏迷了整整兩天,風無候這才醒了過來。


    由於事先考慮到雲南的蟲獸不少,因此風無候特地往太醫院調了一個太醫隨身伺候,也正是因為這個太醫不是那種隻會看頭疼腦熱的庸才,風無候的傷口才沒有惡化,否則這位尊貴的皇子哪來的力氣嚷嚷。


    “查,查到刺客的下落了嗎?”風無候無力地問道,“若是抓著了他們,本王定要將這些混帳碎屍萬段!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本王身上,實在是……”他突然發現根本找不到詞語來發泄內心的憤怒,隻好嘰裏咕嚕地罵了幾句粗話。誰都知道這位皇子的心情不好,因此哪敢計較他違了皇家禮製。


    周嚴憂慮地注視著自己的主子,心中後怕不已,若是風無候有什麽萬一,別說靠山倒了,恐怕自己這一幫人都得全部陪著殉葬,皇帝的氣性,那可是不比尋常人家的父子天倫。“殿下,屬下早已下令地方官府封鎖城門,凡有執武器者,一律先行拿下。不過,殿下,依屬下之見,那群刺客來得蹊蹺啊。”


    “本王不用你教!”風無候吼道,大概是用力過猛,不知又牽動了哪裏的傷處,他的麵孔都有些痙攣了,“無風不起浪,這些刺客深知本王的習性,絕對不是當地人能幹得出來的!”


    “殿下,屬下擔任護衛統領,疏於防範,累得殿下陷於險地,請殿下革去屬下統領之職,重重責罰,以儆效尤!”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忽然雙膝跪地,拚命碰頭道,“出京前皇上就吩咐屬下一定要護佑好您的安全,都是屬下的失職!”


    風無候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光芒,言語也變得柔和了些,“非凡,你起來吧,這次的事是本王的任性,怪不得你。”他不自然地試著伸展了一下胳膊,“要不是本王一意孤行,也不會累得你屬下的那十幾個人全部慘死,唉,十幾個家一下子失去了丈夫或兒子,本王真是對不起他們啊!”


    孫非凡感激涕零地叩首道:“為殿下盡忠,乃是他們的職責。他們原就是軍營出身,生死有命,也早已習慣了。況且陷殿下於危難,他們若是撇下您單獨逃生,無疑是罪不可恕。他們拚死救出了殿下,死得其所。”


    “本王一定要好好撫恤這些壯士!”風無候冷然道,“這些人的遺體如何處理?”


    周嚴連忙答道:“按照慣例,隨行侍衛若有死傷,傷者由當地衙門先行安置,死者就地安葬。”


    “他們替本王而死,葬禮不得太簡,你吩咐那些官吏,準備最好的棺木,用最隆重的禮節,務必加重他們死後哀榮。”風無候雙目射出炯炯光芒,“本王要親自為這些壯士送行。”


    “殿下不可!”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樊太醫忍不住了,“殿下重傷未愈,若是輕易行走,微臣不能保證而後是否會複發。況且外界險象未除,若是再有什麽閃失,恐怕微臣的醫術也要無能為力了。”他臉色鐵青地瞟了跪在地上的孫非凡一眼,顯然是想讓這個忠心耿耿的中年人再勸誡一番。


    “殿下,樊大人所言甚是。”孫非凡也不想再添些什麽亂子,“外間屬下自會安排,定不讓弟兄們受委屈,殿下還是好生休養才是。”


    風無候似乎很是不滿,但眾意如此,他也不好一意孤行。待到其他人離開後,他方才一臉陰沉地對周嚴道:“敬之,你看此次刺殺會不會是本王的那幾個兄弟幹的?”


    周嚴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但他覺得這裏麵透著詭異。“殿下,屬下實在是覺得不可思議,您想,那幾個侍衛都是因為身上的傷口發作而死,證明那兵器上淬毒極為厲害。可是,隻有殿下您受的傷不算太重,甚至連毒也是樊大人可以解的那種。這裏麵會不會有其他文章?”


    “你的意思是本王也該跟著他們一起死?”風無候的心中有些不痛快。


    “殿下,您好好想想,那些人是不是故意放走了你?”周嚴不以為忤,反而湊近了些,“他們的兵器是不是光往那些侍衛身上招呼?那個下手傷您的人是不是極為古怪?”


    被周嚴一提醒,風無候不禁想起了當時的情景。沒錯,最危險的時候,自己身邊隻有一個人護著,可是,一個刺客殺了他,卻似乎根本沒看見正在發抖的自己。最後逃出來的時候,另一個刺客也仿佛是虛應故事般地刺了自己一劍,雖然劃了一條不淺的口子,但下手極有分寸,否則以自己的體質,恐怕半途就撐不住了。


    “敬之,你的意思是,那些刺客的目的不在殺了本王?”盡管如此,他還是有些懷疑,畢竟兩天前的經曆,是他出娘胎以來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屬下敢擔保,正是如此。”周嚴極其肯定地說,“也許是警告,也許是別有目的,總而言之,殿下靜觀其變就是。”


    “那本王就觀觀風色好了。”風無候麵色陰寒,“哼,那些人今天不取本王的性命,本王今後必當十倍奉還今日的羞辱!”


    比起風無候的好運,風無言和風無照就要淒慘得多了。風無言腹部中了一箭,足足在床上躺了七天才躲過了黃泉地府的召喚。至於風無照,則是一腿折斷,背上的傷口更是不計其數,堂堂天潢貴胄,隻能趴在床上慘哼不已。隻有六皇子風無清受傷最輕,準確地說,他隻是些微遭了些驚嚇而已,不知從哪裏來的暗箭驚了他一向乘慣了的千裏駒,竟突然把他掀下馬來。若不是風無清騎術甚佳,再加上身旁的貼身侍衛眼明手快,恐怕一個重傷也是少不了的。


    然而,深宮中的皇帝自然看不見自己的兒子一個個淒慘的模樣,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有人要同時害他們的理由。京中剩餘的幾個皇子年紀都極為幼小,除了十一皇子的母親瑜貴妃蕭氏娘家勢力頗大以外,其餘嬪妃的舅家都是普通官宦,絕不可能掀起這麽大的風浪來。也正因為如此,他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幾位皇子聯手施展的苦肉計。不過,畢竟人命關天,他一連派了好幾撥密探,希望能得到一個真正的答案。


    皇帝沉得住氣,可嬪妃們卻受不了。皇後和德貴妃向來不是好性子的人,一聽出事了就哭哭啼啼地求見,可是一律被石六順擋了駕。可是,往日管用的聖旨也沒了威風,怒氣衝衝的皇後直接甩了他一個巴掌,直接衝了進去。而德貴妃卻是衡量了半天,最後還是在勤政殿前止住了腳步。她盤算得很好,如果皇後得了恩旨,自己進去哭鬧也不晚,如若皇後進去了都不能奏效,那自己小小一個貴妃還是不要去碰釘子,到時托家中在朝議上發話還省力些。


    果然,不到三炷香功夫,焦急不安地在殿前踱步的德貴妃就見皇後匆匆從殿裏返轉出來,臉上全是淚痕,往日驕橫跋扈的樣全沒了。德貴妃連忙上前行禮,愕然發現這位六宮之主竟連妝都沒畫齊整,雲鬢也有些雜亂,不禁愣了。


    “蘭妹妹!”皇後突然痛哭起來,平日的雍容全化作了柔弱,“你也去勸勸皇上,讓他把諸皇子都召回來吧,再這樣下去,我們這些作娘的還怎麽活啊!”


    德貴妃蘭氏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軟弱的皇後,不過想起自己擔驚受怕的情景,她也不禁陪著垂起淚來。“皇後娘娘,您是一國之母,您勸了都不成,臣妾就更不敢奢望了。不如這樣,臣妾陪著您回坤寧宮,看能不能拿個主意。”


    皇後似乎忘了平日和這個皇帝的寵妃並不熱絡,一個勁地點頭,兩人互相攙扶著往坤寧宮行去,看得身後的一幹下人目瞪口呆。石六順更是撫著自己火辣辣的臉頰,一個勁地唉聲歎氣。


    果然,在皇帝將諸皇子遇刺的事擱置了好幾天之後,十一月初五的朝議上,群臣們建議召回各皇子的奏折滿天飛舞,可是,皇帝依然是不置可否,足有半尺高的折子全部留中,個別言辭激烈的臣子們還被記檔一次。朝議之後,大員們一反平日很少串門的習慣,頻頻互通有無,整個京城充滿著不安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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