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小姐,殿下請你進去。”小方子苦著臉出來道,心底暗罵仇慶源多事。他哪知道仇慶源原意是拍馬屁,沒料到自己其實根本就是上了當,不過現在他可不知道這回事。隻道小方子是七皇子身邊的紅人,連他也認識眼前的女子,那十有八九就不會錯了。


    終於盼來了自己期待已久的見麵,海若蘭捏緊了手中的帕子,臉色也變得蒼白。甫進園子,她就望見了風無痕負手立在一棵桂花樹下,神情有些惘然,似乎根本沒注意她的到來。她心中一痛,手帕無聲無息地墜落在地上。


    “妾身見過七殿下。”海若蘭盈盈一禮。


    風無痕倏地轉過身來,“若蘭小姐,你這又是何苦,福建離京城千裏之遙,若是你路上有什麽意外,你讓本王如何對海老相爺交待?”


    “交待?”海若蘭先是愕然,隨即臉色一暗,“難道七殿下的心中,就隻是記掛著怎麽對爺爺交待嗎?若是如此,不勞殿下費心了,妾身本就如浮萍一般,對海家來說,也隻是可有可無的人,爺爺怕是不會為這等人掛心的。”


    聽到如此漠然的言語,不知怎地,風無痕卻覺得心中湧起一股憐惜之意。來往海家已久,他如何不知道海家的主事人,心中就隻有一個海若欣而已,連自己也潛移默化地受了些影響。“若蘭小姐,海家官宦世家,難免有些事情會有疏漏,但海老相爺為人寬厚,定不是有意冷落你才是。不如這樣,本王修書一封,你帶給海相爺,他定不會怪罪於你。”


    “已經晚了!”海若蘭慘笑道,“海家家規森嚴,似妾身這等不守閨訓的人,回去必定家法處置,青燈古佛度此餘生。與其如此,妾身寧願向殿下問個明白,倘若真的無望,妾身立刻舍去這三千煩惱絲,直接在此地出家,也省得回京落人笑柄。”


    “這是什麽話!”風無痕有些頭痛了,這女孩怎麽那麽倔,天下好男人多得是,自己隻不過頂著個郡王的空銜,要勢力沒勢力,要錢沒錢,值得她如此傾心嗎?


    “殿下還記得宛烈十三年的新年麽?我隨大娘到宮裏給皇後娘娘請安,因為是第一次進宮,又貪著難得一見的景色,不小心迷失了,結果誤闖進了殿下的宮裏。”海若蘭的眼神變得空洞無比,開始敘述起那從未對人講過的經曆,“那時,您雖然一臉病容,卻沒有趕我走,反而小心地哄著快要哭的我,把我當作一個玩伴。那時的您,雖然不像現在這麽像一個皇子,但卻是我心目中最好的人。最後,您還差了人將我送回去,為此,我回府還大大受了一番責罵,可是,那是我最美妙的回憶。兩年前,我終於再次見到了您,結果……”


    風無痕隻感到一陣暈眩,沒想到事情可以追溯到八年前,對於自己來說,當初選擇要接受的僅僅是最為深刻的記憶,而關於海若蘭的模模糊糊的感情,早已從自己的判斷中抹去。他感到一絲微微的歉意,那個曾經哄她的少年,已經不在這兒了,也許再也不會回到這兒,取而代之的,是對此毫不知情的自己。可是,能對她說實話嗎?


    “若蘭小姐,對不起,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我已經不太記得當年的事了。如果你不願意回去,我也不勉強,不過,我會遣人回京城送信,在此期間,你必須呆在我這裏。”風無痕竭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不記得了……”若蘭喃喃自語道,長久支撐她在冰冷的海家生活下去,麵對姐姐嘲諷的唯一希望,就這麽破滅了,她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對於殿下,我可能隻是您曾經遇到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女孩,但是對我來說,忘記了那些就相當於失去了全部。也罷,殿下將信送回去好了,反正我心已死,到哪裏都無所謂。”


    故意站得遠遠的小方子看見主子朝自己招手,這才趕上前去。他是個聰明人,見這兩位的臉色都不太好,自然知道談話的內容有些不妥當。“殿下有何吩咐?”


    “小方子,你去給若蘭小姐準備一間客房,今後這些天由你親自伺候,不要讓他人插手,本王這裏就暫時不用你了。”風無痕又覷了一眼海若蘭,“若蘭小姐如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小方子就是,本王斷不會委屈了小姐。”


    海若蘭如同行屍走肉地跟著小方子離去,眼裏已經了無生氣。現在的風無痕並不知道,這個敢愛敢恨的女孩,將在自己未來的生命中zhan有多強勢的一席。


    “小姐!”抿兒推門進房,卻意外地發現空無一人,麵色不禁變得十分難看。她三步並兩步地衝下樓,衝著老板叫道:“喂,你知道我們家主子到哪去了嗎?”


    老板古怪地擠出個笑臉,“回姑……回客官的話,公子爺去了欽差行轅。”他硬生生地把姑娘兩個字吞了回去。


    “什麽!”抿兒驚呼道,原本一直故意壓低嗓音說話的習慣也顧不得了,“什麽時候走的?”


    “大約有一個時辰了吧。”老板掐指算道。


    抿兒頹然坐下,這下可好,自己還是把小姐弄丟了,那欽差行轅小姐自然有辦法進去,可自己這微末身份怎麽過得了關,她恨恨地詛咒著自己的主子。突然,她眼前一亮,當初出門時,為了回去方便,她特意問哥哥借了塊海府下人的腰牌,如今,正可以派上用場。想到這裏,她的心情不禁好了起來,“老板,結帳!我要退房!”言罷將一錠足有十兩重的銀子重重地拍在桌麵上。


    老板不禁笑得連眼都眯了縫,正想再奉承幾句,誰料抿兒又緊接著道:“我和主子就在這呆了三天不到,房錢加上飯錢,滿打滿算最多不過一兩多銀子了。你也不用夾剪給我夾了,直接兌了散碎銀兩,到時回去也好作盤纏。我可是從小看著那銀秤長大的,短了半分我都不饒你。”


    老板隻好不情願地拿了銀秤,嘴裏不知嘀咕些什麽。抿兒心情大好,這些銀兩可都是主子用首飾換來的,現在全進了自己腰包,也不枉白忙活了一場。


    福州郊外的一座荒宅內,風絕正麵無表情地聽著屬下的報告。


    “大人,屬下剛剛查過,那些趁著災後哄抬糧價的商戶,買賣做成之後便都沒了蹤影,而且,朝廷的糧船,在運抵福建後,據說也被災民哄搶了一次。”一個屬下恭謹地報道。


    “嗯,我知道了。”風絕隨手扔給了他一樣黑漆漆的玩意,不置可否地示意他退下。


    “七殿下,皇上隻要我見機行事,此事能不能處理好,就看你的了。若是依了我之前的性子,恐怕挑唆別人取了你性命也有可能。不過這次恐怕用不著了,你就自求多福吧!”風絕用幾乎微不可察的聲音自語道,“希望你能成為第二個,父親,你的在天之靈應該能夠滿意我送給你的祭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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