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大步流星的衝到穆哈迪麵前,“不管你是什麽人,這件東西我要了!”他說話的時候唾沫星四濺,不過都被穆哈迪用靈能擋住了。


    店裏那位仆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他看著那個闖過來的人,想要阻攔,但是又有些裹足不前。“老爺……”仆役隻擠出兩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他在害怕,穆哈迪看出來了,怕的厲害。


    來者也是個心靈術士,從他的靈能波動,穆哈迪判斷他和自己的實力差不多,也許略強一些,但不會太多。“朋友,”穆哈迪出聲警告對方。“你在談論的可是我的財產,我已經買下這個了。”


    “那我隻能要求你把它轉賣給我。”來者堅持,他有蔚藍色的眼睛和很高的顴骨,一把絡腮胡又濃又密。這位心靈術士赤著腳,腳踝上帶著個環。穆哈迪以前還以為隻有奴隸喜歡這麽穿,看來他搞錯了。


    “那你可要失望了,我不在乎金子。”穆哈迪一口回絕,大心靈術士都殺過,難道遇到一個不比自己強的對手就要退讓?“你。”他吩咐店裏的仆役,“把這狂徒趕走,我喜歡清淨。”


    “你恐怕搞錯情況了,小巴郎子。”那個長滿絡腮胡子的心靈術士咄咄逼人的說,越走越近。“我沒說要給你金子,我付鋼鐵,不付黃金。”


    那個店裏的仆役嚇得臉都白了,兩個靈能者要是在這裏打起來,那麽店麵可就毀了。遠處有兩個冒險者打扮的人饒有興味的打量著這邊的衝突,冒險者的本性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真打起來了他們才高興。


    穆哈迪拔出銀刃,挑釁式的往前一指,眼神好像看待一堆垃圾。


    絡腮胡子發出一聲怒吼,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雙方的心靈力量凶狠的碰撞在一起,彼此角力,試圖壓倒對方,操縱對方,蹂躪對方。龐大的精神壓力讓這家店裏的仆役和那幾個站在遠處的冒險者都動彈不得,那種感覺,好像被什麽凶惡的野獸盯上一樣。


    陳設在店裏的盔甲哐啷哐啷的晃動,沙粒從屋頂落下。無聲的狂嘯充斥著房間內外。


    對手不弱,但是穆哈迪更強。靈能力量潮水一樣湧向對方,一波接一波,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對方似乎隻剩下招架之力了,然而就在穆哈迪以為自己大獲全勝之前,第三股心靈力量出現了。


    這家店背後的靈能者出手了,他不能眼看著自己的心血被毀掉。


    這第三股靈能力量比兩人都強,而且意外的給穆哈迪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心靈術士想起來了,這力量來自大心靈術士伊斯邁爾,那個拉姆城心靈術士學院的院長。


    不過伊斯邁爾作為拉姆靈能者學院的院長,居然還兼職經營冒險者裝備店,這倒是出乎穆哈迪的意料。靈能者要那麽多錢做什麽?浪費時間在商業活動上,豈不是減少了修行靈能的時間?


    穆哈迪自己拿著提爾發給他的軍餉,又坐擁一座水廠的大半收入,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大問題,反正他也沒什麽花錢的愛好。原本在地球上的時候他還喜食辛辣的料理,可是現在他的味覺都被靈能破壞了,這點愛好也沒了。


    果然,第三股靈能力量介入後,一個男人憑空傳送到了這裏。他一半臉非常英俊,足以讓任何少女動心,另一半臉則極其蒼老,猶如數百年的枯木。不是和變換海靈合體的伊斯邁爾是誰?


    “伊斯邁爾。”穆哈迪出聲對他說。“在你的店裏,難道連誠實買賣都做不了了麽?”


    “伊斯邁爾?”來人瞄了一眼心靈術士,有些詫異的出聲,語氣裏還有些不滿。“你肯定新到城裏的吧。”


    絡腮胡子的心靈術士鄙夷的看了穆哈迪一樣,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沙漠蠻子。”他給出了自己的結論,這個結論倒也未必全錯。“少來搶我看中的東西!”


    “下跪賤民。”穆哈迪回敬對方,麵色平靜。“這本就是我買下來的東西,不能算搶。”說著,他突然一揮銀刃,直擊對方的胸膛。


    穆哈迪方才用上了在提爾學到的小技巧,用循環洗腦音樂掩蓋自己的真實的心理活動,然後猝不及防的突然出擊。絡腮胡子男人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的攻擊意識,猝不及防,手忙腳亂,隻能笨拙的向後一躲。


    然而穆哈迪那一劍隻是虛招,逼得對方後退的同時,他輕鬆的伸手摘下了絡腮胡子男人掛在腰間的錢袋。“這才叫做搶,看清楚其中的分別了嗎?”


    絡腮胡子男人吃了一虧,不再答話,集中精神展現異能,再次開始攻擊穆哈迪。他臉紅的好像出嫁時的處女一樣。


    “蠻子!”他說。“我說的慢點,好讓你也能聽得懂。這-東-西-是-我-的,它-被-做-出-來-的-唯-一-目-的,就-是-為-最-尊-貴-的-戈-爾-什-氏-族-占-有!”(戈爾什-quraysh)


    “夠了!”“伊斯邁爾”大喝,同時用自己的澎湃的靈能阻止了場麵失控,他的臉變成了一個沒有特征的中年人,滿麵怒容。“我不會允許你們在我的店裏決鬥,要打去學院裏打。在我這裏打壞任何東西都要照價賠償。”


    穆哈迪看看絡腮胡子男人,“如果他敢的話。”


    絡腮胡子男人的怒氣幾乎充盈了整個房間,拉姆的心靈術士們和穆哈迪不同,他們是不壓製自己的情緒波動的,相反,他們從中汲取力量。一個拉姆的心靈術士情緒波動越劇烈他就越強。天琴管這種心靈術士叫做情緒的奴隸,而把她和穆哈迪這種心靈術士稱讚為情緒的主人。


    “果然是個強盜。”那個心靈術士說,“現在又搶走了我要說的話?!那麽我就替你把你該說的話說了吧,‘我接受你的挑戰!’”


    “我覺得以你的實力,這還稱不上一場挑戰。”穆哈迪又說,對方臉上又是一紅,想說些恨話挽回麵子。


    “記得帶上我的袍子!”絡腮胡子留下了這麽一句話,就展現異能傳送走了。


    “伊斯邁爾”揮手示意店裏的仆役沒有事了,快去安撫其他客人,然後他打量著穆哈迪,說:“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麽會把我當成伊斯邁爾了,你是那個科溫引薦給巫王陛下的提爾人軍官兼心靈術士。”


    “那就是我。”穆哈迪承認,又有些好奇,“你說你不是伊斯邁爾,那麽你到底是什麽人?你們的靈能波動,如此相仿。”


    “以撒。”他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倒是個堂皇的名字。“我是伊斯邁爾的兄弟,我們的能力也類似。不過我和他很久以前就分道揚鑣了。現在他是他,我是我。我最恨有人那我跟他相提並論。”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非常扭曲,那種程度的仇恨和痛苦,讓人見了為之心驚。不用修煉過靈能也可以看得出他和伊斯邁爾非常合不來。


    “我不關心你們兄弟倆間有什麽糾紛。”穆哈迪說。“不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優素福·加齊,本城最著名的曼丁戈武士。”以撒直截了當的回答穆哈迪,這些信息無需隱瞞。“看來你果然是新到本城。”


    “武士?就憑他?”穆哈迪想起絡腮胡子男人剛才的表現,無關緊要的動作太多了,反應也不很快,他要是也算武士,那可笑死人了。“我可是個經曆過咬箭的武士,他那點功夫,連沙漠部落裏牙齒掉光的老人都應付不了,算哪門子武士?”


    “看來你連曼丁戈是什麽都不知道。”以撒譏諷的扭曲嘴角。“曼丁戈是心靈術士之間的一種較量,一種靈能技巧的展示。在曼丁戈中,對抗的心靈術士要用自己的異能操縱一個奴隸,去攻擊對方的奴隸。因為靈能者之間的直接對抗太過危險,所以它變得非常流行。好像傀儡師操縱傀儡一樣。”


    聽到傀儡師三字,穆哈迪心中一動,但是對方所指的傀儡師就是普通的賣藝人而已,不是那個瘋狂的大心靈術士。


    “用靈能操縱奴隸互相戰鬥?”穆哈迪又問了一遍,以作確認。


    “至死方休。”以撒說。“當然,是指的奴隸的死。”


    “誰想出這種主意的?”


    “我不是曆史學家,提爾人。--第@一#中¥文&網--”以撒說道。“我對這種問題的答案沒有了解。”


    穆哈迪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敢自己拿起刀劍的懦夫才玩這種遊戲。拉姆的靈能者們都這麽怕死麽?”


    “你果然像傳說中的一樣,把自己作為人類的基本情緒都移除了。”以撒看著穆哈迪緩緩的說。“不過告訴你,不要小瞧曼丁戈這項運動,它非常考驗一個靈能者的天賦。隻有那些能隨心所欲的使用靈能,並且和奴隸達到極高同步率的人,才能常勝不敗。”


    “剛才那個家夥,你也不要小瞧他了,他比你以為的要強大的多。”


    穆哈迪聳聳肩,沒把這些警告放在心上。“那麽優素福·加齊為什麽想要那件袍子?雖然它算是不錯的裝備,但是也不至於引得心靈術士如此心動。“


    以撒哼了一聲。“去問優素福吧,我要離開了。我還有很多……嗯,精密的研究要做。”


    靈能學院是嗎?對方傳送離開後,穆哈迪想,看來我還得去那裏一趟。


    靈能學院的門口,依然是幾個聖堂武士和衛兵把守著。看到心靈術士孤身前來,他們也沒有為難,爽快的放他入內。


    再一次跨過學院外那道幹枯的護城河,穆哈迪進入到靈能學院中。前方的空氣一陣抖動,學院的院長——大心靈術士伊斯邁爾感應到他的到來,親自迎接。仔細觀察,穆哈迪發現他和以撒的思想波動還是有些差異的,但那些差異極其微小,要不是事先知道他們是兩個人,根本不可能發現。


    “我料到你還會再來。”一見麵,伊斯邁爾就這麽說。“我聽說了你被對頭擄走的消息,現在意識到天琴的那一套不行了吧?還是學習我們拉姆的靈能之道,才是正途。我敢保證,以你的天賦,三五年之內一定可以打垮那個敵人。”


    “那個敵人已經被我殺了,而且我也不想違背天琴的教導。”穆哈迪說。“今天我是來和人決鬥的。”


    “決鬥?”伊斯邁爾說,歪歪嘴。“和誰?”


    “一個絡腮胡子男人,名叫優素福·加齊。”


    “原來是他。”伊斯邁爾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用不以為然的語氣問。“你怎麽和他起了衝突的?”


    “我在以撒的店裏遇到他,”穆哈迪回答對方。“他看中了一件我看中的裝備。”


    “那你的品位可真夠差的,提爾人。”伊斯邁爾搖搖頭。“居然和優素福那個男人一樣,去以撒的店裏買東西。”


    “你對你的兄弟沒有好感。”穆哈迪指出。


    “誰會對他有好感呢?”伊斯邁爾搖搖頭。“無恥之徒,他自以為是誰?不過一個奸商而已。”


    “你們倆兄弟間的矛盾,我無意介入。告訴我我能在那裏找到優素福,宰了他之後我還要繼續調查傀儡師的案子。”


    “相信我,你查不出結果的。”伊斯邁爾又搖搖頭,不過他沒有拒絕告訴穆哈迪優素福的宅子地址,“決鬥最好在角鬥場進行,那裏不怕被破壞。”說完,他就把自己傳送走了。


    穆哈迪若有所思,從對方的話裏,心靈術士強烈的感覺到,對方與其是說查不出結果,不如說是不想查出結果。到底是為什麽?


    到了優素福的宅子前,絡腮胡子心靈武士早就在等他了。作為著名的曼丁戈武士,他的宅子就在角鬥場旁邊,決鬥起來倒也方便。


    這座角鬥場類似地球上的羅馬大競技場,和提爾城中那個角鬥場也有點像,但是沒有後者那麽大。提爾的角鬥場能容納數萬人,外麵還有為傳奇角鬥士建造的雕像。拉姆靈能學院裏的這個角鬥場隻能供數百人圍觀,但是它不是石頭建造的,而是用水晶。


    靈能水晶,穆哈迪感應到,經受過特別強化,能抵抗和隔絕大部分靈能攻擊。從而不至於讓決鬥的雙方把這裏給拆了。


    這時天色已晚,學院裏的人本來就不多。除了偶爾刺破長夜的瘋狂慘叫外,角鬥場附近一片寂靜。


    穆哈迪站立於角鬥場內,和那個絡腮胡子麵對麵。


    “在你死之前,告訴我你的名字。”優素福·加齊說。“我會給你立碑的。”


    “那種東西我不需要。”穆哈迪說。“你變強了很多。”他有些驚訝的意識到。


    那個絡腮胡子心靈術士爆發出一陣狂笑。“當然,你不會以為那個奴隸就是我的真正實力吧?”


    “奴隸?”穆哈迪臉色的訝異之色更盛,不過他立刻明白過來。“你在遠程操控剛才那個人,剛才出現在店裏的那個家夥,隻是個奴隸,是個傀儡?”


    穆哈迪聽說曼丁戈武士的時候,還以為他們隻能控製戰士盜賊這種靠**作戰的奴隸呢,沒想到心靈術士還能控製奴隸發出異能。這兩者之間差異可就大了,前者隻需要一個操縱肢體異能就能夠勝任。後者需要的異能複雜的多,也精妙的多。


    這也解釋了為什麽絡腮胡子方才那麽笨拙,原本就是一個遠程操縱的傀儡,實力自然不及原體不過奇怪的是,為什麽那個原體長得和本體一模一樣?


    “容貌自然是我用靈能重塑的。”優素福·加齊仿佛看穿了穆哈迪心裏的懷疑,解釋道。“現在你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了吧,我的袍子呢?”


    “沒有帶來。”穆哈迪說。“因為你不會贏的。”


    絡腮胡子看看穆哈迪,對後者一笑。那表情,穆哈迪仿佛看見了一條鱷魚對自己一笑一樣。“你也不會死的,我保證。你的懲罰要比死亡可怕的多。”


    “對我來說,活著本身就比死亡可怕的多。你想象不出我曾在我的師父那裏經曆過什麽幻象。那些記憶依然困擾著我,在噩夢中重現。”


    “伶牙俐齒。”對方反譏,“能在巴紮或者床上幫到你的能力在競技場上一無是處!我們所站的場地乃鮮血和汗水浸透,不是說客的唾液。七百年來這裏見證了無數不自量力者的隕落,你這張自以為是的臭臉,我也要揭開。”


    穆哈迪心念一動,對手說完立刻開展了攻擊。


    兩名心靈術士同時展現深度暗示,試圖扭曲對方的意誌,使其臣服於己。意誌展開較量的的同時,常規的攻擊手段也沒閑著。穆哈迪拔出銀刃,快步向前,決定抓住對手本身不擅武技的弱點。


    絡腮胡子看到對手衝上來了,不為人知的一笑。


    臉舞者海蒂徹在回到拉姆城後,就偽裝成了提爾的一名官僚,居住在科溫的宅子裏。不過她也不用假扮太久,因為她知道真正的提爾使者就要來了,這件事連那個心靈術士都不知道。


    倒不是說執政會議故意隱瞞穆哈迪什麽,女刺客也是通過臉舞者自己的情報渠道,才得知這個消息的。


    臉舞者受傷不重,但是心裏卻受到了極大震撼。


    拉斯古那個等級的大心靈術士,臉舞者要是自己對付的話,隻能選擇潛伏起來,找到機會,再一舉刺殺。沒想到穆哈迪居然僅憑自己的實力,一舉擊殺了那家夥。


    臉舞者自然不清楚,最後穆哈迪取勝還是靠了一點太初術士的幫忙。在她眼裏,心靈術士顯得有些高深莫測了起來。


    原本明明實力平平的男人,現在卻突然壓了自己一頭。這是從小接受嚴格訓練,自信付出比誰都多的臉舞者不能接受的。即使是在改頭換麵的隱藏在科溫的宅邸裏,她也要堅持修煉,保證自己不斷進步。


    臉舞者的戰鬥技巧,是刀劍之道和靈能的結合。她們會先在戰技上修煉到凡人的極限,


    然後用各種詭異的異能讓自己變得更加致命。


    然而真正使得臉舞者們如此防不勝防,無孔不入的原因,還是因為她們擅長偽裝成任何人,甚至連一般的心靈術士,都不能看出漏洞來。


    海蒂徹此時就在鍛煉她的這項能力,她把自己偽裝成了宅子裏一個仆人的樣子。悄無聲息的穿行。


    臉舞者明白,每個人的腳步聲都是不同。有人沉重,有人輕盈,有人邁步的頻率快而其他人慢,有人習慣腳跟先著地,有人則是腳尖。細心的人能僅憑腳步聲分辨來者是誰,所以臉舞者要想偽裝成他人,連邁步也不可以錯。


    科溫的仆人們大都經過嚴格的訓練,習慣躡手躡腳的走路,以免打擾到主人們的性質。他們雖非奴隸,卻也和奴隸差不多了。


    海蒂徹假扮成提爾官員,陪暈過去的穆哈迪來到這裏的時候。科溫王子告訴她,“現在是關鍵時刻,和提爾的友好條約還沒簽訂,這個時候,你作為提爾的官員,不方便隨意出入。”


    “有些不想看到和提爾合作的貴族,可能會試圖刺殺你,到時候就麻煩了。”王子這麽說。“想要女人的話,不要去妓院,就從我的女仆裏挑選就行了。她們都會乖乖聽話。”


    “你說她們都是奴隸?”海蒂徹假扮的提爾官員問,用一種義憤填膺的語氣。真的提爾革命者就這麽說話,他們對奴隸製恨之入骨。


    王子嘖嘖嘴,說。“我沒有奴隸。我隻是說他們會乖乖聽話。”


    科溫淺淺的鞠了一躬,“原諒我的失陪,身為拉姆的王子,他所付出的代價之一就是不得不被各種瑣事打擾。你可以住在我的大宅裏,享用美食美酒美女,還可到處參觀,不出院子就行了,這是為你自己的安全考慮。”


    所以海蒂徹就真的開始參觀科溫的宅子了,不過是以一名仆役的視角來參觀的。


    主人和貴客們的房間有廁所,其他人的房間隻有陶製的夜壺。在大人們視線以外的地方,仆人們每天要把宅子裏糞便和穢物清理到院子裏去。他們走的是一條和主廊平行,但是低矮的多,也昏暗的多的走廊。他們的目的地是院子裏的一處菜地,科溫和諸位大人們吃的東西是從商隊那裏買來的。仆人們隻有幹豆,要吃菜要自己種。


    更加不幸的是,油燈是很貴的,仆人們用不起。而且他們的房間一般采光都很差,所以往往要在一片漆黑中,咀嚼下難以下咽的低劣食材。


    這讓臉舞者有些回憶起了自己還是學徒時,變成盲人訓練的情景。前輩臉舞者會逐漸拿走你的一項感官,迫使學徒們學習如何在不依靠單獨感官的情況下戰鬥。這種技能對於要常常和能操縱人心製造幻覺的靈能者戰鬥的人來說必須的。


    海蒂徹走入一間明亮寬敞的屋子,這裏似乎是宅子裏的一間哈曼浴室。房間雖然很暗,但是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有靈能水晶的金黃色光線照射進來。浴室的地上是花紋繁複,用無數碎石和磨圓了的水晶拚成一幅新月圖案,周圍是葡萄藤一樣的文字。


    浴室內有石質的矮幾,供人放置食物。如果穆哈迪看到這間浴室的話,他會說這間浴室和地球上的土耳其浴室一樣,有古羅馬時代流傳下來的雍容風格。然而看在臉舞者眼中,她隻覺得貴族們驕奢淫逸。維持這間浴室所需要的水,足夠供給一千人日常的生活。


    在沙漠化的阿塔斯上,這麽做是難以想象的奢侈。海蒂徹還聽說過有一位商業家族的頭領建起了被稱為海洋池的豪華設施,那裏的水多的足夠人遊泳。


    六個供人就坐的石頭凳子圍住了浴室中間的噴泉。一個男孩裸身站在水池裏,手握刺客用的細劍擺出決鬥的姿勢。他輕盈俊朗,看起來年齡不超過十六歲,留著裁剪整齊的齊耳金發。那雕像如此逼真,以至於臉舞者第一眼竟真的把對方視為真人,雖然他手裏拿把劍倒的確是真劍。


    海蒂徹又來到另一處房間,在之前的戰鬥中,有本尼迪克特的人衝殺到了這裏,弄得一片狼藉,現在還沒有收拾完。而離這間屋子不遠處,就是向下的通道,直通科溫金庫的大門。


    科溫在金庫裏藏了什麽東西?臉舞者想要知道這一點,刺客的本能就是盡可能的獲得有用的情報,所以她又換了一張臉,偽裝成宅子裏一個不起眼的男仆,悄悄的接近那裏。


    科溫自己從不親自施展魔法,隻依賴卷軸,這點人人都知道。所以臉舞者不太擔心自己被魔法監視了,而一般小法師施法窺探,她察覺的到。


    金庫前的階梯殘破不堪,那塊砸下來的大石頭已經移走了,但是大多數戰鬥的痕跡還在。地上到處是強力靈能和魔法轟擊後留下的深深印痕。


    金庫的大門沒有留下任何傷痕,它是用特殊材料製成的,能夠抵抗大部分攻擊。看到這裏,臉舞者心底嘲笑,這種門有什麽用?就算它再堅不可摧,它所依靠的牆體就是普通石牆罷了,大不了把整麵牆都拆了,一樣能侵入到金庫內部。


    海蒂徹把一隻手放在門上,停頓了一下,然後驚訝的抽回手來。


    臉舞者能靠聲波感知一些固體結構的信息,原理和地球上的金屬探傷以及地震測繪差不多。通過這項能力,海蒂徹驚訝的發現,這金庫也太大了點,從大門往後延伸出去上千腕尺,感覺不到盡頭。


    似乎,這就不是個金庫,而是一條通道,一條秘密通道。


    臉舞者不打算直接侵入這裏,她看了看四周,發現一個人都沒有,準備原路返回。


    “啊,原來你在這裏。”可惜事與願違,臉舞者就在回到自己房間的路上,竟然遇到了科溫王子。王子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沒有腳步聲,就這麽直接現身了,還叫住了海蒂徹。


    幸運的是,科溫好像沒有認出眼前這個人是偽裝的。王子畢竟不會讀心,而臉舞者的變裝實在太過完美。


    為什麽科溫以王子之尊,會找一個普通仆役說話?海蒂徹感到奇怪。難道這個仆人暗中還有其他職責,甚至是王子的心腹?


    “是的,殿下。”臉舞者惟妙惟肖的模仿了那個仆人的口音,果然,科溫沒有起疑心。


    “快點,米爾紮,”王子說道。“那兩個提爾人都不在。我們正好去檢查一下我的秘密基地怎麽樣了。我總擔心,我哥哥不會策劃了一次攻擊就放棄了,他是個死纏爛打,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男人。”


    說完,王子領著海蒂徹,快步走動。看他走的方向,正是他所謂的金庫所在地。


    競技場中,戰鬥塵埃落定。


    穆哈迪擦擦嘴角的鮮血,看著對手的屍體。


    絡腮胡子的真本領意外的出色,如果不是穆哈迪銀刃有種種奇怪的能力話,那麽要取勝,肯定還要大費一番周折。


    這把銀刃,是穆哈迪從星界的吉斯洋基人手裏搶來的。吉斯洋基人的靈能水平,穆哈迪覺得也就平平,他們的武器卻格外的克製靈能者。穆哈迪猜想,這可能說明他們常常要和心靈術士之流的敵人作戰。不過星界裏有什麽心靈術士社群,他的魔法知識有限,就不太清楚了。


    優素福·加齊的本體已死,他就算用靈能繭還是克隆術一類的異能複活,怕也要很久以後了。自高自大,自尋死路,穆哈迪評價他。


    戰鬥雖然結束了,但是穆哈迪沒有離開靈能者學院。因為剛才對手無意間的一句話,啟發了他的思維。


    七百年的歲月裏,你不是第一個倒在這裏的人。這句話提醒了穆哈迪,既然靈能者學院是傀儡師創辦的,那麽他肯定七百年前生活在這裏。自己用時間印記異能看看這片土地的過去,說不定就能發現傀儡師當年的情形,有助於自己解開謎團。


    於是心靈術士在這裏展現時間印記異能,窺測久遠的過去。


    穆哈迪閉上眼睛,離開身體,融入這片大地。融入時間之河,他想,化身為超越時間的存在。陡然間,他看到四周的一切,聽到八方的聲響。這種感覺非常奇妙,即觀察的一清二楚,卻又好像置身其外。有如坐在車裏,通過車窗觀察外邊風景一樣。


    然後他的視力就突破了時間的屏障,看到了過去。


    三名心靈術士的影像出現在他麵前,一高二矮,一胖二瘦,三人互相攻擊,直到隻有一個人剩下,在血泊之中哈哈大笑。穆哈迪認出來這是年輕時的靈能學院院長。


    看來這是過去學院裏訓練學徒時的場景,穆哈迪想,然後三個心靈術士的影像像朝陽下的晨霧一般消融,換成一堆人忙忙碌碌,拖著大石頭勞累的情景。


    這是古代人在建設拉姆靈能學院,穆哈迪推測,就快要到我尋找的年代了。


    然而接下來,穆哈迪發現,自己很難再看到更久遠的情形了,似乎既是因為自己實力不足,也是因為這裏存在什麽障礙,有意阻撓靈能的窺探。


    但心靈術士怎麽能放棄?這是最好的探查傀儡師秘密的機會了,除了靈能學院這裏,穆哈迪想到的唯一一個大心靈術士肯定出沒過的地方就是巫王的宮殿。但是巫王肯定不會同意讓他去窺探自己宮廷裏的秘密,何況阿貝爾拉赤莉可是個女巫王。


    那種感覺,就好象有道無形的膜,在阻止著他繼續探索。


    穆哈迪一次次嚐試,又一次次失敗。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那層隔膜突然消失。古代的影像再一次出現。


    他看到爭執的人群,死去的屍體,天上的暗日。


    影像越閃越快,讓心靈術士感到暈眩迷惑。他沒有再看到被師父訓練的靈能學徒,也沒有再看到學院建設時的情景。高大的房屋變成簡陋的地基,地基變成深坑,深坑消弭無痕。


    最後,這片土地變成了空地,上百個破爛的帳篷散布在空地上。無數饑荒的難民就居住在這些帳篷中。


    沒來由的,穆哈迪知道這就是七百年前這裏的場景了,不過傀儡師當年真的出現在這裏過麽?會不會他的推測從一開始就錯了?


    這些可憐而卑微的人們看起來衣衫襤褸,肮髒不堪。他們神色灰白,皮膚幹枯開裂,瘦弱的讓關節處的骨節凸顯出來。他們眼睛裏似乎沒有希望,隻有麻木和苦難。穆哈迪仔細打量這些幻象中的人,他發現其中有些難民在便血,蒼蠅落在他們身上,趕都趕不走。


    瘟疫的跡象到處都是,這些人在等死。


    很明顯,大約七百年前,拉姆城裏發生了嚴重的饑荒和瘟疫,這些人應該是染上了致命的疾病,所以被巫王隔離在這裏,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原來靈能者學院的院址這裏以前是難民的聚集地,穆哈迪想,那為什麽傀儡師會選擇在這裏建造他的學院?


    他接著看下去,食腐鳥在空中盤旋,隨時準備享用倒下的人。幸存者們太虛弱了,沒法驅趕走這些可鄙的扁毛畜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丈夫或者妻子,父母或者孩子淪為它們的食物。食腐鳥會先啄出死人的眼睛,然後撕開皮膚,埋頭大啖屍體的內髒。


    禽獸享用人類的肉,這裏就是這麽一幅末日景象。


    他看到難民們忍饑挨餓,吃壁虎,吃羌螂,啃皮革。一張馬皮就是一頓大餐。一些男男女女暗中聚集在一起抽簽,抽到白石頭的就得獻出自己的肉。


    少女的貞操此時隻能換半塊又黑又夾了沙子的麵包,有些丈夫被迫讓自己的妻子與他人苟且,換得孩子的食物。有時候,人甚至被迫咀嚼自己的至親。


    然而即使最黑暗的夜,也有一線光明。


    穆哈迪的視線已經不受時間局限,他看到一天天過去,難民們聚到一起互相安慰。“‘那個人’會回來的,”他們對彼此說。“‘那個人’不會拋下我們。”


    每一天都有人倒下,但是每一天剩下的人都以此砥礪對方。終於有一天,一片絕望之中,難民們卻突然聚集起來,好像受到什麽人的召喚一樣。


    一個皮膚滿是裂紋,白頭發,眼角布滿魚尾紋的老人把難民們召喚到一起。他用飽經風霜的語氣對難民們說,“我們的希望沒有死,而且回到了我們中間。‘那個人’會救助你們!”


    他的話在難民中蕩起漣漪。“你說謊!”有人出聲,有氣無力的反駁。“我親眼看見‘那個人’被聖堂武士們釘死了!”


    滿麵滄桑的老人用沉默的注視回應那個人的質疑,在那雙蒼老眼睛的注視下,質疑者們退讓並感到羞愧了。直到所有人都閉上嘴,他才再次開口。“那個人真的回來了。隨我來吧,你們懷疑被釘死的人就在我的帳篷裏,而且會喂飽你們所有人。”


    “這不可能!”


    “如果你們相信,這就可能!”老人斬釘截鐵的說。


    難民們被這一宣言震驚了,紛紛努力支起身子,緩慢聚集到老人的帳篷邊上。他們人數眾多,至少有四五千之眾。


    老人告訴難民們,那個人就在他的帳篷裏,願意喂飽大家並且治好他們的病。他先進到帳篷裏,待了一段時間聆聽那個人的話,然後又走出來麵對難民,要他們把身上剩下的食物都交出來。


    有些人因此產生了懷疑,他們說老人是個騙子,想奪走他們僅剩的食物。如果他不是騙子,為什麽‘那個人’不親自出來,卻要他來傳話?有些人選擇了信任,但是絕大多數人都選擇了漠然旁觀,既不拿出自己僅剩的口糧,也不離開。


    最後,老人隻從難民那裏收集到了五塊又小又硬的麵包以及兩串幹癟的烤蜥蜴,他說,“那個人”吩咐了,這些會喂飽你們全部人。


    一共五塊麵包,兩串烤蜥蜴,怎麽能喂飽四五千人?穆哈迪繼續看下去,他看到了令人驚異的場景。


    老人讓難民們排成一排排領取食物,他給每個人足夠吃飽的分量,但是那五塊麵包,兩串烤蜥蜴卻怎麽也分不完。每個難民都領到了食物,多少天以來,他們第一次感受到了滿足,感受到了希望。


    那些曾經懷疑那個人的難民都羞愧的低下頭,老人說,看吧,那個人是不會欺騙我們的,那個人會拯救我們全部。剛才的事,是那個人在考驗你們的忠誠。忠誠的和動搖的,必須分開,如此才能讓配得拯救的人獲得拯救。


    看到這裏,穆哈迪震撼難言。


    用靈能憑空變出東西,倒不算稀奇。讓他震撼的是這一幕其中的宿命意味。五塊麵包,兩串蜥蜴。不,這不可能。七百年後的心靈術士下意識的念叨。五塊麵包,兩串蜥蜴。這隻可能是巧合,絕對的巧合,它不能說明任何意義。


    然而心底,又有一個細微的聲音在反駁他。五塊麵包,兩串蜥蜴的故事,差不多七百年的時間間隔。一切真的都是巧合麽?記住,萬事萬物,都脫不出真神的安排。一切事情,背後都必有深意。你不能拒絕走上自己命定的道路。


    穆哈迪心下紛亂如麻,隻能勉強壓製,繼續觀看七百年前的舊事。


    老頭話音剛落,帳篷的簾子被從裏麵掀開了,“那個人”從帳篷裏走了出來。黑色的波卡罩袍,隻露出一雙眼睛,一雙銳利的眼睛。


    難民們好像麵對國王一樣,紛紛跪下,看著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些人臉上落下了激動的淚水,而阿塔斯人不常流淚。


    穆哈迪心中又是一驚,因為對方走出帳篷時,視線若有意若無意的往自己的方向一看,好像兩者間七百年的歲月完全不是阻隔一樣。


    他不可能看到我,穆哈迪在心裏對自己說,這隻是我用時間印記異能造出來的幻象,幻象不可能看到我。


    “我知道你們有些人看到了我被聖堂武士們釘死的場景。”‘那個人’說。“那不是真的,我用異能騙過了那些行刑者,讓那個背叛我的叛徒上了木頭架。”


    “我回到你們中間,因為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受苦。”‘那個人’這麽說道。“為了你們,我會麵見巫王。這很危險,我知道。但如果我能說服她,也許有辦法驅散你們所有人身上感染的瘟疫。你們都能得救。”


    “你們願意相信我嗎?!”‘那個人’問。


    “願意。”難民們喊道,參差不齊。


    “你們願意拯救自己嗎。”‘那個人’又問。


    “願意!”“我們願意!”難民們又喊,聲音響亮了許多。


    “你們願意拯救自己的摯愛,讓妻子不必受辱,丈夫無需送命,孩子無虞饑荒嗎?!”‘那個人’用最飽滿的聲音發問。


    “願意!”難民們出聲。“願意!”他們發自靈魂的呐喊。“我們願願願願意意意意!!”他們的聲音連綿成一片,經久不衰。


    ‘那個人’摘下了自己罩袍的頭巾部分,露出自己的臉來。“那我會為你們贏來這一切!”


    這就是傀儡師了,穆哈迪想,這就是傀儡師真正的,最初的身體。


    鵝蛋形的臉龐,烏黑油亮的卷發,堅挺的鼻子和白皙的皮膚。她的眼睛是碧藍色的,幾絲卷發落下來擋住她的額頭。她給人一種堅定不移,不會輕易妥協的感覺。


    傀儡師是個女人,一個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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