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法圖麥說,吃人肉在這個世界上不算什麽驚世駭俗的事,很多種族都吃,人類自己也吃。“你去過提爾城的貧民窟麽?那裏的窩棚裏賣一種特色菜——褐湯,那肉比病馬的馬肉還便宜。好好想想那是什麽做的吧。人死了,就是塊肉而已。這就是阿塔斯,我不管你原來是什麽人,或者你忘了多少東西,在阿塔斯你想好好活下去,就給我適應這個瀕死的世界。”


    “反正,人死了,不就是塊肉而已。生者為大,我們不能讓肉浪費。”她用冰冷的語氣宣布。


    阿塔斯,這是這個世界的名字麽?穆哈迪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孩,抱歉,我可能救不了你。


    “我會的,但我不想騎這個女孩。”


    “怎麽,她不合你胃口?”法圖麥好奇的問。


    “因為在我身邊就有一個女孩是她兩倍的美麗,而且隻有不到一半那麽想殺我。”穆哈迪大著膽子說。


    法圖麥邪氣的一笑,“好一張甜嘴。我該怎麽獎勵你呢?我的奴隸?”


    “也許也賞我一個奴隸?”穆哈迪試探的問,“我的記憶有些混亂,以後要在恐怕沒有人幫助難以勝任。”


    “你想要留這女孩一命。”法圖麥一針見血的指出,“看不出你是個心軟的人。”


    說完,法圖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扔出匕首,正中跪在地上的女孩胸膛,後者難以置信的盯著胸前露出的寶石把手,似乎想要伸手去拔,然後就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一股臭氣襲來,屍體失禁了。


    “沙漠裏人命不值錢。”法圖麥滿不在乎的下馬把匕首拔出來,“記住這個教訓。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接下來,騎手們紛紛下馬,耐心的搜索著一具具屍體,將看起來有些價值的東西統統收走,遇到暫時還有一口氣的,就毫不猶豫的補上一刀。大部分商隊的牲口也被宰殺,那種大號鴕鳥一樣的坐騎和大蜥蜴都被砍死,躺倒在地上,用死魚般空洞的眼神注視著眼前的屠殺。


    不止一具屍體因為穿著值錢的衣料被渾身拔個精光,**裸的扔到地上。有些地方傳來微弱的啜泣和掙紮的聲音,那是有些騎手找到了還活著的女人,正在大騎特騎。


    幸好他們好像不騎屍體,穆哈迪隻能用這點安慰自己,然後強忍著惡心看著其他人用匕首處理人和牲畜的屍體,放血以後開膛破腹剔骨剜肉,好像禿鷲一樣把屍體上的肉一片片削下來,用亞麻布包起來,最後放到馬鞍下麵。


    地球上的遊牧民,很多都會用類似的方法處理生肉,放在馬鞍下麵,這樣在騎行的時候就能逐漸擠出肉中的汁液,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就可以食用了。穆哈迪還在老家的時候吃過一次用這種方法製作的牛肉,那味道叫人真不想回憶。


    支離破碎的屍體,被淩亂的丟到沙地上的貨物和雜物,死掉的牲畜和興高采烈的精靈遊牧民。這一切好像構成了一幅後現代的抽象畫,深深的印刻在穆哈迪腦海裏。即使在地球上再怎麽見多識廣,他也隻能不斷在心裏重複鎮靜鎮靜,讓自己變得徹底麻木。


    好在最後這地獄般的一幕終於結束了,斬獲頗豐的騎手們回到自己的馬上,每個人的行囊都變鼓了一些。那個之前曾對穆哈迪笑過的年輕精靈策馬過來,與穆哈迪並肩騎行。


    “法圖麥生氣了。”那個年輕人用油滑的調子說,“我很少看見她那個樣子的。而你惹她生氣了居然還能活著,這個嗎就更罕見了。”


    “你……”


    “叫我法赫德,朋友。”年輕人愉快的自我介紹,“法赫德·本·加齊·本·哈馬德·本·易卜拉希。我有個外號叫做摘心者,還有人叫我白閃電。兩個外號我都喜歡。”


    “我是哈吉拜穆哈迪,法赫德朋友,我沒有父名。”穆哈迪也自我介紹。


    “這我知道,”年輕人點點頭。“‘沙漠還生的奇跡’,我是第一個在沙漠裏發現你的人。”


    法赫德的笑容幹淨而爽朗,根本看不出來他就是先前那個身手矯健的戰士和活剝人肉的屠夫。穆哈迪不禁好奇他怎麽找上自己來了,除了法圖麥,隊伍裏的其他人好像都對他愛理不理的。


    好像是在特意解答穆哈迪的疑惑一樣,法赫德接著說。“也許你還不知道,法圖麥是我的妹妹。”


    “妹妹?但是你們的父名不一樣,我記得法圖麥的父名是阿比阿德。”


    “沒錯,我們共有同一個母親,卻來自不同的父親。”法赫德仔細的解釋起來,“法圖麥的母親是酋長的合法妻子之一,但她之前卻隻是提爾城裏的一個女酒保。我麽,就是她那時候的孩子,按照你們人類的說法,該叫私生子對吧。”


    “這肯定讓你覺得不好受吧。”穆哈迪禮貌的回答。


    “你指什麽?私生子麽。”法赫德像他的妹妹一樣哈哈大笑,從側麵看他們兩人像極了。“你什麽都不懂,穆哈迪。出生問題從來沒有困擾過我,恰恰相反,我以此為傲。難道因為天性和激情而誕生的孩子,倒不及因為職責擁著一個毫無歡趣的老婆,在半睡半醒間而製造的產物?”


    “不過麽,作為哥哥,我是很關心法圖麥的,尤其是在我們老媽死了以後。你不知道我看到她在沙漠裏執意要救下你的時候我有多驚訝。難得看到這頭母蠍子能這麽在乎一個人,很多人都打賭她一輩子嫁不出去呢。”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在暗示我什麽,穆哈迪想。“我隻是一介奴隸。”


    “你讓我覺得與眾不同,穆哈迪。”法赫德沒有接著說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和部落裏的其他人不同,我是在提爾城裏長大的,我靠偷竊,行乞以及詐騙為生,直到我母親有一天下定了決心,要離開城市去沙漠裏討日子。我才隨著母親一起加入天蠍部落。”


    “我在城市裏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人類,精靈,半身人,矮人,甚至穆爾人和半巨人。但是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人。穆哈迪,你身上有某種特質,我說不出來具體是什麽,但是你讓人感覺到一種超然脫俗,好像你不屬於周圍的一切,不屬於人類,甚至不屬於阿塔斯。”


    穆哈迪立刻警覺,自己是穿越者這一點,絕對是自己現在最大的秘密,無論如何不能暴露。“隻是個在沙漠裏迷路加失憶的倒黴蛋罷了,你高看我了。”


    “高看?不不,我不這麽想。你會說精靈語,不是麽。大多數人類都學不會,單就從這一點來看你也不尋常。何況,神秘的從無人去過的阿裏卡沙漠的中心走出,穿著華麗的袍子還帶著珍貴的寶石匕首與一本奇怪的厚書。無論怎麽看,你身上都有太多謎團。”


    這是這具身體前主人的,可不是我的。穆哈迪想,低頭沉默。


    明顯覺得穆哈迪沒有和盤托出的表情寫在法赫德臉上,不過他也沒有深究。“算了,我看到你沒有搜索戰利品,也沒收獲任何食物,你原來也都這麽謙讓的麽?“


    “我會毫不猶豫的取走我應得的戰利品,如果那是我與勢均力敵的對手戰鬥後贏得的話。可是剛才那些人大都不是戰士,有婦孺老人,我恥於從他們的屍體上拿走東西。”


    “這可真是罕見的美德,如今這種人在沙漠裏不多了。”法赫德拍手,用誇張諷刺的語氣稱讚。他胯下的馬猛的打一個響鼻,好像在配合主人的情緒。“得了吧,穆哈迪,我看得出來,你不是怕玷汙自己的榮譽。你是心軟了,不願意去褻瀆他們的屍體。”褻瀆這兩個字法赫德的語氣尤其諷刺。


    “我也經曆過類似的階段,那時我剛從城裏跑出來,部落裏的遊牧生活令我一點也不適應,當奴隸更讓我感到羞恥。”法赫德看到穆哈迪吃驚了,接著解釋“身為一個後加入部落的外人,我一開始也隻是個奴隸。第一次處理屍體的時候,我吐了一地,把肉都弄髒了。為此,我那前主人把我捆在一塊石頭上三天三夜,無水無食。”


    “不過我適應下來了,我活過來了。你看不是麽?我後來決鬥殺了自己的主人,占有了他的妻子女兒,贏得了自由。我通過了咬箭儀式,又成了一名武士。”


    兩人並肩緩步騎行,“學會適應吧,你能撐過來的。這些屍體,即使我們不利用,也不會永存,各種食腐動物,蟲豸甚至植物都會爭奪屍體的養分。那麽為什麽不能我們自己利用呢?大自然不相信眼淚,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這才是阿塔斯的現狀。我們精靈曆史上曾有過輝煌,曾經建造了龐大雄偉的建築和輝煌燦爛的文明,現在呢,隻有在枯幹的河床和沙漠的腹地露出的一些殘垣斷壁還提醒著我們精靈曾經多麽偉大。”


    “要記住,穆哈迪,阿塔斯不容忍弱者。想活下去,不僅要在體能上勝人一籌,精神上更要如此。貪婪、強奪、奸狡、暴力和自私自利,都是力量的展示,都是生存必不可少的精神武器。”


    “我當你是個妹妹的朋友,所以才和你說這些。”法赫德邊說邊看看四周的情形,此時啜泣聲已經聽不見了,大部分騎手們都已經掠奪完了戰利品,處理好了屍體。


    “準備好出發吧,我們夜間也要趕路,離這裏越遠越好,免得有人用預言魔法探測出是我們部落下的手。”法圖麥的哥哥為這次對話畫上了句號。


    很快史地奇首領就發出訊號,所有人聽到哨聲後立刻迅速的打馬聚集到一起。酋長一揮彎刀,簡潔有力的命令“整好隊形!法赫德,小賈比爾,你們兩個走在前麵偵查,仔細一點,別讓任何東西漏過。其餘人跟著我,我們連夜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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