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好奇一下,自己的兒子怎麽樣了?”穆薩沒有立刻回答女法師提問,反而轉過來問穆哈迪。△¢“我倒是忘了,你有讀心的本事,如果你想知道,早就知道了。”


    “出於禮貌我並不濫用自己的能力。”穆哈迪簡單的解釋。“你真的知道……關於我兒子的事情?”


    “你和法圖麥的兒子,當然,我在宮裏當過馬穆魯克侍衛。他是個不錯的年輕人,你知道這點就成了。”這個埃米爾對心靈術士說。“至於你這位女伴的問題,回答起來就要麻煩多了。”


    “我們正好有時間。”莎蒂麗說。


    “那就讓我們坐下來談。”穆薩一屁股盤腿坐下。“你們都知道,這個世界上陸地很少了吧。這也是我選擇來這裏的原因之一。”


    “差不多,我們在高空中大概掃了一眼。”穆哈迪聳聳肩。“一片大陸,很多島嶼。”


    “說的沒錯,這裏氣候濕潤,從阿塔斯帶來的那些種子長得不好,所以我們靠打漁補充食物。哼,打漁,原本我還以為這是古代傳說裏才有的職業。沒想到我居然能有親眼見證的這一天。”


    “而且我相信你還會見到更多傳奇中的事情成真的,現在,繼續給我們講講海怪的事情。”莎蒂麗對埃米爾穆薩說道。


    “一個大難不死的漁民,有一天逃回港口裏,還講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穆薩說道。“聽著,我對他說的內容不做任何判斷,我隻是轉述他的話。明白了麽?”


    “好,我們聽著。”


    這故事不長。一個普通的日子,水麵平靜無波。仿佛天地間一塊恒久不變的碧綠明鏡。


    天很熱,耀眼的陽光穿透了鑲嵌著金邊的稀薄雲層,傾瀉下來。漁民所在的漁船靜靜的停泊在海麵上,非金非木的船身閃耀著光澤。它的甲板上有許多袒胸露腹的漁民在用掘泥爪和漁網勞作,這些人大都有黝黑的皮膚,是納米比的原住民,隻有極少部分是阿塔斯人。這些黑皮膚人種大多是選擇皈依第一因的新信徒,第一因的信仰者內部嚴禁種族紛爭,所以他們可以在新政權的統治下繼續謀生。獲得和阿塔斯人大致相同的待遇。


    一大爪又一大爪淤泥和海草被從海底撈出,滴落著海水,漁民們從中挑揀出可食用的牡蠣和貝類,然後將沒用的部分重新投回大海。


    驟然間,騷亂紛起。有的人開始為未知的恐慌四處奔逃。其他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迷惑的四下張望。還有一些一無所知的人任在繼續勞作。倒空了的掘泥爪再次張開,擺回水麵上方,重新浸入水中,另一隻鐵爪從船的另一端升起。更多的人開始奔跑。有兩人撞成一團,摔倒在地。


    這時第一根觸手從海底卷了上來。


    它不斷上升,它比掘泥爪更長,而他露出暗綠色洋麵的那部分觸手就像大塊頭男人的軀幹那樣粗壯。並且從下而上逐漸變細,直到尖端為人臂大小。觸手呈白色,柔軟粘稠的白色。觸手內是大如餐碟,色彩鮮明的粉紅色圓盤。當觸手蜷曲著繞過那艘漁船時,圓盤也在不斷扭曲律動。


    它繼續向上。越過船身,轉向下方,將船體圍攏。有東西在移動,那是碧綠洋麵下翻澆的蒼白物體,比漁船更巨大。第二根觸手隨即浮現,接著是第三根,第四根。一根觸手再和掘泥爪角力。另一根觸手上掛滿了漁網的碎片,就像一張麵紗。漁網似乎完全不能阻擋海怪的行動。此時大部分漁民都在逃跑,除了那些被觸手卷到的人,和少數幾個拿起斧頭瘋狂劈砍的勇士。


    不過斧頭對這怪物的作用,幾乎隻限於激怒它。二十根觸手彼此交纏,這時船已經傾斜,幸存者滑過甲板,落入海中。船隻傾斜的角度不斷加大,有東西在用力翻轉船身。最後,海水湧上甲板,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音過後,船身主體破裂了。


    “這就是漁民的故事?”穆哈迪聽完埃米爾穆薩的陳述後說道。“然後你們就都信了?”


    “我還相信有人能分開大海或者用五張餅兩串蜥蜴肉喂飽一萬人呢,相信水裏有海怪有什麽難的?再說了,我來自阿塔斯,對大海不熟。我覺得海裏就該是怪物盤踞的地方。”穆薩不以為然的說。“何況這也不是第一次海怪襲擊了,在這之前就有好些漁船奇怪的失蹤了,這次是唯一一次有幸存者活著逃回來。”


    “然後你們就對海怪宣戰了?”莎蒂麗問道。


    “和怪物作戰是斯達和賓塞派德魯伊的專長,所以我們派出了雞賊去調查這些海怪。結果令人震驚。”穆薩盯了珊瑚女巫一眼。“這些海怪,和他們以前見過的任何一種海洋生物都不一樣。他們告訴我,這些海怪不像他們熟悉的那些海怪——他們管那些叫巨型水母巨型章魚什麽的。這怪物看起來是好幾種不同的生物混合起來的,有堅硬的貝殼保護軀幹主體,觸手上的吸盤裏還有牙——這可是真的,我看過一隻死掉的海怪屍體。那些吸盤的外唇是一種堅硬的肉質凸緣。在拍擊下,它們會延展開來,緊緊的咬住受害者。而且每個吸盤都是一張嘴,凸緣內部是一塊粉紅色組織,等它收縮的時候,牙齒就會滑出——共有三排,呈鋸齒狀,比你們想象的要鋒利。”


    “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們活捉了一些海怪,然後**解剖——我就不形容一下那場麵有多惡心了。”穆薩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那東西的主軀幹像一個水囊,被一大圈支撐著那些觸手的骨骼和肌肉圍繞在中央。那水囊吞吐海水,這怪物就在海裏沉浮。必要時它甚至能從觸手和嘴裏擠出海水,以便更快的淹沒船隻。所以說那些觸手是手臂。是嘴,是眼睛。也能變成活的水管。”


    “信不信由你們,這些觸手上還有眼睛。德魯伊們稱之為感光器官。所以它們可以看見自己的獵物,不用自己摸索。”


    “我可以想象的出來,巨型海怪不利於漁業繁榮。”莎蒂麗評論道。


    “你的身體在顫抖。”穆薩直接對心靈術士說。“我從來沒想象過你也會顫抖,希望不是海怪的故事把你嚇到了。還是說你得了病,要麽就是身上有傷?”


    “也沒準是我覺得這裏氣候太冷了,”穆哈迪沒有道出自己的身體狀況。“多幾件袍子就能解決這個問題。但多幾件衣服可解決不了你這個世界上的問題,不能打漁,衣服可填不飽那些漁民的肚子。”


    “比那要嚴重的多,不僅我們的大型漁船毀掉了一多半。剩下的都躲在港口裏不敢出動了。商船的情況也是。我們沒法貿易,有好些小島補給困難,上麵的人被活活餓死。我們幹脆派出戰艦去捕殺這些海怪,一開始還算成功,但戰艦數量太少,沒法和規模龐大的海怪打一場持久戰。”


    “而且戰艦沒法繁殖自己。”珊瑚女巫補充道。


    “沒錯,所以德魯伊們想出了新的戰略,他們從其他世界裏搞來了好些可怕的海洋掠食者,想用這些入侵物種搞死那些海怪。結果並不成功。他們創造出的瘟疫也失敗了,一些海怪病死了,但很快它們的數量又恢複了。”


    “甚至有新的海怪從大洋深處出現,有一次。一艘搭載了一百人的魔法船在海洋上空巡邏的時候。一座黑色的島嶼突然出現海中央,周圍還有兩打觸手正在撲騰。然後怎麽著?那個島緩緩上升,居然飛了起來。黑暗堅韌,巨大無朋。然後這海怪纏住了魔法船。活活把它絞碎了。熱氣球水母章魚——德魯伊們起了個名字,說它可以進行什麽叫生物電解的玩意兒。用海水造出能很輕很輕的氣體。這玩意行動緩慢,皮膚堅韌,而且還會躲在雲層了伏擊。另外它們繁殖的也夠快的。”


    “我聽起來有些明白了。”心靈術士點點頭說道。“難怪你們要對這些海怪宣戰。”


    “可不僅僅因為是這樣。”穆薩回道。“那些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們十分聰明,他們如果要徹底毀滅什麽物種,他們就會把那東西的整個生態環境查個底朝天,徹底搞清楚那些東西在食物鏈裏的地位——至少他們自己是這麽說的。”


    “結果那些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還有他們中的那些雞賊發現,這些納米比海怪居然在生態體係中沒有位置!它們不占據食物鏈中的任何一環!而且更讓他們費解的是,雖然成年體的海怪他們抓了不少,但是居然一直沒有發現這東西的幼體,也不清楚海怪的繁殖模式。同時,這些鬼東西和這個水世界上的其他全部物種都找不到親緣關係。”


    “這聽起來很不可能。”珊瑚女巫評價。


    “隻有一類生物,會表現出類似的特點——就是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們自己造出來的那些怪物。沒有幼體,直接成熟,和原本的食物鏈格格不入,而且還大肆毀滅。”穆薩說道。“所以他們得出了結論,這些海怪不是自然產物,根本是被創造出來的。一定是有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叛變了,那些叛徒造出這些海怪。這才是不折不扣的宣戰信號。”


    “叛變的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嗎。”心靈術士一邊說,一邊思索眼下的情況。


    “老實說,我覺得這挺不可思議的。人人都知道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對卡米拉大人無限忠誠,以前從沒聽說過有德魯伊叛變過。”穆薩承認。“但話說回來,我對那幫德魯伊又懂得什麽?他們神神秘秘,鬼鬼祟祟。愚夫愚婦們會覺得自家的蜥蜴不下蛋或者馬奶發臭了都是德魯伊搞的鬼,我不那麽認為,但也從來對德魯伊沒好感。”


    “我們不是很有興趣介入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和海怪們的戰爭,我在阿塔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所以我想問你,現在有什麽方法離開這個世界?大型傳送門?魔法船?”心靈術士說道。


    “我猜你也會這麽做。教士們的分裂。還有你老婆孩子在等你,一大堆麻煩事。不過你恐怕可要等一陣子了。”穆薩說道。臉上掛出似乎是嘲諷的笑容。“沒有什麽魔法傳送門強大到能穩定實現不同世界間的傳送——至少我們阿塔斯的法術做不到,消耗的生命力太多了。至於魔法船。它們被禁止升空,這是為它們自己好。”


    “為什麽這麽說?”珊瑚女巫追問道。


    “你以為,那些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的戰爭是什麽樣子的?他們會怎麽對付那些海怪?”穆薩發問。


    “以我對斯達赫賓塞派的了解,他們的戰爭手段肯定不包括派一群人裝備上魚叉然後出海。”心靈術士說。“八成是培育了一些新的怪物,然後放它們去對付海怪吧。”


    “沒錯,但你們絕對想不到他們這次選擇在哪裏培育那些怪物。”埃米爾穆薩像一個快要揭曉謎底的三流吟遊詩人一樣說道。“你看,上一次失敗後,他們認為現有的怪物太弱太少,而且是分批投入的。所以讓那些海怪有了反應的時間。德魯伊們計劃在一個秘密的地方,一次性培育出大量的,忍受各種極端環境的怪物,然後一口氣投放出去。”


    “說是秘密地點,其實也算不上,因為人人其實都可以看到那個地方。”穆薩說道。“等晚上你出門的時候,抬頭就可以看見了。”


    他不可能是在說……穆哈迪這下有些吃驚了,他還沒來得及張口,莎蒂麗先替他喊出了心中的疑問。“月亮?!那些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把這個世界的月亮當做了他們的怪物培育場?!”


    “沒錯。就是月亮。這個世界的月亮比我們阿塔斯的要有生氣一些,沒那麽荒蕪,可以允許一些頑強的雜種活下去。而且它離這個世界足夠近。等到時機成熟,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就會放出那些月亮上的野獸。解決海怪的問題。”穆薩繼續說。“他們管那叫月之淚,到時候不計其數的月麵怪獸會受到鐫刻在它們本能中的力量趨勢,瘋狂的集中到一起。然後。它們就會從月亮上降臨這個世界……不用說,這個過程中。會有數不清的怪物散落在軌道上,所以魔法船沒法航行。”


    “那些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他們打算什麽時候釋放那些月亮上的怪物?”心靈術士追問道。


    穆薩抬起頭。看了看牆邊上,一個矮櫃子上擺著的沙漏。“大概你走到房子外麵的時候,就開始了。”


    心靈術士立刻起身,衝到埃米爾的宅子外麵,莎蒂麗比他更快,直接傳送了出去。一道藍光閃過,珊瑚女巫出現在宅子前麵的院子裏。


    天色已經黑了,一輪巨大的明月掛在空中,漆黑的夜幕上點綴著陌生的星座。月亮看起來比阿塔斯的雙月加在一起還要大得多。要麽就是因為它的體積真的很大,要麽就是因為它的軌道非常低。


    月亮上有暗色的區域,而且它的邊緣在移動。穆哈迪看不清楚的是,在那顆月亮上,咆哮的異獸正在奔騰集結。它們完全陷入斯達赫賓塞派的德魯伊的控製之中,朝著同一個方向不斷前進,哪怕互相踐踏也在所不惜。


    這些怪物是如此眾多,以至於它們集中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座山峰,一座完全由血肉之軀的山峰。這座山峰逐漸長高,直到連地麵上的人,都可以看到月亮的邊緣上有個微微的隆起為止。


    緊接著,靈能者教士們和褻瀆者法師們聯手,扭轉了月亮上本就不強的重力。從地麵上看去,那個月亮邊緣上的微小隆起逐漸變大,連接著月麵的尾巴卻逐漸縮小,好像一滴正在成形的水滴。緊接著,那水滴從月麵脫離,墜向大地。


    這就是月之淚,一滴眼淚中包含了千千萬萬,不計其數的恐怖怪物。它們被創造出來隻為了一個目的,為自己的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主子而殺戮。


    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


    “要想解決一個問題,你不該創造一個新的問題。”穆哈迪聽到身後有聲音傳來。


    “你不支持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的做法。”心靈術士對莎蒂麗說,眼睛還是盯著正在緩緩下落的月之淚。“他們有法子控製自己製造出來的野獸,他們可以強迫它們自殺。”


    “這些做法就從來沒有困擾過你麽?”


    “這是一個你想對心靈術士提起的問題?”穆哈迪說。“我們現在有太多事情要處理了。你和我都是,你不想回去看看提爾怎麽樣了麽?你不在的時候,泰西安那個僭主會做出些什麽?而我也得想辦法彌合信士間的分裂。更別說……”他突然住口。


    “更別說什麽?”


    “天琴,我的師父和啟蒙者,大心靈術士。”心靈術士停止觀察月之淚,對莎蒂麗說。“她利用阿伊莎,竊取了一絲眾名智者的本質。我不知道她打算用那些幹什麽,或者進行什麽實驗。但現在外界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幾年,無論她打算做什麽,現在肯定已經有些成果了。而我要找出來是什麽。”


    “如果你已經遲到了十多年,那麽再等幾天不會產生太大的區別。”珊瑚女巫提出。“我不建議你直接回到權力的中心,誰也不知道那裏誰是隱藏的敵人,都發生了什麽變化。就像老諺語所說的,如果你要踏入一片流沙,先用一隻腳試試深淺。”


    “反正這段時期魔法船也沒法航行……”穆哈迪想了想,認可道。“那我們就等德魯伊搞完他們的戰爭遊戲,然後再動身。”(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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